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
听到温时淳的怀疑时, 四区玩家先哭了：【时是不是对我们区有什么误会！我们哪里会制造混乱！】没有的事啊！
但这些弹幕刚一出现，就受到了大部分观众不客气的回击。
【呵呵。】
【你们制造的混乱还少？】
【到处戏耍别人。】
【现在是要具体掰扯掰扯吗？】
所有曾遭遇过四区人「童心」、「迷惑」、「假象」、「干扰」……等等等等区域技能影响的玩家们难得站在了同一讨伐线上。
现在就很想将这个区连根拔起驱逐出十一维嘞。
【还童话区。整一个□□世界。】
【四区人怎么还敢在弹幕里发言啊。】
【就是就是。】
【不过我记得四区和时是不是有点什么关系？】
【有吗？？？】
【嗯……隐约是有点印象。】
【时之前有一张未知道具信纸，能变成千纸鹤, 还能与人通信……】好像听说与时来往信息的人就是四区掌管者啊！
【这个没有证实吧！】
太久没有听到过和四区掌管者有关的消息了，其他区玩家全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直播间弹幕也择性的不提及这个区域掌管者。以免被人惦记上了。
【不管怎样……所以说时真的是明辨是非啊！】
没被这些个区域的假象欺骗！
……
没有被假象欺骗的温时淳, 在问出和他哥有关联的问题时, 温时淳自己都“……”了。
很难说这里面有没有系统举例的成分在干扰他。但是当温时淳看见四区玩家的行为与系统举的例子对上号时, 一些疑惑下意识就出来了。
安戮的反应很大程度上已经说明了问题。
最后温时淳只能轻咳一声带过了这个话题。
系统看着没有继续追问的白发青年, 一阵沉默：【……】
双标弟弟，不愧是你。
长椅边，安戮终于又能松一口气了。
他趁机说道：“小主人, 那我先去忙了？”
以免一不小心又被发现了什么。
“谢谢, 辛苦了。”温时淳说。
……
等到长椅边只剩下温时淳一人后, 他看着前方铺满碎石的道路, 道路的另一端是一片草坪，可以看见游客们错落的身影。
系统察觉到弟弟在走神, 虚空中的视线也看向了那片草坪, 那里的游客来来往往, 也有不少休憩中的游客，之前在游客中心出现过的气球再一次映入了一人一统的视野之中。
一个身着银色制服的工作日人员正站在免费的移动式甜品车前方，他的手中拿着很多气球, 气球五颜六色，免费赠送。
见此情景，系统了然了：【你还在想那段记忆。】
半晌, 温时淳在意识中点了点头。
……
十八年前。
万圣节。
那一天的主题公园中，游客比往日多了好几倍。尤其在傍晚六点之后, 还有源源不断的新游客在进入这个游乐场。
只在夜晚开启的万圣特别游戏项目显然吸引了不少人，成人或小孩，在这一天，大多数游客都戴上了各式各样的怪物面具。主题乐园分了好几个区域，在新增的「万圣特别区域及道路线」里，有成片的工作人员扮成了神话及传说中的妖怪或恐怖生物，不遗余力的为游园增加节日乐趣。
温时淳是在晚餐之后进入的主题乐园，除了哥哥和父亲，同行的还有父亲温砚泠的好友一家。
那家人姓图，夫妻二人都是首都大学的教授。图教授和宁教授有一双儿女，是一对姐弟。姐弟俩年龄与哥哥相仿，他们很友好，与哥哥也有话题聊。
在进入公园后没多久，大人们便找了一栋座落于湖泊边的木屋茶餐厅休息。
“沉洲，你带弟弟去玩吧。”温砚泠对温沉洲说。
一旁的图教授笑着附和：“我们就不搅和你们‘年轻人’的项目了。”
“小淳还是个小朋友，你们要看好弟弟。不要玩太危险的项目。注意看游戏事项。”宁教授也警告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主要是警告自己过分好动的儿子图子茗。
“知道知道！”图子茗应得极快，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看向温时淳。要不是小淳弟弟的小手一直牵着洲哥，他也想牵弟弟的手。
这样想着，图子茗的视线就落在了温时淳空荡荡的左手上。不过被他这么一看，温时淳的左手也在两秒后拉住了温沉洲的手臂。
白发小男孩抱住了他身旁的亲近之人。
“小淳还是很黏哥哥啊。”看见温时淳的小动作，宁教授笑着说。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一旁的图宁看出自家弟弟想抢别人弟弟的意图，一巴掌拍在了图子茗的脑袋上。
“姐，轻点！”图子茗抱头喊道。他就想想！想想而已！这么可爱的弟弟啊！为什么他没有！
真羡慕洲哥啊。
图子茗一边揉脑袋一边向着外面走去。
几个成人看着子女离开的方向。宁教授倒是不担心自己那一双儿女，只是小淳的年龄尚小，不过她也知道温家的安全人员就守在附近，虽然看不见，也不清楚数目，到底还是放心。
宁教授最后的目光是落在白发小男孩身旁的那道颀长背影上的。
比起同龄人，温沉洲无疑是出类拔萃的。甚至有很多个时刻，宁一茗总会有一瞬间的感触，她感到这个温家长子有着远超成人的沉静与智识。
最后她想，有这样一个哥哥守在身边，还能有什么问题呢，又不是她家的那个傻小子。
之后一路上，温沉洲一直牵着弟弟的手。
而在一开始时，一切都很正常，节日的气氛笼罩着整座主题乐园。
那时候的温时淳还没有后来那么恐惧鬼魂这种存在，更多的只是好奇。
姓图的姐姐很温柔，虽然温时淳时不时会看见她在揍图子茗，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但图宁总会在路过那些游戏项目时最先询问温时淳：“小淳想玩这个吗？”
或是在看见美食甜品时问：“小淳想吃这个吗？”
路过小商店时：“这个玩具小淳喜欢吗？”
“小淳，这个……”
一旁的图子茗撇着嘴，听着他姐的叨叨叨，心想姐你才是想拐走别人的弟弟吧，这都是什么糖衣炮弹啊！
不过图子茗看着小男孩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大脑一怔，目之所及道路边的面具小店时，他脱口而出：“小淳弟弟，喜欢面具吗？哥哥送你好不好。”怎么办，小淳弟弟好可爱，好想把全世界都送给他。
图宁：“……”
……
之后每一次游戏项目，一行人总会在得到“小淳弟弟”的回复后，才会进去。
图子茗体会到了他姐的快乐，开始乐此不疲的询问“小淳弟弟”，以此来与温时淳产生互动。
不过图子茗最羡慕的还是洲哥，毕竟小淳弟弟和洲哥的互动最多！而且弟弟会主动牵洲哥的手，主动和洲哥说话。
图子茗羡慕啊。
羡慕之余就会收到他姐凉凉的目光。
“……”
他们最后进入的一个游乐项目是一座外形奇怪的恐怖屋。
那时时间已经接近夜晚十点。
恐怖屋是一座西式三层楼别墅。游客从前门进入，先途径好几个房间。一开始的场景都是正常的别墅装潢，灯光温馨明亮，但家具极少。
每一个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相框，相片里的人从小孩到老人，看起来像是曾在这座别墅中居住过的主人一家。到这一部分时，也都还算正常，照片上时而会有诡异的阴影出现，不过都是寻常的恐怖渲染。
“不看房间里这些吊着的阴影的话，这些画的鉴赏价值还挺高。”图子茗摸着下巴，看着一幅在特定光线角度下隐约显示出吊死了无数人的会客厅图像。
在他说话时，白发小男孩快速看了眼他的方向，然后一秒收回目光。一只小手抓着哥哥就往前走。
图子茗也收到了他姐的问候：“不需要你做讲解。”
图子茗：“……”
除此之外，这些房间的墙壁上还挂着一组怪物图画。
这些怪物图像倒是没有光影陷阱，看着就像普通的画作。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是一座参观性质的怪奇屋，等到四人抵达底楼的最后一间屋子时，那个房间忽然变成了一座封闭的电梯，并且开始向下移动。
整个房间都成了移动的电梯。
房间里的灯光也开始一闪一闪。
这稍微与图子茗想象的参观途径有些不一样了。毕竟从外面看见这栋三层楼高的别墅时，图子茗以为他们会向上游览。但事实上，此时的电梯正将他们送往地下。
震动开始时，温时淳下意识的往墙壁边靠，这座电梯屋正在模拟电梯失事的感觉，温沉洲一只手还牵着弟弟，另一只手已经将弟弟护在了怀中。
“小淳别怕。”温沉洲安抚道。
下行的电梯中，图子茗是一点也不怕，他这个年龄的男生，对这类恐怖游戏项目，除了有兴趣……就是纯感官上的感到刺激了。
图宁看了看温家兄弟，再看向自家弟弟的傻瓜兴奋脸，有一瞬间感觉到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这一至理名言。
等到这间电梯屋彻底停稳后，真正的游乐场景才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那是一座非常空旷的地下空间，里面几乎没有光亮。尤其是地面，众人眼下的视野十分受限，而这对于比几人都矮上一大截的温时淳来说就更加看不清什么了。
不过即使到了那时，温时淳的恐惧也还在控制范围内，很轻微，虽然一张小脸有些微的紧张，但因为抱着温沉洲的手臂，温时淳感到很安心。若非如此，几人很可能已经返程了。
……
回忆到这里时，系统察觉到弟弟的少许思绪，它问道：【想到了什么？】
温时淳确实注意到了新的线索，他回道：【面具。】
温时淳说：【后来那些靠近我、将我与真实世界隔开的人群，他们脸上戴着的面具，和我之前进入的一个游乐项目中的地下怪物很像。】
温时淳的意识在怪奇屋的那些幅怪物图像上扫过：【那栋屋子里的相框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神秘生物图。我和我哥他们进入恐怖屋下方的地下世界后，撞上过其中的一些生物……我很害怕它们。】
温时淳感觉这些怪物是不一样的。
明明地下世界的光线黯淡，但那些异形生物每次出现时，温时淳总能将它们看得一清二楚，就仿佛黑暗之中一道白光刚刚照在了怪物的身上，并且只照在了它们的身上，而周围的一切依旧是一片漆黑。
温时淳这时轻换了一口气，说：【我哥他们，好像看不见这些怪物。】
和年幼的温时淳不一样，其他人看见的或许只是地下世界里的恐怖雕塑。现在温时淳以一种全知的视角看着这段记忆，看着所有人的反应，他看见了正在呼吸的、企图靠近他的怪物。
其他人看不见。
但是温沉洲察觉到了弟弟在害怕。
地下世界里，温沉洲一只手护住了弟弟，他将弟弟完全纳入了他的保护之下，另一只抬起的手则挡住了温时淳的眼睛。
温时淳的视野彻底暗了下去。
但哥哥的声音就在他的身边响起，很近，是温时淳唯一的依靠，这让他感到安心。
“小淳，别害怕，马上就出去了。”
温时淳最后在一片黑暗之中被哥哥带出了恐怖屋项目。
……
系统：【你是说后来靠近你的人群和那些怪物有联系？】
温时淳：【很可能。】
因为两者带给他的感觉十分相似，它们都激活了他的恐惧。
所以在十四年前的那一晚，万圣节人群靠近他并不是那些东西的第一次行动。
它们很可能在恐怖屋中就出现过了。
系统问：【是些什么样的怪物？】
如果能想起来，系统就能查到这些东西是什么。不管它们是人为制造还是十一维中的生物，总能找到线索。
不过问完之后，系统又觉得不妥。既然弟弟独独忘掉了这些回忆，就未必想再记起那些恐怖或悲伤的片段，否则这些记忆碎片也不会在其主人的意识海中藏得那么深了。
温时淳与系统的声音几乎同时在意识中响起。
系统：【要不……】别想了。系统想到，那些怪物既然是恐怖屋相框里的形象，它们很有可能是借助了这些形象现身。未必与其背后的真实形象有直接联系。
不过温时淳已经说到了：【我当时很害怕，尤其是后面出现的怪物，几乎在它们出现的那一秒我就闭上了眼睛。】
它们比壁画上的生物更加真实，也更加的骇人。
后来哥哥挡住了他的眼睛，温时淳虽然依旧能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们，时不时的，它们就会出现，但是在温沉洲的保护下，他至少没有再看见那些怪物了。
不过温时淳记得：【那些戴着面具的人群中，有一些‘人’的面具和妆容像我一开始看见的那几只怪物。】
所以他推断他们与怪奇屋中的怪物有关。
【墙壁上的壁画我没有看完……但我记得有一只怪物的脖颈上长着十一颗像龙一样的头，每一颗头上都有三只锋利的长角，但它的每一个头又不尽相同。和它对应的人面具上也雕刻着十一颗相应的恶龙脑袋。】
【还有一只蛇形怪物，它的头部有点像鲨鱼，两排尖牙十分巨大，身体却可以用长出来的四肢走路，它好像永远张着嘴，呈现出攻击或者……吞噬的模样。】
温时淳将自己看见的、有记忆的怪物细细数来。
全身被铁链束缚的血红色巨人，它的体型硕大，身体上的孔洞与裂缝中蕴藏着无尽的岩浆，那些高温致死的东西仿佛随时都将喷洒出来，毁灭一切。它周身的一切都是焦黑而滚烫的。
同时长着狮、蝎、鹰三颗怪物脑袋的变异生物，它有着狮的身体、蝎子的尾，和鹰的翅膀。
还有一只鱼尾海怪，海怪的脸十分恐怖，它的眼瞳很大，但是眼尾狭长上翘，全身都是青色的皮肤与鳞片。
一只眼睛长在脸中心的怪物。
一头拥有人类身体的山羊头怪物。
太多了，什么都有。
……
温时淳回忆间，难免就又想起了那只蓝色气球。
在他被有着人类身体的怪物们包围时。
那个戴着黑金面具的人就是在那时拨开了人群。
温时淳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是那只蓝色气球。
气球里闪烁着星光点点的微光，让整颗气球也如同一颗闪烁的星球。它浮在空中，像一颗引路明星。线的尾端被来人持在手中。
Silence脸上的面具是温时淳当时能看见的最不可怕的面具了。
虽然那张面具的一半是扭曲的齿轮。但是它真的一点也不恐怖。与其他靠近温时淳的生物所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张面具的另一半雕刻着精致的金纹。
人群在他到来后散开，高大的男子走到了温时淳的身前，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半蹲在了男孩身前。
Silence将那只闪烁的蓝色气球递给了温时淳。
温时淳竟然在这段记忆的末尾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温柔。
……
【我要回之前那个裂缝副本。】温时淳同系统说。
他指的是费德洛之前所在的那个副本。
蓝色气球……
这段记忆被激活的原因是因为他看见了蓝色气球。
温时淳找到了这条线索。
虽然之前他在书籍迷宫里并未见到Silence的踪影，但温时淳总觉得，对方还在那座迷宫之中。
……
而在回忆结束时，一道阴影也在午后阳光的投射下铺落至了这条长椅前方的碎石道路边。
温时淳抬眸看向背光而来的人，冷质的银色面具遮住了来人的容貌。对方身形修长，敞开的黑色长风衣上端衣领整洁的向下翻折束拢着，衬得来人冷淡又独立。
温时淳看着已经走至他前方的项目二创始人，就在不久前，两人还是同一个副本中的队友。时隔不过一天，但感觉上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二区掌管者！二区掌管者！】
【他来了！他来找时了！】
【……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他想做什么？】
【不管怎样，我还是得说……二区这位应该不是时的亲哥吧。】
……
实际上，闻渊在走近后并没有多做什么，在与温时淳的目光对上时，他听见了弟弟的声音：“有事吗？”
闻渊“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温时淳的面板上收到了一条来自代号「沉渊」的二区掌管者发来的信件：
‘费德洛之前所在副本，如果你还会路过那里的话，能捎上我吗？’
闻渊在信件中询问道。
而温时淳与「沉渊」的上一段聊天信息还停留在很早之前对方向温时淳提出的‘交易’内容上。
虽然人此时就站在他的身前，但鉴于全维直播的存在，温时淳也礼貌的用面板回复了对方：‘可以。’
回复之后温时淳又抬眸看向闻渊，迟疑两秒，问了句：“坐吗？”
不然现在这个场面看起来会有些奇怪。
闻渊应了一声，随后坐在了弟弟的身边，不过两人的距离不算近，看起来就像两个坐在了同一根长椅上的陌生人。
“什么时候动身？”闻渊问。
温时淳答：“游客都离开后。”
闻渊：“好。”
十分简短的一段对话，听得直播间一头雾水。
【？？？】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时不是刚问完‘有事吗’？二区这位也就答了一声吧，怎么下一句就进行到了‘什么时候动身’了？】这两位是在什么时候进行了意念交流吗？？！
【嗯……】
【别想了，之前十区掌管者已经提醒了时全维直播这件事，现在时肯定用了别的交流方式。】
【好吧，但是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动身……是指？】
【等等就知道了！反正时的直播间是一直开启着的！】
【也对。】
【我先大胆猜一猜，之前时不是问到了第四组和第一组的情况吗……而且也提到了第二组。】
【所以时现在和二区掌管者在一起……是准备搞事吗？】
【期待的搓手手】
【？？想多了吧你们！】搞事这种事和时沾不上边的吧！
【可是他们说了‘动身’】
【别吵了别吵了，等着看就行了！】
发送弹幕的观众这会儿都还没有想到温时淳的直播画面在某个裂缝副本中存在着的特殊情况，他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而副本中，闻渊离开后，温时淳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在看见这个人时，温时淳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他刚刚才记起了和对方有关的记忆，现在，他就在副本里撞上了对方。
不管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那一刻温时淳的情绪无疑是波动的。
连虚空中的系统在从温时淳这里得知来人的身份后都皱起了它那不存在的眉心。
在那条铺满阳光的碎石路上，图子茗注意到温时淳的视线时，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他认出了温时淳，不过这是当然的。
在温时淳看见他后，图子茗就走向了这个白发青年，并且抢在对方开口前，率先喊出了一声：“小主人。”
“……”一个让温时淳瞬间失去反应的称呼。
系统难得没有在这种时候发出它那习以为常的冷嘲声。但它很了解弟弟，机械声说道：【怎么了，一区那些人不都是这么喊你的吗。这个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眼前的青年在面对温时淳时态度十分恭敬，这样看过去，确实与安戮、柳宿等人的态度并无不同。
但这大约就是问题所在，系统想。
而在沉默的那一瞬间，温时淳也同系统说到了：【他是图子茗，就是小时候和我们一起过万圣节的哥哥。他和我哥应该是认识的。】
刚刚才记起那段回忆，温时淳都还记得图子茗在那个时候喊了他多少声“小淳弟弟”。
“小淳弟弟”、“小淳弟弟”、“小淳弟弟”……
这么多年后再次见面，对方现在喊他“小主人”。
温时淳此时面向的方向正好迎着太阳，这令其有一瞬间产生了避光的下意识行为。
图子茗神色如常，仿佛一切理所应当。
对方实际上已经不是十四年前温时淳记忆里的开朗少年模样了，这个青年的身上穿着一件苍青色的翻领外套，白色衬衫和灰色休闲裤下搭配着一双款式极简的皮靴，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温时淳眼前的图子茗不仅简洁，还很稳重。
最重要的一点，图子茗对他的态度十分恭敬。
……
而听完温时淳的解释，系统也明白过来了。
但系统对此并不意外。
不过它的弟弟似乎还没有看清第一区的本质。或者就是不看。
系统在意识中提醒弟弟：【这是一区S级玩家，代号‘茗’，他喊你小主人并无问题，毕竟温沉洲是他们区的主人。】
“……”温时淳知道。
对面，图子茗还在询问：“小主人，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温时淳下意识回道。
图子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恭敬的准备退开了。
不过温时淳打断了图子茗的行动。
“你……不记得我了？”温时淳声音轻缓，询问对面的青年。
……
图子茗之前的那句“小主人”并没有引起直播间太大反应，哪怕出现在画面中的人是一位顶级玩家，但对众人来说，他们真的已经逐渐习惯一区玩家对时的态度了。然而温时淳的这句问话却引起了直播间的注意，瞬间将无数人的视线吸引到了101号分屏画面上方。
【时和这位一区S级认识？】
【科普一下，这位一区S级大佬“茗”。最出众的能力就是可以在海面和水下行动，听说他的主卡技能能操控风浪。】
这类可以控制自然元素的技能在十一维世界中基本都属于很强势的主导技能。
立刻有人说道：【不过认识也很正常吧，你们忘了时的哥哥是谁了吗。】
【你们听到时刚刚问话时的语气了吗，我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认识啊。倒像是……真的认识。我的意思是，撇开两人在十一维中的关系，他们是不是在外面世界里就已经认识了？毕竟时确实没理由对一个一区玩家问出这样的问题。】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推测已经接近事情真相了。
不过还是有弹幕说到：【朋友，我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太敏感了。】
话虽这么说，整个直播间里的人无论各自在想着什么，还不都关注着画面里的两人。
副本中，温时淳在看见图子茗时已经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他现在就站在那条碎石路上。图子茗在他的对面，听到问话，图子茗的表情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图子茗笑着说：“当然记得，小主人。您那时年龄还小，我们都很喜欢您。”
图子茗对温时淳的称呼并没有改变，但也回答了温时淳的问题。
他记得那个白发小男孩，也记得十四年前的那个万圣节。
【我就说嘛，肯定是认识！】
【什么意思，他是见过小时候的时吗？】
【不知道怎么说，有点羡慕……】那可是小时候的时啊！
【神明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不过很快就有人想到，“茗”竟然认识小时候的时，那对方当时会不会也认识那位第一区的主人。
过去十一维中的大部分玩家都不清楚一区掌管者的真实身份。
这些掌管者的身份总是格外的神秘。
但现在对方露脸了……
【之前就想说了，你们没听见吗，一区那位唤时“小淳”。而不是“小时”，时……他的姓名里其实带了一个“淳”字对吧。】
不过这句话很快引起了部分人的警惕。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对啊这有什么，或许这是时的小名呢。哥哥称呼弟弟，怎么喊都没关系吧。】
【的确，未必就是姓名里带“淳”。】
看着弹幕里的情绪不对，第一个开启这个话题的人连连敲字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啊朋友们。你们误会了。】他绝对没有打探时在另一边身份的意思！
话虽这么说，但不少人实际上都陷入了沉思。
……
碎石路上，图子茗离开时，温时淳顺着对方离去的方向，他看见了一位伫立在树边的女性。与图子茗不一样，这个人的脸上戴着面具，面具遮住了她的容貌。图子茗走向对方时，她察觉到了温时淳的视线，在向着温时淳的方向行了一礼后，两人才结伴离开。
温时淳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你想知道什么？】虚空中，察觉到弟弟情绪的系统先问了一句，随即又道：【有传言，和图子茗一道离开的那个女性玩家确实是图子茗的姐姐。对方也是第一区的S级玩家，代号‘宁’。】
如果这是弟弟想知道的事。
而在知道两人的代号后，弟弟应该也能确认他们的身份了。‘宁’就是当初图家姐弟中的姐姐图宁，‘茗’则是图子茗。
系统在说完姐弟俩在十一维中的身份后，不等温时淳问起，已经主动查阅起来了，它说：【外面世界已经没有图子茗的任何图像记录了。应该是被人刻意消除了。不过我能查到图子茗的死亡记录，记录显示，图子茗在九年前就因一场意外去世了。去世之时，这个人刚刚十八岁。】
这大约就是图子茗在个地方不需要隐藏自己面貌的原因。这个人来到十一维的时间点较早，还有人替他处理好了外面世界的留影。
系统说到这里时停顿了几秒。
【图宁还活着，并且她还有一个身份。】系统接着说：【对方现在是首都大学政经与安全防御系教授。】
也就是说，图子茗在十一维中的身份可能是濒死者。但他的姐姐图宁一定是能够往返两个世界的幸运者。
系统见弟弟还在沉默，有意无意的提到：【你这个大哥的手下……他认识的人中，首都大学的人还挺多。】
之前就有一个首都大学古文明史专业的博士生，叫什么来着，那个和他弟趣味相投的人。系统回忆了三秒，从一堆杂事杂物中翻出了‘解乐世’这个名字。
温时淳这时已经渐渐回神了，一听到系统在说他哥，温时淳立刻就回道了：【因为我哥以前在首都大学任教过。】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图宁的父母都是首都大学的教授，她成为教授……这应该不算意外。】
系统却说：【据我所知，你这个哥哥大部分时间都在参与实地考古项目，以及针对一些遗迹和未知领域展开的探索与研究。除了考古，他还在多地设立了科研基地。温家的财富与人脉为他创造了近乎最好的条件。而他本人虽然曾是首都大学的名誉教授，但几乎很少参与常规教学。】
系统强调的重点落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几乎很少参与常规教学。
温时淳说：【我知道。】
以前他哥还在时……每一年都会在首都大学中进行几次讲座。并且每一次都是一座难求。
系统：【但你必须承认，他花费在教学上的时间实际上并不多，或者可以说是非常少。但他依旧在做这件事。并且这种极少时间的出场，并不影响他获得学生的喜爱与崇拜。】
在这一点上，温沉洲做的非常成功。
比如那个叫解乐世的学生，就是一个标准的例子。
解乐世对温沉洲的崇拜，仅仅在一次讲座之间就成型了。
【考古，是在追寻过去；科研，是在缔造未来。这两个看起来位处对立尖端的研究领域，他都占了。】
听着系统的声音，温时淳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统。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哥……】有偏见。
温时淳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可能是受到了刚刚那一声声‘小主人’的影响，温时淳吞掉了最后几个字。
然而系统知道。即使温时淳什么也不说，系统也知道弟弟想说什么，毕竟温时淳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兄控双标弟弟。
要不是这一次牵涉到的人是温时淳原本就认识的人，系统不知道它的这个双标弟弟还准备回避事实多久。
不过想归想，实际上系统说出来的是：【你知道什么人会在拥有一份热衷并且成功事业的同时还特意抽出时间来做一份他们并不怎么热爱的事情吗。并且持续性的去做这么一件事。】
机械声几乎在明示它口中的这类人抱有着某种目的了。
【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哥热衷于考古和遗迹研究。】
【你认为你的哥哥同时也喜欢教授这份工作吗。】
……
温时淳又不说话了。
因为过去的他确实不清楚。
对于温沉洲任职首都大学教授这件事，他哥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原因。尽管当时的他感觉哥哥的休息时间已经很少了，但任职教授这件事本身应该是一件好事。温时淳从来不会过问他哥这方面的事情或决定，就算有，也都是支持。
况且考古工作与考古学教授的身份本就不冲突。
温时淳当时唯一会关心的就是他哥会不会太辛苦。
但温沉洲是他哥，现在的温时淳当然能从过往的一些细节中进行二次判断。
得出的结论很明显。
他哥原本完全没有必要去首都大学任教。
系统一点也不意外双标弟弟的这个反应，它说：【你还记得吗，我之前同你说过，我的数据库中有无数套人性分析测试。可以从一个人从事的工作中解析出他的性格与品行。】
当初系统在说这句话时确实是存了一点忽悠弟弟的心思在鬼扯。它想给弟弟解析一下这位一区掌管者，但被温时淳当时的一句“我哥是首都大学考古学系教授”打了个措手不及。
系统承认，它确实不关心温沉洲。至少在此之前它完全没有关心过温沉洲的主业和副业。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系统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
温时淳在意识中轻换了一口气：【记得。】
没有阻止系统继续说下去。
系统也点了点自己那不存在的脑袋，说道：【我分析，你哥任职教授时应该另有目的。】
温时淳：“……”
这道机械声真的直接说出来了。
【他们借助老师的身份与个人魅力，为自己提前控制……】机械声说到这里时停顿了半秒，它换了个弟弟能接受的用词：【提前笼络到未来各行各界的顶尖人才。】
因为教师这个职业有其独具的神圣意义存在。
而这个职业如果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它影响的便是未来。
温时淳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这就是你的分析吗，你想说我哥当初其实是在控制其他人？】
【我哥只是一个考古学教授。】
此时这道清润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语速比平时快了稍许。
系统听着弟弟的争辩，沉默了片刻。
【以温沉洲当时的身份，他想做什么不会成功。】加上温家的世代传承与财富积累，系统不怀疑，对方无论选择哪一条人类想要追求的道路，都能一步登天。
拥有这种恐怖资源的人很可怕。
但温沉洲最为可怕的是——
【他偏偏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教授形象。并且是一个极具魅力的个人形象。】
这一次，机械音直接点名道姓了。
温沉洲的身份是考古学教授，但其涉及的领域却远远不止考古学。
温时淳第一次从这个统的口中听到了一点关于他哥的正面形容词，但这些话实际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比系统以往任何一次随口捻来攻击他哥的用词更令人感到……闷闷不悦。
【图宁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学者，你不妨看一眼她的资料。她教出来的学生很多，遍布全国，各行各业皆有。】
而受到温沉洲影响的学生只会更多。
温家当时的大量资源与赞助都流向了考古与尖端领域。
……
突然之间，系统猛然察觉到，考古学教授的这一身份除了它已经点明了的那一层造就意义的存在，这个身份或多或少也在同时隐藏了温沉洲的真实目的，为其锋利的形象披上了一层温和假象。
意识中，一人一统都陷入了一种极度寂静的状态。
最后，系统注意到弟弟的情绪波动，不得不以一个假设来进行阐述：【如果温沉洲的……下属里还有不少图宁这类身份的人。】
说到最后，系统又将话题转回到了这个一区掌管者的身上。
【他是真正的想控制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