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这人呀,这样执着的仪式感!都说了她不想过什么及笄礼,不过有礼物拿总是开心的。
“谢让,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叶云岫摸了摸头上的玉簪抿嘴笑,开心地照照镜子,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踢掉鞋子就往床上爬。
饭吃了,澡洗了,头发也干了,她这会儿就只想睡觉。
“……等等,我先帮你把头发拆了。”
谢让知道她一定是又累又困,刚盘好的发髻又赶紧帮她拆了。叶云岫往被窝里一趴,几乎是一闭眼就睡了,谢让仔细帮她盖好被子。
谢让在床边坐了良久,看着她侧脸趴在枕头上,睡颜恬静,呼吸轻细,便让人觉得岁月也安然了。
他轻轻一叹,下意识地隔着被子轻轻拍抚,嘴角却不自觉地漾起了微笑。
叶云岫这几日确实累了,第二天足足睡到了巳时末才醒。谢让特意叫人去买了香油果子和甜豆浆送来,两人就在房里吃了早饭,拾掇一番,两人穿得一看就是官宦富贵人家的小夫妻模样,带着八个随从,拉着一车金银财宝,大大方方地坐上马车回山寨。
等到了玉峰岭山下,便已经是申时了。俞虎带着马贺、杨行等几个队长下山来接。马车上不去,俞虎便指挥手下从后头那辆马车里抬出几个大木箱,一路抬着上山。
至于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寨主和大当家没提,二当家也不问,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了,反正山寨每次有人下山,也都会顺便采买。至于二队的人,谢让已经下了令,各人管好嘴,兹事体大,便是老婆孩子也不许乱说。
叶云岫一路坐在马车里拘束,下车后一行人步行上山,她也就趁机下来走走,活动一下。谢让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姑娘人前素来表情不多,但看得出她心情很好,休息了一夜精神体力都恢复得不错。
山路碎石嶙峋,谢让担心她这几日太累了,便十分自然地伸手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起上山。
他望着山势笑道:“咱们这山上的路,真得修一下了。”
俞虎附和道:“属下也觉得。如今咱们这山上的木材、山货,都指望人抬肩扛下山,采买粮食上山也难,实在太不济了。只是这山上修路可不易。”
“山势太陡了,可以沿着山坡修成迂回的弯道,取势平缓一些。”谢让指着眼前的山坡,设想比划了一下,拍板道,“而今新房都建得差不多了,趁着入秋,咱们先规划一下,等忙过这几日就开始修路。要修就修得像样些,起码能容下四人并排行进、能走车马。”
徐三泰则提出质疑道:“这山路虽然不好走,却也易守难攻,大队人马上不去,修成大路会不会不利于防御?”
“山腰再建一道寨门,路上也可以设置屏障。说起防御,现在的寨门也得加固一下。”谢让道。
“属下觉得,寨门上再建个瞭望楼。”俞虎道。
谢让:“要的,两端建成瞭望楼,大门南侧再建一排哨房,留作值守的兄弟轮班休息用。”
其他人除了徐三泰,多少有点疑惑,大当家二当家今日这是怎么了,又要修路,又要盖楼,哪哪都想建。
“是不是山货铺子里赚大钱了?”马贺凑近徐三泰问道。
徐三泰说:“我哪知道,你去问寨主和大当家啊。”
马贺:“你跟我说说,大当家和寨主这次带你们下山干啥去了?”
徐三泰:“寨主差遣,你问寨主去。”
马贺不敢去问寨主。这几日大当家和寨主带着二队下山,还一走三四天,都没带他们一队,上回也是。一队的兄弟埋怨他不会抢活儿,可把马贺急坏了。
一行人边走边谈,谢让沿途就跟俞虎把一些修路的规划做了个大概。如今手头一下子宽裕了,有钱,豪横,索性就阔气些,吩咐修路的青壮年山寨安排供饭,修路是重体力活,就吃得好些。
谢让道:“每日至少要保证一顿肉,下山远路的可以送饭过去。像那些乔五那样、在山寨有家有口的,若是想要回家吃饭,那就算成钱发给他。你们回头商量一下,一个人一日的伙食按多少钱合适。”
俞虎一听便笑道:“大当家若这样安排,只怕那些有家有口的都愿意要钱了,穷人都是牙缝里省,很能贴补一下家用呢。”
马贺跟在后面少有插话,一路上忍不住频频偷眼觑着谢让和叶云岫。叶云岫只管专心走路,余光都懒得理他。谢让留意到马贺的举动,含笑问道:“马队长,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属下……没有。”
徐三泰道:“大当家不用理他,他这两日肚子里闹鬼,窜稀!”
众人哄笑,马贺却闹了个大红脸,五大三粗的壮汉忸怩懊恼道:“徐三泰你小子满嘴胡沁什么,说话也注意点,寨主还在这儿呢!”
徐三泰大约也觉着此言不雅,摸摸鼻子闭了嘴。
不得不说,山匪们素来粗野,一群粗人莽汉们也不知怎的,到了叶云岫面前就不由自主的收敛些,不敢放肆。加上大当家是个读书识字的文雅人,一群山匪们如今变得,已经在努力“文雅”了。
“累不累?”谢让侧头看着叶云岫,牵着她的手,放慢步伐说道,“让人把马牵过来,你还是骑马上山吧,这几日累的,早点儿回去也好休息。”
叶云岫点头,这一路要都让她自己爬上去,确实也累人,有福要会享,这会子没必要挨累。
“属下去给寨主牵马。”马贺转脸就跑。
等他把马牵过来,叶云岫便骑马先走了。谢让却正在兴头上,趁热打铁,索性叫徐三泰先押送那几口大箱子上山,自己带着俞虎勘察讨论起修路的路线。
叶云岫骑着马慢悠悠走在山道上,碧空如洗,秋日的北陵山层林尽染,远远近近的山峦都添了颜色,看着十分养眼。
眼角余光瞥见马贺紧跟在她身后,小眼神偷偷觑着她好几遍了。叶云岫微微蹙眉,头都没回地问道:“马贺,你今天怎么回事?”
“属下……没怎么回事。”
马贺面色纠结,停了停终究没忍住,期期艾艾问道,“寨主,属下能不能跟您提个意见?”
提意见?
叶云岫挑眉:“说。”
马贺别扭了一下,期期艾艾说道:“寨主……寨主偏心,寨主和大当家连着两次下山,都是带的二队,咱们一队哪里差了,是不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好?”
叶云岫无语了一下。
按她的脾气才懒得理他。
然而心念转动之间,却学着谢让的做派,微微一笑说道:“你想什么呢。马贺,你是一员猛将,一队的作风也跟你一样,勇猛强悍,敢拼敢杀,我和大当家都是很欣赏的。徐三泰机敏过人,我们此次下山不宜带太多人,便带他去了,可若是咱们山寨强敌来犯,我自然要派你这样的猛将带着一队去打。”
马贺顿时喜上眉梢,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住,原来寨主和大当家这么看重他呀,这下子可算放心了。
叶云岫回到小院,洗漱后吃了点东西就爬上床补眠了。晚些时候谢让回来,她恰好也睡足了一觉,打着哈欠爬起来坐着,瞧着窗外已是晚霞漫天。
谢让看着她睡得呆乎乎红扑扑的脸,笑着问道:“晚上想吃什么?这几日都在外头乱吃一气,晚上我们自己做点儿滋润的。”
“糯米粥吧,我想吃咸鸡蛋配白粥了。”叶云岫改了个盘腿的姿势坐在床上。
谢让便先去把粥煮上。山寨如今有的是鸡蛋,刘四嫂腌了些咸蛋送来,山寨的鸡每日吃的草籽小虫,鸡蛋腌好了通红流油,配着白粥吃很是对味儿。他把咸蛋也煮上,叶云岫过来帮他烧火。
谢让洗菜切菜,又不嫌麻烦地炒了四个菜,河虾韭菜苔、蒜蓉炒丝瓜、木耳烧肉,还炖了一只鸡。
叶云岫就看着他忙里忙外,纳闷道:“不是说吃白粥配咸蛋了吗,就两口人,随便炒两个小菜就够了。”
谢让笑笑,鸡是刘四嫂一早杀好了送来的,等着他们回山呢。谢让笑道:“咱们寨主这几日劳苦功高,做几个好菜犒劳一下。”
这话叶云岫爱听。
两人吃着饭,叶云岫问道:“谢凤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关着吧。”谢让叹道,“既不能放她走,我又不能杀了她。我也不想见她,见了她又能说什么?”
都走到这步了,谢凤鸣的性子仍是不省心,她刚来这半日,下午就跟看守照顾她的妇人撒泼,又追问打听谢让的事情,询问山寨里是不是有个叫谢让的山匪,嚷嚷着自己是谢让的妹妹,要他去见她。
不过谢让有话,便没人会跟她透露一丝一毫。谢凤鸣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被掳到山匪窝里来了,她认出了谢让,却不知道谢让就是山寨的大当家。甚至她还以为山匪把她掳来,是为了跟何家勒索赎金。
“我寻思她怀着身孕,一直留在山寨也不是法子。”谢让沉吟道,“等一阵子这事过去了,我打算把她送去石泉庄看守起来,叫人不要短了她的吃用,眼下先这样吧。”
叶云岫点点头,不予置评。对她来说谢凤鸣只不过是个见过两回的陌生人罢了,谢家的家务事,谢让自己能处理。
谢让夹起一个鸡翅膀放进她碗里,两人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饭后两人步出小院,随意在附近的山道上走走。半年下来,山寨跟他们刚来时一比变了模样,石墙茅草的新房错落有致,房屋之间的小径用山石铺平整了,不少人家房前屋后菜畦成行,扎着防备小鸡们的矮篱笆。看起来不像山匪窝,却像个富庶整洁的村庄。
叶云岫很喜欢这样的山寨,安详平静,世外桃源一般。
小径旁边不知谁移栽来的几株菊芋,一大丛一大丛比人还高,这时节正开着金黄摇曳的花朵。这东西是山下沟渠田垄野生的,根茎能做菜吃,山寨的妇人们喜欢拿来腌咸菜,开花却也繁盛好看。叶云岫经过时,顺手就摘了一朵玩儿,谢让见她摘花,便停下脚步折了一束拿在手里。
消食散了会儿步,两人回到小院,谢让找了个细口大肚的粗陶酒瓶洗干净了,把摘来的花插进去,整理了一下放在桌上。
“好看。”叶云岫道,“什么时候再让人种些花树、果树,这山寨就更舒服了。”
谢让点头。山上多得是野生的山楂、野枣和山板栗,山杏和野柿子也有,他便琢磨着趁着新房建成,等开了春叫人购买一些山上没有的果树苗,比如苹果和樱桃,房前屋后都种上。
过日子么,谁还不想舒服些了。
谢让拿了纸笔写写画画,处理了一些山寨的事情,期间抬头向叶云岫笑道:“你猜猜,咱们这一趟买卖,赚了多少银子?”
“三万两!”叶云岫说,“他们几个都猜怎么也得有个两三万两。”
“再猜。”
“四万,五万?”
叶云岫乐此不疲。谢让则笑着告诉她:“俞虎那边清点得差不多了,现银、银票加上各种金器金饰,折合足有五万两,这还不算那些不好估价的珠宝、玉器。若是都算进去,六万两肯定是有的。我打算珠宝玉石之类先留着,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再送去外地变卖了,都换成银子。”
叶云岫睁大眼睛,半晌,啧了一声。
“你说得对,”她眸光灼灼地望着谢让,“要做就做大买卖,以后打听着,咱们专门招待这些子贪官污吏!”
谢让不禁失笑,这样的好事哪那么容易遇到,整个陵州府能有几个升迁调任的官员。若是平时,何家必然不会携带如此巨额的金银财物。更气人的是,这肯定还不是何守庸的全部家产,他手里起码还有田庄和铺子之类。
然而像何守庸这样的贪官得有多少,天下百姓苦之久矣。
这一刻,谢让迫切期盼,盼着终有一日乱世结束,天下清明,把这些魑魅魍魉统统肃清,百姓人家不必再忍饥号寒,不必再流离失所路有饿殍。
然而他却也没有更大的野心,王侯将相,那都是鲜血和尸骨堆叠出来的。
他不过斗升小民,一己之力,也不过是想要在这乱世之中能有自保之力,能够庇佑家人,保护自己所爱而已。
“云岫,”摇曳的烛光下,谢让隔着握着她的小手,目光中的温柔就要满溢出来,温柔笑道,“云岫,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嗯,”叶云岫点点头,“我觉得挺好,我喜欢当山匪。”
谢让想说他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随着她及笄,这几日他心中总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原本他的设想,要给她一个美好的笄礼,要给她一诉衷肠,告诉她他想与她携手共度一生。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事情却完全不按他的想法走,看看这几日他们是怎么过的吧,及笄那日他们抢了何守庸,当晚她单刀匹马星夜刺杀何子谌……
谢让心疼,歉疚,更多的则是骄傲,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小娘子,柔弱,淡定,随遇而安,不怨不艾,却又如此强大!
谢让握着少女柔润温暖的小手,他有许多许多话想跟她说,却又怕这样单纯稚气的少女不开窍。他守着她及笄,前阵子她却那么抵触笄礼,每每提起她总是回避,谢让便也迟疑了,他怕自己的心思,反倒弄僵了两人之间日渐默契和谐的感情。
“我是说……”谢让沉吟,斟酌,缓声试探道,“云岫,我想说我们两个,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嗯?”少女黑漆漆的目光移过来,专注而又沉静,清澈而又通透。
叶云岫想了想说道,“谢让,我才十五岁,你说及笄就算成年了,可是我父亲说十八岁之前都是小孩,我觉得我还没长大呢。”
谢让望着她,释然而笑。原本他也不是急于一时,眼下两人生活动荡,随时都可能会有变数,为了不给她带去更多危险,他眼下本来也没打算圆房。
来日方长,她但凡不是抵触拒绝他就好。
…………
虽说危机解除,谢让仍是按照原计划,开始安排一部分老弱妇孺下山去石泉庄。
此事也不好一刀切,毕竟若是去了庄子,一家人分居两处,就不能天天见到了。愿意下山去庄子生活的,住房庄子里原本就有,不够的话他就再建,每家再贴补三两银子的“安家费”。
并且谢让还允诺,留在山上的兄弟可以定期安排下山去探家。等庄子里安顿下来,年后便会设法在庄子里办个学堂,让十岁以下的孩童们都进学堂读书,十岁以上的若是自己想读也可以。
山上生活不便,冬日苦寒,搬去庄子里不光孩子能上学堂,还给安家费,山寨里就没有几家不愿意的,一百四十多户拖家带口的,一下子就走了一百多户,选择留下来的也有二十几户,多是家中没有老人幼儿,夫妻家人不舍得分开,妇人就在山寨继续养鸡种菜。
只是这么一来,庄子那边却也得管好了,以免泄密出纰漏,庄子统一管理,平时不得随意出入。
乔五一家头一个报名,叫他媳妇带着三个孩子去庄子里读书生活。焦平在山货铺子那边,焦嫂子就带着孩子去了庄子,一家人便能时常见面了。焦嫂子为人爽快,做事稳重,嘴也严,被一群妇人们推选出来做了庄头。
至于庄子的防范值守,正好安排给两营前去探家的兄弟,每次二十人,半个月轮换一次。
刘四嫂留在了山寨,她两个儿子都大了,一门心思要当“小山匪”,还铆足了劲想进先锋营。叶云岫答应等他们满十四岁通过考核,可以先加入守备营,她打算在守备营增加一个“青训队”,吸纳管束山寨里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
这件事前前后后忙了十几天,都安置下来以后,谢让叫人把谢凤鸣也送去了庄子里。
同时,他叫人把何子谌的死讯告诉了谢凤鸣,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自己决定。
谢凤鸣起初不信,谢让就叫人直接拿了官府通缉刺客的告示给她看。谢凤鸣哭了几回之后,跟看守她的妇人要了一碗堕胎药。
至于何子谌的死,官府起初也折腾了一阵子,可是那女刺客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又凭空消失了,毫无头绪,查都没法查。何守庸总不能一直在这呆着,半月后动身去了陈州赴任。他一走,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入冬,农活忙完,谢让就着手开始修路。何家这桩“大买卖”得来的银子,除去眼下不能变现的珠宝玉石,最终清点折算五万两千两。贪官不愧是贪官,当真是抢了一个何守庸,足够他们山寨吃上好几年的了。
谢让和俞虎等几个山寨头目商量,此事不宜张扬,也为了山寨团结,银子不分,这五万多两银子就留在山寨,实打实的用在山寨,先从山寨里众兄弟吃饱穿暖、发上津贴开始。
“津贴”这个词是叶云岫说出来的,谢让觉得挺好,就拿来用了。山匪们如今被他们封闭管理,断了劫道剪径、打家劫舍的财路,吃住都是山寨统一,可他们总还需要零花钱,有的还要养家。妇孺撤到庄子之后,两营兄弟就全部吃起了大锅饭,吃饭的钱自然是山寨出,改善伙食,另外每人每月再发两百文钱的津贴。
谢让算了算账,两营统共四百人,加上老弱妇孺一共六百多人,粮食和菜他们靠着开荒也能解决一部分,吃饭加上津贴,一个月下来其实也没多少银子,山货铺子生意做起来以后,也能赚点银子了,加上这次发这么一笔横财,“养家”终于不再是让他发愁的事情了。
于是立冬刚过,谢让就通过山货铺子,大量购买储备冬粮。其实山寨开垦的荒地和今年田庄秋收的粮食,差不多也够山寨六百多口人吃的了,但是反正现在银子宽裕,屋里有粮心不慌,这几年遍地灾荒,战乱四起,谁也不知道来年年景怎样。
除了粮食,谢让又叫周元明采购了几大车的布匹、棉花,组织庄子的妇人们赶工缝制,给两营的兄弟全都换上了冬衣。
这边两营刚穿上厚实暖和的新棉衣,一个个高兴地嗷嗷叫,那边叶云岫就开始出损招了,半夜叫人敲响了“集合锣”,紧急拉练。
话说她早就想这么干了,以前山寨一堆老人孩子,两营也不是集体居住,这么折腾不好,现在老弱妇孺一下山,她就迫不及待地宣布整个山寨“军事化管理”,开始肆无忌惮地开虐。
可惜古代没有军号,搞不出她想要的“集合号”,小姑娘原本还打算用唢呐的,谢让实在觉得大半夜吹唢呐有点不厚道,再说唢呐也不是谁都会吹,不如铜锣,谁都能敲,才改用了更方便的铜锣。
不这么干不行啊,不训练,谁知道敌人什么时候蹦出来,对吧?
这一个秋冬真是太忙了,秋收,田庄和山寨都得秋收,庄子里毕竟只有妇孺老人,两营还要分出人手去帮着田庄秋收。修路,全靠人力畜力,不过反正两营那帮青壮年汉子们有的是力气,修路干活本身也是锻炼体力。
除了修路,时不时还得伐木,妇人们也忙着采摘干果野果,给山货铺子供货。又在后山挖了土窑烧木炭,除了山寨自家用,多的就送去铺子里卖。
一整个秋冬,整个玉峰寨都洋溢着一种幸福的气氛。两营四百多条汉子,明明夜间还来了一次紧急集合,上午被寨主虐得嗷嗷叫,下午又跟着大当家去开山修路,等到晚饭坐在暖和的屋子里,烧起炭盆烤个火,吃上一碗红烧肉,还是忍不住美滋滋地感叹一声:舒坦!
冬月,朝廷忽然昭告天下,昭王被自己手下叛变的将领所杀,安王一个人不成气候,逃到境外躲去了安南一带,江南道僵持了两年多的叛乱就以这种方式收了场。
虽说两败俱伤,生灵涂炭,但终究朝廷一方的运道好些,王朝似乎得以苟延残喘了。
可朝廷根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北方边境告急,匈奴大举进犯。翼王再次出任主帅,领兵抗击匈奴。
谢让对此百般思索,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这时机也太耐人寻味了。
然而很快他也没工夫琢磨了,北方边境大量灾民南逃,灾民沿着官道成群结队地南下,滞留在陵州、沂州、临阳一带,寒冬腊月,却恰好遇上了雪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