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还是她刚进公司时的事了。
有次周末她加班, 公司没有安排下午茶,她嘴馋想吃点甜的,于是去休息区买了零嘴, 正好就碰到了下来买东西的肖望。
她已经不记得两人聊过什么,总之最后肖望要请她喝东西, 于是她就选了苹果汁,没想到对方记得这么清楚, 她就不记得当时对方喝了什么。
肖望轻描淡写地说:“这也没什么厉害的, 习惯而已。”
这本就是他的习惯,只是恰巧工作也很需要这项技能。
“那岂不是更了不起了?简直把工作当成了本能。”周琢斐称赞完,感慨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变成这样。”
哪怕她已经上了三年班, 还是做不到把工作当成生活的一部分, 每到周一就有种又要受苦受难的忧伤。
“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好好上班, 尽情生活,本来两者就不该混在一起。”
一开始肖望也觉得应该趁年轻多打拼一些,正好他又遇上了赏识他的凌煜, 于是便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路。
经过几年的努力, 他成为了凌煜的左膀右臂,成为了朋友口中事业有成的典范。
可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已经看不到其他东西,也容不下别的, 就连锻炼也是为了强身健体更好地工作。
朋友们都笑他这是走上了所有成功人士的老路,在事业上得到成就后,便开始遗憾自己的生活,想要查缺补漏了。
只有肖望自己清楚,他已经站在了所能站在的最高点,接下来的路就不是光靠努力就能突破的。
“可是上班有规章制度, 只要按照程序做事就不会出错,就算有问题责任也不在你身上,但生活就不一样了,总是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和奇奇怪怪的事情找上门。”
周琢斐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这已经彻彻底底是在抱怨了,所以肖望不听也罢。
没想到肖望还是问道“你是指你朋友这件事情?”
“嗯……是也不是吧。”周琢斐回答得含糊。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些什么,也许是知道得太多,又或者是自然的情绪波动期。
但她知道,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抱怨也起不了作用。
生活再烂,起码也是能找到一些可取之处的。就比如工作虽然糟糕,但是领导人还不错,虽然有讨人厌的同事,但也有很合拍的拍档。
人生就像半杯水,如果只看着缺失的半杯,而忽略了拥有的半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因噎废食?
肖望见状,实在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小周你太善良了,你不需要为你朋友的人生负责。”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很明白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多少负担,会背负很多本不属于自己的烦恼。
“我知道,但我这人就是没办法把感性和理性彻底分开,哎呀,我没救啦!”周琢斐冲肖望摆了摆手,露出认命的表情。
“那么当你朋友一定很幸福。”肖望感慨道。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割裂,明明是普通人,却要不停地出入名利场,见多了物欲横流、虚情假意的生活,他都差点要忘记,原来世上还是存在着像周琢斐这样真诚善良的人。
“别这么说,当肖秘的后辈也很幸福。”周琢斐笑眯眯地举着苹果汁晃了晃,“能记住后辈喜欢什么饮料的前辈也很难得。”
不知道为何,肖望的心情忽然之间便好了很多。
也许是周琢斐赞美的功劳,也许就是因为心思简单的人打交道本身就是一种放松方式,总之他的心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说说今天吃饭的事情吧。”他转而换了话题,既然自己的情绪得到了帮助,那他也有义务为周琢斐排忧解难。
“感觉这一顿饭你憋了很多事情想说。”
这下周琢斐是真的郁闷了,她问:“我……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紧接着她就看到对方神情认真地对她说:“你确实不怎么会掩饰情绪。”
既然是肖望说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难怪我每次骂小詹,他都能发现。”周琢斐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起来:“看来以后得想个办法练一练我的情绪管理了。
肖望下意识地就想接一句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幸亏他及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因为私心阻碍周琢斐的成长?
他立即整理思绪,以过来人的立场为周琢斐提供了一些经验以供参考。
“我觉得你可以先从这几方面下手……”
周琢斐也没想到今天收获满满,不仅蹭了车,还得到了总裁秘书的独家授课,比起这些,韩楚彬带给她的憋屈感实在是不值一提,所以总体来说她还是赚翻啦!
两人在公园逗留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太阳下山,肖望将周琢斐送回到了小区门口。
周琢斐下了车,按照惯例再次对肖望表示感谢。
“肖秘,今天真的太谢谢啦!”虽然这样讲有点自不量力,但是周琢斐还是想说一句:“以后有事你说话,我也很想有帮助你的机会。”
肖望扬起笑容:“是我谢谢你愿意陪我聊天,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他的气质斯文清隽,长相和气质一样,儒雅温和,毫无攻击性,说话语调也总是温声细语。
这样的形象很轻易地就能获得他人的信任感,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总让人觉得更真诚一些。
不过周琢斐不管这么多,她是真的会相信肖望说的每句话。
“好呀,那下次也可以找我。”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心,反正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那有机会再说,我先回去了,下周见。”
周琢斐目送着肖望的车离开,今天应该算是两人认识三年来相处时间最长的一天了。
如果换做是其他同事,哪怕是罗璟提出想去公园逛逛,她八成都是要选择拒绝的。
她不得不承认一点,就像是她对杜虞双标一样,她对肖望也是有滤镜的,并且这层滤镜足以让她为对方打破一些原则。
不等她回到家,杜虞已经给她了一堆语音消息,不用听就知道肯定是在吐槽。
周琢斐甚至没有点开语音,就已经熟练地在对话框里打下了回复。
[我靠!]
杜虞正输出在兴头上,看到周琢斐的附和更加起劲了,又接连发了数条语音。
等周琢斐换上居家的衣服,给导演添粮添水,躺到沙发上才将每条语音转换成文字快速过了一遍。
不出意外,杜虞就是在吐槽韩楚彬送她回家时的表现,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呼吸也会成为一种罪过。
总之杜虞把韩楚彬批评得体无完肤,不过周琢斐还是从中找到了几个关键点。
首先韩楚彬主动坦白了前几天找周琢斐帮忙送了谢礼的事情,委婉地表示自己可能与周琢斐之间存在误会,请杜虞能帮忙解释一下。
其次他对杜虞和周琢斐当着他的面讨论其他男人而感到不满。
前者周琢斐已经见怪不怪了,诡计多端的渣男罢了,但是在看到后一条时,她还是无语地连续给杜虞发了三个问号。
[他该不会以为这样显得他占有欲很强,很有男友力吧?]
[我当时是真得没话说,差点就想跳车跑路。]
[哈哈哈哈哈!自己选的男朋友,自己受着吧!]
[我是真的累了,一年之内我再也不想谈恋爱了。]
[是真的才好呢!我就希望你下次能稍微谨慎一点,好歹考察个两三个月再谈嘛。]
[我这不是想着一边谈一边考察也行嘛,谁知道……]
[吃一堑,长一智吧,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再说。]
周末两天周琢斐都呆在家里,逗逗猫,看看番,无事可做就是最好的休息!
期间杜虞告诉她,韩楚彬发现自己看不到周琢斐的动态了,于是拐弯抹角地找自己打听是怎么回事,被杜虞想方设法地给糊弄过去了。
她也知道好友现在对韩楚彬的耐性为负无穷,所以也尽可能地不给她添麻烦了。
周琢斐也是实在不明白,她都已经表态成这样,话难听得就差直接指着对方的鼻子说滚远点了,为什么韩楚彬还要执着呢?
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太有魅力,所以绝对是对方有病,大病!
[按我说就是犯贱呗,之前谈得都很顺利,现在遇到一个爱答不理的,就想千方百计搞到手,觉得刺激。]
[太无聊了,你能不能早点把这事情处理好,感觉他呆在我的好友列表,也会伤害到我的电子好友们的。]
[应该快了,江慎这两天跟我说有点眉目了,我下周去事务所找他。]
[他还有事务所呢?]
周琢斐没想到江慎的私家侦探竟然如此正规,连事务所都有。
[开玩笑,人家真的挺专业,这是我觉得钱花的最值得一次。]
[能不值吗,好几个月的工资都搭进去了。]
[哎,你那个生日礼物能折现吗?我忽然感觉我挺穷的。]
[行了行了,你生日我再给你包个红包。]
大钱周琢斐是出不了,但零头还不是小菜一碟?
转眼又到周一,在迈进寰宇大门的时候,周琢斐莫名就想到了前两日和肖望的谈话。
原来她一直以为肖望是那种一心头在工作,无心经营生活的人,没想到对方竟然在羡慕她的生活?
等等,她的自我感觉是不是过于良好了一点?
试问一个按年薪算薪资的总裁秘书为什么会羡慕一个按月拿工资的行政专员呢?
想到这里周琢斐反手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清醒点,周琢斐,开工了!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工作的好处就是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行政的日常工作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不断地从山脚往山顶推石头。
这周天气不是很好,阴雨连绵,周琢斐却总觉得这天气就像是预兆,预告着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今天一下班,她便收到了杜虞的消息,她今天就要去和江慎见面了。
周琢斐看到这里时,也是长舒一口气,可算是能把这个麻烦给解决掉了。
她让杜虞见完江慎就给她电话,下雨做什么都不方便,她也就打算回家随便弄点吃的,安心等消息好了。
没想到一回到家,迎接她的就是怎么也打不开的灯——竟然停电了。
周琢斐愣了愣,他们这里都是按月抄电表交钱,不存在缺电费,难道是停电了?
她从门口退了出来,特意看了一眼岑欢家,隔着门看不出有电的迹象,但隐约传来了人走动的动静,于是她敲门打算问一问。
“咚咚。”
之后脚步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直至来到门前,下一秒,门被打开。
“岑……”周琢斐正要开口,却惊讶的发现面前的人是一头红发,在屋内暗淡无光的环境下异常显眼,她差点以为是岑欢顶着个鸡毛掸子。
但她越看越不对劲,因为她发现这人是个短发,而且看体型明显是个男人。
“找欢姐?你等一下。”
随着男人一开口,周琢斐听到耳熟的嗓音,立马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怎么是你?”
这不就是那天在新世界碰到的,被富婆小姐姐纠缠的酒吧员工么?
对方听到周琢斐的话也立马抬头,果然就是他!
红发小哥今天没做造型,头发也乱糟糟的,倒是衬得他有些稚嫩,看着年纪比上次小多了。
“你?”谢涯看到周琢斐不免愣了愣,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面前这个上班族打扮的年轻女人他见过。
他稳了稳心神,快速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没关系,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无其事地同对方打起招呼。
“原来是你啊,这么巧?”
“小谢是谁啊?”岑欢从屋里出来,见是周琢斐笑着打招呼:“找我吗?”
“我是想问问你家有没有电。”
“没有电的,下午楼长过来说电路要检修,要到晚上才能恢复。”
“原来是这样,那你家有打火机吗?”
周琢斐家里是电子打火灶,没电的话必须用打火机才能点燃。
“打火机?好像是有的,我找找在哪儿,你要不进来坐坐?”
周琢斐随口婉拒:“不用了,我在门口等一等就好了,要是找不到就算了,我出去随便买点吃的好了。”
随着岑欢又进了屋,门口只剩下了周琢斐和那个不知姓名的红发男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对方大方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谢涯,是欢姐的同事。”
周琢斐不忘保持人设:“你好,我是周琢斐,我就住在隔壁,岑欢现在也在新世界工作吗?”
“是的,我们应该在新世界见过面?”
周琢斐也不知对方是真忘记,还是假忘记,毕竟当初自己可是差一点被当成枪用了。
要是真的忘记了,只能说明他是个惯犯。
“应该吧。”她含糊不清地回答:“反正我对你有印象,你在那里有演出对吧?”
“是的,我兼职在那里做歌手。”
“这样啊,也不错。”
“是吗,哪里不错?”
周琢斐本来是随口一句客套话,没想对方竟然还当真了,她真的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实诚”人了,而且她莫名觉得这人语气有点冲,和上次撞见时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
她想了想,回答道:“据我所知新世界应该是本地最好的酒吧了吧,能在那里驻唱,说明你的水平肯定很不错吧。”
杜虞常说周琢斐长了一副不会说谎的脸,再加上语气坦率,所以说什么都像是真的。
不过事实上也是这样,不管好话还是坏话,她几乎只说真话。
谢涯年纪虽小,但见识却并不比任何人少,周琢斐是调侃还是真心,他也能听出来。
在判断出对方是实话实说后,他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看来当初的想法没错,对方的确是个老实本分的白领,和他的圈子应该没有太大关联。
应该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