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未瞅出端倪,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想来是因这几日诸事不顺故而多寻思了些。
王盼儿捏了捏衣袖一副扭捏之态,脸颊微微泛红流露出些许窘意“云织姐姐,奴婢若是有您这般多的珠簪宝饰就好了,您送奴婢的那支银簪子,奴婢能寻人换成银钱吗?奴婢家中阿弟眼瞅着便要到说亲的年岁了。”
云织听言眸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一时哑然,她自是不能让王盼儿把这银簪子同旁人换成银钱的。
便摆出一副怏怏不悦的模样道“我送你簪子是想同你多亲近,想来你也瞅出来了,像我这般在宫中毫无根基又做不来钻营掐媚之事,自是不得苏叶姑娘喜欢,这不就打发我来做洒扫的差事,红樱儿你应是知晓的,同吕嬷嬷可是沾亲带故,一来便安排到了殿内伺候。”
王盼儿自是听出云织言语之中挑拨之意,郁郁不乐道“奴婢知晓的,但华昭仪娘娘得圣上眷宠,奴婢能进这瑶华宫已然是上辈子修来的好运道了,哪里还能寻思别的,怕是接不住福气。”
“胡说,何需这般妄自菲薄,要我说那个红樱儿是远远不及你的,反正我不管,我送你的银簪子可是不许换银钱,凭白伤了我的心意,若是你手上紧,我还有些银子,你先拿去用。”
“这怎么好,奴婢谢谢姐姐。”王盼儿起身对着云织便福了福身子。
云织哑然,怔愣下才反应过来,强颜欢笑道“你唤我一声姐姐,哪里需这般客气,待晚上我便拿给你。”
她是未曾想到,不过是假意客气几句想着安抚住王盼儿,让她不好拿簪子换银钱,哪成想竟会这般脸厚,顺着竿子爬。
又同王盼儿虚与委蛇了会儿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王盼儿望着云织显得有些匆忙的背影,唇角微微上调,眸中满是嘲弄,就这般便想算计她,也忒是看轻她了。
她能让吕嬷嬷举荐她进瑶华宫,自是有些城府手段的,光是同红樱儿交好可远远不够,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系着的香囊包,里面塞了主子娘娘赏她的一张百两银票子,眸中涌现出坚定。
明面上她是被阿爹阿娘卖进宫的,实则全是她潜移默化谋算来的,她不愿重蹈覆辙,像阿姐那般为了给小弟攒聘礼‘嫁’给大户人家做小娘,她也不愿成为贱籍,进宫便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虽然同样是为奴为婢,但待她到了年岁放出宫时,使了银钱寻个好媒人是能说给殷食人家做继室填房的。
何况如今她进了瑶华宫,是伺候主位娘娘的宫婢。
华昭仪入宫三日便能日日连着晋封,前途自是无可限量的,在她宫中伺候身价便是水涨船高,届时别说是殷食人家的继室填房了,便是官夫人她也是敢想想的,若是能在娘娘跟前得了脸面,待她出宫时定会厚赏嫁妆的。
吕嬷嬷那般谨慎之人都投诚了娘娘,把红樱儿送了来,王盼儿越是琢磨便越觉得有盼头。
云织姐姐,这般便只好用你来做敲门砖了。
王盼儿转身便去寻了苏叶。
“姐姐,想来她是有些生疑了。”
苏叶淡然一笑道“最迟后日便会把簪子交给你,这两日你先安抚住她,想来她也是不想早早与你碰面的。”
苏叶只觉有些好笑,这王盼儿到是个秒人,知晓同云织借银子。
“奴婢这几日身上不爽利,便借此偷个懒告个假。”她来月事时是有腹痛毛病,只是不严重,忍忍便能熬过去。
苏叶微微颔首“准了。”
安昌殿
林家递来了消息,她倒是未曾想到,程寰玥带进宫的所谓心腹苏叶,虽也是荣安伯府的家生子,却是从苦寒之地边城来的,这般同那半路买来的婢女有何分别。
不是从小放在身边养的婢女,便同狗那般是养不熟的,更何谈忠心。
倒是应了那句话了,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
林嫔心中便有了谋划,不过是个未及笄又未曾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罢了,想来用些许心思或能为她所用。
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让她好好尝一尝。
“你近几日寻个机会同瑶华宫的掌事女官苏叶接触交好。”
金豆微微垂着头,脸上僵了一瞬忙应下,心里却是犯了愁。
那可是瑶华宫的掌事女官,虽年岁尚小,可那华昭仪瞅着也不像是愚蠢之人,若非那苏叶不是个好糊弄的,也不会因是心腹便把女官之位给她。
又怎会被拉拢,自从小公主出生后主子的心思便越发的难琢磨了,想一出是一出,金豆不禁想到‘一孕蠢三年’这句谚语。
接下来半个月圣上都未进后宫,敬事房的张中监急得嘴唇都冒了泡,前两日因西征大军战胜回朝,朝堂上自是忙碌了几日,但如今该赏该封该罚的也都完事了,圣上偏偏就是不翻牌子,他屋
门口都快被后宫主子娘娘们派来的人踩平整了,虽是多了进项,但这赏银着实烫手。
接下来两日,后宫妃嫔小主们像是约好了一般,一个连着一个往乾清宫送吃食。
乾清宫伺候的宫婢小监都无需去御膳房领饭食了,光是吃这些主子娘娘们寻各种由头送给圣上的精致糕点、名贵补汤都快撑破肚子了。
这般自是要随大流的,苏叶便熬了解暑的百合绿豆汤去了乾清宫,到了宫外自是毫不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驾轻就熟的往守门小监怀里塞了几粒金瓜子“这是我们娘娘亲手为圣上熬的百合绿豆汤,清热解暑,还请您寻个方便让奴婢送进去。”
“不是奴才不愿行方便,您瞅瞅这儿,全是各宫主子娘娘,小主们亲手做的吃食,奴才给您记下来,一定如实禀上去。”
苏叶顺着守门小监手指的方向瞅过去,不禁诧异的微抬眉,想来是临时抬过来的长桌,上面摆满了食盒。
“那便劳烦您了。”苏叶并未多停留,把食盒递过去转身便离开了,原本就只是为了不显特立独行罢了。
大晟宫规森严,宫人在外行走时是不许东张西望的,更不许凑到一块说笑聊天。
她便微微垂着头顺着宫墙往回走,季夏皎阳似火便是苏叶寻了阴凉处行走也不禁满头冒汗。
未曾想竟同亲自来为圣上送吃食的林嫔遇见了,她微微侧身很是恭敬的福身行礼,这离着乾清宫并不算远,想来林嫔不会在此为难她。
林嫔下了步辇,走到苏叶跟前“本宫刚刚便瞅着你眼熟,原来是昭仪妹妹身边的苏叶姑娘啊。”
林嫔虽摆出一副和善模样,但苏叶只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奴婢哪里敢担娘娘您一句姑娘,折煞奴婢了。”苏叶躬身谨慎道。
“何需这般,本宫虽与昭仪妹妹有些误会,但同你是无关的,本宫的阿妹便与你这般年岁,瞅见了你便想到了本宫的阿妹,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一年下来能见一次便是走了运道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话是能堂而皇之这般便说出来的?林嫔竟如此不懂谨小慎微,能活着生下小公主,想来也是难为了圣上。
林嫔抬起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鎏金点翠琉璃金簪,亲手别在苏叶发髻上,这般苏叶自是不好躲着,只得故作感激之态谢赏。
“拿去戴着玩吧,本宫瞅你便面善,待闲来无事时可来本宫的安昌殿坐坐。”
这支鎏金点翠琉璃簪,做工极为精致,淡绿色的琉璃花瓣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炫彩光韵,勉强算称得上珍品了。
但苏叶在程寰玥那见惯了这般品相的珠钗宝簪,更何况她手里便有几支程寰玥赏她的簪钗可与其相提媲美。
自是毫不在意。
苏叶回瑶华宫后便把此事说与了程寰玥听,程寰玥倚靠在美人榻上掩唇一笑,未曾想这林嫔竟如此蠢笨。
“奴婢仔细瞅过了,这支簪子并无不妥。”
程寰玥颔首毫不在意道“这般便随你处置,想来她也不是个能稳得住的,待她再寻你时假意应下。”
“奴婢晓得,主子您放心。”
回到房中,苏叶随手便把簪子放到了妆匣之中。
想来上回圣上是尝到滋味了,恐是碍于龙体康健才歇了半月有余,乾清宫竟派人过来了,圣上翻了程寰玥的牌子。
苏叶带着兰慧、红樱儿伺候程寰玥沐浴为她换上了前些日子端午做好的小衣,暗绿色的锦缎上本就有织进去了蝴蝶暗纹,端午按苏叶画的图样用银丝线绣了鸢尾花,铜丝制成的托两侧加厚了垫片,这般穿上不禁显得腰肢纤细如同可盈盈一握。
半罩的设计托着,自是若隐若现引人垂怜,外面罩衣则是用透光的天丝纱,裙摆设计成如同牡丹花瓣般层层交叠,便是不用脱下也可一层层掀开行事。
苏叶故意为程寰玥梳了半散发髻,选了一支银制的步摇,垂下来的流苏穗上拴着一颗颗精致的小银铃铛,稍微晃一晃便能发出悦耳的银铃声响。
用了正红色的口脂,在程寰玥眼尾处也晕染了些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