迪诺·加百罗涅,第九代首领的独子。因母亲早亡,自幼受到父亲的疼爱与宠溺。
由于加百罗涅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具有地位的黑手党家族,迪诺虽因自身个性不喜黑手党,但身为第九代首领的独子,也还是自小便已经出入了宴会。
他九岁那年参加聚会时,身边的保镖第一次从浑身上下一成不变的黑西装健壮男性变成一个长相清冷的小女孩。
“不是吧、你居然会是我的保镖?”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的模样,这家伙根本就是和他同龄人的吧?!
九代目首领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了很大一通的话,大意就是指这次形势很严峻,要他好好呆在她的身边——咦?不应该是她时刻呆在他的身边吗?!不、等等,这么说这个家伙真的是他的保镖咯?
“你很厉害吗?”
“……啊。”她微微转过头,宴会的定制小礼服穿在身上,头上还有人在给她摆弄着发型,看起来完全像个涉世不深的小公主一样——如果遮掉那双眼睛的话。
“你这样的,我能杀一千万个。”
“……我才没有那么弱!”迪诺说道,他的视线还是在不自觉地朝着对方看过去,“而且杀什么的……用词也太夸张了吧。”
聊生以太没有再回复他。
晚宴如期而至。
筹光交错的酒杯和支形水晶吊灯,高级礼服和西装革履的黑手党们。迪诺·加百罗涅百无聊赖地走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冷淡地推掉那么多人的谈话邀请。
真是稀奇。他想,好像连在父亲身边也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人过来讨好地敬酒谈话。
随后,聊生以太接受了一位老人的交谈邀请。迪诺认出来那人是彭格列家族的九代目,他看着他们友好地闲谈了几句,随后女孩叫他去随处逛——他知道这是他们的谈话不方便要让他知道了,不过父亲的说法是叫他跟在她的身边。
就在迪诺左右为难的时候,彭格列九代目笑眯眯地对他说,加百罗涅是要你跟在她身边对吧,不用担心,现在还没有到达时机。
聊生也微微颔首,于是迪诺欢天喜地地如一阵旋风一般扎进了孩子堆里。
枪声响起的时候,迪诺并不感到意外。他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被人找到——没有。
他被抓住了后衣领提起来,冰冷的枪口挤在他的太阳穴上。
砰砰砰!
惊呼声、咒骂声,错乱的脚步声。
砰砰砰!砰砰砰!
“——迪诺。”
他微微转头。九岁的聊生以太一身白色的高订礼服,遮掉她的眼睛就是一位涉世不深的小公主模样。
她浑身上下都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大概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能杀掉一千万个他的实力——她走在染满鲜血的宴会大厅里,双手的□□撩开裙子放进大腿绑带里。
大家都已经安静了下来。训练有素的保镖正负责拖着尸体走下去清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啊。
她伸出手,像一名十九世纪的最优雅的意大利绅士,漆黑的眼里一片平静;而他则像格林童话里过了十二点匆匆离去时掉落一只水晶鞋子的灰姑娘。
他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紧接着,她手腕微微用力,把他从倚靠在餐桌上的扭曲姿势拉了起来。
“……嘛,这就是全部了。”迪诺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事实上讲故事什么的他实在尤为地不擅长,记忆也已经隐约地模糊起来,
“可能有的地方记得不是太清楚,会有差错什么的……”
『那确实,灰姑娘跳马迪诺公主。』
随着聊生以太语调平静的吐槽,迪诺绷不住地发出了一声语气叹词。
“唔……”他双手捂脸,滤镜太重什么的还真是对不起啊……
聊生以太静静地听完了他的回忆,她的潜意识终于分析了过来,把这件事打上了过往回忆的标签后扔进了收藏夹里,脑海又开始如转动了齿轮般分析起来。
『地位很高……小时候就已经能干保镖了,并且生活在意大利。…根据加百罗涅九代目的话,会做迪诺的保镖大概是出于某种交易和目的。其二是于彭格列九代目相识……加上沢田纲吉和那个门外顾问,那个九代目知道的很多。』
『……那个门外顾问知道的很多。』
迪诺眼瞳微微睁大,听着少女心声的最后那人从九代目变成门外顾问,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复杂。
这已经不是篡改记忆的问题了,甚至是有某种限制封印了吧。
迪诺手捧水杯,他抿着唇,眼神因某种情绪而紧紧盯在水杯上,没有敢去看她。
——事实上,跳马迪诺在成为加百罗涅十代目后,还有一次遇到过聊生以太。
他那时自认为没有资格继承加百罗涅。但在罗马里欧那样注视着他左臂上的刺青,他第一次看到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身边除了黑手党外还有着普通而平凡的百姓,他们喊着,叫他别走;说他们是他的家人;说这里是他的故乡……
他那天在众人的簇拥下被称为十代首领,感动之余脑子还是乱的,被Reborn一脚踹下海面,再次游上来的时候原地已经没了众人的影子。
迪诺穿着湿哒哒的衣服漫步在街头,刚刚还灌了好几口海水,咸的他头晕脑胀——
他最终决定去酒吧捋清一下思路,最起码要让脑子清醒清醒。
“啊。”
十六岁的聊生以太拍上他的肩,在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后苦恼地蹲下身,朝他伸出手——
迪诺·加百罗涅从没说过,那个时候聊生逆着光朝他伸出手的身影就好像一张游戏特典的cg一样让人觉得过分美好而又不真实,心跳声在胸腔里不住地放大。他看着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能让人看出她此刻心情还是不错的。
“还是这么没用啊,跳马。”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迪诺搭上她的手,被她微微用力地手腕拉起来,湿塌塌的衣服因为蹭上灰尘和泥土显得狼狈不堪。他的脸可能因为太阳晒得有些烧红,略有难堪地别过头去,
“唔、这么没用还真是对不起啊——!”
她没有说话,而是解下自己的皮衣外套搭在他的肩上。迪诺诧异地抬头,脸上红晕还没褪去,看见她只是胸前缠着一圈结实的绷带,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单脚往后跳,然后跌坐在地。
“你、你你你你……”他指着她,说不出话。
聊生微微歪头,“明明都已经是十代首领了,还这么纯情吗……你真的是意大利人吗?”
“就算是意大利也没有街头像你这么穿的啊——!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十代了?”
“我的外套可是借给你了。”
聊生没有回答他后面那个问他。迪诺倒是咬着腮帮的肉打算把身上的衣服还回去——哪有被女士体贴披上外套的意大利黑手党啊?Reborn知道了肯定要把他踹进海里十次都不止。但他下一秒被少女一把揽住肩,她语气毫无波澜地对他说,
“别去酒吧了,想要脑子清醒点的话我带你去兜风。”
于是迪诺昏昏涨涨地被那只柔软的胳膊带进了车里。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左手边是单手握着方向盘的少女——她一头黑色短发,眼眸漆黑且平静,一如几年前他见过的那样,依旧是任何都照不进的眼底。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雇佣兵。”她说着,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侧头看着他,想了想又拆开一根,直接怼进他的嘴里。
迪诺下意识地舔了舔,是橙子味。
聊生没有提醒他系好安全带什么的话,挂档开车上了路。车窗两旁的风呼啸着涌进来,直到行驶进边路里,从海里吹来的风狂浪却并不寒冷,迪诺咬着嘴里的棒棒糖,看着车窗外一路行使过的景色。
“看我这边。”聊生突然开口。
迪诺转头看过去,对方的那侧是闪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此刻夕阳正是落下的时候,像一轮金色的金饼一样,给翻涌着浪潮的海面渡上金光。
——也给她渡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视线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从海面移向了聊生以太。少女劲瘦的腰肢和线条流畅的手臂……她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探出窗外。迪诺看着那双黑色的眼,风从两扇车窗里来回穿梭,从未停下。她的发丝也因此而张扬地飞起,连同整个人看上去都大变了一个模样。
那幅样子,平静,嘴角也没有一丝弧度,眼里更是映不出一点光。
——却好像风一样。
肆意地推开车门,迪诺·加百罗涅踏进海里。被太阳晒成的热浪一阵一阵地冲刷上他的脚踝和小腿。这里不是什么旅游景点,路也鲜少有人知道,所以海边也没有什么人,只是从海面吹来的温暖的风,几乎要融化掉他的身体。
……真是的,他才刚从海里爬上来不久。但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果然还是Reborn的错吧!
迪诺回过头去看向聊生以太,只见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膝盖。浪潮拍过来的时候及至她的腰间,连她的黑色工装裤也全部湿透了。
随后,她缓缓张开了双臂。
也没有上衣,唯有裹住胸部的白色绷带。
她张开双臂时的模样就像耶稣受难时的十字像:不是在拥抱大海和阳光,而是在义无反顾地向什么东西奔去——
你看过耶稣受难图吗?他于复活前第三天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三十岁时接受撒旦的三次试探,放弃权力与荣华的诱惑,选择作一位“受难的弥赛亚”。
基督教的信徒们会站在教堂里低头祈祷,在胸前划出一个十字架,他们说,
“耶稣为了我们的罪,奉献了自己的生命。”
——她倾斜身子,向前倒去;随后直挺挺地、直挺挺地,栽倒进了海里。
迪诺瞳孔在一瞬间缩成针尖大小,耳朵里发出嗡嗡鸣响,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一头扎进海里把聊生以太捞了上来。
“咳……咳咳!”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抱怨地看向一旁早就坐起来的聊生,她正大口喝着从车里拿出来的一罐菠萝汁。
迪诺小声嘟囔着,“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我很担心的好不好。
后半句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看向了聊生。
聊生平静的眼正注视着海面,海面上方的地平线还有着半截烧红的荧荧的太阳——然而这些全部都没照进她的眼里。
他楞愣地看着她的侧脸,东方人面孔精致的弧线,漆黑如墨的发丝和眼睛……迪诺想,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人的眼会比她的更加漆黑。
一阵热浪吹过来,几乎要把他融化成一盆同样炽热的热沙。
“——披萨!”
“不行,我讨厌披萨。”
“…为什么?!明明、不是都带我兜风了吗?”
“……?”聊生抬眼奇怪地看他,“对啊,我很喜欢兜风,但是我讨厌披萨。”
于是迪诺沉默了。
迪诺重重地趴在了桌子上。
原来……根本不是为了安慰他。而是她自己想要兜风所以顺手拽上了他。
迪诺呆呆地看着面前端上的牛排,随后直起身子,刀叉开始碰撞——
“……啊。”
聊生也沉默了。看着那个被对方笨手笨脚弄到桌子上的牛排——迪诺居然觉得自己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某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少女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招呼了服务员过来,随后把自己切好的牛排和迪诺的盘子调换了位置。
“吃吧。”她双手交叠,拄着下颚,语调冷静道,“如果再掉出去的话我就亲自喂你吃。”
……于是、于是,迪诺·加百罗涅。身为加百罗涅的第十代首领,此刻正浑身脏兮兮地披着女人的皮衣,坐在餐厅里手足无措、几乎快要哭出来。然后被来到同座的少女一手捏住双颊,另一手把切好的牛排插在叉子上喂进他的嘴里。
“拜托……”聊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所以他只能一边咀嚼着一边欲哭无泪地说,“让我自己吃吧……真的,我保证不再掉出去了。”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聊生以太此刻显得极为体贴,“没关系的,你现在这幅样子,就算是有人能认出这张脸,也只会觉得你和迪诺·加百罗涅长得像而已。”
言外之意便是谁看了都认不出是那个十代目了——迪诺小小地叹息一声,腮帮像仓鼠一样鼓起咀嚼,“我本来就是迪诺·加百罗涅嘛……”
他的心情因为这个冷笑话而奇异地好了一些。原本穿着的黑色的丧服早就掉到海里不知所踪,现在昂贵的正装白衬衫也活像一个廉价的十几块路边摊一样。
迪诺·加百罗涅这才反应过来,由于聊生以太的缘故,他在这段时间里根本没有再思考加百罗涅的事情。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加百罗涅十代目是迪诺·加百罗涅的呢。”
“……因为我见过你,所以知道。”
她给出了一个让迪诺无法理解的解释。
她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牛排,随后在迪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了他的下颚。
“……欸?”
纸巾柔软的触感在唇边擦拭着。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指腹的坚硬的茧,顺着视线看过去时候她却仍旧是丝毫没有变动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地漫不经心——
她嘴角两侧的肌肉缓缓拉出了一个弧度。
——她笑了。
迪诺睁大了眼睛。
“加油吧,迪诺·加百罗涅。”她笑着说,“成为一个、……嗯,合格的首领。并且深受部下们的爱戴。”
她揉了揉他那一头金黄色的短发,那一双黑色的瞳孔落进他琥珀色的眼瞳里,随后如电影里演的那般大步走向出口,推开玻璃门后潇洒离去。
“咦?等等、”迪诺惊恐地摸了摸兜,“我可没钱付账啊……”
他捂住了脸,“居然就这么走了……”
迪诺盯着面前的餐桌发呆,视线从对方坐落的椅子到被自己染上酱汁的桌布,还有喂给他牛排的盘子和叉子……他伸手抓紧了那个餐巾。
但无论再怎么磨蹭,都是要去面对的。
“你好,请问账单……”他小心翼翼地对服务员开口,心里祈祷最好能打个电话之类的……
但服务员小姐说,已经付好了。
……咦?居然付好了吗?
他有些恍惚地走出去,刺眼的阳光落在眼睛上。朝马路对面看过去,聊生以太的跑车已经不见了。
迪诺的眼前又一次回想起了少女的那个笑容。但那并不是真正的笑,她只是在模仿:嘴角两旁的肌肉拉起来,扯起一个弧度。眼里却依旧没有笑意、没有开心或任何的情绪。
“……啊。”他也不禁学着她经常发出的那种无意义地语气叹词,
“糟糕……忘记邀请她加入加百罗涅了……”
迪诺想,等下一次见面时候他绝对不会再忘记,大概会想要死皮赖脸地请求对方的加入吧——到时候他肯定早就是一个合格的首领了!
……啊,会同意的吧?毕竟他们这么有缘,都已经见过两次了。
……
但他没想到的是,再次见面时的对方已经完全地失去记忆,且他都是见两次才将她认出来——既不是十六岁时的模样也不是九岁时的模样,国中生的年纪,截然不同的长发、夹在两者之间——又是一个他从未见到过的样子。
他从未把那天见到她的事情对其他人说过,自己的家庭教师也没有深究什么——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在看见那件女士皮衣后把他狠狠地踢进了海里。
“吃女人软饭的家伙,这样也好意思配说自己是意大利男性吗?”
被这样毫不留情地评价了。
迪诺·加百罗涅此刻并不愿意把这件事也告诉对方。纵使这份年龄的不同转折也许会叫她错失一部分的线索,但他并不希望自己这段美好的记忆被失忆的当事人仅仅只作为一个游戏的线索去将其进行拆卸分析……
虽然他从不吝啬于帮助朋友并为此而牺牲什么,但作为一名合格的黑手党首领,面对私心时也自是理所应当地有着某些任性的权力。
……啊,至于要藏到什么时候……等她不再把自己的世界当做是一个游戏好了。
迪诺琥珀色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变得柔和下来。正式继承加百罗涅成为十代首领后早就褪去了的幼稚心态却在面对童年伙伴时不受控制地涌现上来。
他可是很早就见到过她了——
恭弥都已经从她的游戏人物里脱离出来,成为特殊的那个了,那么作为对方的家庭教师——他总不可能会做得更差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