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早起晨跑, 有助于身心健康,不错。”

谢纵微看着两个浑身腾腾冒着热气的儿子,心情愉悦, 说话亦是温声细语:“待会儿回去了记得喝一碗温盐水, 别拿起冷茶猛喝,对身子不好。”

没人回应他。

谢纵微握了握掌心那只滑腻柔软的小手,察觉到她没有退缩的意思,心情更好,微笑道:“均晏, 均霆?”

两个少年身上仍然在冒着热气,伴随着红扑扑的脸,俨然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谢均晏的视线落在耶娘交握的手上, 又抬头看了看天。

清隽出众的少年头一回遇到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情况。

“阿耶, 阿娘,你们……”谢均晏艰难地替他们想着解释的说辞,“也约好了早起散步?”

这个借口拙劣到谢均霆都有些不满了, 他觑了一脸春风得意的阿耶一眼, 哼声道:“什么早起散步!明明是阿耶故意勾——”

“小宝。”

谢均霆停下,有些委屈, 又有些不解地看向打断了他说话的施令窈。

他又没说错!

施令窈感觉到握住她的那只手传来的温度愈发高, 握紧到甚至她觉得有些疼痛, 她也不恼,只是好笑地瞥了一眼佯装镇定的男人。

装得还挺淡然。

在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如出一辙的紧张注视下, 施令窈反而觉得出奇轻松。

“我和你们阿耶去夜游荷塘, 凑巧看到了日出,景致不错。下次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去再看看。”说完,她看了谢纵微一眼, “让你们阿耶记得准备一艘大些的船。”

那艘小船估计经不住谢小宝蹦两脚。

她的语气轻快,双眸水亮,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谢均晏和谢均霆对视一眼,心里再不解,在阿娘面前他们也只能乖乖点头,不情不愿地认下这个解释。

谢纵微的心被她那似嗔又似安抚的一眼挠得痒痒的,点了点头,正想挠一挠陷在他掌心里的那只柔软小手,却见施令窈抽出了手,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呵欠:“我有些困了,先回去。”

她住的碧水院就在眼前,施令窈脚下步伐微快,绣着玉兰折桂的裙摆被风凌乱地堆出一个又一个小卷儿,随着院门开合,那抹窈窕身影灵活地挤了进去,不曾回头看他一眼,门顺势关上,连带着那阵玉麝香气也跟着断在空中。

还是害羞了。

谢纵微回味着她在两个孩子面前解释的话,那样的姿态,带着明晃晃的维护之意。

尤其是看着两个孩子不快却又只能微笑说好的样子,谢纵微心情不由得更加舒畅。

“均晏、均霆。”谢纵微语气含笑,“我陪你们用早膳?”

若是从前,谢纵微自然不敢这样光明正大地留下来陪孩子们用膳,但……他刚刚不是得到承认了么?

双生子显然都受不了阿耶这副得意模样,摇头:“您忙您的去。”

他们现在需要冷静,阿耶顶着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在他们面前晃,岂不是更容易催发家庭矛盾?

到时候又给了他在阿娘面前装委屈扮无辜的机会。

双生子默契地统一战线,把人给轰走再说。

察觉到两个孩子默默的抗拒,谢纵微眉梢微挑,也不在意,只道:“回去记得喝温盐水。”

双生子点头。

谢纵微睇了他们一眼,忽然伸出手,在两个仍然在冒热气的脑袋上摸了摸:“你们要习惯。”

之后这种事情,说不定会经常发生。

谢纵微指的是,他和阿窈出双入对的事。

双生子却误会了。

他们想到各自捉住阿耶夜半翻墙的事,面色复杂,看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均霆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头,总觉得刚刚那阵温热的触感还没退去。

他还是不大习惯阿耶对他做出这种亲昵的行为。

“阿兄,你说,咱们是不是很快又要搬回崇明坊了?”

谢府便坐落在崇明坊。

谢均晏似是在出神,一时没有回应他。

谢均霆不满,给了他一肘击:“阿兄!”

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弟弟撞飞出去的谢均晏有些狼狈地站直了身子,对一脸心虚的弟弟发出死亡凝视。

谢均霆哼了哼:“你瞪我干什么!明明是你自个儿没站稳。”

谢均晏平静地收回视线:“搬回去住也好,省得你半夜总是抢我被子。”

在谢府的时候,兄弟俩小时候就分了院子,自然睡不到一块儿。之前在槐仁坊那边儿的小院,囿于房间有限,兄弟俩只能睡在一张床上,嫌弃归嫌弃,适应了之后,再陪着阿娘搬到施府时,他们也没让人再费劲收拾另一间屋子,仍是睡在一处。

听出兄长话里的嫌弃之意,谢均霆炸毛了:“我什么时候抢你被子了!阿娘说我睡觉的时候可乖了,一动不动到天亮!”

谢均晏回以冷笑:“所以你半夜起来偷溜去厨房吃鸡腿,是在梦游?”

兄弟俩吵吵嚷嚷地回了暂居的小院,脸一扭,谁也不想理谁。

一时间,倒是把耶娘和好了的爆炸性消息忘到了脑后。

……

施令窈回去又补了个觉。

起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苑芳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絮叨:“若不是大娘子这几日忙着李家的事儿,娘子睡到现在,定然要被大娘子说几句。”

施令窈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一张芙蓉面,笑道:“苑芳,这不是有你代替长姐念叨我吗?”

苑芳无奈:“我也是想着你能早些睡,早些起,这样对身体好。”娘子现在忙着她的香粉铺子,苑芳看在眼里,既替她骄傲,见她钻进屋里一忙就是大半天,又觉得心疼。

施令窈隐隐有些心虚,没接话。

绿翘喜滋滋地抱着箱笼进来:“娘子,织衣阁的人把您的新衣裳送来了。”

织衣阁?

施令窈有些懵然,前几日臭阿花又给了她几匹漂亮的料子,苑芳帮她裁了几件裙衫,施令窈自觉够了,没想着再添置新衣。

苑芳瞥了才睡醒不久,脸上仍带着靡丽晕红的娘子,她是知道些什么的,毕竟她作为娘子的陪嫁,旁人进不去长亭院,但她时不时要进去帮着收拾、洒扫,让屋子维持在娘子在时的模样。

她自然也知道那些被塞满的衣柜、箱笼里,装的是什么。

“娘子打开瞧瞧,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送给你的。”苑芳故意道,“里边儿说不定放了什么熏了香的信笩,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类的话呢?”

苑芳揶揄的意思太明显,施令窈脸上一红,已经能猜出来,送她新衣裳的人是谁了。

绿翘也很期待:“娘子快打开瞧瞧吧。”

施令窈咬了咬唇,揭开箱笼的盖子,里边儿齐齐整整地放着四五件色彩俏丽、绣工精细的裙衫。

她捧起一件,轻薄的衣料像云一样从她手中滑落、展开,澄澈清爽的碧色衬得她的手愈发白得像藕,在浮着热浪的夏日里,绿与白的交织清丽可人,恍若有凉意袭来,让人眼前一亮,苑芳和绿翘都忍不住赞道:“这条裙子真美,很衬娘子呢。”

施令窈没说话,但亮晶晶的眼,上扬的唇角,都昭示着她此时的心情很好。

她把箱笼里的新衣一一看过,颜色、花样和料子,都是她喜欢的,她很满意。

绿翘见状,忙道:“婢这就去把这些新衣过一道水,仔细洗洗,这两日太阳好,略晒一晒,娘子明儿就能上身了。”

施令窈点头,心里却在想,要是今天能穿上新衣裳见他就好了。

苑芳见她粉面含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里好笑,催她:“娘子不是要去和夫人一块儿用午膳?可别耽搁了。”

施令窈点了点头,心情轻快地坐回梳妆镜前,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不自觉又笑了起来。

苑芳看着她笑,心里又是酸软,又是欣慰,拿来珠钗在她乌云般的发髻上比了比:“娘子傻笑什么呢?”

施令窈没有反驳,笑眯眯道:“因为苑芳帮我梳头,我觉得开心,才会这样笑啊。”

苑芳可算是领会到大娘子面对她时的感受了。

时不时皮一下,但嘴又很甜,叫人怎么能不心甘情愿地宠着她,爱着她呢?

施令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了门,施母才喝过药,见了小女儿过来,对着身旁的菊蕊笑着道:“今儿窈娘打扮得真是鲜亮,跟春日里的一朵花儿似的,看着甜津津的。”

施令窈在母亲怀里腻歪了一会儿,见她气色不错,心情更好:“阿耶和三郎呢?怎么不见他们。”

“你阿耶得了圣人传召,入宫去了。三郎这几日不知在忙什么,总不着家,咱们娘俩用膳就好,不管他。”施母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总觉得她还是有些瘦,不由得想起她自从怀孕产子之后就再也没胖起来的事,皱了皱眉,委婉道,“我瞧着,均晏和均霆这两个孩子越来越懂事了,都和你贴心。”

施令窈几乎是半躺在母亲怀里,听她这么说,乐了:“那是自然,我生的嘛。就像阿娘和我一样,我也和阿娘最贴心。”

施母被小女儿的话甜得莞尔,但她还是继续道:“有这么两个贴心的好孩子,我想着,便也够了。你和纵微是如何打算的?”

此话一出,施令窈有些窘,她和谢纵微勾勾缠缠的事儿……原来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

这会儿被母亲问起之后生孩子的事儿,施令窈有些羞赧,低声道:“我也不想再生了。大宝和小宝小时候,我没能陪在他们身边,之后若多个小的,我少不得要多费些时间精力在新生的孩儿身上,大宝小宝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半会难受。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施母嗯了一声:“纵微呢?你和他商量过吗?”

“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我肯原谅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着小女儿轻声嘟哝的话,施母眼里闪过几分笑意,哄道:“好好好,咱们窈娘是一家之主,把谢家三个男人都治得服服帖帖,真威风。”

阿娘故意打趣她!

施令窈拖长了声调叫了声阿娘,又埋进她的怀里,喃喃道:“阿娘,您放心,我会过得很开心,很幸福的。”

她想和谢纵微向前一步,但也有随时后退的勇气。

施母轻轻摩挲着女儿乌润微凉的发,笑着点头。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一块儿用了午膳,施令窈惦记着新香粉的事,昨夜她置身荷塘小船之上,又有了些新的感触,想着回去再调一调配方,却听得管家群叔来传消息,说是圣人的四皇子不慎跌落太液池,被救上来时已是气息奄奄,圣人大怒,下令封禁宫城,老爷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施令窈下意识看向施母,见她脸色、呼吸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才放下心来,握紧了母亲的手,柔声道:“阿娘别担心,阿耶晚些就能回来了。”

施母点了点头,她忍着心悸的不适,拍了拍女儿:“忙你的去吧,我没事儿。”

施令窈摇了摇头,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直到看着施母睡下,她才回了碧水院。

……

四皇子落水一事像是一块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近日勉强恢复平静的汴京局势砸得重又动荡起来。

当今子嗣不丰,八岁的四皇子是宫里年龄最小的孩子,甚得圣人宠爱,偏偏却在才为储君之位引起过波澜的当口出了事,不禁惹人深思,疑心是不是前面几位已经封王开府的皇子担心幼弟得宠,哄得圣人偏心幼子,夺了储君之位,这才下了黑手。

四皇子被救上来之后几乎没了生气,太医院的人在床前忙活了大半日,才勉强将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只是人一直未醒。

而且,太医院院判章太医委婉地表示,四皇子溺水过久,人又娇嫩,受了一遭难,今后恐怕神智会不比从前清明。

换言之,四皇子之后可能会变成个傻子。

在儿子床前守了许久的王贵嫔听到这番话,顿时晕了过去。

圣人闻讯,自然也是悲痛不已,龙体违和,皇城里的局势又倏地紧张起来。

外界暗暗猜测四皇子遭此大难,是谁下的黑手,吴王、安王、昌王三位成年皇子顿时陷入了舆论风暴之中,兄弟仨打了照面,俱是皮笑肉不笑,心中暗恨,不知是谁率先下手,把他们也拖下水。

施令窈她们并不关心天家父子之间的龃龉与猜忌,等到天色已经被浓沉的墨色覆盖之时,施父才回了家。

同行的还有谢纵微。

“岳父在宫中没受什么冷待,只是干坐了大半日,难免疲累,先让他歇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谢纵微看向施令窈,“可以让厨房炖一盅参汤过来。”

施令窈连忙点头,绿翘得了吩咐,赶忙转身朝厨房飞奔过去。

施朝瑛睨了一眼以女婿自居的谢纵微,到底没说什么,与妹妹一起扶着施父回了房。

施父精神不错,笑着和儿孙们说了几句话,挥手让她们赶紧各自歇下:“累得你们也揪着心等了大半日,都快回去吧。有什么天大的事,也明日再说。”

施父声音浑厚有力,看不出虚弱疲惫之态,大家心里便也跟着一松。

“均晏、均霆,照顾好你们阿娘。”出了院子,谢纵微看向施令窈,不知是不是因为等得心焦,他总觉得她憔悴了些,“让厨房给你们做些夜宵吧?不必吃得太过,垫垫肚子,别饿着睡。”

施令窈下意识点了点头,阿耶回来了,心里安定下来,她也有些饿了。

但谢纵微这语气,俨然是要走了。

她怔了怔:“你还要入宫吗?”

谢纵微颔首,余光瞥见双生子、妻姐还有小舅子都在一旁对他虎视眈眈,他只得忍下牵她的手,捏一捏,让她不要担心的想法。

“圣体违和,我理应在旁侍疾。”

谢纵微话说得委婉,但大家都几乎在瞬间便明白过来,若是圣人有个什么不好,谢纵微身为首辅,必定要在侧听候遗诏。

施令窈只好点了点头,那双漂亮澄静的眼睛里映出他微笑着的脸。

“那你也注意照顾好自己。”

得了妻子一句关心,谢纵微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好,我记住了。”

话说到这里,他该走了。

但谢纵微迟迟没有动作,见妻子眼巴巴望着他,担心又不舍的表情,心里既觉得舒爽,又感到怜惜。

“行了,阿耶你放心地去吧,这儿有我们呢。”谢均霆强行打断了正在黏糊对视的耶娘,“我保证,这些时日都乖乖的,守着阿娘,哪儿也不去。”

谢纵微睨了小儿子一眼,微笑道:“不行。”

“太学还是要去的。等我忙过这一阵,再来考校你们的功课。”

谢均霆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谢纵微深深望了一眼被双生子围在中间的妻子,又对妻姐她们微微颔首:“我先走了。”

谢均霆看着那道挺秀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视野之中,又低头看阿娘,怕她会因为担心阿耶而心情低落,却见施令窈摸了摸肚子,喃喃道:“好饿。”

谢均晏和谢均霆:……

“你们想吃什么?”施令窈抬头看双生子,“我有些想吃菜脯煎蛋,再来一份牛肉粥。你们看着再点几道?”

好吧,阿娘专心想着吃什么,总比一直惦记着阿耶要来得好。

谢均霆愉快地一连报了好几个菜名。

谢均晏有些纠结,但很快又释然,他帮着分担一些,应该不会让阿娘和弟弟吃到积食……吧?

施朝瑛看着活宝母子仨,摇了摇头,忍俊不禁。

……

昨夜纷纷吃到积食的母子仨今日的早膳只有稀粥小菜。

施朝瑛瞪了她一眼:“你也是做阿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轻重。”

看着被姨母训到都快埋到粥碗里的阿娘,双生子很心疼,想求情,却被施朝瑛一视同仁地训了一顿。

施母看着一起低头表示‘我知错’了的母子仨,拉了拉长女:“好了好了,大清早的,你少说两句,窈娘她们也是见你阿耶平安回来了,心里高兴,才多吃了些。”

施令窈连忙摆出我真的知错了的诚恳模样。

施朝瑛无奈:“你能记住教训就好,积食的滋味好受?”

危机解除,施令窈连忙挽住姐姐的胳膊一顿撒娇。

“长姐,李家老太君她们可有再找你麻烦?”

施朝瑛睨了一眼转移话题的妹妹,摇头:“她算什么东西……”话音落下,她注意到弟妹还有一对外甥都正巴巴望着她,忙把话音里的讥诮藏了藏,正经道,“没事儿,只是少不得要多过去走动走动,不给旁人留下话柄便是。”

虽然很不情愿,但李家老太君始终占着孝之一字,李绪即将回京,前途正是未定的时候,表面功夫自然得做好。

施母皱了皱眉,叮嘱道:“旁的便也罢了,待到珠姐儿她们回来,你只管将借口推到我身上,让她们回来跟着我们住。”

她不想几个外孙去李府受那些闲气。

施朝瑛笑着应是。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过早膳,便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了。

施令窈忙着再细调荷风弄的配方,一忙又是大半日。

绿翘见她终于忙过了这一阵,凑上前小声道:“娘子,您吩咐婢送的东西,已经送到那位孟娘子手里了。”

施令窈伸了伸有些酸软的腰,闻言点了点头,心情轻快了些。

那些来自冀州的香粉,谁用谁倒霉。

法子她给了,就看孟思雁自个儿怎么用了。

施令窈心情不错,正想吃些小点心填一填肚子,却见苑芳脸色沉着,向她走过来。

“怎么了?”

苑芳抿了抿唇,道:“老太君身边儿的竹苕登门求见,说是有事要和娘子您商议。”

施令窈几乎在一瞬之间便想起了竹苕可能的来意。

再过几日,就是老太君的寿辰。

谢纵微这些时日正忙着,定然是没有心力过问这些事的。谢拥熙明面上是住在娘家避祸,但实际上,老太君哭求了许多次,谢纵微都不肯松口告诉她谢拥熙如今身在何处,只告诉她,人没死,活得好好的。

但老太君怎么会满足于这样的答案,母子僵持着,迟迟也没个结果。

施令窈知道,她选择和谢纵微在一起,少不得要面对老太君。

她没什么好退避的。

施令窈唇边笑意不变:“让她进来吧。”

苑芳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原本有些气闷的心也莫名松快了些。

“是,我这就去传。”

……

直到深夜,谢纵微才从圣人养病所居的仪元殿出来。

他这几日都是歇在外宫的围房里,见他回来,山矾连忙上前,将竹苕今日去了施府的事儿说了。

谢纵微有些疲乏的眉眼倏地凌厉:“你没拦着?”

“属下是想拦来着,但这不是夫人愿意见她么……”

谢纵微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不能再出宫,只能明日再抽空去施府一趟。

几日不见,不知道她有没有想他。

想到施令窈,谢纵微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露出几分莫名让人觉得甜腻的笑意。

山矾只看了一眼,连忙移开视线。

啧,沉浸在情爱之中的大人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庄重了!

……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施令窈掐指一算,宜逛街。

欣然赴约的隋蓬仙幽怨地看她一眼:“你终于有时间陪我了?”

施令窈不语,只是一味地拉着她逛街。

多消耗些精力,让臭阿花忘记要埋怨她的事儿。

直到两人把春霎街逛了个遍,不仅是她们,连身后的绿翘她们都是大包小包提得满满的,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得空闲,隋蓬仙这才舒坦了:“你等着我歇一会儿,再骂你这个见色忘友的死丫头。”

施令窈立刻回了过去:“臭阿花,你是没人可以色,要不然你肯定比我还过分,七天七夜都记不起我一根头发丝儿!”

七天七夜什么的……很容易触发隋蓬仙一些不堪入目的回忆。

她当即就要往施令窈身上扑,腰上却一重,有一只有力的手捞住那截细腰,轻轻一使力,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腾空飞起,坐到了马上。

隋蓬仙愣愣地抬起头,看见一张凌厉英俊的脸庞。

“不是说了,只能往我身上扑?”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怀抱。

隋蓬仙来不及说话,就见赵庚对着施令窈微微颔首:“先失陪了。”

载着久别重逢的夫妻俩的骏马飞驰而去。

施令窈喃喃道:“小别胜新婚……这下臭阿花真要七天七夜想不起我了。”

“小别胜新婚?”

身畔传来熟悉的清朗声音。

施令窈抬起头,看见谢纵微正对着她笑,笑容里带了些意味深长:“我同意。”

施令窈:……有你什么事儿你还同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