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安一脸迷惑:“侯爷, 少了什么东西吗?”
贺知煜抬头道:“冠玉呢?”
竹安没见过这东西:“什么样子的冠玉呀?”
贺知煜努力想对他描述:“就是……就是暖白色,看起来很是简单, 不加雕琢……”却发现自己好像说不清楚:“算了,我自己去找!”
贺知煜说完,自己两步冲进了扶摇阁。
扶摇阁中仍留有些下人,都知道侯爷是不进来的,每日只在院子外站上许久。此时见到贺知煜急匆匆地跑进来,俱是一愣。
竹安也跟着他跑了进来,冲院子里的下人们喊道:“都别干活了, 来帮侯爷找冠玉!别管什么样子的,凡是冠玉都找出来!”
下人们虽不明就里,也跟着放下了手下的东西, 开始在扶摇里细细寻找了起来。
贺知煜发觉自己的心跳得极快, 快得仿佛于胸腔内摩擦成了烧灼一片。
他还没有全然想明白冠玉丢了到底有什么要紧,但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很关键的事情。
贺知煜冲进主屋一通翻找, 他心口火热如烧, 手却变得异常冰凉, 不自觉地有些微颤抖,仿佛全身血已凝固, 不能再传至四肢。
他就这么翻找了一两个时辰,一无所获。
冠玉本是男子束发用的装饰
, 这扶摇阁里之前都是孟云芍住的, 她走后里面的东西一应未变, 里面本就没什么男子的东西。虽贺知煜自己有些东西在此,但却不多。
众人也跟着把扶摇阁的每一处都找遍了,也是没有。
待到夜色渐浓,贺知煜终于确信这东西就是没了, 他一下瘫坐在椅上,面上浮起困惑之色。
他觉得脑中隐隐浮现出些片段,但却心乱如麻,怎么都连不起来。
竹安亦是十分疑惑,他看贺知煜的样子,知道这定是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了呢。
竹安最是机灵,心知贺知煜看重,这几年也把扶摇阁的东西都精心维护着,再者说自从出了之前清扫下人的那一回事,谁人不知贺知煜心里对孟云芍有多看重,难道真有不长眼的能偷了去?
但竹安谨慎,还是道:“侯爷,要不挨个下人盘查下,看看是不是有人偷拿了。”
“不要。”贺知煜却举起了手制止他:“让我想想,想想,想想。”
贺知煜深吸了几口气,想要理清脑中的一团乱线。
渐渐地,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孟云芍去红隐寺烧香不过三五日,断不能拿着这冠玉过去,且事后也未有在遗物中看到此物。
可这东西却偏偏丢了。
这东西于她那样珍贵,每次都要细细看上多遍,什么时候才会拿走呢?
定是觉得要长长久久离开,甚至再也无法回来得时候,才会把心爱之物一同带走吧。
几个片段纷纷扬扬如落雪般闯进了他的脑中。
是孟云芍和他聊到大盛使团时,过分的关心之语。
是春日宴上,孟云芍莫名其妙就会弹的大盛的古琴,还有和宁乐公主之间似乎一见如故的关系。
是旁人问江大人是不是要去大盛看心上人时他的微笑不语。
是他想起了之前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并未来得及亲自查个清楚明白。
还有之前,之前他出征之前,萧明征怎么说来着?江大人自请去大盛,心情也是不错。
越来越多的片段积攒成了一场暴雪。
忽然,一个念头从他的脑中蹦了出来:难道云芍没有死?
而是……拿着自己本就是要送给情郎的心爱之物去了大盛,同她那以前便是情投意合的江大人去过逍遥日子了?
贺知煜的脑中炸起了一道惊雷。
他猛的起身,朝江府跑去。
因为之前孟云芍的关系,他暗暗留意过,早就知道江大人在京中的住所。
他心里的疑问已经快爆炸了,也再也顾不得什么观察、思量、考证,想要直接冲过去问个明白。
他甚至也不想计较如果真相便是如此,到底这几年对于自己有多残酷,而是只想要一个答案。
如果……如果她真的没有死,他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任何答案。
“天这样晚了,侯爷要去哪里?”竹安追着他问道。
贺知煜已然走远了,从风中飘来一句:“江府!”
正是华灯初上,这几年汴京夜市繁盛,纵是到了晚上,街上人群依旧是熙熙攘攘,反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贺知煜虽骑马前行,但因着人多,也走不快,心急如焚。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到了江府,也许是因为心内焦急,才觉时间漫长。
他急忙翻身下马,上前叩门。
“咚咚咚”。
“谁呀?”里面一个小厮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有人小跑过来开门的声音。
“吱呀”一声,那小厮打开门,见到一个富贵公子哥模样的人,似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因着江时洲一贯人缘极好,小厮还以为是他的朋友。
贺知煜一礼:“这位小兄弟,我是江大人同僚贺知煜,有急事前来拜见江大人。还请帮我通传一声。”
那小厮看他知礼,亦礼貌回道:“哦,这位公子,真是不巧。傍晚主人已经出门去了,估计一月后方归。”
贺知煜一惊,人竟这么快就走了。
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江时洲下午从宫中出来,直接赶在办理通关文牒处下直前签印了文书,回家取了之前已收好的行李,竟连夜就走了,片刻都未在府中停留。
“他竟这样着急?”贺知煜心里越发怀疑,问道。
那小厮解释道:“哦,主人每次去大盛都是如此。基本上攒些休沐的假日就匆匆过去了。听说是路途遥远,大约七八日才能到。”
贺知煜又问:“每次去?你可知道他去大盛的哪里?”
那小厮只是个门房上值班的,年纪尚小,虽在江府待了几年,也没接触过什么利害事情,浑然无觉自己不该透露太多主人家的事情,却因自己在门房上做工,还偏巧知道主人的去向:“就是大盛的国都,盛京,这几年陆续去过几次吧。之前我见管事拿的主人每日出行记档上写的。”
贺知煜急切道:“那江大人是怎么去的?走了哪条路线,你可知道?”
那小厮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主人傍晚时走的,此时已过去了两个时辰,想来已是走远了。公子要追可能也追不上了。若有什么事情,也只能等他一月之后回来再办。”
贺知煜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再问不出什么,道:“多谢。”
贺知煜回了侯府,此时心却安定了下来,聚精会神地开始思考当前情势。
这件事九成九的可能只是乌龙,不过是他思念过切的天真猜想。
也许那冠玉就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偷了去,毕竟那东西真的价值不少。他离家几年,母亲又在祠堂不出,虽家中尚有规矩,但也难免出些错漏。
他亦想起自己托萧明征查证孟云芍在红隐寺中的事情,萧明征动用人力去查,合该是已经查了明白的,给他的信里也清楚交待了没有什么异常。
他又再次觉得自己大半就是痴心妄想。
他觉得必得当面再问萧明征一次,可此时宫门已经下钥,也不便现在确认。
况且江大人已然走了,江大人办了离国的文书,他自己可没有,最快也得明天再办。通往大盛的关口有几处,江大人到底去了哪处?人海茫茫,便是他跟到了大盛,去了盛京,又怎么找到江大人?
他甚至不知道那小厮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门房上办事的小厮也不一定真知道主人的去向就是盛都,就说他贺知煜自己的真正行踪,怕是贺府门房上的小厮不会知道,便是他也会记档,有时也不是真的。
就算他运气十万分的好,真的找到了江大人,若届时是个莫须有的乌龙之事,千里迢迢的,江大人又该如何看他?届时如何解释?自己可真是荒唐得离谱,要去搅扰旁人的风月之事。
细细一想,全是问题。
贺知煜想完其中所有关窍,唤了竹安道:“竹安,给我准备好我那匹黑骥宝马,我现在要去大盛。”
“大盛?!”竹安惊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贺知煜的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说要去书房,去庭院,去公廨。
贺知煜却丝毫不是开玩笑:“对,我时间紧急,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只能带些必备物品。”他又看着竹安道:“你想不想去?”
竹安更是惊呆了,他以前倒是跟着贺知煜去过几次外地办事,但地方都不远,直接去到大盛那么远的地方却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竹安有点想去见见世面,心中跃跃欲试,又有点胆怯,不知道该不该成行。
贺知煜却等不及他回复:“你自己决定吧。我现在立时便要走了,一些文书银钱之类是来不及准备。你这两日帮我办齐了,若是想去可以带着东西过去,若是不想去便托了寄物之处给我送过去吧。”
“得有个相约的地址。”贺知煜想了想,道:“便是在那多邦都做银钱生意永兴银庄的盛京总庄吧,便寄至此处,该是可以联络上的。”
竹安还沉浸在纠结之中,听见贺知煜如此说,赶忙点了点头。
人一旦脑子清醒起来,决心去做一件事,便会发现许多事情并非全无路径,便是再如乱麻的千丝万缕之中,也能揪出一条完整的长线。
贺知煜已然做了决定,才开始思考此事如何办到。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一步错过,让江大人如鱼入大海,难寻踪迹了,可此局并不难破。
大盛如此遥远,光是往返便要半个月,江大人如此心急,定是寻了能最快过去的路,到达盛京可以最快最近的通关之处。人海虽是茫茫,但出关之处却是要人人查验,只能单人通行。
所以,他只要能以更快的速度到达那处,只需等在那里,应该是能寻到江大人的。江大人定是乘车前往,他日夜骑骏马而行,在驿站换马,该是能够更快些。
至于通关文牒,并非只有汴京可办,通关之处亦可。他有京中官员的凭证作保,办起来当会更快一些。
如今,最需要的便是速度够快。
贺知煜想定,没
再犹豫,匆匆于手边拿了些官员文书、银票和几件换洗衣物,便出门了。
秋风清,秋月明。
夜已深了,长街上的夜市已然没了踪影,安静如斯。
贺知煜着一身夜行窄腰骑装,骑一匹高头黑色神骏,伴着马声嘶鸣,朝城门上的夜行通道奔驰而去,惊起了树上一片寒鸦。
……
江时洲到了边境,通关之后到了大盛境内,总觉得似乎有道目光盯着自己。
他假作停下休整,四下暗暗查看,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江时洲怀疑是自己多想了。
他经常一人出门,懂得流寇劫匪的厉害,比常人要格外警醒些。不过因为有此感觉,他便只寻了人多的大路来走。
谁知,他乘车一路到了盛京,这种感觉却仍旧没有消失。仿佛总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的举动。
江时洲来过几次盛京,对盛京某些地方的地形已然有些熟悉了。
他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巷道曲折之处,这里面有个地道的苍蝇小馆子,他曾经来过一次。又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虽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但仍是记得里面的路线。
江时洲假装低头整理了下靴子,忽然一个闪身,便晃进了小巷。
他三拐两拐,拐进了巷道深处,转身进了那苍蝇小馆,在里面又安心点了些饭食用了。
用完饭,他又七拐八绕,从巷道的另一侧出口出来,竟又是一处闹市。他又走了一段,终于来到了一处十分气派的楼宇,上面有“琼华宝肆”几个大字。
那楼宇安然矗立,飞檐斗拱,却贵而不华,古韵悠长。
门口的伙计长相清秀,生了一双明眸,着装亦是雅致精良,看到江时洲进门,招呼道:“您里边请。”
江时洲进了门,却对他道:“我找你们掌柜。”
那伙计询问道:“我们掌柜?可否有提前与掌柜约好呢?”
江时洲笑了笑:“没有。但我与你家掌柜是挚友,若她在此,还请通报一声。”
伙计有些犹豫,但又看这位公子衣着考究,气质不凡,思忖片刻道:“请问您如何称呼?那我进去问问,您请稍候此处。”
此时,却有一个女子似是听见了外堂的声音,从内阁之中走了出来,问道:“外面是谁呀?”
江时洲看见一女子,亭亭而立,浓墨长发如流瀑,容色明艳如春棠。
她着一身早樱色淡雅长裙,又有清雅绣纹点缀,是大盛常见的服饰样式,却又别有明丽风情。
他脸上霎时露出了春风和煦的笑容:“阿笙!”
“江宛?你怎么来了?也没有来信同我说。”
那说话的正是孟云芍,不过自从回到了大盛,她便改回了自己本来的名字,李笙笙。
且从前她在侯府中,总为着规矩体面穿些沉稳老气颜色,如今换上了合适衣衫,却更像肆意盛绽的春花,比以前更是年轻娇妍了几分,衬托出了那出水芙蓉般的天生丽质,明艳不可方物。
李笙笙盈盈一笑,道:“得亏是我今天在这店里,若是没有,你千里迢迢过来,岂非扑了个空呀?”
“我若告诉你,你又该说,让我不要费力气过来。”江时洲道:“如今这生意可真是做得大了,门口那个竟还问我有没有提前与你约好,想见你一面也是不容易了。你如今到底有多少铺子了,今日在这里明日在那里的,上次来差点都没寻到你。”
李笙笙莞尔:“那是,如今可都不是谁都能见我的,你该珍惜。”她想了想又道:“算上这间,在盛京有十三间吧。这里因为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环境雅致,我便常在这处。”
说着,她领着江时洲进到了内里一雅阁之中。
江时洲笑道:“你可真是有能耐啊,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李笙笙笑着望向他,道:“先等我选上了大盛的皇商再说吧。”
江时洲有些震惊:“皇商?你真是野心甚大,还当真要一直在大盛待下去了?我跟你说啊,我这次来可没多少日子,你得陪我,把你那些事情全推掉。”
“凭什么啊?你自己要来的,一声招呼不打,又不是我让你来。”李笙笙如此说,却唤了旁边一个管事道:“看看这几日有没有什么要紧安排,若没有便都推掉吧。”
那管事得了令,便出门去安排了。
雅阁之中只剩下了李笙笙和江时洲两人。
江时洲见周围没了人,低声道:“总叫人跑这么远,什么时候嫁我?”
李笙笙却粲然一笑:“你少来啊,之前便同你说了,我忙得很没那心思,让你也别来。再说了,一年都见不到你两次,你让我如何嫁?”
江时洲面色有些为难,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也是,要不辞官吧?之前本也不想当官,如今却更是被困住了。日日都要上朝,休沐都由不得自己,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货与他们萧家似的。”
李笙笙看他正经,亦是认真道:“不要乱做此想。你嘴上如此说,还不是做了这么多年。入朝为官虽像你刚才所说有些束缚,但真要实现抱负又能去何处呀?你又不是为了他们萧家才做的。从前我便觉得,虽然治学是你所长,但你与你父亲不同,终有一日会入仕做些实事的。”
江时洲叹了口气:“便是什么都逃不过阿笙的眼睛,我却是作茧自缚,给自己出了难题了。”
他停了停又道:“阿笙啊,我其实之前也是总想着,给你些时间,让你忘了从前那些事情,可以重新开始,别逼你太紧。以后……你还有可能接受我吗?”
李笙笙似乎是想了想,道:“我之前两年于婚嫁之事是有些排斥的,但如今也是没有了。若是有好的,我可以嫁,若是没有,我也可以不嫁,自己如今也过得很是潇洒自在了。”
她调皮一笑,道:“你若真想让我接受……那你得努力才行。如今这样,定是不行。难道要我这样放下一切跑回去,做你们江家的媳妇,讨你爹娘欢心,给你做个贤良内助吗,我做不来。况且你家书香世家,都知你文采风流,我一无所有地嫁过去,怕都是觉得是我把你拐跑了吧。”
江时洲听她振振有词,笑道:“好!知道了!你容我想想我当如何努力,这条件可是不低呢。”
说完又道:“那我总该比旁人有些优待吧?”
李笙笙很是慷慨:“这个可以。”
江时洲停了片刻,道:“我这一路走过来看见街上张灯结彩的,今日是大盛的立国日吧?我听说大盛好舞乐,到了这日子,人人上街欢庆舞蹈,热闹非凡。”
李笙笙点点头:“是呀,所以今日这店里的人才少。往日可不是如此清净了。”
江时洲对伸出手来:“那我们一起去跟着人群热闹热闹,踏歌舞乐,漫步出游。先把这些愁人的事情放在一边,今日便先开心开心。”
李笙笙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抬起一双秋水明眸,问:“伸手干嘛?还踏歌舞乐,你会跳吗?”
江时洲面如和风:“不是说要给我优待吗?先给我牵牵手。”他又道:“怎么不会跳,上次来大盛出使,还特意学了,这种欢庆性质的踏歌,不过几个动作,男子女子都能跳,有多难啊,不过图个氛围。”
李笙笙却看着他的手撇撇嘴:“不要,不给牵,这个不算。”
江时洲却没理她的拒绝,径自拉起了李笙笙的手。
那手玉指纤纤,柔若无骨。
李笙笙微蹙着眉头看着他,一副看穿他诡计的样子,
却终是没说什么,被他拉着一起出门了。
……
贺知煜这边,把江时洲跟丢了。
从出关开始,他这一路跟着,江时洲似都没有什么反应。
人都已到了盛都,他心里想到马上就要揭晓答案,心中有万般情绪流淌,似有些“近乡情更怯”之感,微微有些走神。
谁知一个不察,那江时洲竟闪身进了巷子里,没了踪影。
盛京多巷道,若非熟悉之人,实难一时片刻从里面绕出来。贺知煜在里面绕了半天,连江时洲的半片衣袂也没见到,只好又出来了。
贺知煜心下焦急难言。好不容易追到了这里,难道又要无功而返?
他漫无方向走在大盛的街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却再也寻不到江时洲的身影。
这天好像是大盛的什么节日,满城的树木上都挂着红色的喜条,似在庆贺什么。让他想起了遥远记忆中,也曾有一棵这样的树木,于树上挂满了红色喜条,寄托着情人的祈愿。
街上渐渐聚起了欢庆的队伍,笙乐齐鸣,热闹欢腾。
真是个欢乐自由的日子。
贺知煜却似隔离于人群之外,丝毫感受不到喜庆的气氛。
人潮汹涌,他被挤到了街边。
贺知煜有些沮丧。
就在此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忽然于不远之处,从风中钻进了耳朵:“喂,你别进那地方,真要跳吗?”
贺知煜猛然一惊,心跳先于大脑反应了过来,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那是孟云芍的声音。
“让一让,让一让!”他发疯一般想要挤开人群,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根本无法推开人流。
而那声音,又仿佛只是他一瞬的幻想,消散于风中,再也没有出现。
贺知煜固执地请人们让开,想寻到那声音的来源,却似于水中捞起稀碎圆月般徒劳无功。
欢庆典礼已至吉时,正式开始了。
数百发礼炮齐鸣,在天空上绽开了绚丽的色彩。整个盛京都沉浸于一派欢愉自由的气氛之中。
乐声四起,舞蹈纷呈。行进的队伍开始踏歌起舞,路边观赏的人群欢声闹喊。
“不是说会吗,你跳的这是什么?”
又听到一声!
人群本是嘈杂,那声音并不高,却直钻人心,仿佛就在贺知煜身后不远。
他挤在路边看热闹的人群之中,猛的停住了请人们上开的双手,蓦然回首,望向了正在踏歌舞蹈的队伍。
长发如雪泄的明丽女子牵着江大人的手,正伴着欢声乐声,踏歌起舞。
她似乎没怎么练过,动作有些跟不上,江大人应该更是。但两人相视而笑,十分开心。
那是他的妻。
那是让他日思夜想、肝肠寸断的妻。
她笑着,是那样的畅快、鲜妍、自在,和他见过的每一面都不一样。
原来你还活着。
他距离孟云芍已不过几步之遥,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藏了起来。
贺知煜低下了头,趁着人群挪动的间隙闪身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之后,藏匿住了自己的身影,以防被两人看见。
原来你只是不要我了。
真好。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