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冰块

她回到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杜虞打去了语音电话。

接通后, 她便一股脑地把与汪子成的对话说了出来。

“什么?这人竟然孩子都一岁了?”

周琢斐激动地猛拍大腿,她就知道杜虞是懂她的。

“对吧!”

“太离谱了,他是怎么找到老婆的?”

“谁知道啊。”周琢斐一想到刚刚汪子成那副嘴脸便恨得牙根痒痒, “他还给我装上了,假惺惺地给我道歉, 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

“说明他就不是诚心道歉,只是碰见你了, 顺便做做样子嘛。”

“烦死了, 知道自己讨人厌为什么还要出来刷存在感!”

“别烦呀,你工作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出来喝酒啊, 别浪费你的妆。”

“不喝了, 我已经卸妆了, 而且出去好麻烦。”周琢斐一边抱怨着, 目光忽然落在电视柜下的迷你bar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酒店里应该有吧。”

“肯定有啊。”

周琢斐翻身下床,打开酒柜看到里面一应俱全, 不仅有饮料还有各种小瓶装的酒类, 周琢斐随手拿了几瓶,又给酒店前台打去电话要了些冰块上门。

“那我就在酒店喝了吧。”

“行吧,正好喝醉了就睡, 也不用考虑路上的问题。”

等冰块送上门,周琢斐胡乱调了一通。说是调酒其实就是用高度数酒精打底,再加入软饮与冰块,有了高糖饮料调和味道,一口下去便不大能喝出酒精的味道了。

她靠在床头,将手机随意丢在一旁, 一边和杜虞说话,时不时再喝上一口酒。

聊天的话题依旧是围绕着汪子成展开,杜虞看周琢斐这么耿耿于怀,于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要不你找人调查一下看看?说不定他这样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本性难移。”

“干嘛?你又要让我找江慎?我哪有这么多钱啊?”

一听见江慎的名字,尤其还是从杜虞嘴里说出来的,周琢斐立刻警觉起来,她警告杜虞:“我知道你喜欢江慎那个风格的,但是你别招惹他啊。”

杜虞语气无辜得说:“我可没有招惹他。”

“没招惹他,那是谁在和他聊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私底下聊天!”

“怎么了,聊天都不让聊了?上班这么累还不能让我跟帅哥说说话了,你怎么这么霸道?”

“听我一句劝吧,远离花言巧语的帅哥,不然真的会变得不幸。”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在说那个姓汪的吧?你嘴上老说不在乎不在乎,可只要一提到他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怎么听说他这么疼老婆,又生气了是吧?”

杜虞说话也向来不藏着掖着,明明昨天周琢斐情绪都已经平复了,今天又有复苏的苗头,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生气,关我屁事!”周琢斐猛灌自己一口酒:“我不是气他,我是气自己。”

“那你能不能放过你自己呢?”

周琢斐回答不出来,只能一味地喝酒。

杜虞苦口婆心地劝道:“之前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你都故意转话题,现在你总不能再逃避了吧?你看看人家,结婚生子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你再看看自己,你说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虽然这么想有些阴暗,但她始终不觉得汪子成会摇身一变成为好丈夫好父亲,说不定他只是装得更真了而已。

但这念头她也只能想想,要是真说出来,那就真成小人了。

“对啊,凭什么他可以回头是岸,你却还要在苦海里挣扎呢?恋爱失败又不是做人失败,全天下好男人有的是,就算没有,你也别折腾自己。”

周琢斐不自觉地跟着点头,此时酒劲也一点点上头,神经仿佛被一双轻柔的手托举,连带着身体也感觉轻飘飘的。

她挣扎着举起杯子往嘴边递,酒水还没有喝进嘴里,冰块就先吻上了嘴唇。

原来酒已经喝光了。

“酒喝没了,我再去调一杯。”

“啊?这就没了?你喝这么快小心明天头疼,你喝的是烈酒不是啤酒。”

“没事的。”周琢斐翻身下床,刚一起身,双脚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摔了下去。

幸亏地上铺着地毯,摔下去只是动静大,人倒没有多痛。

手机里立马传来杜虞紧张地关心:“什么情况,你没事吧?”

周琢斐整个人侧着身躺在地上,大脑一片混沌,唯有拿着杯子的手高举着。

“你怎么不说话?”

“还好……”周琢斐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杯子没碎。”

“谁问杯子了,我问你!”

“我也没事。”

“我说你还是别喝了吧,都这样了还喝什么呀,小心明天起不来床。”

“喝都喝了,哪有半途而废的?”

周琢斐爬起来,蹲在酒柜面前继续选酒。虽然有些晕但思维还是清晰的,所以她很清楚自己还没醉。

同样的,她也很清楚杜虞说的都对,只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是不是真要喝个痛快?你把酒店地址发我,我来找你。”

“算了吧,你来干嘛呢,怪折腾的,我再喝一杯就睡觉。”

“行吧。”杜虞心想在酒店也出不了什么事,既然心情不好,那是得好好发泄一下。“只能一杯哦。”

“知道啦,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那我继续刚才的话题了,我说到哪里来着?”

“你说天底下没有好男人。”

“你怎么篡改我的话?我说的是天底下好男人有的是。”

“你这不是记得吗?”

“周琢斐你别在这里跟我混淆视听,我问你,假如现在肖秘要跟你谈恋爱,你谈不谈?”

“这怎么谈啊,他是不婚主义诶。”

“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让你结婚,我就问你想不想。”

“当然想啊,他那么帅,性格又好,干嘛不谈?”

“这不就得了,感兴趣就追,不感兴趣就分,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周琢斐十分敷衍地应和着,期间好像听见手机响了两声,但听得又不是很真切,于是便没有在意。

“行,那我今天晚上就去找他。”

杜虞被吓了一跳:“啊?你要干嘛?”

“去梦里找他,今晚就表白约会一条龙。”

杜虞松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做梦就干这点事儿吗?你但凡多想一点呢?”

“没有素材,想不出来呢。”

忽然屋外响起了门铃声,两人的对话也被打断。

“谁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同事吧。”但周琢斐也想不出来会是谁,因为大部分同事都回家了,按理说这层楼也只剩下她了。

“那我先不挂了,你去开门。”

周琢斐嗯了一声,扶着床慢慢站了起来,一条腿因为盘坐了太久血液流通不畅,又胀又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门外的人再按过一次门铃后,也并没有再催促。

周琢斐慢慢踱步到门口,开门之前她先看了一眼猫眼。

狭小的猫眼将视野压缩成了小小一方天地,周琢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肖望,对方手里还拿提着一个塑料袋。

她后知后觉地响起肖望应该是来给她送特产的,可是她之前不是说过到公司再说吗?

还是说这件事情她本身就记错了?

周琢斐拍了拍脑袋,实在是想不起来来龙去脉,索性也就不想了。

她扭动把手,打开了门,“找我吗?”

“刚才给你发消息你你没回,我就上来了。”肖望边说边抬头,目光在触及到周琢斐的刹那时,不自觉地顿了顿。

她的脸颊上泛着一层不同寻常的酡红,平日里清明灵动的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迷离,虽然注视着他,却又像是在走神。

“你……”他的表情转为惊愕,“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点。”周琢斐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把手,竭力克制着身体想要打转的冲动。

“你一个人吗?还是和朋友一起。”

“就我一个,但是我在和朋友聊天。”

“这样啊。”肖望稍稍放下点心,他提起塑料袋向周琢斐介绍说:“这是我昨天买的酥饼,放久就不好吃了,所以今天就顺便带给你了。”

其实周琢斐只听了个大概,现在压根无法集中注意力,她道了声谢,努力挤出个笑容想要早点结束这场对话。

只是没有往日的心态,再怎么装也装不成平时的姿态。

“谢谢,我等下就吃吃看。”

她身上想要去接塑料袋,但因为松开了一只手,重心偏离,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晃悠起来。

肖望没有多想,当即伸手扶住了她。“慢一点。”

周琢斐稳住身形后,扶着门框不好意思地冲肖望笑了笑。“刚才坐久了,站起来有点晕。”

对方温柔地说:“我帮你拿进去吧,东西有点重,我还买了一些酥糖什么的。”

“……好啊。”

周琢斐也不知道自己迟疑什么,她将门打开,看着肖望的身影进入。

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关门跟了上来。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庆幸房间不算乱,桌上堆着些早上用过的化妆品,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床头柜上也只有几个刚刚喝光的酒瓶和饮料瓶。

她走到床边捞起手机,发现杜虞的电话已经挂了,对方还给她发了条消息。

[既然是肖秘的话我就撤了。]

周琢斐给对方回了一连串问号,可对方只回了一颗爱心,之后便没了动静。

“放在这里可以吗?”肖望指着桌子上的空处,回头问周琢斐。

“可以的。”周琢斐下意识地丢下了手机冲他点头。

肖望看着她,关心的神情不自觉地爬上脸颊,“吕律师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刚刚在大厅他碰上了行政部的一群同事,本来打个招呼便能散了,但肖望看到周琢斐一反常态的行为,便在心里留意上,特意和詹子朗多聊了几句。

詹子朗也没想太多,他知道肖望和周琢斐关系好,说不定周琢斐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肖秘本身就是知情的,所以才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我感觉周姐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遇到点事吧。”

“什么事情?”

“诶?肖秘你不知道吗?”詹子朗这下就不知道当不当说了,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说:“我这样说周姐的事情是不是不合适啊?”

“因为我最近在出差所以不太清楚情况,本来还打算等下去找她来着。”

“要是谈工作就算了吧,感觉周姐心情真的不大好,这两天都不怎么爱说话。”

说到这詹子朗就想叹气,平常就周琢斐跟他聊得最多,也最聊得来,天知道这两天他有多无聊!

“那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个就不大好说了,但肯定是私事,我老看到她用手机和人发消息。”

肖望听到这里也就大概有数了,他觉得可能是和谢淮的协商进展得并不顺利,所以打算上来问问情况。

他先是给周琢斐发了消息,可对方却并没有回复。

按理说他是不该贸然上来的,但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想着上来看一眼情况就好。

一见面他就知道对方的心情不好和谢淮的事情肯定无关,因为她是不可能因为谢淮的事而在房间里喝酒的。

“有进展,不过还得谈呢。”吕律师早就和她打过招呼,谈判期间的一切内容都是要保密的。

“那……”肖望欲言又止:“还有其他事情吗?”

他想,一定是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才对。

此时摆在周琢斐面前的便是两个选择,要不要告诉肖望?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对方在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一定会像杜虞一样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鼓励她早点走出阴影。

可这都不是她想要的,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没什么。”她强撑着昏昏沉沉的大脑回答。

“那怎么一个人在房里喝酒?我还以为你是心情不好。”

“我……”周琢斐靠着墙,低着头,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的确是心情不好,就连肖望都能看出来,说没有,就是在自欺欺人。

但要是说好,那后面又要说些什么呢?

正在她犹豫之时,肖望却发现了什么,用着紧张又担心的语气问她:“你的腿怎么了?”

“什么?”周琢斐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右腿从膝盖到小腿出现了出现了大片的红痕,看上去十分骇人。

她想了想,这应该是刚才盘腿坐在地上,被地毯花纹压出来的印记。

不等她回答,肖望便已经走了过来,“不难受吗?”

周琢斐老实地回答:“其实没什么感觉。”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肖望皱着眉头说着,低头看了看,因为看得不是很清楚,便示意让她坐到床上。

周琢斐也早就累了,只是肖望一直站着,她也不好意思坐下来只能靠着墙偷懒,这下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

等她坐下,肖望便半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遍。

他还记得周琢斐说过自己的皮肤敏感,只要一点小磕小碰就会留下痕迹,他也问过从医的朋友,对方说这算是急性荨麻疹的一种,一般情况下不算严重很快就会消退。

凑近之后,他发现周琢斐的腿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低声道,想着朋友说过冷敷有一定的镇定作用,便随手拿起了放在椅背上的毛巾,又从冰桶里拿了几块冰,用水沾湿毛巾包住冰块。

最后将冰块递给周琢斐:“敷一敷吧,”

周琢斐望着对方递来的毛巾,她的肤质向来如此,自然也早就习惯,哪怕比着更严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

可肖望却如临大敌,把这当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很想告诉对方,其实不必在意的,也许过十分钟,痕迹就会消失。

可当她看到对方关切的眼神,眉宇间的担忧,却又不舍得这份被照顾的感觉。

肖望见她久久没有给出反应,以为她是喝醉了反应迟钝,便不再多言,半蹲着帮周琢斐冷敷起来。

幸亏她穿着及膝的工装裙,他的行为也不算冒犯,只是在移动毛巾的时候需要更加小心一点。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周琢斐还没有反应过来,腿上便已经感受到阵阵的凉意。

肖望抬起头来问她,“会不会太凉了?”

温柔的嗓音就像蜜一样流淌,一同流淌的还有控制不住地心动。

周琢斐难以自持地心跳加快,酒精带来的晕眩感更让她难以分辨此时此刻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也许她就是在做梦吧。

不然肖望怎么会突然出现,又这么温柔地对她?

如果是在做梦,自己又要做什么呢?

她想起了刚刚与杜虞的戏言,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指尖碰了碰肖望的唇角。

和想象中一样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