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系统的问题时, 温时淳先是一愣，随即反应道：【你认为我的这段记忆是真实的？】
系统的回应像是没有考虑过记忆真伪这种情况，直接跳到了记忆里的人对他造成的影响。
主要是语调。
温时淳听出了这道机械声的关注重点。
统在关心八区掌管者想对他做什么。
系统：【……】
大意了。
好在温时淳很快就跳过了询问阶段, 他在意识中继续说道，也像分析：【原本没有这段记忆时，我并没有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顶多是一些片段有些模糊了, 细节方面难再回忆。这种情况很正常不是吗, 毕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但是它出现后——十八年前的那个万圣夜, 有了这段记忆后, 我再回忆当时的画面，就很容易注意到——】
那些模糊的片段更像是缺失了什么内容。
所以在忆起的那一瞬间，温时淳才会有些恍惚, 并且实际上他是偏向于——这才是真实的记忆。
因为在记忆出现的瞬间, 原来的那种模糊与缺失感消失了。
一切变得自然而连贯。
而且温时淳之前被八区的那只黑凤凰攻击时, 有一瞬间, 他明明记起了所有——连同那些原本应该因为时间太久而忘记的事情都在那一刻变得清晰无比。就好像过往的一切在他的脑中飞闪，每一秒都像是刚刚经历一般的清晰, 但那时的所有中就不包含这些模糊的片段。
极少数的、以至于他下意识忽略掉的模糊片段。
他应该更早一点意识到问题的。
咖啡厅, 角落里的白发青年陷入短暂的沉默。
温时淳回想起被黑凤凰穿过身体的那一瞬间,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他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一切——至少是他曾经经历的极大部分。那是一个极为短暂的瞬间，过往二十四年就在他脑海中闪过了。
所以为什么在那之后，某些时刻, 他还会下意识的认为那些极少数的模糊是因为时间久远造成的。
……
温时淳垂眸看向手边逐渐见底的咖啡杯底。
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影响他的记忆，并且依旧在影响他, 让他下意识的在遗忘和忽略一些过往。
而时间久远这个说法本就不应该存在。至少在所有记忆同时闪烁的那一个瞬间，时间对于温时淳而言, 是不存在的。
温时淳当时在通道里昏迷，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太多的记忆涌来。
但这也让温时淳察觉到了另一个问题。
浅绿色蜡木贴面的桌边，温时淳借着冰咖啡的凉意刺激大脑的中心。
温时淳想到，如果这是真实的记忆，那他过往记忆片段中存在这种模糊感的回忆并不止万圣夜这一段。
在刚刚那段与万圣夜有关的记忆完整后，温时淳能够察觉到的记忆模糊片段就有好几处。
几乎都发生在六岁左右。
温时淳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出过一次事故。
这段记忆也是最模糊的。
想起那一场事故，温时淳下意识的又想寻找他哥了。
胸口还有些难过。
而这些下意识的行为和反应让这个坐在窗边的白发青年在抬头间就看向了第一项目世界所在的方向。
……
坐落于游客中心二楼西南角的这间咖啡厅中。
严礼看着对面的白发青年就要将一杯冰咖啡吸到底了——
他在这时开口道：
“副本刚刚通知的那条关闭信息，基本上等同于向副本中所有人打开了一条安全出口。时间就在下一次参观日结束之后。”
突然响起的沉稳声线打断了温时淳与系统的意识交流。
在这之前，温时淳正在思考造成他极少数记忆片段模糊的原因。
他想过是因为外界力量的介入。
这个可能性很大，就像万圣节那一晚靠近他的未知人群，和递给他气球的八区掌管者。他们都与十一维有关。
至少应该存在联系。
不过温时淳也想到了：【他当时还不是第八区掌管者。】
而系统此时也已经明白了弟弟刚才为什么没有和它纠结那段记忆真实与否的问题。
因为温时淳的心底已经有了倾向与判断。
他知道和蓝色气球有关的回忆极有可能才是真实的记忆。
而系统也回答了弟弟的问题，中规中矩，很系统式的回复：【不管他当时是什么。这种在十八年前就带着不明目的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多半是怪物。】
听着熟悉的机械声，温时淳一时没接上话：“……”
不过系统的话其实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对温时淳而已，这些人都是陌生的。
Silence接近他的目的尚且未知，但对方那一次应该是帮助了他。
不过这些记忆如果真的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往事。那他记忆里那个和大哥一模一样的哥哥……
当时也是在接近他吗？
刚刚说完·多半是怪物·发言的系统：【………………】
忘了这茬。
……
严礼的声音响起时，将温时淳拉回到了现在。
“副本关闭的意思是副本中所有玩家都能够安全的离开？”温时淳反应很快。
“没错。”
严礼回道。声音很是沉稳。无形中就添加了几分可信度。
当然，十区掌管者的身份让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等同于权威。
【等等……】
【你们听见了吗？】
【听见了……】
【‘副本关闭’等于‘安全通道’……嘶。仔细一想，难不成……】
【时刚刚的捐款打开了副本的安全出口？！】
【！！！】
还有这种好事吗！！！
【时……他……】
【这就是未来与希望的力量吗（双手合十）】
【我懂了。以后进副本要是遇上了什么捐款箱，甭管结果如何，先给它喂一个钢镚！】
【（双手合十）】
……
咖啡厅中这处靠窗的安静一角，为了忽悠温时淳多休息，严礼特意同白发青年解释了副本关闭时的最大可能性。
这是一道全员都能平安离开的保障。
而有了这道保障，需要温时淳操心的事情就少了大半。
当然，严礼还记得温沉洲的那个手下很能干。
就是那个本体实际上与法老及古神国有关的狼魔侍兽。
严礼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这只狼魔的存在。它原本是‘法老’几年前在遗迹之海的某一次清理中带出来的侍兽，就像前不久‘法老’带出来的巨蛇，它们的性质在本质上是一样的。而严礼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这只狼魔侍兽已经可以拟人化了，并且拥有了第一区玩家的身份。
温沉洲在这种时候让安戮跟随着温时淳，应该就没有隐藏其身份的意思了。
不过这些副本之外的事情理应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情境下讨论。此时此刻，严礼只知道这个代号安戮的S级仅用一晚上时间就将十一项目世界推进了上百年历史。
所以——
有这个人在，需要温时淳亲力亲为的事情应该就更少了。
这种时候严礼是相信温沉洲择人的眼光的。
想到这里，那双注视着白发青年的乌沉眼眸中的情绪就更加缓和了。几乎快与其主人平日里的劲厉沾不上边了。
……
相对而坐的两人，温时淳看着明显有过思索痕迹的严礼，蓝眸中跟着划过了一道疑惑。
刚刚某一瞬间，他怎么感觉礼哥在算计着什么。
……
“？”
项目十一中，被别区掌管者念叨的安戮忽然抬起食指轻抵了抵鼻尖。
安戮心道奇怪。
刚刚那一瞬间……怎么有点……着凉的感觉呢？
安戮这时又抬头望了望上空的大太阳。
不禁开始怀疑难道是他最近太累了？
……
咖啡厅。
温时淳又问了一些和安全相关的事宜，以确保在下一个参观日到来前，将项目中组员以及万物可能存在的隐患降至最低。
当然，他们还要保证最后一次参观日及当晚零点整之间的一切安全。
交谈的最后，当两人说到项目世界的稳定性时，有些意外，严礼提到了项目二。不过温时淳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毕竟这答案实在是太明显了。
【……】
被弟弟评价为《稳定性太明显》的项目二。
系统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弟弟是在夸赞它，还是……
“从核心来看，二组的项目应该是最稳定的。”严礼也说。
因为里面根本没有真正的生命体存在。
全是机械与人工智能。
温时淳：“这样的项目不会因为一些外在因素，例如大环境的变化而受到影响。”
只要项目二世界的能源正常，里面的机械就能永生。
“他们需要控制的外部变量很少。”
严礼这时的视线落在了咖啡厅外，温时淳顺着对方的视线就看见了几道眼熟的身影。
是鳄鱼一家。
推着孩子车的已经换成了妈妈，看样子它们也打算进这家咖啡厅休息。一家人向着里面走来，鳄鱼爸爸正神采奕奕的说着什么——
哦，温时淳鉴定微表情的能力已经不止于针对人类为目标的群体了。
事实上，鳄鱼先生的表情相当生动。温时淳很难忽略其正面的心情。
在参观日这一天露出这样的情绪。这绝对是一件好事。因为这至少说明……在对方之前参观的项目中，没有什么令其非常、或者说不满的地方。而温时淳记得，鳄鱼一家是最先抵达项目十一的那批游客。
靠窗一角，白发青年已经坐端了身形。
严礼挑选的这个位置不太引人注目，至少鳄鱼一家就没有留意到角落的二人。
等到鳄鱼爸爸端了两份游客中心超值绿色健康全家桶的套餐回来后，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交谈声也再次响了起来。当然，交谈的主要方是鳄鱼先生与鳄鱼女士。推车中的三只小鳄鱼基本只是在发出“咿啊咿”、“哇啊哇”、“噢噢呜”的捧场气氛音。
系统：【……】
而鳄鱼夫妻的语言在副本的力量下，这些对话再传入温时淳耳中时已经自动转换为了华夏语言。
然后安坐一旁的两人就听见了：
“你看见了吗，亲爱的，太神奇了——”
鳄鱼先生说话时又扬起了一只手——爪巴。
“是呢，十一世界……”
“我们的祖先——竟然能在湖泊中生活！还能游得——那么快——”
鳄鱼先生最后用张开双臂的长度形式，来展示池塘中寻常鳄鱼们的‘快’。
听到表述的温时淳：“？”
等等，什么祖先。
接着鳄鱼先生就看了看自己结实的大腿和手膀子……最后叹了口气。
“传说果然都是真的……神话原来都是有考据的……我们都退化了啊……真是羡慕祖先们呢……”
它们驰骋水中的往日荣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鳄鱼人几乎已经没有同族生活在水里或海洋中了。只是偶尔下去泡个澡，都感觉有些不适呢。
……
听着鳄鱼一家追忆往昔，角落的白发青年差一点没有把控好自己的表情。
而在温时淳的对面，严礼就那样支起一只手，难得散漫，他安静的看着对面的人，换来了温时淳一个略显无奈的回望。
“而且祖先们生活的条件也格外的敞亮呢。”
鳄鱼女士的声音传来。
温时淳思索了一下‘敞亮’这个词可能代表的意思。
下一秒就从鳄鱼先生那里得到了解释：“是啊。现在想来……好多项目进入参观的程序都十分繁琐呢。还要给宝宝们穿戴好防护服，或者隔着安全通道参观。”
好像是担心游客们带入了什么与项目世界不融的东西。一些细小的生物，就会导致完美项目的失败。
温时淳瞬间明白了‘敞亮’的真正含义。
……
其实听到来自游客的正面回馈，通常人都是高兴的，温时淳也不例外。
说来也巧，下一秒温时淳就听见隔壁桌的鳄鱼先生拿起了它的个人身份卡输入了什么。
一边输入一边阵阵有词：
“祖先们生活的世界。那就给个十分叭！”
鳄鱼先生拍爪巴了。
系统：【。】
草率的鳄鱼一家，但系统很满意于它们的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