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寰玥亲自扶起王选侍,眸中如深渊般瞅着她,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道“可怜见的,此事事关重大,本宫自是要回禀圣上的,无需忧心,陈年旧事与你也是无关的。”
苏叶走到王选侍身旁很是恭敬道“奴婢扶您下去梳洗一番。”
“一切便倚靠娘娘您了。”王选侍知晓如今的她并无选择之权。
程寰玥接过人名册仔细翻阅,发觉章嬷嬷、周大监等人也在名册上,微微蹙眉,名册上的宫人虽多半都折在了赤瘟之事上,但还有不少漏网之鱼,竟还有乾清宫伺候的宫人,忠国公府竟有这般能耐?
程寰玥只觉一股寒意瞬间袭来,仅仅只凭忠国公府定然不可能在宫中埋下这么多暗线。
恐涉及皇室中人。
宣阳王,程寰玥垂眸,皇室中人如今应也只有宣阳王才有这般能耐了吧。
思及此,程寰玥忙唤来福禄让他去乾清宫请圣上过来。
此事涉及甚广,甚至很可能有谋朝篡位之嫌。
她倒是未曾想到,王选侍竟为她送上这般大礼,还有便是齐顺媛之事,若她未曾想错,广聚楼恐内有乾坤,当年小郡主之事便定然有内情。
程寰玥深呼吸一口气,强稳住心神。
让程寰玥意外的竟是圣上并未在乾清宫,而是去了长乐宫准备陪受了惊吓的王嫔用午膳,至于为何受了惊吓,自是因为程寰玥着人到长乐宫请走了王选侍。
此番倒是巧了。
“爱妃寻朕可谓何事?”程寰玥在圣上心中并非恃宠而娇之人,只是接连两回从长乐宫请他过来,哪怕事出有因,也不免让生性多疑的圣上多思。
“圣上,此事事关重大,臣妾要同您单独说。”程寰玥故作慌忙之色道。
圣上拉起程寰玥的手同她走入内殿,高大监很是有眼力见的站在门口并未进去,但让他意外的是苏叶竟也未跟上去伺候,不免瞅了她一眼。
也不知晓华皇贵妃娘娘有何缘由,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恐要让圣上不满了。
“圣上,这是王选侍城给臣妾的人名册,臣妾原也并未在意,想着淑妃毕竟掌管宫中事物十余载,有些投靠之人也属寻常之事,便随意翻开瞅了瞅,这名册上竟还有乾清宫的人,故而才请您来臣妾宫中,臣妾担心走漏风声。”
圣上接过程寰玥递过来的人名册,仔细翻阅,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程寰玥能想到的事儿,圣上自是也能,他未曾想到身旁竟还有宣阳王的人,就连茶水间、御膳房都有他的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若他没有谋反之意怎会在宫中安排暗线,而这人名册又为何能在淑妃手中,圣上垂眸半响瞅向程寰玥道“爱妃,此事不可声张。”
“圣上放心,臣妾知晓轻重,只是臣妾还有一事不知是否与此事也能有所关联。”
“爱妃但说无妨,朕自是信你。”
“圣上,也是巧了,齐顺媛原是盛京齐福楼齐家姑娘,当年宣阳王府的小郡主走失被齐家当成奴婢买了回去,齐家也因此被抄家,男子流放宁古塔,女眷则送到了官牙,齐顺媛便这般入宫进了内务府,她曾便同臣妾说过,齐家此事有冤,但毕竟涉及皇家,臣妾便只是安抚她并未多思,若是,臣妾想着要不要仔细询问一下齐顺媛。”
“朕若是未记错,广聚楼如今是在宣阳王府小郡主名下。”
“圣上自是未记错,广聚楼如今可是被誉为盛京第一楼,日赚斗金,臣妾原听齐顺媛说过是被贵人看重了家中秘方才被人下套陷害,但因涉及皇家人自是不宜再闹出来,臣妾便觉得即便齐顺媛有冤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齐顺媛如今已然怀上小皇子,待日后总能同
圣上求个恩典赦免其家人,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之法的,但如今出了这人名册,或许齐顺媛之事也能为圣上分忧。”
圣上听言,眸中满是赞赏之色,对程寰玥自是更为满意,他原想着后位自是要出于望族,太原王氏便是很好之选。
但他并不会让王嫔怀上皇子,以免日后外戚专政,故而在王嫔侍寝当日他便着人在她膳食中下了秘药。
但如今瞅来,后位之事倒也不急。
齐顺媛原以为为齐家平反之事至少要等她平安生下小皇子,才能得了机会同圣上诉说冤情。
她心知此时唤她来其中必有内情,但旁事与她无关,故而便当做不知只诉说齐家冤情。
“圣上,嫔妾那时虽年幼但也听阿娘说过,因嫔妾阿爹在古籍之中发现了‘夏冰’秘方,阿爹便带人去川省寻制作‘夏冰’的原料,川省是宣阳王所在封地,也不知晓如何走漏风声,待阿爹回盛京不久便有人寻到家中要高价买‘夏冰’的秘方,嫔妾的阿爹哪里会愿意,这般不久便出了拐卖小郡主之事,小郡主刚刚买回来时,阿爹是想她做嫔妾的丫鬟,因小郡主长相可人,嫔妾的阿娘还询问过其身世,若是被拐卖的,定会帮她寻家人,可小郡主却一直说是被家人卖的。”
说到这儿,齐顺媛便有些泣不成声了。
程寰玥忙上前安抚“好妹妹,有圣上在自是会为你做主的,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哪里能这般情绪激动,小心腹中的小皇子。”
齐顺媛眸中满是感激之色,随即缓了缓心神才继续道“圣上,之后的事儿您便知晓了,齐福楼改名为广聚楼,而广聚楼的名菜‘乱琼碎玉’便是‘夏冰’。嫔妾的阿爹为求保命把秘方给了宣阳王,如今也不知晓还在不在人世。”
“爱妃所言朕已知晓,爱妃可有证据。”
齐顺媛微微摇了摇头,泣声道“嫔妾并无证据,还请圣上明察,这世间哪里有这般巧合之事,阿爹当初真的不知晓小郡主身份,便是买回来也未曾打骂磋磨,阿娘也询问过她身世,圣上,奴婢知晓‘夏冰’秘方,不知可否作为证据。”
没有确切的证据,翻案自是不易,便是知晓其中必有内情又如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齐家人也应懂的。
若非不是涉及宣阳王谋反之事,便是把证据呈到圣上面前,也会不了了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句玩笑话,皇家中人自是凌驾律法之上。
“看来此事有些难了,圣上不若看在齐顺媛如今怀着身子,先把流放的齐家人接回来,当年齐顺媛年岁尚小,恐也知晓不全,何况臣妾认为不知者无罪,小郡主也未曾在齐家受罪,便是一切都是巧合,小郡主若不是遇到齐家人,万一是卖到旁处恐要遭罪的,更何况小皇子也不应有个有罪的外家不是。”
程寰玥瞅向圣上,替齐顺媛说情。
圣上微微颔首“便听爱妃的。”随即又看向齐顺媛道“爱妃也无需心伤,若真有冤情朕自是会为你做主,要顾着些身子。”
齐顺媛喜极而泣,哪怕翻案不易,但若是能把阿爹、阿兄他们接回盛京来,也好过在那苦寒之地修城墙受罪,尤其是待到了冬日是极为难熬的,阿爹本就惧寒。
“嫔妾谢谢圣上垂怜,谢谢娘娘心慈。”
。
盛京宣阳王府
宣阳王世子未曾想到齐家女竟还有这般造化,竟怀了身孕被封为了正四品顺媛。
以他那好皇叔的性子,缺儿子缺到只因程家女生了个康健的小皇子便封其为皇贵妃,若是那齐家女也平安生下康健的小皇子,哪怕其出身卑微但主位娘娘是少不了的。
早知这般,当初便该斩草除根。
“世子爷,王爷飞鸽传书让您稍安勿躁,此事已过多年,齐家想翻案可谓是难如登天,便是圣上信了也拿不出证据来,想来也只会看在齐顺媛有孕的份上赦免齐家人。”
“本世子自是知晓。”
便是翻案又如何,最多被训斥一番,他舍不得的是日进斗金的广聚楼,若是齐家人回到盛京,乱琼碎玉这道名菜恐要变得不值银钱了。
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因赤瘟之事宫中暗线折了大半,也不知晓父王是不是上了年岁,做事竟这般畏手畏脚起来。
若换做是他,就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送好皇叔上路,祚王被幽禁自是不堪大任,三皇子如今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他继位正好可做傀儡。
“齐家人想活着做皇亲国戚也要看看本世子点不点头,知道如何做吧。”
“可王爷。”
“怎么,本世子说话不好使了不成?”
“是,属下遵命。”
。
琼华宫
程寰玥并未对苏叶隐瞒名册之事,苏叶借此事故作疑惑道“奴婢有些许不明,淑妃同宣阳王为何要掺和到一起,难道她就不怕与虎谋皮,枉费心机吗。”
程寰玥猛然站了起来,一言惊醒梦中人。
难不成,程寰玥此时只觉心乱如麻,苏叶在旁关心道“主子,怎么了?”
程寰玥摆了摆手“无事,你先下去吧,本宫想静一静。”
苏叶很是乖巧听话的躬身退了出去。
待苏叶离开内殿后,程寰玥在殿中来回踱步,她从未敢往祚王身世上想,但若是这般才说得通,否则淑妃为何要同宣阳王来往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