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坐在马上的秦王忽然感觉后心有些微凉。

像是被什么嗜血重欲的野兽给盯上了, 下一瞬,它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把他拆吃入腹, 咬得一点儿渣都不剩。

难道是有刺客?

秦王拢了拢身上的雀金裘, 俊美脸庞上带着几分厌倦——若是有哪位刺客能给他一个痛快,也不是不行。

护卫在秦王周边的亲卫们也感受到了那股凛冽的杀意。

他们不动声色地驱马往秦王的方向靠了靠,手也按在了腰侧的长刀上。

随时警惕着人群中可能突然飞扑出来的刺客。

施令窈乐呵呵地跟着身边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起看热闹,有人注意到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她身后的谢纵微,脸庞微红, 艳羡道:“你可真是好福气,自家夫君这么俊俏,他还肯陪着你挤到这儿来一睹秦王殿下的风采, 气量真大啊。”

自家夫君这个词, 不错。

虽然后半句都是错的。

谢纵微面色稍稍缓和,略矜持地对着说话的人微微颔首。

那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脸更红了。

施令窈哼了一声:“很俊俏吗?不见得吧, 我倒是觉得秦王殿下更俊一些。”

“呃……”那人看了一眼谢纵微, 被他脸上冰冷的神情吓了一跳,疑心下一瞬天上就要降下冰雹, 把她们砸得满头包。

她连忙朝施令窈使了个眼色——姐们儿别看了, 你家夫君醋得来她家狗都要闻到味儿了!

“失陪。”

谢纵微克制着, 用尽最后一点儿理智对那人微微颔首,一只手拿着兔子灯, 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寻到那只柔软、微凉的手, 紧紧握住。

“阿窈,跟我走。”

声音冷凝,像是负重到极致的琴弦, 只需要她再稍稍撩拨一下,‘嗡’的一声,他就全盘崩溃。

谢纵微用的力气并不大,他的胳膊却像是铁铸的一般,施令窈拍他,却根本挣脱不开。

她不乐意的小动作被谢纵微看在眼里,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用力,一拉,施令窈身子便下意识地微向前倾,那截细腰顺势被他搂入怀中,和他臂弯的弧度契合得严丝合缝。

周围都是人,施令窈不想引人注目——万一明日街头巷尾传出首辅大人和他的小情人在街头调情二三事,她还活不活了?

但她也讨厌谢纵微这种一言不发就知道生闷气的性子。

什么都埋在心里,等到人死了,他又开始做出深情模样。

眼看着周围的人流少了许多,僻静到甚至能听到路旁槐树上小虫的清鸣,施令窈气急败坏地狠狠拍了拍紧握着她腰的那只手。

“你抱够了没有?”

谢纵微低下头,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染上嫣红的面颊,目光幽深:“没有。”

这点儿怎么够?

他脸上仍是冷冰冰一片,但视线却带着莫名的热度,沿着那截玉白的颈,一路往下。

干脆利落的回答堵得施令窈一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次有许多话要说的人变成了谢纵微。

“秦王比我还俊俏,还要好看?”谢纵微耿耿于怀,他知道施令窈从小就爱美,不仅自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也更愿意和那些长得好看、又爱干净的人玩儿。

幼年花孔雀秦王,不就是摸清楚了她这点儿小脾气,对症下药,使劲儿卖弄他那副皮囊么?

想到两人定亲时,秦王醉醺醺打上门来时说过的话,谢纵微眸中戾色翻涌,他不想用这副可怖的模样面对妻子,索性别过脸去,任由清冷的月晖洒在他线条清越的侧脸。

“阿窈,你这是喜新厌旧。”

听着谢纵微的指控,施令窈险些笑出声来。

“严格来说,你们都是旧。”

一个旧爱,一个旧友,施令窈觉得自己没说错。

谢纵微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大。

“你拿他与我相提并论?”谢纵微不可思议,“我们才是夫妻。”

他的咬字颇重,向来沉静的眼瞳里也染上了不快的急切,施令窈看在眼里,只觉得痛快。

她仰起头,笑意盈盈道:“是吗?我听说谢大人您已经做了十年鳏夫,夫妻二字,名不存,实嘛,也和亡了差不多。”

她就是存心惹谢纵微生气。

谁让他一直高高在上,好像人间的悲喜嗔痴在他眼中都是浪费光阴的无谓情绪,硬生生要把自己活成一本圣贤书。

施令窈想,她就喜欢看话本子,看他讨厌的、轻鄙的恶俗话本子。

她不想再翻一本看不懂的书。

晦涩,难懂,强行翻看,就是在给自己找气受。

施令窈想起刚刚他没有回答完的那个问题,暗叹一声,只觉天意弄人,心里发堵,闷着头就要往前走。

谢纵微僵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动作。

就在浅碧色的裙袂就要擦过他时,谢纵微却忽然伸手,将她拽了过去。

‘啪’的一声,是兔子灯落地的声音。

“呀。”

施令窈有些可惜,那只玉兔捣药灯做得很是精巧,她还没来得及把玩,就被谢纵微丢到地上了,眼看着竹架都塌了一块儿,显然是不能要了。

但她很快就没有心思可怜那只兔子灯了。

谢纵微盯着她的样子……好可怕。

她心里有些毛毛的。

“你别冲动……”施令窈安慰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恰好有一阵说笑声伴着脚步声传来,她连忙道,“有人来了,你不要——”发疯。

谢纵微却比她想象中还要疯。

施令窈几乎是被谢纵微抱着往外走。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掌控着她的腰,有什么蓄势待发的痒透过他的掌心,传入她脊椎之中,转瞬之间,她身子就软了下来,脚像是踩在云端,一眨眼间,两人就躲进了老槐树背后的那条小巷里。

巷子又窄又小,巷尾堆着木箱一类的杂物,散发着淡淡的陈腐气息,并不好闻。

“你!”

施令窈恨不得咬死这个突然发疯的老王八蛋,她一开口,却又惊觉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她一眨眼,眼睫都会扫过他比寻常女子还要细腻瓷白的肌肤。

“嘘。”谢纵微紧紧盯着她,语气低沉,“你听,有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巷子外就传来刚刚那伙人的声音。

“咦,谁的灯笼。”

“谁家小孩儿不小心落在这儿了吧,哟,坏了一角,可惜了。”

人声与脚步声渐渐远去,施令窈松了口气,才放松下来,却又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她为什么要心惊胆战生怕别人发现?

做了坏事,该心虚的明明该另有其人!

施令窈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却直直撞进他深邃而幽微的双眼。

谢纵微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实质,慢条斯理地在她脸上、耳垂上,还有露出来的玉颈上流连,带着一点儿蔫坏的痒意,轻轻一挠,那片羊脂凝成的肌理上就浮上羞赧的红。

夜色幽微,汴京入夜后的繁华与这一条小巷没什么干系,月色透过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洒下来,巷子里也只得一点儿余晖。

整条巷子,阴暗、微潮,依稀传来一点儿瓦檐下的水珠滴落到青石板上的啪嗒声音。

除此之外,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还有渐渐激烈起来的心跳声。

这氛围有些不太对劲。

施令窈及时扭过头去,打断了他即将靠近的动作。

“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她似乎很排斥和他亲昵。

谢纵微的手仍放在她的腰肢上,细细一截,让人很难想象,这样柔软纤弱的地方,曾孕育过两个生命。

“不动手动脚?那均晏和均霆是怎么来的?”

男人的声音依然冷静,泠泠若山涧清泉,神情亦镇定淡然,好像浑然不知,自己刚刚说了一句多么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施令窈愣了愣,脸上迅速升温,晕出一片旖旎的霞色:“……那是之前!反正现在,就是不行!”

“为什么?”

谢纵微的语气很认真,很困惑,仿佛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他。

他还好意思问?

施令窈想起夫妻三载,能称得上甜蜜的时光,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少年夫妻,刚开始成亲的时候,虽称不上如胶似漆,但,施令窈还是颇为受用。

受用到哪怕她知道,天一亮,与她耳鬓厮磨,会轻轻啄吻她面颊的夫君,就会重又变成端严若神、不容侵犯的冷淡模样,她也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着意减少与她亲近的呢?

大概是她有孕,身形走样,脾气变差之后吧。

施令窈冷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因为你是一个王八蛋。”

他竟然还有脸问她为什么。

“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或许是因为我死得早,还是死得巧,让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儿甜蜜回忆可以追溯,我才成了你的执念,对不对?”

施令窈走进了死胡同,语气愈发偏执:“你不亲亲我,也不抱抱我,我想找你,想看到你,但是你整日整夜都在书房!如果不是我去请你,你会主动走进长亭院吗?知道的,那是我们成亲的婚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我守活寡的牌坊楼!”

她的情绪一时激动起来,眼尾也因为激昂起来的语调浮上了一点儿破碎的水光,洇湿了眼睫。

好像有一朵蓄满了雷雨的云降落在谢纵微心里,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有瓢泼大雨落下,浇得湿透,有些凉。

大雨打下了枝头酸涩的果子,砸在心头,酸涩难挡的滋味淌了他满身,涩得谢纵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纵微,我讨厌你忽冷忽热的样子。你喜欢我,但是你的喜欢和你这个人一样,藏得太深,端得太高高在上,我感受不到。”

“对我来说,就会变成折磨。”

施令窈仰起头,眼尾堆红。

声音有些轻。

“所以我现在很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

她像是小时候和臭阿花吵架那样,一味地重复着某个字眼,好像这样才能表达她现在的愤怒与不满。

被无数人赞美过金玉其质,天纵奇才的人,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抱歉,我……”谢纵微缓缓放下手,将她搂进怀里。

感受到那片温软再度填满他的怀抱,他闭了闭眼,摒去那阵酸涩:“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窈。”

“我想与你长长久久,想与你白头偕老。成亲那日,喜婆让我说的那些吉利话,不仅仅是吉利话,亦是我真心。”

“然,何其可笑,我以为不必争在朝暮之间,我原本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世事无常,她坠崖的消息传来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蓦地变了,大雨倾盆,他站在雨里,头一回生出天地茫茫,他却没有归处的无措。

“我错了,阿窈。”

生性高傲如谢纵微,在此时亦在她的朦胧泪眼中心甘情愿地低下头去。

他闭上眼,埋在她盈着玉麝香气的颈间,鼻尖轻轻摩挲着那一片细嫩:“怀孕产子,是一件很惊心的事。我不愿你为多子而损伤寿数,所以……我原以为,只要我克制,就好。但我没想到。”

他不敢多亲近她,唯恐因为他,让她再度承受一次长达十月的痛苦。

“抱歉,是我自以为是。”

是他用错了法子,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他温热的气息簌簌落在颈侧,有些痒。

但施令窈此时顾不上这些。

她脑子里的线球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彻底搅成了一团乱麻。

谢纵微是因为不想她再受生育之苦,所以才……远离她,冷待她?

施令窈喃喃道:“你是不是有病……”

他们或许彼此喜欢,但从没有相爱过。

两颗心偏离在不同的轨道里,可偏偏他说,他是爱她的。

何其荒唐。

谢纵微没有否认,他的唇离那片雪白只剩咫尺,他克制着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只哑声道:“是,我有病。”

是病是疯,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这十年来,多少个日夜,他都在后悔。

后悔那日为什么没有答应她,为什么不陪着她一起去。

哪怕他们一起死去,也好过独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苟活。

这种悔恨交加的情绪,在谢纵微想到她坠崖死去之前,惊恐无助,想要寻求他的帮助,却找不到他时的锥心之痛下达到了巅峰。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她颈畔。

施令窈浑身一僵。

谢纵微……哭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因为谢纵微。

因为此时一点也不谢纵微的谢纵微。

她的心倏地跳得极快,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在她耳边咚咚咚地忘情打鼓。

谢纵微收紧了手臂,仍埋在她颈间,任由泪水滚过他面颊,又淌在那片他不敢轻薄的雪白肌理之上。

他心里竟然觉得诡异的满足。

“阿窈,我该怎么做?”

声音嘶哑,浓浓的悔意与痛苦几乎快要化作深不见底的沼泽,将他吞没。

施令窈被他紧紧抱着,男人颀长却紧实有力的身体与她贴得极近,几乎没有一丝缝隙,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胸腔下的那颗心震动的速度更快,激烈到甚至穿透血肉,让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此刻的迷茫与痛苦。

他迷茫痛苦。

关她什么事?

被大力推开的谢纵微有些狼狈地垂下眼,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不精致、不好看的样子。

他的泪水在她颈侧蜿蜒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有些不舒服,施令窈眉头微颦。

“我要回去了。”

不料她第一句话竟是这个,谢纵微一怔。

“阿窈,我想再和你说说话。”

说什么说!现在想起来说了?!

施令窈现在心浮气躁,被谢纵微话里的真相,被谢纵微的眼泪搅得脑子里又烦又乱,恨不得立刻回家裹在被子里尖叫两声开开嗓,宣泄心头过于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觑他一眼:“你要是还想哭,就留在这儿慢慢哭吧。”

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破堂堂大丈夫还要抱着妻子流眼泪的事,谢纵微抿了抿唇:“我送你回去。”

施令窈没说话,算是默认。

到了槐仁坊前,施令窈让他止步:“行了,你回去吧。”

看着冷淡之意明显的妻子,谢纵微低下声气:“我送你到门口,放心,我不进去。”

施令窈瞥他一眼,觉得老男人就是容易偏激。

……她只是不想大宝小宝会发现他哭过的痕迹。

“随你。”

撂下这句话,施令窈径直往小院走去,直到进了门,那道婀娜身影消失在门后,也不见她回眸。

谢纵微站在檐下,听着青瓦白墙后依稀传来的笑声,还有她和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心头郁痛难解。

是他蠢,是他自以为是,所以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怨不了别人,只能恨他自己。

谢纵微神思飘忽,一直维持着目送她离去的姿势没有动,直到夜色愈浓,他肩上都积了一层霜露,也不见他动一动。

谢均晏和谢均霆告别了亲爱的阿娘,准备回谢府,一出门没走两步,冷不丁看见快把自己站成了一块儿望妻石的阿耶,兄弟俩都吓了一跳。

“阿耶?”

谢纵微横了一眼小儿子,声音仍是哑的:“均霆,小声些,仔细扰民。”

谢均霆听得直撇嘴。

什么民。你是不想阿娘知道你一直可怜兮兮地站在这里吧。

谢均霆很好奇:“阿耶,你年轻的时候就这么爱死鸭子嘴硬吗?”

如果是的话,阿娘从前可真是受委屈了。

谢纵微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均霆再接再厉:“还是说,男人年纪大了之后,包袱就越重?”

谢纵微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谢均晏含笑睨了一眼满头雾水的弟弟,温柔道:“均霆,其实有时候,你的嘴也不是一无是处。”

谢均霆顿时炸毛。

这句话他听懂了!阿兄是在骂他!

……

施令窈心里乱成一团,又不想双生子看出什么端倪来,强打着精神和他们说了会儿话,等到两个孩子走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三个男人,真难应付啊。

苑芳把红枣燕窝放到她面前的小几上,替她捋了捋微乱的发丝:“怎么不高兴了?阿郎又做什么了?”

苑芳的语气太温柔,让她想到母亲和姐姐。

施令窈鼻子一酸,圈住苑芳的腰,头轻轻靠过去,丰盈柔软的面颊无意识地蹭了蹭:“苑芳……”

苑芳被她这副依恋模样惹得心头酸软,轻轻嗯了一声。

施令窈吞吞吐吐地把先前在暗巷里发生的事儿和苑芳说了,又气又迷茫。

“苑芳,我现在知道他有原因,有苦衷。”

“可是让我难过的那些事,我也忘不了。”

“我该怎么办?”

施令窈没有骗自己,她仍然喜欢谢纵微。

但正是因为喜欢,他给予的失望与难过才会更深刻,更让她感觉痛苦。

所以她接受不了现在就和谢纵微一家亲大团圆,也没有办法坚定地把他推开。

她真是一个贪心又别扭的人。

苑芳看着珠辉玉丽的女郎一脸茫然,心头怜爱之意更盛。

“娘子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现在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了。”苑芳转身去拿来一把木梳,轻手轻脚地拆下她头上的珠玉首饰,一下又一下地替她通着发,“错不在你,而在阿郎。且让他急去吧。”

苑芳通发的力道把握得正好,施令窈有些昏昏欲睡,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

她想起临别前,谢纵微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哼了哼。

有本事他就当一辈子哑巴。

……

第二日,谢纵微估摸着时辰,来了小院。

开门的是绿翘。

见是那位风度翩翩、超逸若仙的大人,绿翘有些结巴:“您,您来这儿,有事吗?”

谢纵微颔首:“我来给她送一些燕窝……她可醒了么?”

绿翘如实点头:“娘子不仅醒了,还走了。”

走了?

谢纵微下意识攥紧了拳。

难道,是因为他昨夜太过孟浪,说的话又气到她了,所以她才……

“她去哪里了?”

绿翘有些害怕,这位大人的气势实在太可怕了!

要是他娶了娘子,成了她的男主人,之后的日子想想就胆战心惊,不好过。

但绿翘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有一位特别漂亮的夫人来接娘子往城外去了,婢依稀听着是要去泡温泉。”

谢纵微紧紧撅着的心缓缓放松。

还好,只是去和隋蓬仙一起泡温泉。

不是要再一次离开他。

但谢纵微还是心有余悸,淡淡瞥了一眼清涩的小丫头,道:“下次说话注意些。”大喘气什么?

言罢,他拂袖而去。

绿翘很委屈,娘子就是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