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
离开, 说得容易但他们要怎么离开?
在这里他们有房子有工作,两人所拥有的一切能供着三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一旦丢掉, 他们靠什么为生?
还是说举家搬去生产大队,靠着工分养活一大家子?
可要真的作出这个决定,那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是愚不可及的傻子。
生产大队的乡亲们盼着念着就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城里人, 拿着铁饭碗吃着商品粮, 巴不得能成为城里人, 他们要是放弃在城里的一切回到乡下, 两个从没做过农活的大人该怎么挣足够的工分?
三个孩子的学业又该怎么办?
李珍直接摇头,“我不同意, 我不会回生产大队。”
“不不不, 我不是说要回乡下。”马季安见她误会了, 立马解释着,“我那么拼命才从乡下走出来, 又怎么可能回去?”
从乡下人变成手握铁饭碗工作的城里人, 这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家里人都以为他的运气, 换做另外一个人也能行,所以从不觉得他多厉害, 只会觉得他挡了路,没有他,不管是其他哪个兄弟都成。
运气确实有运气, 他运气好遇到一个好师父,跟在他身边学了几年电工。
但人家为什么会教他?
因为师父出了意外瘫痪,连师父的儿女都嫌弃不愿意照顾他,将人直接丢回乡下, 每个月花两块钱请一个鳏夫帮着照看,可那鳏夫拿钱不办事,任由师父在破屋里自生自灭。
是他觉得可怜,无事时去看一看帮一帮。
不过那时也不仅仅是可怜,他也是对城里很盼望,难得大队来了一个城里人,哪怕是被家人嫌弃丢回来,他也挺好奇,想着能不能从师父嘴里得到一些关于城里的事。
一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担心过去后被人赶出来。
后来发现特别顺利,能从瘫痪在木板床上的人嘴里听到他最想听到的事,尤其是他居然还提出要收他当徒弟,教他电工的活计。
那时候,马季安高兴得不得了。
哪里会想那么多?直接跪在地上就磕了三个响头。
直到六年后师父去世,看过他留下的信件才知道。
其实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局。
师父是瘫痪了但脑子还清楚,他很明白自己被家人抛弃,鳏夫也对他不管不顾,照这么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
正好他这个愣小子凑了过来,用教学电工为由,让他照顾了整整六年。
照顾一个瘫在床上没法动弹的成年人,那是真的不太容易,而且那时候他还在大队挣工分,又要忙地里的活又要照顾一个瘫痪的人。
那时候家里人特别不理解,觉得他吃里扒外,异想天开,宁愿照顾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在家多干活,时常对他指责又打骂。
结果到头来一切都是骗局,师父教给他的电工活只能算是皮毛中的皮毛,如果他的电工技术真的那么厉害,他家里人看到这点就不会把他丢到下乡来自生自灭,完全可以留在家里教导孩子们技术。
毕竟他只是瘫痪了,嘴巴还是能动弹。
会丢弃,无非是觉得他毫无用处,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马季安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六年的付出让师父多少有些愧疚,死前留了一封信给他,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当时的他是真的很难受。
但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师父的死难受呢,还是因为师父欺骗了他。
不过就现在来说他还是感谢师父的,哪怕是一些皮毛至少也是让他入了这行,好歹还有勇气出门闯一闯。
十年前想要找工作比现在来的容易。
尤其是他勉强算得上是技术工,鼓着勇气来城里试了试,但试了好几次都是失望而归,面对家中的取笑他还是没放弃。
直到有一次在试工的时候,小厂里的电路发生爆炸,没一个人敢进去切断电源。
是他冒着被炸死的风险冲了进去,好在有惊无险,电路被切断而他身上最后一件稍微体面的衣服也被电火烧得尽是小窟窿。
可就算如此那家小厂还是没留下他。
不是城里人,没门路,没学历,光学会了一点点皮毛哪里算得上是技术工?
塞了他五块钱当作奖励,就让他回乡了。
一次次失败让他有些筋疲力尽,但每一次去城里试工,他想成为城里人的念头就越来越浓郁。
即使失败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就想着等过年后再去城里试试。
结果没想到,他还没去就等来了电机厂的招工通知,原来是电机厂知道他英勇的行为后,决定给他一次机会进厂当临时工。
马季安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聪明人。
不然也不会被师父用一根“胡萝卜”钓了整整六年,进了电机厂后主任是拍着他的肩膀夸他英勇,说很看重他,让他好好跟着厂子里的老师父学学,等技术学上来就给他转正,以后说不准还能当个小领导。
可主任实在是高估了他。
光是转正他就花了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后来他站在主任面前,主任都不记得他这个人是谁了。
再后来年年评优都没他的资格,升职加薪也轮不到他这个小电工,无非是混混工龄才把工资涨到了三十块出头。
不过他自己倒是觉得挺满意的。
能从乡下走出来成为城里人,他已经特别满足了,就算在电机厂待了大几年也不过才拿三十多块钱的工资,但比他工资少的人大把,他好歹还能被厂子里其他人称呼一声“马工”,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技术工种了。
在他原先的计划中。
等自己老娘去世之后,他就不用被家里人压榨,自己拿的工资也能自己做主,攒个几年能给闺女攒笔嫁妆,也能给儿子讨个媳妇。
到时候也能教教儿子一些电工的活,以后好让他接自己的班。
只可惜他前头的那个媳妇没熬过来,跟着他受了不少苦,结果一点福都没享到人就没了。
后面会有再婚的打算,也是想着找一个厉害点的媳妇,能帮着摆脱老家的压榨。
虽然没能娶到姜双双,但能娶到李珍也是他的福分。
这段日子要不是李家的人帮着,老家那群亲戚指不准过来闹了多少次,要是日子也能这么过下去,他觉得也挺好的。
可是!!
他实在是怕了姜清!
前些日子还觉得姜清是他的福星,先是把他娘送去了农场改造,跟着把他两个弟弟送到局子里蹲十几年,一下子解决了他很多隐患。
就凭老家待着的弟媳侄子们,只要有李珍在谁也奈何不了他。
可他错了。
姜清绝对不是他的福星,而是他们整个马家的灾星!
再在这里待下去,姜清迟早把他也送进局子里。
都敢在他面前脱光衣服,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真闹起来说他耍流氓,谁又会相信耍流氓的人是她?
到时候被抓进监狱有理都说不清,还不得含冤坐个十几年的牢?
所以必须得走,而且还得悄摸摸地走,绝对不能被姜清发现,要不然他想走都走不了了。
只不过就算要离开这里,他还是不愿意回乡。
拼了命才走出来哪里愿意回去?
所以李珍不在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厂子里打听个消息,便道:“前年东北那边有个小公社建了个机房,因为缺少技术工,便向咱们厂子递交了技术工调职的申请。”
不过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虽然那边同意加工资,但是位置处于一个东北的小疙瘩,属于才成立不久的公社,周边环境还在开发中和农村没什么两样。
而且路途遥远,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得来,谁愿意和家人分开跑那么远的地方工作?
主要是他们又不是没工作,人家要的是电工,缺的就是技术工,他们本来在电机厂拿的就是技术工的工资,自然不愿意为了多加的那几块钱远离家乡,去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当时主任就问到他这里来。
那时候他媳妇还在,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舍不得走,哪怕被老娘和几个弟弟压榨,但他们更怕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到时候要是过得不好又或者被人欺负,他们想回都回不来也没熟人帮着搭把手。
还不如待在这里继续熬,熬到老娘去世就彻底解脱了。
可现在他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再熬就两种可能性。
要么被姜清送进局里,要么被姜清逼疯。
所以还不如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不等李珍发问,跟着继续说:“那地方确实比较偏厂子也特别小,也就百来号人的样子,但厂子小有厂子小的好处,真要过去了算不上大师傅但怎么也比现在来的强,人家承诺了只要我愿意过去,在原先的工资上再涨十块钱。”
就是因为又小又偏,有能力的技术工人哪里愿意过去?
倒是便宜了他这种不上不下的技术工,在这里什么都上不上,可要是过去了多少也能混个小头头当。
李珍听得认真,跟着问道:“住房问题呢?”
马季安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的道:“他们的厂子很小,没有建家属院也就不可能分配房子。”
李珍皱了皱眉头。
马季安又赶紧说:“不过人家说了,厂子里可以给咱们划一块地,我们可以自己修,只要能拿得出钱修四五间房都成。”
到时候他们两大三小,一人一间房都没问题。
“哪来的钱?”李珍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也在盘算着。
马季安肯定是没钱的,原先的钱都被马老太拿在手里,他就算偷偷攒了一些也攒不了太多。
她手里倒是有一些钱,临时工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家里也没让她拿钱补贴过,所以这几年来倒是存了有四五百块。
这些钱修四五间平屋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该不该拿出来建房就是个大问题。
“我有想过,咱们现在住得这两间房属于厂子的,我真的要调职了房子也得给厂子收回去。”马季安是真的有想过,因为实在是太想跑路了,所以这些天想来想去还真给他想出了不少法子来。
他继续说着,“不过在走之前,咱们可以先和其他工人换房拿个差价,再让厂子把房子收回去。”
虽说是厂子里分配的房子,但只要他和另外一户人家都同意,在厂子做个登记后就能调换住房。
他现在住的是筒子楼。
对比大杂院多少要稀罕些。
要是他愿意换,绝对有住在大宅院的人掏钱置换,等他把住房换到了大宅院,调职后厂子就算收回也只会收回大宅院的房子。
马季安伸出两个巴掌,“我问过了,有人愿意拿一百块钱和咱换,这钱虽然不够多,但咱们可以先建一两间房,好在孩子们都不大,咱们这几年多攒攒肯定能多建几间。”
李珍看着他,连这个都问过,显然他真的很想离开这里。
“还有,那边承诺过我要是过去可以安排一位家属的工作,也是临时工,和你现在拿的工资差不多。”马季安是真的很想说服她,“咱们要是过去,我的工作属于调职,但你那份工作完全可以让家里其他人接班,你大侄子不是明年就到了要下乡的年纪吗?是卖是给都随你,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李珍沉默不语。
这还真说到她的心坎上了。
今年还没轮到大侄子,但家里已经有些着急了。
攒了钱却没门路,眼瞅着明年大侄子就要下乡,急得他爸妈头上都开始长了白发。
她原先就想着,实在是不行就将自己的工作让给侄子。
倒不是她心软糊涂,而是娘家对她是真的很好,被男人骗心骗身,要不是这些年家里护着她顾着她,她这些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就连现在的工作,也是在她明确表示不想结婚后,家里凑了钱给她买来得。
早几年的事了,那时候工作指标比现在好买,但也是花了家里四五百块钱,这钱家里没让她出一分,自己拿得工资也是归她自己攒着。
全家人这么全心全意对她,她怎么可能冷眼看着大侄子下乡受苦?
所以马季安说得这点,她还真心动了。
她过去了,照样有一份临时工的工作,而在屠宰场的工作就能让大侄子接班,卖肯定不会卖,毕竟真说起来这份工作也不是她花钱买来得,可没脸让家里掏钱给她买工作,现在她又卖回去,那岂不是收了家里两回钱?
而且……
“而且咱们要是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就没人知道豆豆的来历。”马季安看着床榻上睡得脸包通红的男娃,他小声道:“到时候,我们可以说豆豆就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也就不会有人在豆豆面前胡说八道了。”
李珍沉默着,也侧头望过去。
她刚刚就想到这点。
偏了些远了些,周边一个人都不认识,想想就觉得不太适应。
可不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好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曾经被男人哄骗的事,也就不会有人猜测豆豆是个野种,更不会用异色的眼光盯着他……
在那里,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喊她妈妈。
也能如同正常孩子般生活。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心动了。
虽然会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乡,也得和父母兄弟离得很远很远。
但她真的太亏欠豆豆了,是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却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好好照顾过他,就因为她的愚蠢和自私,让他饱受非议……
可如果真和马季安说得那般,即使很偏僻但怎么说也是公社,迟早会好好发展,一个小厂总能慢慢发展起来,只要把握住机会不一定过得比现在差。
到时候他们两人都有工作,工资对比现在还要高了十块钱左右。
房子虽然要重建,但那不属于厂子分配,是他们自己花了真金白银修起来得,不说最后是不是归他们,但旁人也不是随便想拿就拿走。
而且那地方人少,只要他们有钱就能多盖点房。
不像这里,有钱也不能自己私自盖,她娘家那么多人挤得屋子都快塞不下,找遍了关系也找不到其他空屋。
如果真的过去……
她的想法和马季安不一样,房子不拿去置换,而是用她的工作换一份电机厂的工作,什么工种都行,杂活累活都没关系,只要大侄子是电机厂的工人,再寻一些关系以及看在马季安“自愿”调职外地的份上,将这两间屋子留下来让大侄子住。
两间留不住,能留一间也好。
哪怕最后要花一些钱也值得。
不然等侄子结婚,总不能还和一群人挤在一块吧?
不过这些她并没有跟马季安说,打算回了娘家和家里好好商量下,她现在就一个疑惑,“你为什么突然想离开?”
以前被马家的人那么欺负他都没想走,为什么现在马老太被送去农场、马家兄弟去坐牢后他反而要离开了。
可李珍没想到的是,她就这么一问,马季安就红着眼睛在她面前哭出来了,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落泪,眼泪哗哗流,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委屈得不得了。
“……”李珍看得特无措,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不过好在马季安并不需要劝慰,他只想诉说满腔的委屈,“你是不知道姜清那人有多可怕,我实在是受不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怕自己会被她逼疯。”
李珍挑了挑眉头,“她可怕?”
她倒是知道姜清这个人,说实话,挺不能理解的。
她会选择嫁给马季安,与其说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倒不是说就仅仅只是一场合作,马季安这人虽然窝囊了些但心不坏,但如果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嫁给他,更不会死皮赖脸地直接上门巴着不放。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马季安现在都已经结婚了,姜清还有纠缠的意思,如果不是知道马季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甚至都会想着是不是马季安私底下跟她勾搭过,不然怎么姜清到现在还不愿意放手?
她皱着眉头,问道:“你和她见面时,是不是做过什么让她会错意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马季安委屈得不得了,他就知道会这样,不管这事说给谁听,所有人第一个想法都不会是姜清的问题。
李珍说得都算委婉了,说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姜清会错了意,这要是说给其他人听,别人一定以为是他私底下勾搭了姜清,才会让姜清对他用情至深。
可天地良心啊,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以前能躲就躲,后面在局里见面,他就是对姜清感谢了一番,感谢她把他那两个恶心的兄弟送进了局里,总不能就因为他感谢的两句,让姜清觉得他对她有爱意吧?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李珍实在是看不得他委屈巴巴的脸,一个大男人怂得不像样。
她跟着问:“那她做了什么让你突然有了离开的想法?”
“她……她……”马季安一脸窘迫,姜清做出的那些事他连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敢做出来的。
“嗯?”李珍等了半天,就是没等到一个回答。
不过她也不怎么好奇,她脑子里想的反而是他先前说的那些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和家人分开,但除此之外去北方公社不管对于他们大人的发展也好,还是对于孩子们,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说豆豆,就拿另外两个孩子来说也更好一点。
因为她和马季安发展得越好,最后得利的肯定就是孩子们,她觉得有必要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
要是可以就早点决定下来,毕竟有很多事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见马季安一直不说,李珍也懒得等了,正想起身时就被马季安的话给惊了一下,愣了一会才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说的啥?”
听清了,但真的不敢信。
感觉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又问了一遍。
马季安坐在板凳上,双手互抠手指,一张脸上又羞又恼,干巴巴地重复了一句:“她在电机厂的办公室里,对着我把衣服脱光了,还差点朝我扑过来……”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感觉自己的清白都要被毁了!
太可怕了,他必须要跑!
“????”
“…………”李珍整个人都呆了,哪怕第二次听她还是有些不敢信。
“电机厂的办公室”、“脱光了”。
这真的是人类的语言?
她一时之间是真的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她可真是个疯子。”
……
姜清确实是个疯子,王老太也跟着她发癫。
她本来就特别迷信,听到老闺女说起做梦的事后,她忍不住想起当初怀着姜清时有个和尚就跟她说过,但到这一胎怀的可是天命之子,这要是早个几百年,当个皇帝都有可能。
虽然后来那个老和尚被人打断了腿,说是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准就是来骗钱的。
但现在想想说不准批在老闺女身上的命格是准的呢?要不然老闺女为什么会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还在现实灵验了?
肯定是命中带着福气,以后注定要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
想想十年后她女婿一年就能挣一万块钱,嘶!那她这个丈母娘不也得跟着享福?
所以她想着,一定得帮帮姜清把马季安给拿下。
就算最后和姜清的梦有偏差,挣不了一万块挣个几千也不错呀,反正怎么都比她那个瘸子女婿来得强。
不过这两天倒是抽不出时间去接触马季安,老头子可是放了话,说这次旧仓库要是真处理瑕疵布,要是好好计划计划说不准能够挣上一笔。
十年后的一万块钱很诱惑人。
但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现在要是不抓紧点挣钱,她怕都活不到十年后。
所以马季安的事只能先放一放,现在姜家全部人都配合姜楠楠,争取从旧仓库拿下一批瑕疵布,跟着转手卖出去。
这可不仅仅是姜家一家人的想法。
旧仓库要开仓的事纺织厂的员工基本上都知晓了,现在该凑钱的凑钱、该出力的出力,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旧仓库那边的动静,打算一有消息,就带着钱买货!
许谭两兄弟接的是旧仓库记载的活。
原先可没人会搭理他们这种短工,毕竟干一段时间也就遇不着,也没必要费心去打交道。
可现在却不同了,上班前以及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来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
有些人好奇旧仓库有多少匹瑕疵布,又有人好奇有瑕疵的地方会不会太多,还有人好奇都是些什么料子和花纹……
反正身边的位置就没空过。
一开始两人还不好说,后来也是小组长当众说没关系,他们才将这些数据说了出来。
等午餐结束后,两人手上或多或少都被塞了一些糖果和果子,全都是其他工人为了感谢送给他们的。
“反正那些数据别人想查也很容易查到,咱们说出去还能得个好。”小组长在离开之前还夸了他们一句,“不过我没想到你们记得这么牢,好些地方我都没记清呢。”
许谭挠了挠头,“也是向大队长学的,我和大哥各自记不同的东西,这样需要记住的数据也就少了一半。”
就比如说他记料子的数量和花色,大哥记瑕疵的程度和堆放的位置。
两人交替着来记,工作量就比旁人来得轻松。
小组长点了点头,“是个好法子。”
而一旁的许莫将收来的糖果和果子塞进了小组长的手里,“孟哥,我记得你家有孩子,这些零嘴你就带回去吃。”
许谭也跟着点头,“对对,给孩子哄哄嘴最好。”
小组长半推半就,最后也只收了一半,跟着道:“我记得你们提过老家要来人了吧?正好今天的事不多,你们两兄弟就派一个人去车站接人,省得找不着路。”
两兄弟连连道谢,最后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许谭去车站接人。
先前联系过,爸的意思是把今天的农活趁早干完再过来,应该也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到。
这时候去车站等个把小时差不多就能等到人。
许谭在去的时候,还专门找人借了水壶装点热水带过去,就怕爸一路赶来渴到了。
等他搭着大巴到车站时,挂在墙上的大钟正好指向两点左右。
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眼睛就盯着车站的方向。
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突然一下站了起来。
在走进来的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对着前方大喊一声:“赵丽珠!”
这一喊,人群中有一人对着他招手,许谭笑得咧开嘴,他对象也来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