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汽车已然到达小区附近时, 前方一辆黑色轿车进入二人的视线。
不管是车身,轮毂还是尾灯设计都凸显出优雅质感,但这些都不是最吸引周琢斐的重点, 当她看到车牌号的一瞬间,不自觉地睁大了眼。
汽车刚刚靠边停下, 周琢斐便迫不及待地抓着肖望的衣袖向她求证:“肖秘,那是不是凌总的车?”
整个寰宇就没有不认识凌煜车牌号的员工。
“是的。”肖望虽然也对凌煜的车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 但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还是集中在了眼下。
他低头看着周琢斐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她没有做美甲,指尖沾着淡淡的粉色,那是健康的光泽, 竟意外的与他的湖蓝色西装十分相称。
而周琢斐在看到凌煜的车出现在这里时,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剧情开始了。
很快她又看到岑欢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下了车。
她下车后又回头看了车内一眼, 表情欲言又止, 而汽车则是从她面前毫无留恋地开走了。
对方见状也只得转身离开。
肖望看到周琢斐的表情变化,猜测地问:“你认识她?”
“嗯,是我邻居。”周琢斐这下坐不住了, 她松开手, 解开安全带,一手拎着包,一手抱着汤就要下车, “肖秘,我走了。”
“好的,你小心点。”
她打完招呼,麻利地下车想要追赶上岑欢的脚步。
跑了几步,岑欢也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琢斐,你下班了?”
“对啊,今天跟朋友去吃饭。”周琢斐举着打包盒说:“她家汤味道很好哦,你要不要喝一碗,正好趁热。”
岑欢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面对周琢斐的热情相邀,稍作犹豫后选择了接受,“好呀。”
“那走吧,去我家。”
两人一同回到周琢斐家,一进门导演便从卧室冲了出来,对着两人喵喵叫,刻意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撒娇。
岑欢瞬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手上的包包都还顾不上放就开始撸猫。
周琢斐见状则去了厨房,拿出餐具给岑欢倒了一碗。
出来时岑欢已经抱着导演去了客厅,她把汤放到了茶几上。
“你要不先去洗下手?”
“好的。”
岑欢洗了手回来,端着碗坐在沙发小口喝着汤,周琢斐已经顺手打开了电视,不管做什么她都习惯开着电视,放点声音出来不至于太无聊。
“好喝吗?”
“挺好喝的,你很喜欢喝汤吗?那我回头煮一些分你一点?”
“我都忘了你很会做菜了,可能我平常喝得少,所以觉得这个特别好喝。”
“其实煲汤也不是很难,你把食材准备好,放在电炖锅里就好了。”
“主要是感觉准备就挺麻烦的,而且一个人吃饭想随便一点。”
“也对,一个人这么弄的确很麻烦。”岑欢不知道忽然想到些什么,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了。
周琢斐见状,小心地问:“你是不是想小谢了?”
岑欢笑了笑说:“他刚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有点不适应,但是走了之后感觉家里特别安静。”
“你们还没联系上吗?”
岑欢摇了摇头,这些天她尝试着给谢涯打过很多电话,但都没能联系上,除了对谢涯的担心外,她也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也许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周琢斐安慰她说:“别担心,这小子肯定过得比你我滋润多了。”
尽管知道这只是安慰,但是听到周琢斐这么说,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汤,岑欢的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她顿时觉得,能够和周琢斐当邻居实在是太好了。
岑欢的人生经历过太多波折,她从不指望有人能够关键时刻拉她一把,但能在她心情不好时,给她送一碗汤,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做温暖贴心的帮助了。
“谢谢你,琢斐。”
“这有什么好谢的。”周琢斐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她也有想过直接问岑欢刚刚是怎么回事,但是对方的情绪状态明显不佳,她瞬时便将其和自身状况联系在一起,便不打算问了。
只当请岑欢过来坐坐,喝喝汤算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岑欢却主动开口说:“琢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周琢斐回答:“当然可以,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好怪哦。”
“假如现在有一份工作摆在你面前,报酬很丰厚,但是要求非常严苛,你会考虑吗?”
“我觉得这问题得分两部分看吧,首先报酬丰厚是有多丰厚,足够打动你吗?其次就是要求苛刻到什么程度,是不是不能接受,高风险高回报,也蛮正常的,这年头钱哪有那么好挣啊。”
“报酬非常丰厚,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次。”
“那工作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岑欢顿了顿,一脸为难道:“抱歉,我不能说。”
周琢斐彻底了然,岑欢说的八成就是跟凌煜假结婚这事。
不过再怎么说,凌煜起码也是跟人有说有量,而不是直接叫到车里,支票一丢说你跟我吧。
“我觉得人要务实一点,先把当前问题处理掉,首先你先问自己一个问题,你真的那么需要钱吗?”
岑欢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很需要。”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周琢斐猛地一拍大腿:“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人得先吃饱饭才能谈下一步,不然人都饿死了,谈其他的又有什么意义?不过选择权在你手上,旁人怎么想其实也不重要,你说呢?”
“而且我觉得有些事情其实从你的第一反应就能看出来态度了,人的思维也许会自己欺骗自己,但是本能不会。”
“什么意思?”
“我举个例子,假如现在有个很讨厌的人跟我提了一个要求,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让他滚远点,而不是去考虑这件事情值不值,换句话说,你现在犹豫那就说明你并不是很反感这个提议,那不就是有的谈?”
周琢斐的思路越说越清晰,没错就是这样。
哪怕再来一次,她也只会面对谢淮大喊fxxk off,而不是犹豫地去想这件事情到底值不值得。
她侃侃谈完,意犹未尽地摊摊手:“总之我是这么想的。”
岑欢听后陷入了思索中,一个人在思考问题时,总是会被一些思维所限制,但是在听了不同的声音后,便会获得更多的视野。
周琢斐说的一点没错,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挣钱还债,至于其他问题,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包括她有关于婚姻神圣的观念好像也不重要了。
背着巨额债款的她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过上自己梦想中的婚姻生活呢?
想明白后,岑欢起身向周琢斐道谢,现在她需要再好好想一想。
对方十分认真地叮嘱她说:“一定要记得签合同,一定要看清楚条款再签字!别不好意思,一定要逐字逐句地看!”
岑欢连连点头,不过等她走后,周琢斐才想起来和岑欢谈交易的是凌煜,人家必然有个专业团队编写婚前协议,自己的提醒好像有些多此一举。
不过也不要紧,多长点心眼也是好的,要是人家让你签你就签,岂不是暴露你好脾气,任人摆布的性格?
周琢斐不由得开始马后炮,甚至开始唾弃自己:刚刚面对谢淮的时候她就应该更硬气些的,当时怎么就紧张起来了呢?
想来也是因为她没经验吧,不过一般人谁会有这种经验啊!
直到手机再度响起,周琢斐看到杜虞的消息,才想起来自己还约了好友详谈,结果一走神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她急忙给对方拨去电话,接通后开口便是道歉请罪。
“抱歉抱歉,我才回家!”
杜虞则是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回复:“我看你是和肖秘吃饭吃得太开心,把我给忘了吧。”
“……哪有。”
杜虞敏锐地从周琢斐的停顿里品出一丝不对劲,她如同一名侦探般指出好友的破绽:“嘴上说着没有,其实心里高兴死了吧?”
“我……你别乱讲。”周琢斐慌乱地反驳,明明杜虞也不在眼前,但她却有种被对方直视看破的感觉。
“那你说说,今天为什么会和肖秘一起吃饭?你不是说工作日不出门的吗?”
“这事情就说来话长……”
“那就说重点!”杜虞的语气已经不自觉地兴奋起来,她就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有事!
“那就先从故事开头说吧,今天我差一点就成为了千万富翁……”
杜虞还以为自己即将听到好友千年铁树终开花的浪漫故事,没想到开场就给她来了一场大戏。
等周琢斐说完后,杜虞沉默了一会儿,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你不是在逗我吧?”
对方会有这个反应,她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要是换成杜虞这么跟她说,她也会怀疑真伪的,现实里大家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
“是真的,现在支票还在我手上。”
杜虞忽然毫无征兆地提高音调问:“你签了?”
周琢斐被吓了一跳,骤变的高音差点让她丢掉手机,“你那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肯定没签啊,我不都说了差点成为千万富翁,这不是没成为吗。”
“那就好那就好。”杜虞这才放下心来,“这东西太玄了,还是别签比较好。”
“我还以为你会说很可惜呢。”
“怎么说呢,吹牛归吹牛,有些麻烦还是不能沾的,这种有钱人能给得起钱,也很难伺候啊,万一一个不高兴,把你给处理了,而且我说实话,就你这个性格……”
杜虞不由啧了一声:“你也赚不了这份钱,你就不是伺候人的性格。”
“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我感觉你在骂我。”
“咳咳,我只是就事论事,咱本事有限,赚不了这钱。”
杜虞实在是太了解周琢斐了,她也就是看着没脾气,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犟,又有精神洁癖,道德观不是一般的高,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去做这种事情。
而且就像她说的那样,这钱也没想的那么好挣,杜虞听过的有怪癖的有钱人多了去了,犯不上赚这辛苦钱。
“你说的对。”果然杜虞还是最了解她的。
“好了,你非常有骨气,视金钱为粪土,简直就是当代道德标兵,我为你鼓掌。”杜虞象征性的拍了拍巴掌,接着迫不及待地转了话题:“那来说说肖秘又是怎么回事吧?”
果然她还是比较想听这个话题。
一听到肖望的名字,周琢斐忽然发觉杜虞和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应对方式好像不大一样。。
杜虞是认可她的行为,肯定了她的选择。
而肖望则是一直在鼓励她,告诉她不要为了这件事情担心害怕,不断的告诉她,她没有任何问题,同时还在积极帮她想办法。
如果放在以前,她觉得有个理解自己的朋友就很好了。
而肖望做地则要比好友更多一些,他主动跳进旋涡,想拉着她一起离开。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周琢斐忍不住低声说:“完蛋了。”
“怎么完蛋了?你别吓我啊。”
“没什么,就是我……好像……”周琢斐自认为面对杜虞一向都是坦坦荡荡的。
但是在面对肖望这个话题时,她却忍不住遮掩起来,不想再多谈。
“没什么。”
“一般说没什么其实都是有什么,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是是……”周琢斐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坦白:“就是我从车里下来后,就遇到了肖秘,当时情绪比较激动嘛,肖秘就帮我调整了一下状态……”
周琢斐声音越说越小。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散发着昏黄光线的安静楼道里。
自己就靠在肖望的怀里,脸颊能感受到渗透西装的体温,只要稍稍一侧头,能听见缓慢沉着的心跳声,就和他的臂膀一样,给足了人安全感。
当时她实在是太慌张,才忽略了那时候的气氛有多暧昧。
平日里别说是亲密行为,就连肢体接触她也经历得少之又少,即便是这么粗略地一回想,脸颊也不由主地有了发热的感觉。
听完周琢斐断断续续地讲述,杜虞实在是忍不住了爆了一句粗口。
“我靠,你俩怎么不亲一个。”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哪里说错了?”杜虞理直气壮地说道,“都到这个气氛了,亲一个才合理啊。”
周琢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颇为恼羞成怒地对着手机怒吼:“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对不起,我忘了你的初吻还在呢。”
“……闭嘴!”
周琢斐和初恋谈了几个月,牵手拥抱自然是做了。但当时的她对于纯爱一词有着非常丰富的幻想,对于初吻这种行为有着超高的仪式感和信念,并没有轻易松口。
也幸亏是这份坚持,让她少了一些糟糕的回忆。
如果她当年要是真的和那人亲了,她可能现在半夜都会坐起来,懊悔地给自己一巴掌的。
“啧啧啧……”杜虞忍不住连啧数声,痛心疾首道:“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氛围,这么好的对象,就这么错过。”
“很多传染病都是通过唾液传播的。”
周琢斐的话听得杜虞喉头一哽,忍不住想要咳嗽一声,“你真的很会煞风景。”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而且人家只是好心帮忙,你不要把问题搞得太复杂。”
“真的只是好心帮忙?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平常不都说肖秘是个很注重分寸的人吗?那他对你动手动脚算什么?”
周琢斐不假思索地回答:“算帮助。”
杜虞无语至极:“你知道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吧?”
“……”周琢斐实在是回答不了,只能发出一声哀嚎,倒在沙发上,巨大的动静将蹲在沙发角上舔毛的导演吓了一跳。
杜虞听到这动静很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你到底怎么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