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到灰海后, 艾萨克这时倒是将表情控制得极好。
只看他的反应，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对方此时越是谨慎，越是说明问题。
严礼说道：“看来就是这样了。”
“墓地是吗？”
艾萨克呵呵一声：“……”
温珀玉的视线从影像上抬起时, 他瞥了眼艾萨克，比起灰海中那片像是墓地的景象，温珀玉此时更在意的是影像中那些悬浮着的半人高幕帘。
幕帘的中央流淌着诡异但眼熟的能量。
“有点像幸运副本里的异常磁场源。”温珀玉指着影像中的黑色幕帘说道。
“是。”伊恩说, 不过他没能靠近那些悬浮的幕帘。在进入灰海后, 伊恩首先遇上的便是无数停浮在“上空”的黑影。
在那一瞬间, 闯入灰海海面之下的人又像是下潜到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世界中, 灰海的表面则是这个世界的上空。
一瞬间的倒置极易令人产生混乱感。
若非伊恩反应快，他在那片灰海中的死亡次数又加一了。
而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黑影正是严礼与温珀玉之前遇上的未知生物。
这些实际由黑色颗粒状物质密集形成的影子在灰海中变得更加扭曲可怖。
伊恩的闯入瞬间引来了它们的注意。
它们就像是这个地方的监管者，会向所有闯入者发起攻击。
在下潜的过程中, 黑色浓雾实际上已经“死亡”了数次, 不过伊恩很快又将自己拼了起来, 恢复形式与那些散不去的黑影还有几分相似。
不过伊恩最远也就只能抵达到一处可以隐约看见下方场景的高空。
再往下他也全无办法了, 就好像他抵达的位置上还有一层坚固的不可见屏障，而这层屏障才是真正的与下方世界的分界线。
灰海的海平面与屏障间的黑色生物只是进入那个遗迹世界的第一道关卡。
闻渊之前说到的那堵保护隐海深渊的墙正是伊恩抵达的位置。
而这个灵维看见的黑色幕帘则恰好悬挂在半空中的这面交界间。
黑色幕帘一半在屏障之下, 一半暴露在上方。
伊恩察觉到危险, 没有轻易靠近,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步入了一定范围，他就会像那些消失在幸运副本中的人一样, 被这片黑色吞没。
“你怀疑幸运者副本的成因正是这片灰海下方的深渊？”
“很有可能，不是吗。”温珀玉思量着，“如果这里就是那些异常副本的源头, 幕帘中的能量更像是来自底下的深渊。”不过话说到这里时，温珀玉念头一动：“幕帘的一半悬在外面……利用这些源头, 或许还能进入到小淳所在的世界。”
濒死者的身份使他们无法被幸运副本选中，不过如果直接找到了进入副本的门，那就另当别论了。
温珀玉转念间的意动令闻渊刮目相看了一眼。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这两人很大可能已经一拍即合。
严礼轻咳一声，将视线转回到五区人身上：“看来你还有其它进入灰海下方的方法。”
艾萨克闻言嗤笑道：“阁下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但话虽这么说，到底他还是清楚当下的处境。艾萨克有些无言的是，对上了这些人，自己还真像是遇上了恶势力。
尤其是二区这人，就从未讲理过。
恰好闻渊这时开口道：“把他交给安德罗·伊格莱。”
说着，冷淡的目光就扫过了五区这人。
艾萨克：“……”
温珀玉点了点头，接道：“是听小淳说起过这件事。”
“将人送到安德罗·伊格莱藏身的海国，让他们父子团聚，也算是做了一件事好事。”温珀玉说。
艾萨克：“？”什么话？
下一秒，艾萨克说：“不麻烦诸位了。”
五区掌管者沉着脸，最后他说道：“钥匙不在我这里。”
他将最后一声哼吞了下去。
严礼一目了然：“安德罗交给淳的墨绿指环是进入这下方的钥匙？”
闻渊思索一瞬，当时假扮王子的那东西的确提到了“信物”，还说了信物从此由弟弟保管。
原来是与遗迹之海的最深处有关吗。
闻渊并不认为隐海深渊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因此对方将打开门的钥匙交给弟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
这些外神想引诱他的弟弟做什么？
“所以你们现在找我没用。”艾萨克说着就瞥了眼温时淳的副本直播，“等他出来了，想进这里面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只要时持有指环。
不过问题又回来了，伊恩眯着眼道：“用回家这个比喻来形容墓地。”
所以艾萨克之前为什么要进入墓地？
五区掌管者梗了一下，他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起手指上的饰品。
毕竟他本人也曾经好奇过，指环的主人，安德罗·伊格莱为什么要到访下方的墓地。
艾萨克知道那枚指环能进入隐海下方，也是因为看见其主人这样使用过它。
严礼与温珀玉对视一眼，在场的几个区域掌管者此刻都想到了一件事，尤其是闻渊，他们想到：
外神一族被迫降临地球时，那一族人中虽然最终只有十人存活了下来，但那艘母舰上曾经搭载着无数的外神生命。
只是很多外神并没能醒过来，在母舰坠毁的过程中，他们的生命就已经终结在了生命舱中。
还有一些，则因为无法适应地球环境而快速殒命。
在这片灰海的边际间，闻渊眉头凝起，他的视线落在海面上。
难道这片遗迹最深处的墓地……
埋葬的就是当初那艘母舰上的亡者？
……
副本中。
在温时淳说话时，雪岭机械人已经明白过来，他的视线落在那枚正悬浮于温时淳手掌心上的几何锥体上。
“这里面是一具完美的机械身躯？”
和Z一样智维、精密的机械体？
不过雪岭机械人仍有些不解，先不提里面的机械体是否能穿越异常空间：“为什么之前没有载入它？”
他知道艾克斯曾经消失过数十年时间。
按照Z的说法，对方应该早已为艾克斯准备好了这台机械载体。毕竟Z后来选择了将意识脱离人类躯壳，也是为了弟弟。但事实上，艾克斯失踪了整整十年。在这段时间里，即使是Z本人，也没有找到弟弟的任何踪迹。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艾克斯当初的灵魂，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一具完全不具智慧的机器之中。
雪岭机械人直觉整件事并没有这两兄弟言谈间那么简单。
而且根据资料显示，哈维斯-1007曾经就是这座治疗中心的高精密度智能机械医生，后来成为了智慧机械。
但在机械与人类的战争爆发后，这么多年里，哈维斯没有一次再踏足过这个地方。
明明知道这里与赞格莱和艾克斯都有着莫大联系，但哈维斯就像是与谁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答应了什么人。
这个智慧机械竟然也没有一次遣人来调查过这座中心。
“是我自己的决定。”温时淳说。
他看着手心的量子储物道具。不进入拥有意识的X - - - 11机体内，的确是艾克斯本人的决定。
“我并不想占据这具身体，他已经有自己的意识了。”
温时淳思索着，好像不是很确定，“如果我拜托他前往赞格莱的世界，他会同意吗？”
温时淳好像在询问对面的Z。
但是副本外的闻渊一眼便看出了弟弟的试探。
二区掌管者面具下的薄唇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直面死神的艾萨克：“？”
……
副本直播间，同样听到X声音的众人：
【嗯……嗯？】
【什么意思？】
反应快的已经说道：【……能行吗？】他们比X还不确定。
不是说那具机械身体已经有了自主意识吗？这种情况下，它一定会反抗的吧，就像那些智慧机械一样。
不知不觉间，直播间众人看着画面已经完全清晰了的一号分屏，还没弄清楚又发生了什么——X的画面没再受到Z的影响了，视线就先被X10机手中的物品吸引：
【艾克斯弟弟的机械身躯就在这个小银字塔里？】
【好一个银字塔。】
【Z还真把它交给“弟弟”了啊。】
【废话嘛，能不上交吗，你们倒是看看Z的副本任务，全都和保护艾克斯有关——“找到弟弟”、“将为弟弟准备的完美载体交予弟弟”、“保护弟弟免受外界伤害”——好的，我相信他这个角色原本的意识真的是为了守护弟弟存在的了。】
【但是这个东西……】有人注意着画面中的道具，用弹幕说道：【我记得X刚到治疗中心时就使用过一次……我应该没记错吧。是同一个储物道具吧？】
虽然当时的画面一闪即逝，但是他们都看见了，机械时大人好像也收藏在了这个道具里面啊！！！
一时之间，直播间中的弹幕已经少了许多，可能是一些观看者陷入了思考。
直到过了许久。
【话说回来，X的画面怎么恢复了？】
【X……好歹是建区者，几乎板上钉钉的新区掌管者了，所以……肯定是X的力量在与Z抗衡了。】
所以直播间的影响消失了！
——弹幕瞎猜。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X了？没记错的话，参赛者们在这个世界里拥有的那具能与自身完美契合的机械身躯……那具机体会是他们本来的容貌？】
【……对。】
【对！】
量子储物道具里既存放了机械时，又存放了X的契合机。
因为这个可能性，不少人心中已经生起了一种惊人的怀疑——
Z为什么同时将它们都交给了X……？
还是说……
某个令人震惊的猜测正在隐隐闪现。
再回想起那些时而忽然冒泡，时而又像约好似得集体沉默的S级们。
【……】
好像有什么信息就要浮出水面……
但无论是什么，他们马上就能见到X了……！
……
副本里，温时淳并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曾受到过影响，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数条刚刚发送到他终端的信息吸引。
乌普萨拉发来的第一条信息就是：“我已经到达你之前发给我的那个坐标位置了。”
“这里是刚刚发生过雪崩……？”
“没有看见那座机械工厂。”
乌普萨拉想到工厂可能已经被巨雪掩埋了。有点担心。
“喂，你在哪？”
……
刚开始的几条信息都还算正常。
看起来对方是在抵达目的地后的第一时间就尝试与温时淳进行了联系，但紧接着的几条信息让此刻坐在窗边的X10机凝住了一瞬：
乌普萨拉：“出事了。我可能得回去了。”
乌普萨拉：“坎特斯元帅误入了异常磁场源。”
……
最后一条则是乌普萨拉在情急之下发来的信息，他希望艾克斯跟他一起离开雪岭，如果艾克斯愿意，他会在森林机械区等他。
显然，乌普萨拉并不放心艾克斯与赞格莱待在一起。
治疗中心里，温时淳几乎在看见信息的那一瞬间就打开了终端上方与上校联系的网络账号。
温时淳给上校发去了信息，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一旁的Z和雪岭机械人都注意到了X10机的停顿。
Z状若寻常地问了句：“你在联系谁？”
而温时淳在一开始的愕然后已经快速冷静了下来。
他想以上校的谨慎，不可能“误入”异常磁场源。
但同时他也有一些不安。
如果乌普萨拉得到的情报是真实的，那上校在进入异常磁场源前的确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
灰海边，因为艾萨克的出现，海岸边的气氛一直处在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
虽然艾萨克只有一个人，但他好歹也是五区掌管者，所以当这片海岸边又迎来新的到访者时，远处，费德洛看着前方的景象。
三区掌管者慢声自语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也不是非要今天来这里。
此时落后于费德洛半步，正立于这位三区掌管者左后方的白刃——这位三区顶尖S级一手持着黑色长刀，看起来像是一路杀过来的，她的背后还背着一把纯白重剑，但面上完全不见一点疲惫，而在听见费德洛的“低语”后，白刃已经面不改色地回道了：“大人，现在时候正好。”
言下之意就是别因为嫌麻烦就先不打扰了。
白刃太了解他们的这位三区主人了。而两人正是循着暗河一路找到了这里。
“哎。”费德洛浅叹一声，平视前方。
这完全不是她一个中立区掌管者该面对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