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谢纵微翻身下马, 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上拎着的东西递给山矾,见她面颊红扑扑,似是晒的, 不由得蹙眉, 伸手贴了贴她柔软的面颊,是有些烫。

“热?”

施令窈正为他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摸脸的亲昵行为而发愣,冷不丁听到他这么问了一句,又忍不住笑。

“不是热,我是替仙娘高兴。”

许久不见定国公, 他怎么看起来都不会老,还是那般威武英远,气势不凡, 臭阿花真有福气啊。

原本温柔触在她面颊上的手倏地变了姿势, 捏住了她的脸,施令窈的思绪被迫中断,瞪了谢纵微一眼:“你捏我干嘛?”

她说话仍有些含糊不清, 谢纵微慢条斯理地揉了揉她的脸, 才收回手:“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在想别的男人, 我不高兴。”

听他说得这般直白, 施令窈讪讪地收回目光, 轻声道:“都说了我是替仙娘高兴……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谢纵微抿着唇,站在她面前, 超逸若仙的脸庞上带着淡淡忧郁,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施令窈受不了被他这么深深地望着,扭过脸:“你来做什么?事儿忙完了?”

“我们已经几日没有见面了。我很想你。”谢纵微轻车熟路地寻到她的手,光是握住还不够, 常年握笔研磨的指腹带着薄薄茧意,滑过她掌心,有些痒,她下意识缩了缩,却被他趁势而上,十指紧扣。

施令窈抬眼看他,听得他又道:“小别胜新婚,我见到你,便觉得高兴。阿窈呢?”

她们这算什么小别胜新婚!

看出她的别扭,谢纵微紧了紧两人亲密交握的手,低声道:“定国公与定国公夫人年年都见,我却不是。”

话里的幽幽落寞冻得施令窈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看着眼前独守空房十年的汴京最俊老鳏夫,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说得有道理,我承认。”

她瓷白的脸庞上浮上淡淡晕红,是仍在为好友高兴,还是,这份脸红里,也有几分是因为他?

谢纵微不满足于简单的十指紧扣,他想抱一抱她。

紧紧相贴,方能暂缓他此时心头的渴望。

“逛了那么久,累不累?”谢纵微不动声色地按下又开始蠢蠢欲动的老虎,拉着她往马车走去,“我先送你回去。”

就这么回去了?她还以为他终于忙完了那一茬,可以多陪陪她。

施令窈掩好心头莫名的失望,点了点头。

随着那双登对身影上了马车,再也看不见,周遭佯装自己很忙的百姓们才激动地抬起头,叽叽喳喳地开始交流起来。

从前她们只知道首辅大人的马车每日都会在春霎街过一遭,却没能见到他哪次走下马车。谁能想到,幸福来得就是这么突然,她们今日就亲眼撞见首辅大人亲自来接夫人回家的现场!

马车缓缓驶动,把烈日与喧闹都隔绝在外。

谢纵微向她投来的视线在这一方小小的幽闭空间内有着格外强烈的存在感,施令窈无意识地动了动喉咙,想要避开他过于炙热的视线。

“绿翘她们还没上来呢。”

听得她轻轻的嘟哝声,谢纵微脸上的笑意更浓,轻轻一拉,施令窈便顺势倚到他怀里。

他下颌枕在她乌蓬蓬的发间,鼻间嗅着独属于她的玉麝香气,幽幽叹出一口长气。

“有山矾看顾着,不会有事的。”

“放心了?”

施令窈靠在他坚实有力的怀里,暗暗想着谢纵微虽然看着清瘦,但他身上薄而有力的肌肉枕着也是蛮舒服的……

听到他问,她下意识点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人心黄黄的东西。

看见她点头,谢纵微眸中笑意更深:“所以,接下来不要再想别人,只看着我一个人,可以吗?”

施令窈点头点到一半,察觉到他压低的语调里藏了些意味深长的东西,又急忙抬起眼瞪他:“这是在马车上,你不许乱来。”

“又脸红了。”谢纵微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指腹抚上她酡红微烫的面颊,“这次是因为什么?”

听出他话音里不加以掩饰的笑意,施令窈哼了哼:“和某个欲火焚身的人靠得太近了,烘得我脸红。”

“烘?”谢纵微亲了亲她的面颊,“阿窈,或许可以换一个动词。”

老学究……这时候还在纠结这个?

施令窈不满地埋进他怀里,夏日衣衫轻薄,她很快便摸索到他最耐不得刺激的地方,狠狠抿,细细磨。

谢纵微身子一僵。

“阿窈……”

听着他求饶一般的语气,施令窈心中得意,让他在这种时候还要假正经。

她倒是看看,他还能装到什么程度!

谢纵微微微仰起头,颀长脖颈也跟着有些难耐地扬了起来,任凭妻子在他胸前勤勤恳恳地啃来挠去,只在难耐的时候模糊溢出几声低低的吟哦。

施令窈一通胡闹,满意了,抬起一张被闷得愈发娇艳欲滴的脸庞,看向谢纵微:“你还敢不敢假正经了?”

假正经?

谢纵微失笑,但看着妻子一本正经的酡红小脸,又觉得心里发软,像是被甜水浸泡了许久,被她一戳,就能淌出蜜来。

“嗯,我再不敢了。”谢纵微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边垂下的发丝,笑着道,“再亲一下?”

施令窈拍开他的手,若有所思地朝着与他平静神情截然不同的贲发处瞥了一眼,红着脸扭过头去:“不了,待会儿你迟迟下不了马车,别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马车骨碌碌碾过青石街道,外边儿喧闹的市井人声仍能传入她们耳中,隔着薄薄的车舆墙壁,一对夫妻正在低低私语,说着不能让外人听去的私密话。

谢纵微喉结微动:“迟迟下不了马车……阿窈,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表现。”

他的表现?施令窈稍稍一愣神,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老王八蛋,你能不能收敛一点!”施令窈又羞又恼地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见谢纵微还要伸手来拉自己,连忙拍开他的手,“别来招我,烦死了……”

拖长的尾音里带了点儿似是不满,又更像撒娇的嘟哝。

谢纵微看着妻子娇艳含羞的脸庞,低声道:“不是故意招你,我也想和你亲近。”

谢纵微开始反省,他这几日皆是忙到深夜,宫门落钥之后他便无法再出去,没能过去陪她,她才适应着重新接受他,几日不见,才养成的习惯又没了着落,心里怎么会没有委屈和失落。

“抱歉,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谢纵微试探着伸过手,还好,人又软哒哒地靠在了他怀里,“今夜,我过来?”

“你过来有什么用,中看不中用。”

施令窈想到他那张不饶人的嘴,面颊发烫。

她恨恨拧住那颗小红豆,命令道:“烦人,不许你来。”

“真的不让我来?”她拧的力道并不大,谢纵微不觉得痛,反倒十分受用,故意道,“好吧,那你今夜好好休息。”

施令窈脸一皱,觉得他这么好说话,多半是心不诚。

那阵力道陡然大了些,谢纵微唔了一声,语气中笑意明显:“阿窈,不要折磨我了。”

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又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

施令窈松开手,趁着倚靠着的那具身体放松下来之时,又重重捻了捻,察觉到他落在自己颈侧的呼吸带着更炽热的烫意,她这才满意:“假正经,抱着你的公文奏疏睡去吧,不许来打扰我。”

他不来,她一觉好梦到天亮,第二日醒得早些,还能得苑芳几句夸呢。

谢纵微被她甜蜜的折磨折腾得脸庞紧绷,被他紧紧盯着的施令窈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偏偏她又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风,只能硬声道:“你看什么看!”

谢纵微揉了揉心口,那阵火辣辣的触感迟迟未退,烧灼得他喉头微渴,须得又急又狠地啜饮几口甘泉,方能纾解。

猝不及防被推倒躺平的施令窈有些惊慌地绷紧了腰,却在下一瞬,发现了更令她惊讶的事。

刚刚还道貌岸然,君子翩翩的老牛闯进了盈着香气的花园。

谢纵微的确是渴得狠了,没有经过主人家的同意,自顾自地饮了个水饱。

不知过了多久,施令窈咬着唇,听见他赞道:“阿窈,很甜。”

施令窈颤颤巍巍地就要抬起脚踹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按着,分开得久了,她腿上一片酸软,踹过去,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不说,还没谢纵微顺势握住,慢条斯理地掐了掐她的小腿肚。

施令窈气得来眼里火星子都要瞪出来了。

“夜里我还要。”谢纵微得寸进尺地微笑着,“阿窈,别睡得太沉。”

自然了,她睡得再沉,他也有法子让她尖叫着醒过来。

施令窈无力地又躺了回去,喃喃道:“谢纵微,你变了,你变得好可怕……”

谁能想到,谢老牛不仅爱吃嫩草,还喜欢上了埋头吮……甘露?

听着妻子的评价,谢纵微笑得坦然:“不舒服吗?”

施令窈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舒服。

无奈之下,她只能板着脸重新坐起来,狠狠撞进谢纵微怀里,骂他是道貌岸然的老不正经。

谢纵微从容收下她的赞美,又郑重地对她许诺:“嗯,只对你不正经。”

施令窈悄悄翘了翘唇角,绯红面颊靠在他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撞在她的耳廓上,一时间没说话。

但也没歇着。

谢纵微尝试着按下她的手,施令窈默默又移上去。

几番过后,谢纵微放弃抵抗,面无表情地默念着金刚经,任由妻子在他心口上笑眯眯地点火作祟。

只是在送她下马车的时候,谢纵微笑得意味深长:“阿窈,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

施令窈默默瞥了眼他重又平静下来的俊逸脸庞,哼了声。

再怎么贪,还不是吃不着。

……

施令窈回了碧水院,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绿翘拎着东西回来。

“婢帮着定国公府的人把东西给她们送到府上去了。”绿翘主动解释了一番,见施令窈心情不错,笑道,“刚刚定国公把定国公夫人掳上马的时候,婢吓了一跳,后来又觉得那一幕似曾相识,才反应过来呢。”

似曾相识?

看着娘子脸上的好奇之色,绿翘笑眯眯道:“当初在春霎街,大人也是这么咻得一下,就把娘子你扛起来塞进马车里,扬长而去的呀!”

被小丫鬟纯洁的大眼睛盯着,施令窈有些讪讪地收回目光:“嗯嗯,一回生二回熟嘛。”

绿翘忙活着把她今天逛街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施令窈在院里葡萄藤下的竹椅上躺了一会儿,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得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她把盖在脸上的丝帕掀开一角,看向来人。

苑芳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昌王遇刺,汴京戒严。”

昌王遇刺?

施令窈皱了皱眉:“没死?”

苑芳话里也有些遗憾:“没死成呢。”

主仆俩对视一眼,纷纷笑出了声,不过施令窈很快又正色道:“天不遂人愿啊……大宝和小宝还没下学呢,让雪鹰去接一接吧,这种时候,我不放心他们自个儿回来。”

苑芳点头说好。

昌王遇刺,是苦肉计,还是有人浑水摸鱼?

施令窈托着腮想了会儿,抬起头看了看天:“苑芳,今晚会不会下雨?”

苑芳笑了笑:“咱们这儿屋子都是新修缮过的,牢固着呢。只是顶不住有些人做多了亏心事,好端端坐在屋里也会被劈死。”

施令窈便笑了:“苑芳,你说得我心头暖暖的,听着真舒心。”

昌王遇刺的消息迅速在汴京诸世家中传散开来,一时间两位皇子出事,朝堂中的局势又悄然发生了变动。

至此,定国公回京路上遇袭,闭门养伤的消息也就没那么扎眼了。

施令窈听得这个消息时,眨了眨眼,和满面红光,一看就是被滋润得过了头的隋蓬仙对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外面传来满姐儿骑在她阿耶肩头,被逗得叽叽乱笑的尖叫声。

“别担心,老东西心思深着呢,没事。”隋蓬仙懒懒地抬手打了个呵欠,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做什么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施令窈也不是纠结那些事的性子,只对着她挑了挑眉:“这回他应当能留在汴京久一些,多陪陪你们母女了吧?”

隋蓬仙娇里娇气地嗯了一声,难得觉出几分羞赧,嘀咕道:“远香近臭,果然是真有道理的。老东西在家久了,我总觉得不习惯。”

时时刻刻都被填满,她至今还觉得酸胀难受。

要不是死丫头递了帖子说要上门来探望他们夫妇,老东西还不会那么轻易收手。

施令窈哼了一声:“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就是想吃这个苦,谢纵微顾忌着怕再折腾出孩子,也不肯突破最后一步。

姐妹俩对视一眼,默契地长叹一口气。

“你等等。”

隋蓬仙看着好友嫩得能掐出水的脸,突然想到什么,她让人都出去,又关好门,这才鬼鬼祟祟地进了内室,没多久,捧着一个小匣子出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施令窈接过,一边打开,一边好奇道,“难不成是什么边疆特产?”

隋蓬仙脸上露出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神秘微笑:“你看看,就知道了。”

施令窈低头看着匣子里堆得满满的半透明物事,脸突然爆红。

“你拿到谢大人面前晃一晃,他就明白了。”隋蓬仙托着腮,哼了哼,“他们那些老男人,在这一道上可是无师自通,懂得很。”

“之前我与老东西用的那东西,不成,这才意外怀上了满姐儿。”

因着幼时的经历,隋蓬仙起先是不愿意生孩子的,但猝不及防地有了身孕,赵庚傻了,她哭了,经历一番鸡飞狗跳她逃他追,天底下最可爱的满姐儿呱呱坠地。

“这个东西是他费了一番心思寻来的,我用着不错,给你一些,你可别浪费了我的好意。”

隋蓬仙笑得不怀好意:“今晚就用,明儿我要来问问你感受如何。”

施令窈砰地一下关上了那个小匣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匣子很轻,她却莫名觉得它重若千钧。

她主动把这个东西递到谢纵微面前?不成不成,那不是显得她很迫不及待欲求不满?

但不给,岂不是浪费了?

她也的确有些馋了……

没等施令窈纠结出个所以然,谢纵微今日提前翻窗来了。

“阿窈?”

施令窈惊恐地转过身,把小匣子努力地往身后藏了藏。

谢纵微一眼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