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野在那阵冒烤鸭的香味中恍惚了一瞬。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呼吸，让热腾腾的气息充斥了整个肺部。
闻着这香味，人虽然还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但意识仿佛已经在温暖的桌边坐下了,用勺子舀了一大勺熬入鸭油的红卤水浇在白米饭上,然后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烤鸭,和米饭一起送入口中。
好、好香啊！
好想吃……
那一瞬间，霍野差点就让本能接管了大脑,不由自主地想要顺着香味往前走,去寻找到那香味的来处,然后立刻开始嗷呜嗷呜大口干饭！
但，最后一刻,属于霸道总裁优秀的自制力让他控制住了自己。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每次母亲邀请他回家吃晚饭，霍家祖宅的桌上，永远都是摆着那几道相似的西餐,一点点牛排,薄薄的生菜叶上摆着色泽暗淡的肉，法式蜗牛，鱼子酱……
没有香味，没有普通家常菜那种热闹的锅气，从头到脚都写着高贵，精致，不近人情，让人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这样的霍家祖宅里，怎么可能传出这么浓郁这么馋人的冒烤鸭香味？
他一定是太饿产生幻觉了！
想到这里,霍野忍不住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
门后面的管家：“？”
随着沉重大门的合上，冒烤鸭的香味也彻底被隔绝在了门背后，霍野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抬头看向大门。
门上有一个苍劲有力的‘霍’字。
霍野：“？”
霍野揉了揉眼睛。
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不是，还真是他家？？？
他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半信半疑地推开大门。
门后，李管家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毕恭毕敬地说：“大少爷，欢迎您回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正在等您呢！”
与此同时，那股浓郁的冒烤鸭香味再次涌来。
“好……好的。”霍野吞咽了一下口水，应了声。
他踏着梦游似的步伐，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那长长的走廊，在豪华的餐桌边坐下。
霍家祖宅的餐桌永远是这么长，为了彰显顶级豪门的气派，餐桌的两头说话都得靠喊。因此，当霍野坐下时，他差点没能看见坐在餐桌另一头的母亲。
母亲微微一笑，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
但霍野没听清。
母亲暗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手，道：“上菜吧。”
旁边的佣人立刻应是，退下去。
很快，就有穿着雪白厨师服的厨师端着盘子走上前来。
……霍野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闻着那远远从厨房传来的香味，当厨师走近时，霍野的浑身都有些战栗了。
一半期待一半害怕。
害怕，是害怕万一厨师端上来的，还是一盘和之前相差无几的法式蜗牛。
期待的是，万一，那餐盘里托着的，就是一碗热腾腾的砂锅冒烤鸭呢……
“大少爷，这是今天的第一道菜，”厨师放下餐盘，笑了笑，“是夫人打包回来的烤鸭鸭架熬制的——”
“鸭架汤！”
霍野：“！竟然是……”
霍野：“等等？”
鸭架汤？
他明明闻到了浓郁的冒烤鸭香味，但你跟他说面前的只是个鸭架汤？
但，随着厨师揭开盖子，那瓷碗盛着的一小碗鸭架汤便出现在他眼前：
那汤底呈现出一种浓郁的奶白色，在碧绿的葱花的点缀下，汤面上海浮着一层金灿灿的油花。经过了长时间的慢火熬制，鸭架的鲜香已经彻底渗入了汤里，还有鸭油的醇香。刚刚出锅的汤表面，正微微冒泡……
霍野一下就看直了。
金，金色传说？！
向来稳重靠谱的霸道总裁，在这样美食的诱惑下，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还不等厨师把汤碗从盘中放下，他已经急急地接过汤碗，把嘴凑到碗沿，不等吹凉就喝下一口：“咕嘟咕嘟。”
下一秒，霍野睁大双眼。
眼睛里，是满满的震惊。
这鸭架汤……也太好喝了吧！
带着些滚烫的汤汁，刚一入口，那醇厚的香味就充斥了口腔。那汤的味道油润细腻，鸭架本身的美味被熬了出来，虽然吃不到鸭肉，但能通过汤汁尝到那鸭肉的鲜味。
热腾腾的一口汤汁从喉咙滑到胃部，一下子就把一整天发饥饿和疲惫抚平了。
这一口下去，别提多美了！
大部分烤鸭店里，鸭架汤都是烤鸭的边角料，是吃正式烤鸭前的热身。像霍野他们这群富家子弟，这辈子还没喝过几次鸭架汤，因为不屑。
但眼前的鸭架汤却让他彻底改观了。
虽然被烫到了，但霍野已经没有停顿，忍不住端起汤碗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大口，眨眼间碗里的汤就小下去了大半。
很快，一整碗汤见底了。
霍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无法克制，意犹未尽地端起碗舔了舔碗底残留的汤汁。
厨师：“……”
霍野：“咳咳。”
霍野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瞬间恢复了优雅贵公子的模样，仿佛刚刚舔碗底的人不是他。
但他看向一旁主厨的眼神，却带上了满满的欣赏：“我之前没发现，你的厨艺这么好啊。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私人厨师？”
做饭这么好吃的厨师可是个宝啊。
“……”厨师啼笑皆非，“少爷，这鸭架汤可不是我做的呢，您先等等再做决定吧。”
“不是你做的？”霍野一愣，“你不是霍家主厨吗？不是你，难道后厨还有其他的人才？”
厨师不说话了。
这鸭架汤确实不是他做的，因为实在太过简单，主厨直接把做鸭架汤的任务交给了后厨的学徒！
——原因无他，因为这鸭架汤的制作过程，实在是太……简单了。
霍老夫人特意交代了他们，不要用任何复杂的烹饪手法，也不要放任何调料，否则会破坏了鸭架本身的口感。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把鸭架放入砂锅里，加水，加一点点盐慢慢熬着，最后再洒上葱花，就足够了。
就这么简单的手法，从来没下过厨的人来做，估计都不会出错。
而鸭架汤鲜美的原因，当然是那烤鸭了。
也不知道夫人从哪里买来的烤鸭，连骨头都是香的，边角料拿来做菜都这么好吃！
那烤鸭本鸭有多好吃，厨师都不敢想。
当然，夫人说了，先不要跟少爷解释这些。
因此看着霍野疑惑的眼神，厨师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端上了第二道菜：
“第二道菜，鸭油蒸蛋。”
揭开盖子，热腾腾的蒸汽夹杂着浓郁的鸭油香气，扑面而来——
那蒸蛋呈现出一种金黄的色泽，香喷喷的，折射着莹润诱人的油光。蒸汽缭绕之下，鸡蛋的鲜香和鸭油那醇厚的焦香结合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霍野再次看直了眼！
他咽下了口水，拿起勺子舀上满满一大勺蒸蛋，送入口中。
那蒸蛋鲜嫩极了，尝起来的口感细腻而滑嫩，几乎是入口即化。
但真正让霍野惊艳的，是那浸透在蒸蛋里的鸭油。
那鸭油里浓缩了烤鸭的酥香，油汪汪的，浓郁中带着一些焦香，全都浸入了细腻嫩滑的蒸蛋里。明明尝不到烤鸭肉，却能透过蒸蛋尝到烤鸭的鲜美和酥脆……
“好吃，太好吃了，”霍野狼吞虎咽道，“这鸭油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香？！”
他不再压抑自我了，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地干起饭来！
一道道菜如流水般上来了。
“第三道菜，椒盐鸭架。”
“第四道菜，卤水拌饭。”
“第五道菜，香辣鸭脖……”
霍野平时的饭量并不大，但今天却一反常态，猛猛地吃。
每上一道菜，不等下一道菜上来，他几乎就能把整个盘子都清干净了，导致桌上几乎没有同时出现过两道菜。
不得不说，真的太好吃了！
每一道菜都跟烤鸭有关，有的是鸭架子做的，有的是用鸭油，有的则是鸭皮和鸭脖。这些烤鸭边角料做的菜已经太过好吃了，让霍野不由自主地期待起来，这烤鸭的重头戏烤鸭本鸭，该有多好吃啊！
津津有味地啃完鸭脖后，霍野擦了擦嘴，充满暗示地看向主厨：“男人，你彻底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厨师：“。”
霍野兴奋握着筷子，两眼放光：“我承认，你的小伎俩确实取悦到了我。”
从鸭架汤到鸭油蒸蛋，卤水拌饭……这一系列烤鸭边角料做出的美味，让霍野彻底沦陷了。
这么多菜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他对重头戏——烤鸭本身的期待感吧？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做到了。
现在霍野的满脑子都在期待和幻想着烤鸭的口感，该是有多么外酥里嫩，焦香诱人……口水哗啦啦流着，霍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而，看着一旁的厨师迟迟未动，霍野有些不满了起来。
他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烤鸭端上来吧。”
“我倒要看看，这烤鸭究竟有多好吃！”
然而，一旁的厨师却陷入了沉默：“……”
烤鸭？
他从哪里给霍野变出一只烤鸭来啊？！
看着厨师脸上的表情，霍野一开始还有些不解：“怎么了？烤鸭呢？”
沉默。
越来越长的沉默。
在那阵沉默中，霍野仿佛意识到什么，他英俊优雅的脸上逐渐产生了一丝崩溃。
不、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
长长的餐桌对面，霍老夫人夹起一筷子烤鸭，满足而幸福地送入口中。
听见一旁厨师的话，她彻底把烤鸭咽下去后，才冷哼了一声：
“就他？还想吃我的宝贝烤鸭？……白日做梦。”
“给他多喂点边角料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