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当天晚上余慍就发起了高烧,或许是上次的感冒没有完全好,再经过这两天高强度的考试,任凭再好的身体素质在这个时候都会变得脆弱。

他用手背贴上额头,温度高得发烫,不用体温计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铁定发烧了的。头痛得仿佛要裂开了,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吃药降温的,但他仍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躺在床上,目光在灰暗的天花板上漫无目的地来回游荡。

突然有一瞬间他莫名想到,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的话会怎样呢?或许只有母亲会为自己伤心落泪吧,然而他又为什么会再想到温稚呢?

四肢都很乏力,想要翻个身都吃力,他侧身蜷缩起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痛苦,这个时候她又在干什么呢?

生病的状态或多或少地会影响到心情,余慍的手掌摁住胸口,尽管头痛欲裂但全身上下最痛的地方分明是心脏。

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嗡嗡作响,这时候会有谁打电话给他?

余慍顿了一会儿才抱着某种微妙的希望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挖出来,解锁屏幕,待在黑暗中许久的双眼不太适应手机屏幕的光,这使得他微微眯起眼睛,在一片朦胧中捕捉到来电显示的备注。

——温稚。

明明之前一直都在想象她打电话给自己,然而真的等到这一刻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地退缩了,甚至带了点心虚,他究竟在心虚什么啊。

迟疑了几秒,他还是接通电话,而后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喂?”

刹那间,他忽然感觉自己阵痛的心脏又狠狠一抽,他咬紧嘴唇,缄默不语,温稚能听到的只有他紊乱的呼吸声。

温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她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有时候余慍都会觉得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再大的痛苦都能捱过去,然而只要旁人一句关怀的话语,那费尽心思垒砌起来的围墙就瞬间崩塌。

“我……”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难听,沙哑得宛若步入暮年的老人。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她又是知道了什么啊?

余慍盯着手机屏幕出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屏幕上多出了几颗水珠,他抬手一抹,哦,原来是自己掉眼泪了。

温稚的背景音里带着人声的嘈杂和车流声,她现在应该是在街头,她又说:“你家里有药吗?你有发烧吗?”

“嗯,家里应该还有退烧药。”他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缓冷静。

“噢,那你还是先吃药吧。”温稚把车门关上,“我要开车就不跟你通电话了,挂了啊。”

话音落下温稚就干脆地挂断电话。余慍盯着那条通话记录看了很久,等到头没那么痛了才缓缓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再吞下退烧药。

虽然很想再见到她,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退而求其次能听到她的声音也很好了,余慍发觉自己越来越擅长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敲门声划破屋内的寂静。

咚咚咚——

来人敲门的力道不小,更让余慍疑惑对方是谁,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从帽檐里看去只能看见来人模糊的面孔,但有一个答案在他心中隐约形成。

吱呀——

老旧的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发出刺耳声响,余慍也看清来人的模样。

温稚还穿着较为职业的着装,只不过丝质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被她解开,她手里提着一大袋的东西,他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礼尚往来,这次就当是我来送晚餐的。”温稚很肯定正在发烧的余慍还没有吃晚餐。

余慍还扶住门,滞了几秒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温稚,他的头发蓬松而凌乱,眼睛微红,尤其是眼尾还泛着红,少年的皮肤白皙在幽暗的灯光下尤为白净。

为什么会露出这副表情呢?

温稚抬手,原本想要揉一揉他的头发,但突然改变心意,手指抚上他的眼尾,“你看起来像只差点被人丢掉的猫。”

余慍眼睛睁圆,退后一步躲避她的触摸,但还是把门打开让她进屋。

“你吃过药了对么?”哪怕是第一次来到别人家,温稚也丝毫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像是这家的主人一样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相比之下,余慍反倒像是拘束的客人一样,他“嗯”了一声。

“我买了皮蛋瘦肉粥,还有其他的一些吃的,坐这里。”她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

或许是刚才被温稚比作猫的说法他的不爽,余慍尽量减少开口说话的次数,但还是听话地坐到她身边安静地喝起粥。

“今天本来打算下午的时候去学校见你的,但没办法突然就要加班,然后一直拖到现在。”温稚突然开口解释。

余慍喝了几口粥,胃里暖洋洋的,态度也不像刚才那样尖锐,他瓮声瓮气地说:“其实你没必要和我解释的。”

哪怕她忽然失联再也不找他也很正常,他这样想。

“可是,你会难过的吧?”温稚问,“难道不会吗?”

她未免也太自恋了些!余慍冷声道:“你想太多了!”

“好吧,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哭呢?”温稚补充道,“就到现在你的眼睛还一直是红的,你敢说你没哭过?”

余慍低下头宛若逃避的鸵鸟,坚持说:“对,我没有。”

温稚都被他的执拗给哽住,好一会儿没说话,她轻笑了下,“口是心非的小鬼。”

他现在是更加不可能抬起头了,因为他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不过肯定是发烧的缘故,肯定是的。

从他眼角的余光里只能看见温稚柔顺蜷曲的头发,他开始后悔让她进来。

“你在看我吗?”温稚好笑地偏过头去直直地盯着他,“为什么不直接看呢?我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

他介意自己的眼神会出卖自己,自己嘴巴会出卖自己,就连自己微小的动作都会出卖自己。

“胆小鬼。”她说。

“我才不是。”他倏地抬起头,暖黄色灯光下的温稚显得格外温柔,她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一双美眸水润涟涟,他难得地结巴了下,“我、我……”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温稚曾经无比狂妄地对他说:那么我会成为你的救赎。

她说的话成为预言,在此刻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