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杜虞打去了语音电话。
接通后, 她便一股脑地把与汪子成的对话说了出来。
“什么?这人竟然孩子都一岁了?”
周琢斐激动地猛拍大腿,她就知道杜虞是懂她的。
“对吧!”
“太离谱了,他是怎么找到老婆的?”
“谁知道啊。”周琢斐一想到刚刚汪子成那副嘴脸便恨得牙根痒痒, “他还给我装上了,假惺惺地给我道歉, 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
“说明他就不是诚心道歉,只是碰见你了, 顺便做做样子嘛。”
“烦死了, 知道自己讨人厌为什么还要出来刷存在感!”
“别烦呀,你工作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出来喝酒啊, 别浪费你的妆。”
“不喝了, 我已经卸妆了, 而且出去好麻烦。”周琢斐一边抱怨着, 目光忽然落在电视柜下的迷你bar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酒店里应该有吧。”
“肯定有啊。”
周琢斐翻身下床,打开酒柜看到里面一应俱全, 不仅有饮料还有各种小瓶装的酒类, 周琢斐随手拿了几瓶,又给酒店前台打去电话要了些冰块上门。
“那我就在酒店喝了吧。”
“行吧,正好喝醉了就睡, 也不用考虑路上的问题。”
等冰块送上门,周琢斐胡乱调了一通。说是调酒其实就是用高度数酒精打底,再加入软饮与冰块,有了高糖饮料调和味道,一口下去便不大能喝出酒精的味道了。
她靠在床头,将手机随意丢在一旁, 一边和杜虞说话,时不时再喝上一口酒。
聊天的话题依旧是围绕着汪子成展开,杜虞看周琢斐这么耿耿于怀,于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要不你找人调查一下看看?说不定他这样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本性难移。”
“干嘛?你又要让我找江慎?我哪有这么多钱啊?”
一听见江慎的名字,尤其还是从杜虞嘴里说出来的,周琢斐立刻警觉起来,她警告杜虞:“我知道你喜欢江慎那个风格的,但是你别招惹他啊。”
杜虞语气无辜得说:“我可没有招惹他。”
“没招惹他,那是谁在和他聊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私底下聊天!”
“怎么了,聊天都不让聊了?上班这么累还不能让我跟帅哥说说话了,你怎么这么霸道?”
“听我一句劝吧,远离花言巧语的帅哥,不然真的会变得不幸。”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在说那个姓汪的吧?你嘴上老说不在乎不在乎,可只要一提到他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怎么听说他这么疼老婆,又生气了是吧?”
杜虞说话也向来不藏着掖着,明明昨天周琢斐情绪都已经平复了,今天又有复苏的苗头,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生气,关我屁事!”周琢斐猛灌自己一口酒:“我不是气他,我是气自己。”
“那你能不能放过你自己呢?”
周琢斐回答不出来,只能一味地喝酒。
杜虞苦口婆心地劝道:“之前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你都故意转话题,现在你总不能再逃避了吧?你看看人家,结婚生子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你再看看自己,你说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虽然这么想有些阴暗,但她始终不觉得汪子成会摇身一变成为好丈夫好父亲,说不定他只是装得更真了而已。
但这念头她也只能想想,要是真说出来,那就真成小人了。
“对啊,凭什么他可以回头是岸,你却还要在苦海里挣扎呢?恋爱失败又不是做人失败,全天下好男人有的是,就算没有,你也别折腾自己。”
周琢斐不自觉地跟着点头,此时酒劲也一点点上头,神经仿佛被一双轻柔的手托举,连带着身体也感觉轻飘飘的。
她挣扎着举起杯子往嘴边递,酒水还没有喝进嘴里,冰块就先吻上了嘴唇。
原来酒已经喝光了。
“酒喝没了,我再去调一杯。”
“啊?这就没了?你喝这么快小心明天头疼,你喝的是烈酒不是啤酒。”
“没事的。”周琢斐翻身下床,刚一起身,双脚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摔了下去。
幸亏地上铺着地毯,摔下去只是动静大,人倒没有多痛。
手机里立马传来杜虞紧张地关心:“什么情况,你没事吧?”
周琢斐整个人侧着身躺在地上,大脑一片混沌,唯有拿着杯子的手高举着。
“你怎么不说话?”
“还好……”周琢斐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杯子没碎。”
“谁问杯子了,我问你!”
“我也没事。”
“我说你还是别喝了吧,都这样了还喝什么呀,小心明天起不来床。”
“喝都喝了,哪有半途而废的?”
周琢斐爬起来,蹲在酒柜面前继续选酒。虽然有些晕但思维还是清晰的,所以她很清楚自己还没醉。
同样的,她也很清楚杜虞说的都对,只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是不是真要喝个痛快?你把酒店地址发我,我来找你。”
“算了吧,你来干嘛呢,怪折腾的,我再喝一杯就睡觉。”
“行吧。”杜虞心想在酒店也出不了什么事,既然心情不好,那是得好好发泄一下。“只能一杯哦。”
“知道啦,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那我继续刚才的话题了,我说到哪里来着?”
“你说天底下没有好男人。”
“你怎么篡改我的话?我说的是天底下好男人有的是。”
“你这不是记得吗?”
“周琢斐你别在这里跟我混淆视听,我问你,假如现在肖秘要跟你谈恋爱,你谈不谈?”
“这怎么谈啊,他是不婚主义诶。”
“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让你结婚,我就问你想不想。”
“当然想啊,他那么帅,性格又好,干嘛不谈?”
“这不就得了,感兴趣就追,不感兴趣就分,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周琢斐十分敷衍地应和着,期间好像听见手机响了两声,但听得又不是很真切,于是便没有在意。
“行,那我今天晚上就去找他。”
杜虞被吓了一跳:“啊?你要干嘛?”
“去梦里找他,今晚就表白约会一条龙。”
杜虞松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做梦就干这点事儿吗?你但凡多想一点呢?”
“没有素材,想不出来呢。”
忽然屋外响起了门铃声,两人的对话也被打断。
“谁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同事吧。”但周琢斐也想不出来会是谁,因为大部分同事都回家了,按理说这层楼也只剩下她了。
“那我先不挂了,你去开门。”
周琢斐嗯了一声,扶着床慢慢站了起来,一条腿因为盘坐了太久血液流通不畅,又胀又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门外的人再按过一次门铃后,也并没有再催促。
周琢斐慢慢踱步到门口,开门之前她先看了一眼猫眼。
狭小的猫眼将视野压缩成了小小一方天地,周琢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肖望,对方手里还拿提着一个塑料袋。
她后知后觉地响起肖望应该是来给她送特产的,可是她之前不是说过到公司再说吗?
还是说这件事情她本身就记错了?
周琢斐拍了拍脑袋,实在是想不起来来龙去脉,索性也就不想了。
她扭动把手,打开了门,“找我吗?”
“刚才给你发消息你你没回,我就上来了。”肖望边说边抬头,目光在触及到周琢斐的刹那时,不自觉地顿了顿。
她的脸颊上泛着一层不同寻常的酡红,平日里清明灵动的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迷离,虽然注视着他,却又像是在走神。
“你……”他的表情转为惊愕,“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点。”周琢斐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把手,竭力克制着身体想要打转的冲动。
“你一个人吗?还是和朋友一起。”
“就我一个,但是我在和朋友聊天。”
“这样啊。”肖望稍稍放下点心,他提起塑料袋向周琢斐介绍说:“这是我昨天买的酥饼,放久就不好吃了,所以今天就顺便带给你了。”
其实周琢斐只听了个大概,现在压根无法集中注意力,她道了声谢,努力挤出个笑容想要早点结束这场对话。
只是没有往日的心态,再怎么装也装不成平时的姿态。
“谢谢,我等下就吃吃看。”
她身上想要去接塑料袋,但因为松开了一只手,重心偏离,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晃悠起来。
肖望没有多想,当即伸手扶住了她。“慢一点。”
周琢斐稳住身形后,扶着门框不好意思地冲肖望笑了笑。“刚才坐久了,站起来有点晕。”
对方温柔地说:“我帮你拿进去吧,东西有点重,我还买了一些酥糖什么的。”
“……好啊。”
周琢斐也不知道自己迟疑什么,她将门打开,看着肖望的身影进入。
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关门跟了上来。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庆幸房间不算乱,桌上堆着些早上用过的化妆品,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床头柜上也只有几个刚刚喝光的酒瓶和饮料瓶。
她走到床边捞起手机,发现杜虞的电话已经挂了,对方还给她发了条消息。
[既然是肖秘的话我就撤了。]
周琢斐给对方回了一连串问号,可对方只回了一颗爱心,之后便没了动静。
“放在这里可以吗?”肖望指着桌子上的空处,回头问周琢斐。
“可以的。”周琢斐下意识地丢下了手机冲他点头。
肖望看着她,关心的神情不自觉地爬上脸颊,“吕律师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刚刚在大厅他碰上了行政部的一群同事,本来打个招呼便能散了,但肖望看到周琢斐一反常态的行为,便在心里留意上,特意和詹子朗多聊了几句。
詹子朗也没想太多,他知道肖望和周琢斐关系好,说不定周琢斐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肖秘本身就是知情的,所以才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我感觉周姐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遇到点事吧。”
“什么事情?”
“诶?肖秘你不知道吗?”詹子朗这下就不知道当不当说了,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说:“我这样说周姐的事情是不是不合适啊?”
“因为我最近在出差所以不太清楚情况,本来还打算等下去找她来着。”
“要是谈工作就算了吧,感觉周姐心情真的不大好,这两天都不怎么爱说话。”
说到这詹子朗就想叹气,平常就周琢斐跟他聊得最多,也最聊得来,天知道这两天他有多无聊!
“那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个就不大好说了,但肯定是私事,我老看到她用手机和人发消息。”
肖望听到这里也就大概有数了,他觉得可能是和谢淮的协商进展得并不顺利,所以打算上来问问情况。
他先是给周琢斐发了消息,可对方却并没有回复。
按理说他是不该贸然上来的,但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想着上来看一眼情况就好。
一见面他就知道对方的心情不好和谢淮的事情肯定无关,因为她是不可能因为谢淮的事而在房间里喝酒的。
“有进展,不过还得谈呢。”吕律师早就和她打过招呼,谈判期间的一切内容都是要保密的。
“那……”肖望欲言又止:“还有其他事情吗?”
他想,一定是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才对。
此时摆在周琢斐面前的便是两个选择,要不要告诉肖望?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对方在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一定会像杜虞一样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鼓励她早点走出阴影。
可这都不是她想要的,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没什么。”她强撑着昏昏沉沉的大脑回答。
“那怎么一个人在房里喝酒?我还以为你是心情不好。”
“我……”周琢斐靠着墙,低着头,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的确是心情不好,就连肖望都能看出来,说没有,就是在自欺欺人。
但要是说好,那后面又要说些什么呢?
正在她犹豫之时,肖望却发现了什么,用着紧张又担心的语气问她:“你的腿怎么了?”
“什么?”周琢斐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右腿从膝盖到小腿出现了出现了大片的红痕,看上去十分骇人。
她想了想,这应该是刚才盘腿坐在地上,被地毯花纹压出来的印记。
不等她回答,肖望便已经走了过来,“不难受吗?”
周琢斐老实地回答:“其实没什么感觉。”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肖望皱着眉头说着,低头看了看,因为看得不是很清楚,便示意让她坐到床上。
周琢斐也早就累了,只是肖望一直站着,她也不好意思坐下来只能靠着墙偷懒,这下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
等她坐下,肖望便半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遍。
他还记得周琢斐说过自己的皮肤敏感,只要一点小磕小碰就会留下痕迹,他也问过从医的朋友,对方说这算是急性荨麻疹的一种,一般情况下不算严重很快就会消退。
凑近之后,他发现周琢斐的腿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低声道,想着朋友说过冷敷有一定的镇定作用,便随手拿起了放在椅背上的毛巾,又从冰桶里拿了几块冰,用水沾湿毛巾包住冰块。
最后将冰块递给周琢斐:“敷一敷吧,”
周琢斐望着对方递来的毛巾,她的肤质向来如此,自然也早就习惯,哪怕比着更严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
可肖望却如临大敌,把这当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很想告诉对方,其实不必在意的,也许过十分钟,痕迹就会消失。
可当她看到对方关切的眼神,眉宇间的担忧,却又不舍得这份被照顾的感觉。
肖望见她久久没有给出反应,以为她是喝醉了反应迟钝,便不再多言,半蹲着帮周琢斐冷敷起来。
幸亏她穿着及膝的工装裙,他的行为也不算冒犯,只是在移动毛巾的时候需要更加小心一点。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周琢斐还没有反应过来,腿上便已经感受到阵阵的凉意。
肖望抬起头来问她,“会不会太凉了?”
温柔的嗓音就像蜜一样流淌,一同流淌的还有控制不住地心动。
周琢斐难以自持地心跳加快,酒精带来的晕眩感更让她难以分辨此时此刻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也许她就是在做梦吧。
不然肖望怎么会突然出现,又这么温柔地对她?
如果是在做梦,自己又要做什么呢?
她想起了刚刚与杜虞的戏言,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指尖碰了碰肖望的唇角。
和想象中一样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