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的七十二道刑罚便是只是听听都会让人毛骨悚然夜夜难寐,何况是经历,此番涉及圣上龙体安危,自是顾不得平衡朝堂,若在宫中散播赤瘟都可轻拿轻放,那圣上的龙椅便坐不稳了。
周大监自是扛不住的,尤其是他眼瞅着宫外过继给他传宗接代的儿子被一点点剁成肉碎时,整个人已然崩溃恍惚,他千算万算都未曾想到事竟
然成不了。
他原想过,便是兰慧反水又如何,至少瑶华宫是逃不过去的,赤瘟已然散播出去他便是立了大功,大不了就是舍掉一条老命,但可保后代子嗣荣华富贵。
行事前他以防万一,已经把儿子送到了忠国公府,这般既能让祚王放心,又能护住儿子。
未曾想圣上竟不顾朝堂安稳下令围了忠国公府还把他儿子抓进宫里来。
他周家断根了。
周大监此时可谓是悔之晚矣,他被迷障了眼,这些年来圣上对忠国公府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便是淑妃出手害死淳妃又使二皇子恐患愚症,都只不过降了一等位份罢了。
他便忘记了,圣上再如何也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长乐宫
淑妃只觉浑身无力,头有些发胀蹙着眉道“本宫要喝水。”
未曾想半天都没有任何人回应,挣扎起身只觉今儿个的长乐宫寂静诡异。
强撑着身子不适走出内殿竟发觉整个长乐宫空无一人,淑妃呼吸一窒,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子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一时间好似感觉不到心跳般。
“来人,人呢,本宫是不是还在做梦,对,本宫是在做梦。”淑妃喃喃低语随即默念着‘醒来,醒来。’
她面露惊恐之色左顾右盼,额头瞬息间便冒出来了冷汗,淑妃走向长乐宫宫门口,从缝隙间可看到不远处守门的侍卫随即大喊道“本宫要见圣上,放本宫出去。”
宫外的侍卫就像是雕像假人般像是好似什么都未听见。
淑妃撑着身子往后微微退了几步,垂下眸努力稳了稳心神,不该如此,怎会如此,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一夜间全变了,难不成是圣上知晓了祚儿并非他亲生。
淑妃微微摇了摇头,不不不,若是知晓了想来她如今不会被关在这长乐宫中,那是出了何事,因身体不适本就觉得脑袋如同浆糊一般混沌,越是琢磨便越是觉得头晕脑胀。
“給本宫请太医,本宫身子不适。”
未曾想,竟还是无人应答。
淑妃汗毛竖立,圣上这是要让她自生自灭,她为何会如此,难不成是被暗害了。
整个长乐宫除了荷花池竟再也找不到一滴水,更别说吃食,淑妃已经觉得浑身乏力,再没有力气走回内殿。
她的怒吼呵斥辱骂,长乐宫外守着的侍卫就好似听不见般。
浑身颤抖着倚靠在长乐宫宫门上,眸中的泪水便如泉涌般,她只觉得如同置身在火炉中,喉咙干涩紧痛,不知晓昏睡了多久再次有意识时已然是深夜。
“本宫本宫要见圣上,本宫是祚王的母妃你们这般对待本宫,待日后,诛九族,本。”
依旧无人应答。
淑妃仰着头看着毫无一颗星辰的夜空,这是要下雨了。
随着雨滴落下,她的眼眸好似慢慢清亮了起来,她突然想到内务府的周大监,想到曾经他对她投诚时说的那句话。
‘便是天下大不为之事,他也敢干。’
那时她怎么说的,她问,若是让他把赤瘟带进宫中又如何。
那日还有一人在一旁,是郑中监。
难不成他也是他的人吗?
难不成是赵婕妤那个贱人生下康健的皇子了?所以他等不急了,便派人以她的名义给周大监带了话?
淑妃仅存的力气扯了扯唇角,眸中满是嘲讽之意。
他果真并不在意她。
眸中的光慢慢暗了下去,曾荣宠十余载的淑妃便在这雨夜中咽了气。
三日后,还是守门的侍卫闻到了腐臭之味儿才发觉淑妃已经咽了气,他曾患过赤瘟故而并不怕淑妃的尸身,拧着眉按高大监之前吩咐那般,直接在淑妃身旁撒了石灰,又用棍子把她尸体扒拉到宽敞的地方,直接点火烧尸。
长乐宫起火了。
程寰玥站在窗前,瞅着远处升起的浓烟,心中不免感叹圣上却是凉薄,竟未给淑妃半分体面,她原想着会赐死给个痛快,未成想竟是让她自生自灭,死的毫无尊严。
这般也好,也算是报了阿爹阿娘的仇,虽少了些痛快。
唇角微微翘起,程寰玥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的祚王没有母族又是个性情暴戾草菅人命的,若非是独子想来早就关进宗人府了,便是贬为庶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她的宸瑜顺利长大,祚王算甚。
苏叶这几日都未曾进内殿伺候,毕竟她同福禄有过接触,虽如今已知并未染上,但稳妥起见还是把自己关在房内,减少出房频次,也正好借着此次机会躲几日懒。
听到外面喧哗声音不禁蹙眉,出门后才发现远处冒起了浓烟,是长乐宫方向,看来淑妃没能扛得住赤瘟,这般她也微微松了口气,想来兰慧无事,那个盒子她并未打开,又包裹严实,故而并未被染上。
就是不知晓宫外的忠国公府如何了,她想到那封被她藏到水井里面的信,圣上缺儿子缺的哪怕知晓儿子想让他死,他都忍了下来,想来是因为三皇子如今还年幼,生怕有个万一使其绝嗣。
若是圣上知晓了祚王并非他的骨血,苏叶垂下眼眸,还不行,她并不敢赌拿出密信后能不能留下命来,那封密信绝不能同她,甚至是同程寰玥扯上牵连。
还需慢慢图之。
赤瘟发作很快,寻常人染上三五日便会高热心衰而亡,若是扛过去了便终其一生无需再担忧被染上。
让程寰玥未曾想到的是,忠国公府仅存四人中竟有她姨母杨汐、小表弟卓哥儿以及原本就染过赤瘟的严娘子,还有那残废了的忠国公世子。
不禁感叹,倒是命大,也好省的外祖父知晓后心伤。
圣上也是知晓忠国公府三夫人杨氏同程寰玥关系的,上朝时假意叹了几声‘可惜’便把忠国公世子之位给了杨卓。
祚王则是被幽禁在了祚王府,更让苏叶未曾想到的是,翌日上早朝时钦天监的官员竟然集体上奏以皇室子嗣不封为由,劝圣上广纳后妃,圣上假意推辞后便以,也该为祚王选个王妃管管他为由,勉强同意了。
并下旨,但凡五品官员及笄并未定亲的姑娘,无论嫡庶都需参加此次秀女大选。
程寰玥同苏叶对此并不意外,圣上自从身体有恙后便罕有轩裳华胄送贵女进宫参选,便是送,送的也不过是庶女。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潜邸便跟了圣上的老人外,出身高的并不多,更何况德妃、荣妃早已歇了心思在雾灵山陪同皇太后礼佛,贤妃在行宫养病,便是温妃,看如今之意应也是要守着宝珠公主过安稳日子。
确是要添人了。
便是那些权门高户、轩裳华胄想来也很是着急,明显圣上龙体已然康健,至少已经能使女子受孕。
原先日渐衰败的荣安伯府便是因为送进宫一个嫡女,其为圣上诞下三皇子宸瑜,便直接被封为皇贵妃,这般盛宠就是连当初的淑妃都比不得,便是那大宝之位也大有可能,怎能不动心。
此次选秀可谓是君臣都乐见的。
瑶华宫
兰慧被送回来时整个人都像是纸片一般,好似风一吹便能吹走,她被王盼儿搀扶着走进内殿。
程寰玥竟亲自扶起正要下跪的兰慧,只见其眼眶发红,温声道“辛苦你了,若非是你恐此时瑶华宫都将不复存在,即日起你便是本宫宫中的一等宫女。”
一旁的苏叶适时端着一托盘金元宝走了过来。
“这是本宫赏你的,你阿妹已经被救了出来,如今正在本宫庄子上养身子,无需担忧,
待日后你到了岁数便可在盛京置产业,届时与你阿妹团聚。”
“谢谢娘娘,娘娘恩慈,奴婢愧不敢当。”兰慧哽咽着便要跪地谢恩,程寰玥托着她道“当得。”随即看苏叶。
苏叶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上前一步向瑶华宫众人道“主子心善,若是宫中有如兰慧这般人身不由己的,若是知晓弃暗投明便会既往不咎,有功还会得赏并重用,若是有有话想说的便随时可私下寻我。”
苏叶为兰慧专门收拾出来了一间屋子,并安排丝竹照顾她。
待傍晚,她伺候程寰玥睡下后便去寻兰慧,正巧瞅见福康从她屋里出来,不禁心生好奇。
“福康寻你何事?”
兰慧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很轻道“并无旁的事,送来了些人参须让奴婢养身子。”
苏叶见此并未多问,宫婢同小监看对眼结为对食之事并不罕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
想来兰慧是忧心苏叶多想主动继续说道“奴婢被关起来后,福康有偷偷去看过奴婢给奴婢送了些吃食,刚刚奴婢问他为何对奴婢为何这般好,他告诉奴婢,他也是有阿妹的,只不过被人拐走了,他只是因瞅奴婢这般爱护阿妹便想帮帮奴婢。”
苏叶了然,移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