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年将柏寅清拽至沙发, 灵活地跨坐在柏寅清腿上。另一只手熟练地切换手机屏幕,调整到电影页面。
“你猜猜我在和谁聊天?”
柏寅清盯着他,说:“前男友。”
这直觉也太准了吧?虞微年险些控制不住表情:“怎么可能?我在想, 我们晚上该去看哪一部电影。”
他大大方方将手机屏幕亮给柏寅清看,“这些都是新上的电影, 网友评价好坏不一, 我有点选择恐惧症, 不知道该选哪个。”
柏寅清的目光落在屏幕, 旋即回到虞微年的脸上。表情看不出变化,但最终还是指了指其中一部电影:“你不是喜欢看悬疑片吗?那就这个吧。”
换季容易感冒,虞微年不免中招, 但幸好他身体底子还行,这场小感冒并未对他造成很大影响。
这天, 虞微年出门前, 喝了杯蜂蜜水, 以及套上外套, 全程录制视频拍给柏寅清。
上了车后,他把外套脱了。
射击馆附近,虞微年刚停好车, 杭越的车也到了。
他们一起结伴而行,没走两步路,一旁草丛传来微弱的叫声。
虞微年停下脚步,拨开青翠绿植, 一只脏兮兮的瘦弱小猫,正蜷缩着尾巴躲在里面。
小奶猫很怕人,一开始还在炸毛哈气,可他就这么丁点儿大, 故作凶狠的表情和卖萌没有两样。
虞微年蹲下/身,杭越想拦:“流浪猫容易抓人……”
“没事。”
虞微年鼻尖被冻得有些红,唇角挑起一点弧度,近乎纵容地看着这只立起飞机耳的小奶猫。他曲起手指,蹭了蹭小猫灰扑扑的面颊,“怎么这么可怜啊。”
“小花猫。”
这只小猫看起来很小,又很瘦弱,也许是和猫妈妈走丢了,也可能是猫妈妈觉得养不活,所以舍弃了他。
小奶猫凶巴巴地弓背,浑身毛都炸开了。
但察觉到虞微年没有恶意,反而一直含笑盯着他看,他瞪大圆溜溜的眼睛,一步步靠近,试探、再试探,最终主动拿鼻尖蹭了蹭虞微年的手,奶声奶气地喵呜一声,又在地上打滚,露出肚皮,双足隔空踩奶。
杭越:“好像把你当成妈妈了。”
小奶猫抓着虞微年的袖口,想往上跑,袖口印上一个个沾灰脚印,他也毫不在意,反而纵容小猫往他身上爬。
“可惜没带吃的。”他又拿手指在地上画圈,小猫还以为在跟自己玩儿,迫不及待跟着他的手指打转,玩得不亦乐乎。
“我带了猫条。”杭越见虞微年爱不释手的样子,道,“想养就养。”
“……”
虞微年笑着斜睨过去,“我连我自己都养不好,怎么可能把他养好?”
虞微年挺喜欢小动物的,但总是不敢养,养宠物对他而言,意味着责任,他需要承担起一个小生命的责任。
“我接回去养吧,我正好挺会养小动物的。”杭越把外套脱了,把小猫裹了进去。
小猫害怕杭越,也害怕杭越身上的味道,又开始飞机耳哈气。
虞微年把装着小猫的外套接过来,小猫立刻夹着嗓子喵喵叫,变脸之快,让他忍俊不禁。
“我抱着吧。”他说,“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再送去你家。”
他也正好很久没看久久了。
把小猫送去宠物医院检查,再送到杭越家隔离,回到射击馆,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阳光自上而下洒在靶场,护目镜折射出冷冽光芒。虞微年手中持枪,神色专注,盯紧靶心。
连续几道枪声响起,硬纸板碎片在空中飞舞,空气中飘起淡淡的火药味,继而转浓,有些呛人。
不远处电子屏幕成绩瞬间刷新,一个为“YU”的用户立刻占据榜一,并刷新射击馆的记录。
虞微年只打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他把枪往一旁递,立刻有人上前接上。
“虞少,枪法还是那么准!”
对这些恭维,虞微年已经听腻了。他推开休息室的门,隔着玻璃望着外头动静,取下耳罩,随手丢在一边,一侧玻璃柜中陈列着排排枪/支。
杭越:“不玩了?”
“没意思。”虞微年说。
太简单了。
杭越也能理解,虞微年虽然还年轻,但基本已经体验过整个世界。炒股、创业、艺术……他各个领域都有涉猎,也是其中翘楚,若是他想,他可以做得更好,但他总是在风头最盛时抽身。
世界万物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他总是需要不断的刺激,令他保持对世界的新鲜感。
虞微年低头玩了会手机,透过休息室玻璃窗,外头有一行年轻人在训练,吵吵嚷嚷的。但打得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气馁。
一旁经理以为他是被吵着了,准备出门提醒。谁料,他直接推门走出,来到这伙人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吗?”虞微年语调轻柔,带着笑意。
其中一人打得烦躁,忽的看到一张比日光还要明媚的脸,整个人都怔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柔、含着水光,他忽然感到心跳加快,连说话都支吾起来。
“我……我有点打不好。”他低声说,“我朋友笑话我。”
虞微年了然,走近半步,轻声问:“是刚开始玩吗?”
“学了一段时间,也请过教练,但总打不好。”他郁闷道。
随着虞微年靠近,他能嗅到一股香,很淡,但又说不上来得好闻。他浑身僵硬,又听见对方用很好听的声音道:“也许是那个教练不适合你,如果你信得过我,要不让我试试?”
“你放心,我有教练证。”
那人自然没有拒绝。
虞微年帮年轻男生戴上保护耳朵的耳罩,温热手指时不时蹭过耳畔,他的耳垂顷刻红得能滴血。而很快,虞微年又带着他一起握住枪。
虞微年的手掌温热,手指纤长却不是力量感,是一双兼具柔美与骨感的手。被这双手托住时,男生总觉得置身于松软云端,连意识都开始涣散。
“焦点不要落在照门或靶上,而是要落在准星上。”
“对,就是这样。”
“……”
“调整呼吸。”
男生心跳更快了,他被带着瞄准,射击。强大的后坐力让他胸口产生向后拉的疼痛感,然而肾上腺激素却在飙升。
接连数枪,一个新用户登顶成为排行榜第一。虞微年松开手,温柔地帮他摘下耳罩。
“你很有天赋。”虞微年眼中不乏赞赏,他笑着说,“学习能力好强,好聪明。”
男生比虞微年要高一些,按理来说他应该需要低头俯视虞微年,可此刻,他却觉得他才是仰望的那个。他盯着虞微年的脸不放,接连不断的夸赞言语让他几乎眩晕,心跳处在失衡阶段。
见虞微年要走,他忙上前两步,结结巴巴道:“你常来这里玩吗?”
“嗯?是啊。”虞微年眨了眨眼睛,“要是下次遇见,我们可以一起。”
下次……男生一脸恍惚与期待。
虞微年重新回到休息室。
目睹全程的杭越:“你倒是大方,刚打出第一名,就拱手让人。”
虞微年不甚在意:“他看起来是新手,让他开心开心。”
杭越知道,虞微年就是这样的人,其实他对这个男生也没兴趣,只是觉得好玩儿,便处处留情。
“最近时间这么多?经常见你出来玩。”
“柏寅清在考驾照,我比较闲。”
“你那前男友呢?没缠着你不放?”
“别说了。”
虞微年叹气,“他最近在闹自杀。”
杭越:“真假?”
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吧,段佑不是那么偏激的人,但也说不准,之前段佑只是撞见虞微年和司知庭在酒吧,都会当场大闹。虞微年不喜欢当众作闹的人,更不喜欢不懂事的人,所以第二天就和段佑提了分手。
虞微年给杭越看了照片,照片中那把水果刀没有多锋利,很难自杀。那些药也像摆拍,吓唬人的。
杭越猜测,段佑是看中虞微年多情这一点,也知晓虞微年吃软不吃硬,所以调整策略了。
虞微年:“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
杭越反而笑了:“他对你念念不忘,不正常吗?你出手大方,又有多少人能抵抗金钱堆积出来的浪漫?”
更别提虞微年还是一个外貌出众,擅长甜言蜜语的人。和他谈恋爱,能获得金钱与情绪价值,尽管有人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谎言,也仍愿意飞蛾扑火。
虞微年扶额:“其实我还怕一件事。”
“还会有你害怕的事?”
“是啊。”
虞微年直白道,“我怕他找上柏寅清。”
所以他才必须稳住段佑。
现在他对柏寅清还新鲜得很,他可不想因为前男友出任何岔子。
虞微年看了眼手机,这个点柏寅清应该练完车了,他给柏寅清打了个电话。
桌面手机震动,柏寅清看了眼屏幕,他在对面人的注视下,按下接听:“练完车了,好,我现在过去找你。”
等虞微年挂断电话后,柏寅清才将手机放回桌面。他掀起眼皮望向对面,“我只给你五分钟。”
段佑并不着急,他慢慢喝了口咖啡:“我听说年年追了你很久……当时他也追了我很久,过程轰轰烈烈,我当时生病,他为我放弃了一个五千多万的项目。”
他顿了顿,又笑了笑,“不过他最后还是谈成了。”
“一开始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认真的,我感觉到我在动摇,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把他拉黑了……他却冒着大雨在我宿舍楼下等我,一直等,等了很久。”
“之后他发高烧,他却握着我的手,反过来安慰我……”
段佑不断诉说往事,讲述虞微年是如何追求他,他们恋爱过程又是如何甜蜜。他不断在记忆中寻找虞微年爱他的证明,并将细节一一道出,随后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柏寅清,“他为你做过这些吗?”
柏寅清语气淡淡:“我不会让他因为我生病。”
像彻底装不下去,段佑脸上笑意隐没。他盯着柏寅清片刻:“真巧,你身上这件衣服,我也有类似的。”
“还有你手上的戒指。”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继而是一枚腕表,“年年是不是也送过你这只手表?”
“哦对了……还有香水。”
柏寅清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一件件熟悉的物品摆放在桌面上,却让他目光有了片刻停顿。
“很意外吗?他送过你的东西,我居然也有。”段佑扯出一抹假笑,“其实不止是我跟你,他给他历任男友送的礼物,都是这些。”
“约会会去海洋馆,去商场买对戒,一起做蛋糕,用餐在野尔……”
因为喜欢固定品牌,所以买的礼物也是类似,他甚至懒得去挑选。除去一些当季成衣,腕表、香水、约会地点、约会餐厅……所有流程都像流水线一样,唯一换了的,只有人。
柏寅清表情依然淡淡,仿佛对任何事都无所谓,没有事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他喝了一口冰水,问:“所以呢?”
段佑说:“现在被甩的人是我,很快就会轮到你。”
柏寅清扯了扯唇角:“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段佑唇角微扬,像在嘲讽柏寅清的天真与愚蠢,“年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新鲜感很快,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为了你收心?”
“我会把他看好的。”
“是吗?”段佑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五分钟时间到,柏寅清没兴趣和段佑继续浪费时间,起身准备离去。
段佑拿起手机,当着柏寅清的面拨出一个电话。他等了很久,久到他以为电话不会接通时,对方接通了电话。
“年年……”
柏寅清脚步顿住,他偏过首,不苟言笑的面庞浮起黑夜流水般的暗色。白炽灯冷淡灯光下,他身形流畅而笔直,英俊深邃的五官被照出极暗的阴影。
段佑挑衅地看着柏寅清,当着他的面,言语暧昧:“年年,我现在已经想好了,过去我确实太冲动了……我不该让你为难,是我太不懂事了。”
虞微年那标志性的低哑嗓音,混着许些笑意传来:“你想通了就好,反正你不要伤害自己。”
段佑看见柏寅清薄唇紧抿,唇角微微下压,随后坐了回去。
“我知道,我会听你的话。”段佑像顺从听话的绵羊,语气都是温顺的,“你在开车吗?那你专心开车,我愿意等你,也会一直等着你。”
电话被挂断。
方才低眉顺眼的段佑,顷刻变得富有攻击性,像一只雄竞成功的猛兽,眉眼都是挑衅的:“年年总是改不掉这个毛病,和前任纠缠不清的毛病。之前和我在一起是,现在和你在一起也是。”
终于,柏寅清厌烦地出声:“真可怜。”
“什么?”
“我知道被甩很难受,但你现在实在太可怜了。”
冰冷幽邃的眼眸带有几分困惑,柏寅清问,“因为被第三者破坏过感情,所以你现在也要当第三者吗?”
段佑表情登时扭曲,他情绪激动,带动桌面晃动:“你才是第三者!年年答应过我,我们马上就会同居。他答应过我的……我马上回成为他第一个同居对象。”
“是你破坏了我们的感情,没有你,我们肯定会复合……”
同居。柏寅清表情骤变,眼底染上一丝薄怒。
“真可惜,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复合。”
柏寅清缓缓起身,眸光阴鹜深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们已经分手了,要是你再骚扰他,别怪我不客气。”
“好久不见,柏先生。”
“最近怎么样?”
温馨简单的办公室内,陆医生戴着斯文的眼睛,语气温和地打招呼。他已许久没有见到这位患者,通过几次线上沟通,他明显察觉到柏寅清状态在好转。
“最近睡得好吗?”
柏寅清:“很好。”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他在我身边,我睡得很好。如果他不在,我还是睡不着。”
“啊,原来是这样。”陆医生看到过柏寅清的朋友圈,也知晓柏寅清谈恋爱了。他又问,“如果他在你身边,会让你觉得很安心,很有安全感吗?”
“嗯。”
“那如果他不在你身边,你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失眠、焦虑,需要靠服药才能缓解吗?”
柏寅清似乎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平静地看向陆医生,反问道:“你会和前任联系吗?”
陆医生老脸一愣,旋即回道:“会。”
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柏寅清冷道:“你不是结婚了?结婚了还和前任联系?”
陆医生笑道:“我都这个岁数了,很多事都已经看开了。而且我和我前任是和平分手,我们更像朋友……我爱人也知道这件事,她也有关系不错的前任。”
“如果你爱人骗你呢?”柏寅清冷冷地凝视他,“他其实还在意前任,所以时常私底下联系前任。”
陆医生敏锐捕捉到重点:“和前任联系这件事中,你觉得最关键的部分是什么?是欺骗吗?”
柏寅清一怔,他沉默片刻后,道:“我不想他骗我。”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被欺骗确实很难受。但你是否向他正向表达过你的情感需求?”
“他给过我承诺,说不会骗我。”
“但你不信。”
陆医生说,“你不信他说的话。”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给过你承诺,却没有做到,被欺骗的你感到很难过……但也许他给出承诺的那一刻,是真心的。”陆医生尝试分析,“你无法相信他,尽管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却还是忍不住怀疑,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他陪伴的可能性。所以你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且对他期望过高……”
“期望过高?”柏寅清冷冷打断,“我只是想让他像我对他一样对我,这也算期望过高吗?”
“所以你想让他像你粘着他一样粘着你?像你需要他一样需要你?”陆医生没有得到回答,但从柏寅清的表情与沉默中,他获得了答案。他问,“现在的你,是否一离开他就会焦虑?如果他片刻不回消息,又或是消息回得比较冷淡,你就会感到烦躁、焦虑,害怕并抗拒分离?”
许久,柏寅清才说:“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很在乎他,但他不知道。”
不知道?虞微年比谁都要清楚,只是装不知道。柏寅清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多人害怕表达出自己的真情实感,明明很在乎,却装作不在意,仿佛先表达爱意先给予爱意便是羞耻的……你应该与他好好沟通,听你的描述,他并不是不好沟通的人。”陆医生劝道,“你应该勇敢向他表达爱意,并告诉他不喜欢他对你撒谎。谎言有时候是善意的,但它会导致彼此信任失衡……”
“信任是建立一切关系的基石,信任崩塌,爱也会瓦解。”
“同时,你现在有点焦虑型依恋的表现,过度关注对方,说明你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依赖,你必须调整自己,转移注意力。”陆医生注视着柏寅清,“你应该将安全感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一味依赖他人。”
“……”
骨骼分明的双手交叉,搁置在冷白色的桌面上。片刻,柏寅清手指微动,他迎着白炽灯缓缓抬起面庞:“你说的对。”
安全感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天晚上,柏寅清查了虞微年的手机。
虞微年手机密码没改,是他们正式恋爱的日期,柏寅清解锁手机之后,先是查看地图软件最近的导航记录,又查看手机屏幕使用时间,软件使用时间……
虞微年最近去了很多地方,但这些地方,虞微年都没和他说过。
每天晚上,虞微年和他说睡觉了,其实也没有睡。虞微年在打游戏,不知道和谁组队。
柏寅清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听着浴室传来的淅淅沥沥水声,继续点开微信,设置-通用-储存空间-聊天记录-管理,这样可以查到隐藏的聊天记录。
随后,他又在搜索框搜索“宝贝”“早”“爱你”等字。显示出来的联系人,简直拉不到底。
虞微年对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
柏寅清随便点开几个聊天记录,能看出对方是虞微年的前任,他们有过一段时间的暧昧聊天记录。他点击转账,转账页面成功弹出,说明这个人没有删除。
果然,虞微年没有拉黑前任的习惯。
不久之前,好几个前任给虞微年发了节日问候,亦或是游玩邀请,虞微年还回了。
手抖得愈发厉害,柏寅清眼底蒙上一层阴翳。他凝视着手机屏幕,又搜索了“陈”。
有一个网名为“陈”的男人,每天坚持不懈地发照片,几乎全/裸的。
再往上翻,他还高兴地回了一条语音:野尔餐厅果然名不虚传,味道很好,虞少,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吃?
柏寅清想到野尔餐厅服务员认错人的那天,他看了眼聊天记录时间。
果然对上了。
柏寅清记下虞微年前任的名字,平静地把手机放回去充电。随后在社交平台上搜索,看着他们曾经发布的动态。
他们热爱分享生活,曾经与虞微年恋爱时的动态都没删。一张张昂贵精美又浪漫的礼物,鲜花、名表、香水、对戒、情侣装……
约会地点也是出奇得一致。
柏寅清看着这些照片,几乎能回忆起他和虞微年约会的地点。如段佑所说,这些约会的场所、赠送的礼物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虞微年身边的伴儿。
甚至连虞微年给出的承诺,深情道出的甜言蜜语,都是批发式的,只是换了个名字。
虞微年洗完澡、推开门,他一眼便看到面色沉冷的柏寅清。隔着昏黄的酒店灯光,他与柏寅清隔空对视。
深黑幽邃的眼眸仿佛看不见底,但在他们目光触及时,阴冷神色收敛。柏寅清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下了床,来到虞微年面前。
“怎么不穿拖鞋?”
柏寅清将虞微年拦腰抱起,又将虞微年轻轻放在床沿。他脚上还有些水珠,柏寅清便从卫生间取过毛巾,掌心托着一只湿润精致的脚,慢慢地擦拭起来。
虞微年双手撑在身旁,撒娇一般道:“拖鞋湿了,不想穿。”
他垂眸看着柏寅清,困惑地眨眨眼睛,“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觉得我难看了吗?”柏寅清面无表情地抬头。
在这张冷淡面庞上,很难找到波动的痕迹。哪怕和柏寅清在一起这么久,虞微年也无法全然掌握他的心理。
虞微年低头亲亲柏寅清的脸,表现得很粘人:“怎么可能?我老公最帅了,我也最最最喜欢你。”
“……”
柏寅清喊,“虞微年。”
“怎么了?”虞微年向来敏锐,他察觉到柏寅清状态不对。
果然,柏寅清紧跟着问:“你和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
一看就知道,柏寅清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虞微年将柏寅清拉起,刚洗完澡的身躯热乎乎的,带着香,直往宽阔怀里钻。
“那些都是陈年往事,谁没一段过去呢?”他趴在柏寅清身上,目光深情认真,“以前的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
“我现在只喜欢你。”
“是吗?”柏寅清声音平淡,“我会成为你的过去吗?”
“怎么可能?”虞微年否认得干脆,他捧起柏寅清的脸,双手微微朝中间挤,将柏寅清的脸揉得变形。他奇怪道,“怎么突然开始胡思乱想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柏寅清:“你在套我的话。”
被发现了,但虞微年不承认。他眨眨眼睛:“我这是关心你呀。”
“……”
柏寅清一言不发,虞微年便趴在柏寅清身上捣乱,伸手挠柏寅清痒痒。但柏寅清根本不怕痒,这么一通恶作剧下来,反而将他自己弄得气喘吁吁,面庞浮起一层绯色。
一只大掌扶住后脑,冰凉手指穿进发丛,挨着头皮。虞微年被冻了个正着,却没有躲开,而是乖顺地躺在柏寅清的胸口,任由柏寅清抚摸他的脑袋。
“我占有欲和控制欲很强。”
那张冷酷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但柏寅清停顿片刻,似乎在迟疑。
他与虞微年注视三五秒,五指微微收拢,极具有掌控欲地将虞微年按在胸口。
“我怕你讨厌我,觉得我是疯子。”
原来就是这件事吗?虞微年忍不住笑了,他侧抬起面庞,温热手指轻轻勾蹭着柏寅清的喉结、下巴。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虞微年哼笑着说,“你觉得你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藏得很好吗?”
柏寅清一动不动地望着虞微年,虞微年勾着唇角,眼神无辜又饱含纵容。
“我们是恋人,你可以对我有占有欲。”
他微微侧身,主动躺在柏寅清掌心中,无比柔顺地垂下眼睫,是一副全身心依赖的姿态。他声音含笑,却无比认真专注,仿若给出誓言一般庄重,“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你是疯子——”
“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专属疯子。”
“我爱你。”
多么动听的情话。
虞微年笑得纯良无害,仰头注视柏寅清的目光真诚热烈,像一捧不会熄灭的火,更像来势汹汹的风,柏寅清想躲,想避,却被迫被风带着跑。
柏寅清垂下眼帘,大掌若有若无地抚蹭着虞微年的后脑。良久,他才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虞微年敏锐察觉到,今晚柏寅清很凶。虽然柏寅清以往也很凶,但今晚是不一样的,柏寅清像有些生气,明明知道他受不了,却还是很故意地碾。
又喘着气,很恶劣地边撞边问:“我和你的那些前任,你更喜欢谁?”
虞微年还迷糊着,被猝不及防问得一愣。
没等他给出答案,柏寅清在他尚且高的状态,变本加厉。
“你……你!”
虞微年被逼出哭腔,最后,他近乎是求饶地搂住柏寅清的腰,“当然是你……我最喜欢你。”
柏寅清终于舍得放过他。
他们昏昏沉沉地睡去。
手机铃声划破寂静长夜,虞微年猝然睁开眼睛,他迅速将电话挂断。
他看了眼手机未接来电,以及接连不断的消息,有些头疼地扶额。
虞微年偏头看了眼柏寅清,柏寅清睡姿端正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确定柏寅清睡得还熟,他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下床。
虞微年抄过外套往外走,压低嗓音发语音:“你冷静一点……我现在过来。”
黑夜中,原本熟睡的柏寅清,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