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令窈步伐轻快地进了屋, 施朝瑛往外面看了一眼:“都处理干净了?”
施令窈默默一窘,总觉得长姐这语气很有些杀人越货的意思……
见她点头,施朝瑛轻轻笑了一声:“到底秦王也曾是阿耶的学生, 虽说不怎么中用, 但一片赤子之心也算难得。他向阿耶阿娘问过好之后,赖着说要与你打声招呼再走,我也不好直接赶人出去。还是你得力些,一下子就赶跑了俩,今后这唱白脸的事儿, 你做正好。”
姐姐打趣她!施令窈气哼哼地坐到罗汉床的另一边,接过苑芳递来的紫苏饮子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先前被谢纵微那一眼盯得怦怦直跳的心迟迟安静不下来。
“我看你这脸红扑扑的, 就知道谢家老太君没吓着你,倒是给了谢纵微那厮机会,又逗得你芳心大乱了吧。”
施令窈连忙否决:“哪有!没有的事, 长姐胡说。”
她想起谢纵微提及她十年前坠崖的真相, 犹豫了一下,挪到姐姐身边, 亲昵地靠在她散发着温暖香气的肩上:“长姐,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见妹妹小脸紧绷, 带着一片极难见的严肃深沉之色,施朝瑛心头微沉, 面上却带着笑, 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缠绕在发髻上的几缕珠穗:“什么?”
施令窈紧紧抱住姐姐的手臂,感受到那片温软正紧紧靠在她身边,那颗怦怦乱跳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低声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施朝瑛面色渐冷, 握住妹妹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热裹住那阵令人心碎的颤抖:“别怕,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那些魑魅魍魉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伤害耶娘。”
施令窈顺势伏在姐姐怀里,和阿娘一样温热柔软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长姐,我现在觉得汴京变得有些陌生。这里的天随时会变,小院万里晴空,一走出去,可能就会是霜雪寒天。”
施朝瑛察觉到她情绪的异样,像小时候那样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妹妹的背,轻声道:“从前咱们是吃了亏,但风水轮流转,如今咱们的日子好过起来了,一家团圆,阿耶和阿娘每日都高高兴兴的,白老大夫也说了,阿娘的神智清醒了不少,再继续好好疗养下去,她会好起来的。”
“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不必咱们出手,他们自个儿不就倒霉了吗?”施朝瑛声音里带着安抚的笑,脸上神情冰寒彻骨,“那几位皇子近来为手足内斗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惹了君父不喜,他们看得最紧的储君之位与现如今能握在手中的权势可不是十拿九稳的东西……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慢慢受着吧。”
施朝瑛平复了一下心情,倒是有些好奇谢纵微未被绿翘那小丫头风风火火闯进来求救的事打搅的话,他之后的计划又会是怎样的。
有谢纵微一力主导,加上卢太妃、苦缇大师等人从旁助力,窈娘重新回来的事儿,在如今一滩乱象的汴京,也不算特别惹眼。
加上阿娘对假身份这一事出奇地介意……施朝瑛也不想再为这件事刺激老迈孱弱的母亲,只能综合全局,选择谢纵微递过来的梯子。
“好了,不说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儿了,总之你记住,有我们在,绝不会让害了咱们家的人再舒舒服服,风风光光地继续过日子。”施朝瑛想起今早上谢纵微递来的消息,脸上的寒意消退了些,“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姐夫要调回汴京了,届时你也能见到家里那两个淘小子,还有你外甥女儿了。”
想到许久未见的大姐夫和外甥们,还有她从来没见过面的外甥女,施令窈脸上带出了些笑模样:“都说外甥类舅,不知道珠姐儿会不会长得像我这个姨母?”
施朝瑛拧了拧妹妹的面颊肉,只觉得像掐住了一块儿羊脂暖玉,滑腻腻的,手感很不错。
“像不像的,到时候你自己亲眼见到就知道了。只不过我能确定,珠姐儿臭美的性子是真的随了你。你要是没事儿就去多做些香粉,到时候送给珠姐儿当见面礼。少去街上乱逛,你那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施令窈早已习惯了姐姐的训导,闻言笑吟吟道:“我就知道长姐疼我,特地给我省银子置办见面礼呢。”
眼看着施朝瑛举起巴掌就要往她背上拍,施令窈一骨碌爬了起来:“我这就去做!”
这几日为着这般那般的事,把她的香粉大计都耽搁了,很是不该。
看着妹妹重又恢复朝气蓬勃的背影,施朝瑛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压在她们头上的那片阴霾已经积得够久了,终归冤有头债有主,偌大的汴京,风云变幻也只是顷刻之间而已。
她望向窗下那一片翠竹,幽影摇曳,快到五月下旬了,汴京夏日的前浪已经让人开始浮躁起来。
……
话说这边,秦王在谢纵微身旁喋喋不休地骂了有小半炷香,仍不见那张冰块脸上有半分不耐之色,秦王实在是心疼他的窈妹,喜欢一个木桩子都比喜欢谢纵微好啊。
踢一脚木桩子,起码有回应——脚还会疼呢。
踢一脚谢纵微,看见他冷冷清清不为所动还要用那种睥睨又不屑的眼神看过来……
身和心,都痛!
秦王叹了一口长气。
谢纵微睨他一眼:“有怨气别往我这儿叹,我怕染上晦气。”
淡淡然的神情姿态,偏偏说出的话比冬月里的风都要刮人耳朵,刻薄劲儿收都收不住了。
秦王这会儿也学乖了,他想起施父施母对着他时和煦慈爱的表情,他已非从前吴下阿蒙,从前纨绔轻狂时犯下的错,绝不能再犯第二回。
不管母妃是为了什么,应承了谢纵微的请求,愿意帮窈妹遮掩,终归是窈妹受益,秦王乐观地想,他再努力些,说动母妃到时候多多照拂窈妹,有他在,不怕窈妹会为婆媳关系发愁。
“首辅大人总是这般高姿态,可惜了,如今的女郎啊,都娇气得很,得靠哄。届时我与窈妹成亲宴客的时候,你可千万记得上门来喝一杯喜酒。我不像你,我度量大,不嫌你那冰块脸晦气。”秦王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一场,我也不忍心见你夜夜独守空房,趁着这张皮囊还没垮,趁早收收心再娶一房吧。”
“奇怪,如今正是青天白日,阳气最盛的时候,怎么秦王就被不知从哪儿来的鬼魂上了身,尽说些让人听了发笑的糊涂话?”谢纵微睨了一眼跟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一脸狰狞的秦王扈从一眼,“赶快找大师给你家殿下驱驱邪吧。”
笑话,他哄阿窈的时候,秦王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落捧着他衣服上那几十颗宝石擦灰呢。
想当他孩子们的后爹?痴人说梦。
山矾在一旁也等了半晌,见两个位高权重,偏偏又在这件事上格外幼稚的男人犟着脾气,互相甩刀子,面上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大人的疯劲儿都发出来,挺好的。
邪火都朝着秦王发了,到时候他们这些底下人可不就能少受些牵连么。
山矾乐呵呵地打着算盘,见谢纵微淡淡睨过来一眼,他立刻会意地上前,将超光的缰绳递到他手里,一板一眼道:“大人,您该回去喝药了。”
谢纵微今儿告病,没去衙署,也不算是欺君,因他前两日心绪起伏过大,吐血又失眠,整个人瞧着病怏怏的,一股子阴郁劲儿看得令人心惊。
生怕丢了这份工的山矾忙去请了白老大夫给他开了几贴药,好说歹说劝着人喝了下去。
“为了夫人,为了二位小郎君,大人可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不能给别人可趁之机啊!”
山矾记得自己当时是那么劝的。
效果么,自然也是很好的。
原本还一脸苍白好似下一瞬就要羽化登仙的人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对,我没闭眼之前,那只老花孔雀休想近她的身。”
诚然,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秦王也不是什么良配。
这会儿听得山矾说起喝药的事,秦王狐疑地瞥了谢纵微两眼,目光轻快地往下三路的方向飘了飘。
可别是什么不正经的药吧。
想起军营里那些男人说的粗话,年过三十仍是清纯童子鸡一只的秦王有些担忧。
他还没用过呢,该不会就不行了吧?
谢纵微没搭理他,翻身上马:“走吧。”
看着他们离开了,扈从忙道:“殿下,咱们也回吧?几日后就是马球赛了,咱未来的王妃娘娘也要去,您可得打扮得精神些,不能让别家儿郎给比下去了。”
“笑话!”
在比美这方面,秦王很是自信,汴京城比他还会打扮自己的男人,还没出生呢!
他自小就和窈妹一起打马球,他们是天生一对的拍档。
将定情之地选在马球场上,也别有一番意义。
意气风发的秦王畅想着未来,美滋滋地带着人走了,浑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骑马出了槐仁坊之后,先前那匹神骏白马又溜溜达达地带着它的主人回来了。
似是察觉到了山矾一言难尽的目光,谢纵微不以为意:“兵不厌诈。”
山矾呵呵一笑:“大人精通兵法,小人钦佩。”
“钦佩倒是不必了,你替我去办两件事。”
山矾表情一整:“您说。”
“第一,让银盘过来。”
山矾点头应是,银盘是大人暗卫里身手最利落的一个,又是女儿身,贴身侍奉在夫人身边也妥贴些。
“第二,找两个知情识趣的人,跟在老太君身边,别再让她做让我为难的事。”
山矾继续点头,心中暗叹,只觉得大人也可怜得很,本来年纪就大了,又因为一张死嘴惹了夫人嫌弃,已是胜势渺茫,偏偏大人的亲娘和妹妹还要争先恐后地扯他后腿……
山矾领命,纵马办事去了,谢纵微则是又折返回了小院。
来开门的是绿翘。
小丫头看见谢纵微,显然有些惊讶:“谢大人,您怎么又来啦?”
谢纵微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我有些事,要与你们大娘子说。”
大娘子?绿翘糊涂了,却在男人隐含威势的眼神扫过之后,不自觉地让开身子,请他进去。
施朝瑛再见到谢纵微,并不觉得意外,她瞥了一眼房门紧闭的西厢,冷淡道:“你随我来。”
谢纵微的目光从那道紧闭的门上移开:“好。”
……
施令窈一头钻进了她的香粉屋子,鼓捣了大半天,连午饭都是绿翘端进去的。
那个时候绿翘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想和她说什么。
说什么呢?
调制出了一版让她还算满意的新香粉,施令窈伸了个懒腰,柔软细白的身体随着一声软软的嘟哝声缓缓舒展开来,她的思绪也停顿了片刻,任由自己沉浸在须臾的放松之中。
有些饿了。
施令窈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哼着小调儿打开了门,一抬眼,却有甘冽如竹上清露一般的气息先一步涌向她。
超逸若仙,仪范清冷的青衣郎君手里捧着一碗甜汤,正微笑着看向她。
“谢纵微?”
施令窈有些意外,又有些懵:“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很想你,所以就来了。”谢纵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情话,把手里的碗递给她,“晾了一会儿,现在入口正好,尝尝?”
施令窈接过,碗底微微的烫透过细腻的瓷,传到她的指尖。
“人见到了,甜汤你也送到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谢纵微看向她的眼神里含着笑意,轻声道:“还没看够,不想走。”
施令窈直觉他接下来又要说出什么让人口渴舌燥的可怕的话,正好此时有人叩门,她忙道:“你快去开门!不准再说奇怪的话!”
还好长姐她们不在附近。
谢纵微的视线落在她透着粉的面颊上,停顿了好一会儿,赶在她羞恼地瞪过来之前,点头说好:“我这就去。”
直到余光瞥见那抹挺秀身影下了台阶,施令窈才悄悄抬起眼。
奇怪,她明明在使唤谢纵微干活儿,怎么他的背影看起来美滋滋的,透着一股奇怪的得意劲儿。
谢纵微自然察觉到了那道黏在他背后的视线。
他握着拳,指腹重重地磨过掌心,克制着,没有回头抓住那道大胆的视线。
那只娇气的猫,被抓住了,会炸毛。
谢纵微想着妻子的可爱之处,线条清绝俊美的脸庞上不自觉露出笑,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
门打开,露出两张迥然,却又同样精致得出奇的清涩脸庞。
“阿耶?”
“阿耶?”
在这个时候,在这里看见谢纵微,双生子都有些惊讶。
谢均晏眉心微拢,看着脸上笑意藏不住的阿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谢均霆才不管那么多,垂头丧气了一天的大眼睛瞬间瞪圆了:“阿耶,你怎么进去的?”
“很显然,是和你一样,用双腿走进去的。”谢纵微侧过身,“进来吧,时辰不早了,去净个手,待会儿就可以用膳了。”
语气平和,姿态熟练,像万千寻常人家里的父亲一样,说着温馨又平常的话。
谢均霆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阿娘,有阿耶,有他和阿兄,一家人的概念在这个时候被填满了。
他有些别扭,但也有些藏不住的高兴。
谢纵微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儿子,目光里带着些温和的纵容,又看向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长子。
“你们祖母那边儿,是我疏漏了,之后不会再有那样的意外发生,你们放心。”
谢均晏难掩讶异地挑眉。
这样可以称之为解释,或者说道歉的话,从前的阿耶不可能会对他们说。
他的爱藏在谢均晏只多看过一眼,却在第二日就出现在他桌案上的孤本上,藏在谢均霆为修不好的弓弦大哭一场之后,由师傅递给他一把更好、更威风的小弓里。
但锐利敏感如谢均晏,大大咧咧如谢均霆,仍在父亲是否疼爱自己的疑惑中反复纠结过许多次。
阿娘回来了,阿耶也变了。
几方都受益的事儿,应该就算是好事吧?
除了阿耶那点儿盘算实在太明显,谢均晏不想让他过早、过于轻易地得逞,他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好,他也很喜欢。
“大宝,小宝,快过来。”
谢均晏抬眼,看见阿娘正坐在美人靠上,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有风吹过她透着粉光的面颊,那样鲜妍、美好。
在他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灿烂的笑。
这是平时自矜气度的谢均晏脸上很少见到的,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他的好心情,站在旁边的谢纵微和谢均霆感知得最深、最直接。
谢均霆有些别扭,没想到阿兄这么笑起来,还挺显年轻的。
谢均晏懒得管他们怎么想,他走过去,坐到美人靠的另一边:“阿娘不生我的气了吗?”
施令窈喝了一口红豆汤,听到这话有些疑惑地唔了一声。
谢均晏抽出绢帕,自然了,不是施令窈送给他作为生辰礼的那一张。
他轻轻擦去阿娘嘴边的一点儿红豆,柔声道:“我向您隐瞒了我知道真相的事。我以为阿娘会生气。”
“傻孩子。”施令窈被儿子的贴心举动甜了一下,心里软乎乎的,“我那点儿气早冲着你阿耶撒干净了,说来都怪你阿耶,是他没有身体力行做好榜样,给你牵了个坏头。你还小,乍一知道了那么沉重的事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怎么能怪你呢?”
后面赶来的谢纵微听到这话,笑容不变,察觉到小儿子投来的幸灾乐祸视线,语气反倒更温和了:“你们阿娘说的很对,均晏、均霆,你们须得以我为鉴,有什么说什么,别把话都藏在心里。”
谢均霆大大咧咧道:“阿耶,我应该没有这样的顾忌吧?”
他的话最多了!
话音落下,谢均霆发现没人理他,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毛:“啊?在你们眼里,我真的是很能藏得住事的人吗?”
原来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稳重起来了?
看着一脸懵的谢小宝,施令窈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谢纵微与谢均晏也是脸上带笑。
施令窈把手里的甜汤递给谢纵微,他下意识接过,指腹飞快擦过她柔软的手,这点儿小动作没被施令窈放在心上,却惹来谢均晏有些嫌弃的一瞥。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那么不端庄。
施令窈站起身,拉过谢小宝的手,一边一个宝,像是两株亭亭翠竹环绕在她身边,施令窈心情很好:“走吧走吧,我们去吃饭,别听你阿耶讲那些大道理。”
被阿娘牵着手,双生子脸上默契地露出了得意之色。
“阿窈,我也饿了。”
谢纵微拿着甜汤碗,目光克制又放肆地扫过她娇艳欲滴的脸,施令窈看着他紧抿的唇,莫名觉得这人在说骚话。
“把碗拿去厨房放好再过来,还要我亲自请?”施令窈哼了哼,“首辅大人架子真大。”
他大的可不是架子。
若不是双生子在旁边,谢纵微定然要多逗她两句。
但……
他淡淡如水的目光掠过两个高挑却仍一脸清涩的儿子,笑着应了声好。
孩子多了,真是烦人。
……
虽然不知道谢纵微用了什么法子,能让长姐她们允许他登堂入室,和他们一块儿吃饭,但看着桌上环绕着她的家人们心情都不错,施令窈决定不想那么多,高高兴兴地敞开了肚子吃了两碗饭。
结果就是施朝瑛黑着脸让她和谢均霆一块儿在院子里站半个时辰消消食才准进屋。
“你还敢笑?”
和谢小宝一起被罚,施令窈本就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这会儿看见谢纵微还好整以暇地站在她面前,她更觉得那阵火腾得一下冲了起来,烧得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更有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了上来,在朦胧的黄昏夜色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雪水积下的湖,亮得惊人。
“我没有笑,阿窈。”谢纵微从墙角那株芭蕉树上折了一片叶子下来,慢慢地朝她扇来凉风,“夏夜里蚊虫多,我帮你挡一挡。”
见他这么贴心,施令窈哼了哼,没说话。
只是,这风怎么有些越扇越热的错觉?
谢纵微看着妻子红扑扑的脸,但笑不语。
谢均霆沉默地站在一旁,想说话,却悲哀地发现,阿耶和阿娘之间,好像完全插不进去第三个人!
“阿兄,你也来给我挡挡蚊子呗?”
谢均晏唔了一声:“均霆,你站在那儿,能帮阿娘把蚊虫的吸引力都转到你身上,也是一份孝心。我怎么好打扰呢。”
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就是懒得帮他!
施令窈注意到这一幕,乐了,用眼神示意谢纵微:都怪你,大宝小宝吵架了。
谢纵微同样以眼神回复她:兄弟越吵越亲。
施令窈嗤了一声:歪理。
谢纵微严肃地思考了一下,同意自己先前的话有误。
“我们不一样,可以直接亲。”
这句话,是他直接说出来的。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近乎于呼在她耳畔的气音,但施令窈还是被他撩拨得心头一跳,生怕谢小宝听到。
还好,正在生闷气的少年正盯着那丛芭蕉,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
施令窈心惊胆战地侧耳去听,依稀是什么把叶子扒光,拿去包烧鸡吃。
看样子应该没有注意到她们刚刚的动静。
她松了口气,再看向他,谢纵微仍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道貌岸然的老王八蛋。
施令窈暗暗骂了一句,但嘴角却又忍不住轻轻翘了翘。
……
今日发生的事儿着实有些多了,虽然被谢纵微还有双生子插科打诨,施令窈没有过度沉浸在真相带来的沉重与愤怒情绪中,但夜里她还是失眠了。
谢纵微会不会再来?
施令窈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滚了小半夜,最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她的脸上突然落下一个湿漉漉的软软东西。
施令窈猛地睁开眼,一看,却不是谢纵微。
满姐儿羞涩地收回了自己的小嘴:“姨母,你醒啦?”
玉雪可爱的小娘子捧着脸看着她,施令窈连忙把脑子里那些肮脏的坏东西都甩掉,把她抱到自己身上,狠狠亲了亲她又软又香的脸蛋,惹得满姐儿发出一阵娇滴滴的尖叫声。
“我怎么一睁眼就看到仙女儿了?这里是瑶池仙境吗?”
满姐儿被姨母的话夸得心花怒放,笑嘻嘻道:“不是仙女儿,是满姐儿啦!”
“我看咱们满姐儿和仙女儿没什么区别,比仙女儿还要可爱呢。”
一大一小闹够了之后,她捋了捋小娘子有些乱的头发:“你阿娘呢?”
满姐儿软乎乎道:“阿娘说,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买了玉露楼的烧鸡,她抓紧吃几口再过来陪我们一起玩。”
长得很好看的叔叔……谢纵微?
施令窈没忍住,埋在小娘子胖嘟嘟的小肚子上笑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