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太君的声音因为惊骇的情绪来得过于突然, 变得格外尖细。

像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人用斧头劈成两截的木桩,刀锋迟钝,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声音。

她身边的竹苕也看傻了, 目光发直,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老太君往后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

谢均霆大步跨了过去,及时扶住遥遥欲晃的老太君,低声道:“祖母, 您没事儿吧?”

没事?青天白日的撞鬼了,能没事吗?

老太君惊惶的目光在触及少年那张分外精致又平静的脸庞时,忽地一凝。

双生子的性子突然都活泛起来, 不爱着家, 日日往外跑。

长子格外执着于要给已经死去十年的妻子一个公道,连她这个亲娘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像是一定要致他的妹妹于死地。

一切的一切, 源头竟然在这儿。

老太君望向施令窈的眼神, 多了几分复杂难言。

“窈娘怎么看着,仍如十八九岁的小娘子一般, 我都有些不敢认了。”老太君扶住小孙子的手, 重新站稳, 语气尽量与从前一般,温和慈爱。

冷不丁撞上从前的君姑, 看着她脸都被吓白了, 施令窈暗暗想道:她和谢拥熙不愧是亲母女,连反应都如出一辙。

听得她这么说,施令窈下意识扬起脸, 谦逊道:“还好还好,天生丽质罢了。”

众人:……

谢均晏忍不住笑了,上前两步,轻轻扶住母亲的手臂:“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有一家茶楼,咱们去那儿说话吧。”

老太君的目光在施令窈和两个孩子身上游移不定,闻言嗯了一声:“也好……我有许多话要和你们阿娘说。有竹苕陪着我呢,你们俩快进去吧,别误了时辰。”

双生子同时摇头。

老太君心里一沉,就听得谢均霆笑嘻嘻地开口:“侍立亲长,乃是我们小辈的本分,哪能推诿呢?一块儿去吧。”

谢均晏亦是点头:“祖母放心,均霆落下的功课,我之后会为他补上。”

两个孩子都这样说了,老太君若是再出言拒绝,反倒显得她自个儿心里有鬼。

“好吧。”

施令窈却摇了摇头:“读书的事儿不能耽搁,去吧。”

见阿娘态度不似客气推诿,双生子对视一眼,乖乖应是。

这副乖巧模样落在老太君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到底是亲母子,说话就是比她这个当祖母的好使。但转念一想,她的孩子却个个都不听她的话。

老太君心中凄风苦雨,没忍住,叹了口气。

施令窈原本想上前扶着她的动作一顿,到底没凑上前去,给双生子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快些进去。

双生子笑得人畜无害,连连点头。

施令窈不买账:“我看着你们进去。”

谢均晏暗叹,幸亏阿娘不知道他和弟弟都会翻墙的事。

嗐,家学渊源,也不能怪他们。

看着双生子进了太学大门,施令窈才转过头,对着老太君笑了笑:“君姑,走吧。”

老太君颔首。

苑芳皱了皱眉头,给绿翘使了个眼神,一脸懵然的小丫头会意地点了点头,低眉顺眼地跟在众人后面走着,借机避到一棵树后,悄悄回了槐仁坊。

施令窈心里泛着嘀咕,从前,她与君姑的关系不说亲如母女,但处得也算是不错。

除了她在自己怀孕和出了月子之后给谢纵微送过两回小老婆。

虽然谢纵微赶在人送到她面前之前,都主动拒绝,把人连带着她们的卖身契一块儿退了回去,施令窈心里还是不好过,悄悄和长姐抱怨过一回。

“君姑而已,又不是咱们的亲阿娘。她的心思,定然是放在自个儿的孩子身上,连送通房这种事都能美其名曰怕你辛苦,替你分担压力。嘁,她们是来陪你睡觉的不成?”施朝瑛正好来探望产后不久的妹妹,看着罗汉床上排排躺着的两个襁褓,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软许多,语气却很是冷硬,“好在谢纵微还算是个知道洁身自好的,若是你才生下孩子,他就惦记着纳妾的事。别说我不同意,阿耶阿娘听到消息,当日就能登门接你和两个孩子回家。”

都不是和离,而是义绝了。

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般坏的地步,但有家人替她撑腰,施令窈很高兴,那点儿小小郁闷也被她抛之脑后。

成婚三载,施令窈自认对待君姑也是尽心尽力,恭敬有礼,此番重逢,她也没想遮掩什么,笑着问了几句老太君近来过得可好。

一问,就问到了老太君的伤心事上。

“嗐,人年纪大了,总是惹人嫌……”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出来,施令窈仍然保持微笑。

这让人怎么接?她的耶娘如今岁数也上去了,但家里的孩子们都很孝顺他们,长辈们自然也不会为年华空去这样无法更改的事自怨自艾。

多半是谢纵微和谢拥熙不靠谱,可别怪到她头上。

见施令窈没接话,老太君顿了顿,慈爱地问道:“窈娘既回来了,怎么不回府上住?一家人,总要和和气气,团聚在一块儿,才热闹不是?”

她的目光落在施令窈身上,见她穿红着绿,明媚妍秀,顶破了天,也只是二十出头的人。

哪里像是三十几岁的人该有的样子?

联想到长子近来变得乖戾狠辣的性情,老太君心中悚然一惊。

施令窈听着这话,只是笑:“我许久不见我耶娘了,这段时日在老人家身边尽孝,也是我的不是,没有早早上门给君姑请安。”

竹苕在背后听得面色发紧,夫人敢来请安,她们敢接待吗?

老太君转了半晌,终于将话拐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事上:“窈娘啊,我知道,你从前就是个善良大方的好孩子。熙娘那孩子笨,心性又狭隘,时常得罪了人,自个儿还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呢。你是她的长嫂,也一定和我一样,体谅她,包容她,是不是?”

老太君话里的意思太明显,想让她点头答应下来的意图近乎赤裸着摆在施令窈面前。

施令窈有些纳闷:“君姑,虽说是有长嫂如母这一说,但我与熙娘之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难不成,她对着您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粗鲁无礼,胡搅蛮缠?”

老太君嗫喏两下,没说出话来。

竹苕看得直叹气,忍不住上前一步,温声道:“夫人千万别误会,老太君也是见阿郎这次实在气过头了,大娘子这会儿还不知道被他关在哪里,有没有吃,有没有穿……老太君向来慈悲心肠,从前她对您,也是很照顾的。您忘了吗?”

施令窈听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到后面,已是面无表情。

“是吗?那可真叫人揪心。夫君行事这样不留情面,到底是一家人,今后可怎么相处呢?”

听到施令窈这话,老太君因为这些时日伤心难眠而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瞳里瞬间露出几抹精光:“好孩子,就是这个理儿,难为你懂事。唉,其实熙娘做了错事,我这个做阿娘的,也有诸多不对之处,怕你心里有怨气,但熙娘被她兄长狠狠惩罚了一通,真的知道错了,她今后再不敢了!”

施令窈笑了笑:“是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熙娘也不是什么本性纯恶的人,我知道。”

但是又蠢又笨,更可怕。

老太君听得她这么说,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她这回吃了苦头,今后就知道厉害了。说来我也是第一次见纵微发那么大的火,都气得吐血了,我那时候看着,真是心如刀绞。”

竹苕连忙给老太君递上一盏茶,轻声细语地劝她不要动气,仔细伤身。

施令窈却是一愣,谢纵微……吐血?

老王八蛋,又有事情瞒着她。

难怪昨晚他死活不肯说,只一味地讨好她,原来他也知道,说了真话,就会被她再打一巴掌赶出屋去。

谢拥熙到底做了什么?施令窈思来想去,只有她当年坠崖之事,能让谢纵微那么生气了。

她眸光微冷,谢纵微不告诉她,她自己想办法也能知道。

“夫君也是被熙娘气到了,到底是熙娘这事儿做得不厚道。”

施令窈轻描淡写这么一说,老太君也不好反驳,谁让人家是最大的苦主呢。

不过看着她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她就不免想起自己如今还不知道落在何处,又遭受了什么的女儿。

见长子那么紧张妻子的样子,老太君心里倒不是酸,她也知道,儿子成家立业,心中更看重的自然是自己的小家,但……始终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哪能狠心至此?

想到这几日打上门来要人的梁家人,老太君更是头疼:”其实熙娘这人看着脾气大,被我娇纵坏了,但她耳朵软,有人在她耳边吹吹风,她脑子就糊涂,不想事儿了。说来当年你坠崖……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白白叫梁家人得了便宜,还想把罪名都推到熙娘头上。”

老太君自顾自说了许多,见施令窈没接话,又有些尴尬:“好在你是个有福气的,佛祖保佑,你如今平平安安的,没出什么事儿。日后我让熙娘亲自到你跟前,向你磕头赔罪,有她兄长镇着,她绝不敢再生事了。”

施令窈微微一哂:“君姑的意思,是要我在夫君面前求情,请他饶了熙娘?”

老太君一噎,合着她说了那么多,窈娘现在才听明白?

“当时熙娘见到我,反应很是惊恐,我还觉得纳闷,倘若真是因为当年我刚刚出了月子,您就给夫君送去通房,他将人送了回去,她以为是我在背后授意,这么做扫了您的颜面,气势汹汹来与我吵架这件事,她见了我,也不至于吓到晕过去,甚至散尽家财,买符做法事这样的地步。”

“我知道,按着谢拥熙那副脑子,她不可能做成那样的坏事。但她的的确确参与其中,不管是一念之差,还是早有此打算,顺水推舟……我都不可能原谅她。”

她和双生子分别了十年,错过了他们最最宝贵的年幼时光,还有她的耶娘、长姐、阿弟,都为了她的死痛不欲生,这一切都凭借一句‘一念之差而已’就算了?

施令窈做不到,也绝不会做。

说完,施令窈站起身,看着一脸着急失望的老太君,冷冷道:“您也不必再打着让我在谢纵微面前替她求情的主意。我与谢纵微早就没干系了。”

老太君嘴唇微微颤抖:“你与纵微,和离了?”

“不是和离。”施令窈想起从前长姐的话,冷笑一声,只觉得谢纵微老王八蛋如今的行径,和纳妾收通房的可恶程度也差不多了,甚至更甚。

“是义绝!”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谢纵微急匆匆推门而入,听到的便是这三个令他心跳倏地停滞了一瞬的字。

义绝。阿窈要与他义绝。

“阿郎?”竹苕最先反应过来,见他脸色不好,忙道,“今儿老太君也是凑巧遇见了夫人。”

她也算了解谢纵微的性子,若他误会这场见面是老太君特地安排的话,定然会更加生气。

他这样的性子,看着冷,但若是入了他眼的人、事、物,都会拼尽力气护着。

谢纵微没顾得上看她们,那双向来从容沉静的眼里此时含着藏不住的焦灼,只看向施令窈。

“阿窈,我可以解释。”谢纵微头一回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我说过,今日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我没有骗你。”

老太君她们何时见过谢纵微这样低声下气,唯恐那人不开心的样子,一时间俱都惊呆了,没有说话。

偏偏被他这么小心翼翼对待的人对此不屑一顾。

“怎么,你的意思是怪我先知道一步,打乱了你的计划?”

施令窈抱住手臂,紧紧环绕住自己,那是一个下意识抗拒与保护自己的姿态。

她不再相信他了。

谢纵微黯然地垂下眼,很快又抬起眼看她:“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完,他抓住她的手臂,“你随我来。”

到这时候了,老王八蛋还和她拉拉扯扯。

真以为她很喜欢被一头不解风情嘴还被毒哑了的老牛啃不成?

施令窈气得去拍他的手,却没能撼动那只像铁钳一样的手分毫。

谢纵微握得极紧,紧到她甚至有些发痛。

两个人拉扯着往茶楼外走去,苑芳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瞪了绿翘一眼:“我是让你去叫大娘子,你怎么把他叫过来了?”

绿翘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婢回去的时候,嚷嚷的声音大了些。那位大人自个儿就跑出来了,我一说,他就急了,跑得比婢还快,婢撵不上,也不敢开口让他回去啊……”

苑芳头疼,再一抬头,却见两人已经到了门口。

却被双生子给拦住了。

“阿耶,你快放开阿娘!”谢均霆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状态不对,阿娘的脸红扑扑的,但和今天早上那种娇艳欲滴的红不一样。

这会儿很明显是被气的!

谢均晏没说话,却向施令窈伸出手去,想帮助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阿娘逃离独裁阿耶的钳制。

谢纵微却比他们反应更快,腰间玉佩微动,有清脆鸣声响起,很快就有一匹雪白骏马从树荫下跑到了他们面前,他握着施令窈的腰将人举着放到了马上,随即自己也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儿便会意地冲了出去。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很是流畅利落,眨眼间,马蹄轻扬,两人已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谢均霆气得在原地跳脚:“阿兄,我们也快去找匹马跟上去!”

谢均晏却摇头:“不必了。”他的想法并没有变,一味地瞒着阿娘,他反而害怕苦果越酿越大,最后到了她已经无法承受的地步,再暴露出来的话……那样就太可怕了。

“让他们把话说清楚,也好。”

什么话说清楚?谢均霆不明白,他愤愤地指责兄长:“难怪刚刚你翻墙的时候动作那么慢,原来你早就和阿耶串通好了!”

想起自己为何翻墙慢,谢均晏脸色一僵:“谢均霆,闭嘴。”

闭嘴就闭嘴!

谢均霆望着早已没了耶娘人影的方向,郁闷地跨下了脸。

苑芳和绿翘默默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回去通风报信。

……

施令窈不是第一次和谢纵微共乘一骑。

当年二人新婚,又得了恩旨,一同前往骊山行猎。那时候,除了泡温泉,谢纵微还带着她纵马林间,少年夫妻,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

但现在马儿感知到主人焦躁又近乎孤绝的情绪,跑得极快,呼呼擦过她们身畔的风都被磨成了刀子,刮得她脸生疼。

施令窈忿忿地想,谢纵微真是心机深沉,马儿跑得这样快,她不就不能开口骂他了?

张嘴灌一肚子风,吃苦受罪的可是她。

谢纵微不发一言,清癯脸庞上的线条绷得像是随时都会离手的弦,环住她腰肢的手却悄悄攀上了她的脖子,按着人往他怀里贴了贴。

“坐好,避风。”

施令窈被迫贴在他怀里,感受着薄薄几层衣衫之下他过于激烈的心跳声,呸了一声。

这时候还想着用美色诱惑她?

马儿一路狂奔,直到了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听从主人的示意,慢慢停了下来。

谢纵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先翻身下了马,又向她伸出手。

“阿窈,来。”

施令窈不买账:“都是要义绝的人了,不必叫得那么亲热。”

谢纵微面色一白,却还是坚持将她抱下了马,见她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正想开口,却被施令窈裹着怒意的声音压了下去。

“你这些时日的异常,是因为知道当年我出事,其中也有谢拥熙的手笔,是不是?”

这没什么好狡辩的。

谢纵微颔首。

“那你也查出了,当年害我的人到底是谁?”

谢纵微抿了抿唇:“是。”

有风吹过,暮春的风仍带着薰暖的花香气,但施令窈却觉得自己的面颊已经被刚刚一路疾驰擦过的风冻成了冰块儿,她连扯出一个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任由我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胡思乱想。”

“我甚至在想,是你后悔了,厌倦了,索性将错就错,彻底与我断开联系。”赶在谢纵微急急开口,想要解释之前,施令窈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这样患得患失的滋味,真是难受。谢纵微,你尝过吗?”

看着她泛红的眼,还有倔强板紧了的脸,谢纵微喉头发涩:“谢拥熙做下了那样的事,哪怕非她主导,但的确是因为我的疏忽错漏,才让你遭受了那样的灾难。阿窈,我没有资格,也没有底气再来见你。”

施令窈几乎要被他的理由气笑了。

“谢拥熙做坏事的时候,你看见了?你纵容了?还是你干脆也想着将计就计,换个妻子?”

谢纵微摇头:“绝无可能,阿窈。”

“那不就得了!”施令窈气得来嗓子都要喊劈了,“一码归一码,你觉得我是那种无缘无故迁怒你的人吗?”

“谢纵微,就如我很难相信你一样,你也不相信我,不信我会认为你是无辜的。”

施令窈闭了闭眼,想起刚刚老太君说的那些话,她心底当然有所触动。

在世人眼中,如圭如璋,位高权重的谢纵微,怎么可能会有落寞失意,让人可怜的时候。

但她看着他的母亲字字句句都在为犯了错的小女儿考虑,不曾想她的儿子在其中也受到了多么大的打击与痛苦,心头到底还是软了下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施令窈有些累了,“谢纵微,你抱着你那点儿自尊和骄傲过一辈子去吧,别来烦我了。”

“阿窈,不要走。”

谢纵微急忙上前两步,从后面抱住她:“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让我完成昨夜的誓言,你再做决定,好吗?”

施令窈面无表情:“你说。”

怀里的人身子一片僵硬,没有半点软乎劲儿,谢纵微垂下眼,眷恋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与香气。

高挺的鼻尖擦过她玉白的颈。

施令窈忍无可忍,转过来给了他一巴掌:“这个时候你还不能正经些?”

他之前怕她再度有孕的时候,不是那么能忍,忍着不与她亲近吗?怎么这会儿就屡屡破戒?

谢纵微这些时日瘦了许多,一个巴掌下去,瓷白的脸庞上瞬间浮上一个巴掌印。

有些疼,他却笑了。

施令窈被他笑得瘆得慌。

这会儿荒郊野岭的,把谢纵微逼疯了,她还怎么回去?

谢纵微察觉到她的瑟缩与提防,心头一痛,没再踌躇,完完整整地将当年她坠崖的是非真相,统统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