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就如程寰玥所想那般,寿安宫内皇太后心中生了要华皇贵妃侍疾之意。

在皇太后跟前伺候了她半辈子的杜嬷嬷知晓后微微蹙眉,她知晓主子心中凄苦,同胞兄弟相残哪里是一个做阿娘能承受得起的。

但事已至此,何必要同圣上再离了心,何况此事从头到尾圣上最是无辜,思衬再三开口劝慰道“主子,您这边做只会把圣上越推越远,甭说圣上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便是民间寻常男子又有谁受得了被兄弟这般欺辱,宣阳王先是与淑妃行苟且之事还生下了祚王,又暗中下毒害的圣上多年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还同外邦勾结,私挖矿山制造兵器欲要谋朝篡位,圣上如今能留世子一条命已然是开恩了。”

“你所言哀家哪里会不知晓,但圣上如今身子已然康健,子嗣也丰盈了起来,宣阳王虽有谋反之意可也未能成事,若是当年留下的是他,皇位本也应是他的,到他死哀家都不能与他相认,哀家对不起他啊!”

可造成这些的并不是圣上,而是您啊!

此话杜嬷嬷自是不敢说出口,心中微叹继续劝道“可主子,圣上何其无辜,华皇贵妃又何其无辜,她可是为圣上生下祥瑞之人,若硬要她牵扯进来,恐日后。”

后面的话杜嬷嬷并未说出口,但皇太后自是知晓何意,眸中满是冷漠之色道“他已然得了皇位,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哀家对得起他,哀家过得如此憋屈,她又凭甚有这般好的运道。”

同是怀了双胎,哪怕她生的双生子模样并不相同,她也不得不送走一个亲生儿子,最后阴差阳错之下让兄弟二人如同仇敌一般,她死了一个儿子啊!

可她凭甚能生出龙凤祥瑞。

她怎能不恨,不羡。

杜嬷嬷未曾想,主子竟心存这般想法,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她知晓无论如何劝,主子也不会改了想法,便也不在多言。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华皇贵妃,这入了深宫的女子又有谁能顺遂呢。

皇太后提出要华皇贵妃为她侍疾时,圣上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倒也不是他有多在意华皇贵妃,解语花虽是难得,但世间女子何其多,再寻一个便是,但毕竟是为他诞下龙凤祥瑞的女人,更何况他也还需用她牵制贞妃。

“母后,不若让荣妃为您侍疾,她原就在雾灵山伴您左右,想来由她在您跟前侍奉更为舒心。”

“怎么,皇儿如今竟这般对哀家,舍不得华皇贵妃?若是如戏,不如让。”

“母后慎言,朕并非要忤逆母

后,而是实则不巧,华皇贵妃昨夜染了风寒,如今恐无余力为母后侍疾。”

圣上知晓皇太后要说什么,故而打断道,他能留一条血脉给他已然是格外开恩,恢复其王位简直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

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又如何,那些个死在他登基前的兄弟难道不是兄弟吗?

皇太后未曾想华皇贵妃竟会这般凑巧,染了风寒,心中更觉得堵得慌难以舒畅。

“倒是巧了。”

“朕自是不会在此等事上欺瞒母后。”

“既然这般你便去替本宫看望下华皇贵妃吧。”皇太后瞅向不远处的杜嬷嬷道。

圣上听言自是心中不郁,瞅了一眼杜嬷嬷道“朕便不打扰母后养病了。”随即甩袖离开。

皇太后捂着胸口,眸中满是怒火道“你瞅见了吧,他哪里有把哀家当做母后,如此不孝,若早知今日,当初哀家便不该留下他,哀家可怜的宣儿,到死也不知晓亲生阿娘是谁。”

寿安宫竟然来人了,苏叶知晓后忙起身相迎,杜嬷嬷瞅了一眼苏叶,不过是刚刚及笄的小姑娘竟已然成了九品女官,这般倒是个有运道的。

说明来意后,苏叶便很是恭敬的引杜嬷嬷进了内殿。

“华皇贵妃娘娘,皇太后忧心您身体,奴婢自幼便习药理,这般才着奴婢来为您把脉。”

皇太后此举自是怀疑程寰玥装病,便派杜嬷嬷前来探探实情。

“劳烦杜嬷嬷了,都怪本宫身子不争气,自从本宫生产后便身子虚弱,累得母后担忧实属不孝。”

杜嬷嬷伸出手仔细为程寰玥把脉,她原也以为华皇贵妃染风寒不过是圣上为护她寻的借口,未曾想竟真染上了风寒。

心中不免感叹,这人是有命数的。

此时染上风寒,可谓是逃过一劫,不愧是能生下龙凤祥瑞之人,恐也是被老天庇佑着的。

苏叶送走杜嬷嬷后,才有了些许后怕,如此荒谬之事,若非不是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看得网文狗血短剧多了,恐也不会往这方面想,这关怕是要难过了。

程寰玥躺在床榻上,虽因发热觉得脑子浑浊,但也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过了这关。

寿安宫

“果真是好运道,怪不得能生下龙凤祥瑞,也罢了,哀家这身子骨恐一时半儿也好不了,何必此时就讨人嫌。”

言外之意便是她等得起。

“主子,如今宣阳王世子虽被贬为了庶民,但身边也不缺人伺候,不若您私下贴补些,日子过得也安稳,何必要跟圣上对着干,万一圣上。”

杜嬷嬷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太后打断道“他敢,他若敢让宣儿绝嗣,哀家便一头撞死在满朝文武面前。”

“是奴婢多虑了,圣上哪里会这般做。”

“哀家也知晓圣上心里委屈,可他已然得了天下,如今宣儿已经自戕,把命都赔给了他,人死如灯灭,他何必牵连无辜,更何况哀家的乖孙孙祚儿也被他狠心的要了命,最是无情帝王家,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要了祚儿的命,祚儿何其无辜,他懂甚,这就算是养个猫儿狗儿也养出感情来了啊,他竟说杀便杀了,哪怕是幽禁起来哀家都不说什么,如此冷心冷肺,他哪里顾了半分与哀家的母子情份。”

“主子,保重身子,万不可如此。”杜嬷嬷忙上前为皇太后顺背。

“原先他不知晓宣阳王的身世也就罢了,现今他知晓了竟还这般无情,他但凡把哀家放在心上,也不会这般。”皇太后越说越是情绪激动,整个人昏厥了过去,一时间寿安宫又是乱做了一团。

圣上也急忙赶了过去,一直在皇太后床榻前守着她,直到后半夜皇太后醒了后才离开。

乾清宫这一夜灯火通明。

齐府

齐子邵端坐在书案前,看着案上他刚刚画好的美人背影图,抬起手拿起毛笔写下‘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注1]

他从未想过会对女子动心,自当年家中变故,自幼定亲的表妹便与他退了亲事,舅舅送银钱打点官差却被舅母当场拦住,这般自是得罪了官差,一路上他与阿爹险些失了性命。

流放途中他尝遍了人间疾苦,也看透了所谓情,如此自是歇了娶妻之心,他原以为到死也离不开宁古塔。

未曾想小妹竟有了如此运道,成了圣上的妃嫔还为圣上生下了三皇子。

齐家也沉冤得雪了,舅舅舅母一家又凑了过来,竟又欲要恢复婚约,要知晓表妹在与他退亲后便又说了人家。

可笑至极。

他自知他并非如外表这般谦谦君子,配不上苏姑娘,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期冀,按大晟宫规,宫婢需满二十五岁才可出宫,届时便是有适龄的夫家恐也是要嫁去做填房继室的,她会愿意吗?

若他一直等着,是否也能有几分胜算。

若她不出宫,那他就在心里守着她,如此心中便有了安定。

他虽出身商贾之家,但也可科考,若他日后有了官身,想来胜算会更大。

思及此,齐子邵唇角微微翘起,好似有了盼头般,听阿妹信中提起,苏姑娘种植了红果,红梅踏雪主食材便是红果,若是与她谈成此生意,是否日后与之见面的机会会多些。

齐子邵并无把握,毕竟华皇贵妃娘娘私产铺子中用的酱料主食材也是红果。

齐家在京郊还有个庄子,若是苏姑娘愿意他可送与她用于种植红果,但他不能过于冒失,若是让苏姑娘厌恶了他就得不偿失了,此事还需慢慢图之。

齐嫔收到了家书后,很是诧异,难不成阿兄对苏姑娘起了念头,她不留痕迹的瞅了一眼甜果,她是想把甜果托付给阿兄的,毕竟她如今母凭子贵,是三皇子的生母,又是从二品嫔位,日后阿兄无论娶哪家的姑娘为正妻,哪怕是贵女,她也能护得住甜果。

若阿兄想娶的是苏姑娘,那日后甜果若受了委屈,她却是无法左右了,更何况,她虽心中感激苏姑娘,但是按大晟宫规,以及华皇贵妃娘娘对苏姑娘的重视,恐很难提前出宫,阿兄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同阿兄年岁相仿的男子多已有了子嗣,如此又怎能等得起。

齐嫔眉头紧锁,若是先纳小娘生庶子,以她对苏姑娘的了解,恐是不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