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费？”简云蓝摸了摸鼻子。
“是啊,”那尖嘴猴腮的人理所当然地道，“我们这一片都是李哥罩的，当然要交保护费了。你想要的那个位置……”
瘦猴指了指烙饼摊旁边那个空位,叉腰道：“那个位置是最好的位置之一,保护费,一周五百信用点！”
一周五百信用点,很多黑市小贩一个月都挣不到那么多钱呢。
这是相当的狮子大开口了。
一般人都会砍一下价，瘦猴说这个数字,也是留了砍价的空间。
谁知,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简云蓝微笑着说：“好的。保护费怎么交？”
“当然是用你的身份卡交了,”瘦猴兴奋地搓了搓手，这恐怕是来了头肥羊啊,说着,瘦猴从简云蓝手中夺过那张薄薄的卡片,“拿来吧你！”
瘦猴兴冲冲拿着卡片走到一边去刷钱。
他最喜欢这样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了。
像这种乖乖交保护费的，估计是攒了很久的钱，怀揣着希望,想在黑市饮食区一战成名,孤注一掷了。
但瘦猴经验丰富，看一眼简云蓝手里的大桶就知道他估计也是卖的粥，而且一点都不香，恐怕一天都卖不出去一碗，估计要血本无归。
但他们收保护费却是稳赚不赔的，这种肥羊，他们巴不得越多越好。
瘦猴拿着简云蓝的ID卡在刷卡机前刷了一下，满脸的志得意满。
然而下一秒……
“转账失败！该卡的信用点余额为：零。”
瘦猴：“？”
其他摊主：“？？？”
瘦猴还以为是刷卡机出故障了，又试了几次,但依然显示卡余额为零。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简云蓝面前：“你耍我？？！！”
其他摊主看着简云蓝，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要劝说，但是又碍于瘦猴的淫威不敢开口。
——瘦猴本人不是什么人物，但他背后靠着的那个李舟，却是最近一跃而成雇佣兵里的领头人物，厉害得很，他们得罪不了。
简云蓝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这张卡里根本没有钱！”瘦猴尖叫道，“你一毛钱都没有，哪来的脸说你能交保护费啊。”
简云蓝也是一脸震惊状，不可置信道：“哦，原来卡里没钱啊，我还以为有钱呢……不对啊，不会是你的机器坏了吧，要不你再试试？”
“……”瘦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简云蓝的表情真诚，相貌又好，实在不像是会骗人的人。
瘦猴于是又半信半疑地拿着卡去机器里刷了起来：
“滴——”
“转账失败！该卡的信用点余额为：零。”
“温馨提示：请勿继续尝试转账，否则本机器会怀疑您的智商。”
瘦猴：“……”
其他人：“…………”
摊主们都忍不住捂住脸，一副想要笑却要努力憋住的模样。
瘦猴的脸涨成了青紫色：“你小子——”
简云蓝：“。”
瘦猴一副要爆发的模样。
但神奇的是，他大喘气了几个来回后，竟然没有爆发，而是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算了，跟这种人置气有什么用呢？
瘦猴吊着眼打量简云蓝，就他这样的，一天都卖不出去几碗粥要被踢出黑市的低级小贩，和他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为此生气都是浪费了。
“交不起保护费，你给我滚到后面去，别想在这边的好铺面摆摊。”瘦猴冷哼道，“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你还是早点另谋出路吧，就你这样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要是能卖出去一碗粥……呵呵。”
摊主们则是怜悯地看了简云蓝一眼。
得罪了瘦猴，这年轻人在这饮食区可不会好过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我使绊子吗？”简云蓝却直白地问。
瘦猴被问得一噎。
这小子的行为举止也太古怪了吧！
根本不像正常人！
“是又怎么样？”瘦猴面色难看地道。
“不怎么样，”简云蓝摊手，“你给我使绊子的话，我当然也不是好欺负的，我要以牙还牙。”
嚯。
摊主们看起了热闹。
这小子不简单啊，还能以牙还牙？
瘦猴也是差点被气笑了：“怎么个以牙还牙法？”
简云蓝煞有介事的说道：“我的粥，一碗都不会卖给你。”
他说得掷地有声。
全场安静了。
十秒钟后。
其他摊主：“……”
瘦猴：“……噗哈哈哈哈哈哈——”
瘦猴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要出来了。旁边桌上吃饭的佣兵们听见这话，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着简云蓝的眼神中带着嘲弄。
一个卖食物的小贩，说要‘以牙还牙’的惩罚，就是不让人买他的粥？
“你真以为你的粥是什么宝贝玩意不成？”瘦猴笑得夸张极了，“哎哟，我好怕怕，竟然买不到你的粥了！你猜怎么着……这饮食区，卖粥的不说上千，起码也有几百家了！”
“你难道是什么厨神不成，就你那破粥，谁稀罕啊！”
说罢，瘦猴就挥挥手，不再去看他了。
佣兵们也一样，继续开始大口喝酒吃肉划拳，这只是个不值一提的插曲。
就连刚刚还有点同情简云蓝的摊主，此时也不再对他感兴趣，转而投身忙碌的摆摊之中。
——这年轻人，真有点太自负太不自量力了。
一碗粥罢了，他不卖，有的是人卖，凭什么食客非要从他那里买啊？在这黑市摆摊的大忌，就是认为自己无可替代。
太过自信，迟早要被打脸的。
瘦猴和摊主们都是这么想的。
但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有猜到，反转会来得那么快……
十分钟后。
饮食区最偏僻的角落，多了一个摊位。
这个角落距离饮食区的入口很远很远，需要拐好几个弯才能走到，一天到头可能也见不到两三个食客——饮食区卖的东西都大同小异，佣兵们性格简单，能在门口买到的东西，何必要绕远路呢？
只有交不起保护费的小贩会被分配来这里。
他们的标价也是整个饮食区里最便宜的，外面的烙饼要十个信用点，这里的却只要两个信用点，甚至一个。
在这里的小贩都是一脸的死气沉沉，看见人来，连吆喝的兴致都没有，只是麻木地握着勺柄，搅了搅眼前的食物。
很多人摊位上的食物都已经冷透了。
简云蓝找到了一个空位后，就把自己的粥桶放了上去，然后，他拿出一盏灯挂在了摊前。
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清冷的粥铺也多了一丝暖意。
然后，简云蓝从小背包里掏出了木炭，点燃，把粥再次盛入砂锅中，放在灶上热着。
木炭是在外面买的，花了简云蓝二十个信用点。每个流民被东方基地接收后，账户上都会有二十个信用点，而简云蓝就是用那二十个信用点买下的这批木炭。
……看着简云蓝的动作，其他小贩毫无波澜地扫了一眼，并没有提起太大的兴趣。
简云蓝这样的新来的，他们见的太多了，他们中不少人最开始也是这样，虽然因为交不起保护费被分到了偏僻的位置，但还兴冲冲地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子、能够逆天改命呢，又是买木炭，又是吆喝。
结果最后，拼死拼活也不过就是勉强糊口而已。
“还不如省省力气。”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反正都是白费功夫。”
然后，这个角落再次归于沉寂。
简云蓝并没有理会那些冷眼，而是专心致志地在摊前布置起来。虽然没有三轮车了，有些不熟练，但像这种在饮食区固定摊位摆摊还是头一回呢。
仅仅是摆摊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快乐的了。
很快，木炭哔剥燃烧起来，散发出暖意。
而保温桶里的温热的粥，也在这热量下，逐渐开始咕嘟冒泡……
.
晚上十点。
随着大批大批的雇佣兵结束任务回到了基地，黑市的饮食区也彻底热闹了起来。
——东方基地有专门的官方食堂，但食堂里大多是卖营养剂，价格昂贵，能快速填饱肚子，但没什么味道。
结束了一天疲惫的任务，大部分中低级甚至高级的佣兵还是更愿意来黑市这里，虽然谈不上多好吃，但是至少能喝上一碗热粥暖暖胃，和朋友们喝酒放松一下。
粥在这里是最热门的商品之一，大多小贩为了竞争，都放了许多香料调味剂。
D级佣兵王鹏一走进饮食区，各种各样复杂的香味就一齐涌入了鼻腔里。
饮食区入口处的摊位是最热闹的，也是保护费最昂贵的，放眼望去，几个粥摊前都已经排起了队。
那几缕添加了大量调味剂的香味，就是从那几个摊位上传来。
有八成的佣兵一进来就直奔那些摊位，除了一些低级的、比较囊中羞涩的佣兵，会往角落那些摊位里走，想要找到些便宜的食物勉强果腹。
王鹏就是这批‘囊中羞涩’的佣兵中的一员。
他向那几个热门的摊位投去一个渴望的眼神。虽然知道这香味都是调味料堆出来的，但架不住人家确实香，而且热腾腾的，干了一天的活，谁不想喝一口香喷喷的热粥呢。
角落那些小摊虽然便宜，但粥都是冷的，为了节省成本，摊主舍不得花钱买木炭。
但……
想到家里生病的妻子，想到育儿所里等待着他交保育费的孩子，王鹏还是叹了口气，朝角落走去。
越往里走，周围越是冷清寂静。
拐过某个拐角后，王鹏忽然一怔。
——他闻到了一股粥香味。
和外面放满调味料的味道不同，那是一股自然的，淡淡的粥米香，还有皮蛋瘦肉粥独有的咸香，葱花的鲜味儿，伴随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热气。
那粥香如此浓郁，竟然巷头一路飘到了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