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月

曲绾人生的最后一站是在北京东郊殡仪馆,设立的灵堂里摆满了她喜爱的小皱菊。

曲绾生前喜静,不太喜欢闹哄哄的地方,所以前来参加哀悼的人除去亲朋好友,就是一些与季老走得比较近的同事。

遗照挂在灵堂正中央,照片上的曲绾笑得祥和美好,眼神温柔似水,像是来这人世间的这一趟有被人好好爱着。

姜静之再次穿上丧服,面庞毫无血色,双眼红肿,短短几天的时间瘦了整整一大圈,纤细的身躯站在门边,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棺木右上边站着的是曲绾的直系家属,要不是有季则搀扶着,季姑姑几乎是要哭晕过去。

姜静之视线移到站在最前面的季淮凛身上,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不说话也不与哀悼的人握手拥抱,一双沉寂的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也许只有姜静之记得,季淮凛已经快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季老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亲手操办丧礼,季则在门外连着劝了好几日也没用。

而季怀桉这几年一直在上海忙着学业,对北京这边的事做不到处处细致谨慎,他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这一切大事小事全都落在了季淮凛身上,姜静之看着他亲自给每个亲戚打电话,安静地倾听电话那头亲戚的哭声,还有选墓地,亲自布置灵堂,夜晚还要跪在棺木前守孝。

“就那个哥哥,姨姨说他好冷血的,自己奶奶去世了居然一滴泪都没掉。”

门口响起道清晰的说话声,姜静之手握成拳,强压下心头的怒意,大步跨出门槛,冰冷的眼神直逼刚才说话的男孩子。

她记得这个小孩,是孙玟妹妹家的儿子。

小男孩被姜静之的眼神吓到,他立刻捂着嘴跑走。

今日又是下雪天,阵阵刺骨的寒风涌入灵堂。

姜静之伫立在风中许久才走回灵堂里,目光重新落在遗照上,视线模糊,却是再流不出一滴泪。

外婆,您见着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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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静之明天就要返校上课。

她坐在房间里,出神地看着窗外。

犹记得来北京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季节,她坐在同样的位置,带着憧憬与好奇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时她刚失去外婆,而如今她失去了曲绾。

是不是人的一生总是在失去与得到中反复进行?

季家老宅万籁俱寂,连在石榴树上筑巢的鸟儿也没像往日那般叽叽喳喳,只时不时会发出低低的鸣叫声。

姜静之走出房间,视线环顾着院落,她已经一整天都没见着季淮凛了。

对面房门落了锁,他并不在里面。

正厅外,周管家端着餐食和药物走出来,见到姜静之站在那里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季老在曲绾火化前出现在殡仪馆,他白了头,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死寂,身上的傲骨仿佛被人尽数斩断,可走路都难以走稳的他却不肯让旁人去搀扶着。

之后,他便大病一场,不肯去医院接受治疗。

姜静之走进正厅,站在门口看着坐在从前曲绾最爱坐的那张椅子上的季老。

看了小会儿,她压抑住心里的酸涩,转身走,停在走廊尽头的楼梯下。

望着上面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

阁楼黑的像地洞一样,她只能凭着零散的记忆慢慢往沙发那边走。

沙发旁摆放着一个光亮很淡的落地灯,她过去后寻到开关把灯打开。

有了光亮,她立即扫视周围,可沙发和周边都没有季淮凛。

她慌了神,对着空气试探地喊:“阿哥。”

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声声砸进她的心里再蔓延出绝望。

问前她定定地站在原地,与漆黑无边的空气对峙。

这些天里,姜静之已经慢慢接受曲绾永远离开了的事实,但在她心里却还是固执地认为曲绾没离开,因为曲绾存留在她的心里、她不可能消散的记忆里。

但是季淮凛又是如何想法呢?

她只知道季淮凛从那天起就比以前还要沉默。

看着他这样,她心里是说不出难受。

她深深叹了口气,打算去隔壁骆林那问问,却在转身时忽然听见一道嘶哑微弱的声音。

“静之。”

姜静之霍然转回声,脚步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窗边,沙发距离窗边有着小断距离,她只顾着走,不曾注意到地上还放着几台投影仪,慌忙之中被投影仪绊倒,双膝磕在地上,如果不是铺有毯子,恐怕她那痛呼声会压抑不住。

她忙站起来,在黑暗里摸索着,终于是借着窗边的微光看清了面前坐在地上的季淮凛。

他低着头,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低沉颓废,像是要被这无尽的黑暗给吞噬。

姜静之无声地看了很久,她仰起头,努力把眼里的酸热收回去。

“你阿哥性格比较内敛,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都不会明着表达,包括伤心难过,他母亲走的那年,他没掉一滴泪,但在夜晚总会抱着他母亲送的玩具入睡,有回怀桉玩心大了,偷跑到阿凛房里拿走了那个玩具,结果隔天怀按就被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阿凛给揍掉了好几颗门牙。”

“别看他总是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其实啊,心里难受得很。”

曲绾的话不断盘踞在姜静之脑海里,她抿紧唇,慢慢蹲下身,轻轻握住季淮凛冰凉的手。

季淮凛缓缓抬起了仍是看不见什么表情的脸,但在看见姜静之时,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总算是多了一点彩色。

他抬起左手指着姜静之的膝盖,喉咙艰涩地吐出两个字,“疼吗?”

姜静之鼻子一酸,眼眶浮上水汽,她用力地摇头,哽着嗓子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季淮凛微微牵动嘴角,然后垂下扬起的手,背往后靠在窗户上,头微微仰着,不再言语。

那只被姜静之握住的手也被他悄然挣脱开。

姜静之看着他愈发瘦削的脸庞,心里泛着一阵喘不过气的疼,她跪坐在地上靠近他,身躯停在他的肩侧,伸出颤抖的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背,不顾一切地将他拥入怀里。

怀里人的身子轻颤了下,姜静之垂下含泪的眸,看着他深邃无波的眼,一秒、两秒,终于,他眼里的盔甲在慢慢消失,眼底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神色。

姜静之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阿哥,你可以哭,你也是可以哭的……”

听着姜静之的哭声很久很久,季淮凛才讷讷地说:“我也……可以哭么?”

话音落地,季淮凛眼里浮现一层水光,他的头靠在姜静之的肩窝,用力地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眼角那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滴在了姜静之的肌肤上,灼烧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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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静之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靠着季淮凛的肩膀上,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外套,藏在外套下的手被他那冰凉宽厚的大掌给紧紧牵着。

她呼吸微滞,不敢动弹,只能是小幅度扭了下头。

身旁的人面色疲倦,双目紧闭,高挺的鼻梁下是那张好久都没扬起过笑容的薄唇。

他的呼吸轻浅,眉头深深皱着。

姜静之抬起另只手靠近他,动作柔缓的替他抚平眉头,然后她开始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直到空落落的心被填满。

再次醒来是在半夜一点,姜静之被噩梦惊醒后蹭地从床上弹起来,鞋子也来不及穿就往门口跑,在看见对面的房间亮着灯光时,她狠狠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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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温暖的春风吹拂掉所有的悲伤,季家所有人都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道。

姜静之的高三生涯开始67天的倒计时,她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学习,从早到晚一个劲地扎在题海里。

季淮凛每隔三日会回季家一趟陪季老吃饭,并且依旧会到学校等她下晚自习。没有季淮凛接的日子,她就骑着周管家新买的那台小电驴溜达着回去。

季老如今的话更少了,姜静之见着他十次有九他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季老在看向她的时候,眼里会带着一闪而过的埋怨。

周四晚课结束,姜静之推着小毛驴走出校门,刚骑到第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停下,书包里的手机就滋滋震动个不停,她只好把车拐到一旁没车的地方。

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外婆家隔壁的那个婶婶打来的电话,这些年她只会在过年的时候象征性地给舅舅他们打个问好的电话,反而同隔壁的婶婶会经常通电话。

这个婶婶在外婆还在世时没少帮衬外婆家里,所以她对婶婶总是抱有感恩之情。

她带着一丝疑虑按下接通键,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她实在是没法往好的方向想。

果不其然,本是翘着的嘴角在听见听筒里婶婶说的内容后慢慢隐了下来。

婶婶说:“静之啊,婶想了一天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你那些个舅舅小姨打算把你外婆的房子给卖了哟,你也知道我们这地儿好,山清水秀的,听说过几年还要把那条河边开发成旅游景点,城里人都巴不得能在这边有套房子。所以这卖房的消息一出今个早上就有几波人来看。这房子是你外公一砖一瓦亲手搭建的,当初你大舅不是想着让你外婆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你外婆没去,她就是舍不得这屋子。”

“我记得你外婆当初写了份协议,说是要把房子给你,但这房产证在你二舅那里,那会儿说什么也不肯还给你外婆,也不知道这协议还能不能作数。”

“下午的时候我去打听了下,听说是你大舅妈的外甥生病住院了,要用钱,又刚好你二舅一家人想在城区买套房子,钱不太够,所以就都打上了这房子的主意。说是打算八十八万卖出去。”

姜静之挂了电话,她把车停好,攥紧手机安静地蹲坐在花坛边沿。

在第五个绿灯出现时,她用力咬了咬牙后根,打开手机拨通了大舅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那头才有声音。

“喂,是静之啊?”

姜静之不打算和他废话,“大舅,你们是要把外婆的房子卖掉吗?”

大舅似乎早就料到姜静之会给他打电话,他呵呵笑了声:“你外婆都走了十几年了,这房子本就是给我们几个继承的,所以卖不卖房子权利都在我们这,你外婆写得那协议没公证,所以完全没用。”

姜静之无比冷静:“外婆去世的时候,她存折里辛辛苦苦攒的六十万不都被你们平分了?还有,我父母的那笔赔偿款也都被你们私吞了。”

大舅那边的声音忽然停了,没过多久,听筒那端出现一道姜静之陌生且熟悉的声音,是大舅妈的,她说话就不太客气:“你这意思是想说我们没把钱分你对吧?你爸妈那赔偿款就那么点,好歹你也在我们这边住了也有一年,拿点钱不过分吧?不是我说你,在北京住了十几年,都攀上高枝了怎么还和我们这些穷人计较这小破房呢?”

大舅妈厚着脸皮继续说:“总之这房子我们几个都同意卖,你反对也没啥用,你要实在觉得不甘心,那到时候卖了房,你给个账号,给你打点钱行了吧?”

姜静之只觉得他们荒唐,她不由自主地拉高声音:“你们不能卖!”

跟外婆住的那几年,听见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夸这房子建得有多好,这房子也算是外公给她的定情之物,她有多喜欢姜静之心里清楚得很。

通话忽然停止了,姜静之立马回拨过去,刚通听筒里就有机械女声在提醒她的手机因为欠费导致停机。

她丧气地把脸埋在膝盖上,深深的无力感萦绕在心间,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外婆的房子给留下来。

就在姜静之冥思苦想之际,头顶陡然响起道爽朗的声音。

“小静之?我没认错人吧。”

姜静之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眼前阳光英俊的男生。

周既衍刚才开车路过这边,等红灯的时候多看了眼旁边,一眼就看到了熟人,本想直接开走,但又想到这个点一小姑娘不回家搁那坐着干嘛,况且这可是他哥们的心尖宝,他不得过来关心关心。

“嘛呢你,还不回家。”周既衍瞥了眼停在旁边的小电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是车坏了啊。”

姜静之噌地一下站起来,把想去检查车是哪里坏了的周既衍给吓了大跳,她急道:“这车可以折叠,你能帮我载回家吗?”

周既衍笑:“当然能啊。”

“谢谢你。”姜静之说完就要往马路对面跑。

“诶,你等等,上哪去啊?不坐我车回去?”周既衍忙喊住人。

姜静之回头,急道:“我要去找阿哥。”

“阿凛?”周既衍皱了下眉,看着姜静之的表情又联想到刚才坐在路边的她,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他边开始动手把车折叠边说:“我载你去就行了,正巧我那有一朋友约我去玩儿呢。”

姜静之听他这样一说,赶紧跑回来帮着一起弄车,她不无感激地说:“麻烦你了,既衍哥,下回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得了吧你。”周既衍笑笑,“阿凛奶奶去世的时候,他那副鬼样子我们几个怎么劝都没用,这不多亏你他才能走出来。”

姜静之手顿了下,抿抿唇,没再吭声。

一路上周既衍也没问姜静之出什么事了,他先是给季淮凛打了个电话,让他来门口接人,挂电话后一脚油门踩到底,硬是把时间缩短了一半。

季淮凛接到周既衍电话的时候刚和室友从庆功宴上回来,他们花了大半年心思做的项目,在经过高手如云的激烈竞争下,终于是在今天竞标成功。

本想着竞标会结束后就去接姜静之放学,但几个室友说什么也不给他走的机会,生拉硬拽着他去吃了顿饭。

回来后时间也不早了,想打个电话给姜静之问她到家没有,可一拨通才知道她那边欠缴费了,然后想也没想就给那号码充值好几年的费用。

挂了周既衍的电话,他抓起床上的外套就往外面跑,惹得三个室友纷纷目瞪口呆。

其实周既衍也就两句话。

“你姑娘眼红红的怕是被人欺负了。

“我现在就把人给你送过来。”

季淮凛一路跑到停车场,他把车往周既衍经常走的那条路开,果然在第二个岔路口就看见他的车,他盯着那边副驾驶的人然后摁下了喇叭,车上的人同时往他这边看,接着他指着前面可停车的路边。

周既衍刚把车开到路边,车还没完全停稳,副驾驶的车窗就被人敲了几下,他无奈笑道:“小静之,也就只有你了,就没见过他为谁着急成这样。”

姜静之微微弯起唇角,她又道了好几声谢才打开车门下去。

脚刚落地,就见面前站着的季淮凛沉着脸,她赶紧上前一步说:“我什么事也没。”

季淮凛扫了眼正要开车走的周既衍,敛了敛神色,拉着人往旁边走了几步,看着她的眼睛问:“出什么事了?”

就算是周既衍发疯故意吓他,那姜静之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跟着疯,大晚上还跑到这边来,毕竟现在的姜静之眼里、心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所以百分百是有事。

姜静之不敢直视着季淮凛的眼睛,她立即低下头,“我……我想……”

想了一路的措辞在面对季淮凛时却是难以启齿,可现在能帮到她的也就只有季淮凛了。

他是她最信任的人。

季淮凛剑眉微蹙,手掌抵在姜静之脑袋上把她的头抬起来,却不想她眼忽然就开始泛红,以为是自己没把握好力度给弄疼了,忙往那位置揉了揉,低声问:“我给你弄疼了?”

姜静之摇摇头,季淮凛温柔的声音让她鼻头泛酸意,她吸吸鼻子,努力掩去浮上心头的委屈,想扬起嘴角笑,却在触及到他担忧的眼神时泪水又不争气地掉落,她嗓音发涩:“他们,他们要把外婆的房子卖掉。”

季淮凛心被狠狠抓了下,他是最见不得姜静之掉泪,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水珠,放缓声音说:“慢慢说就好,我听着呢。”

四月的晚风,依旧携着一丝清冷。

季淮凛脱下外套把姜静之包裹住,然后拉着她上车,驱车前往附近的咖啡厅。

下车前,姜静之已经调整好情绪把事情由头到尾都说了遍,但她并没有说明想找他借钱,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季淮凛会用她害怕看见的眼神去看她。

听姜静之一口气说完,季淮凛沉吟半秒,手轻敲着方向盘,勾唇笑着:“那么巧,我今天刚拿到项目款,正愁没地方花,你可帮了我个大忙啊。”

姜静之懵懵地看着他,待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感激之情一涌而上,他居然能轻而易举就明白她的想法,却还能细心的没有点明她的意图。

可同时她又感到无比羞愧,这种时候居然还要去维护自己那不值得一提的自尊心。

她咬着唇,耳根红得能滴出血,马上从书包里抽出本子撕了张纸,边写边说:“我给你写借条。”

季淮凛挑眉,抬手想阻止她写下去,但想到这姑娘性格固执得很,怕是这借条他不收也得收。

所以顺她意愿,做做样子也好。

其实项目款宿舍四人平分也没有多少,他也就是哄哄姜静之好让她安心收下,而且这钱他给了,就没有想让她还回来想法。

记得和室友在宿舍熬夜敲代码的时候,其中一个圈子里的富二代知道他家里的背景,特不明白他明明有着可以随意挥霍几辈子的资本,干嘛还要熬着大夜去和别人抢项目?

他当时下意识就说:“得挣钱给我姑娘花啊。”

家里有资本却不是他打拼下来的,靠着自己本领挣来的钱给了他想给的人花,那成就感可是赚几个亿都没办法感受到。

姜静之一笔一划的把欠条信息写得清清楚楚,就连她的身份证号码,外婆家和几个亲戚家的地址都写了上去。

季淮凛简直是哭笑不得,指尖夹着纸条在她无比真诚的目光注视下放进皮夹里。

“那个……”

“嗯?”季淮凛闻声抬眸。

姜静之耳廓和脸颊都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她小声低语:“你什么时候把相片还给我啊。”

之前放在里侧也就算了,怎么被她发现后还明目张胆地放在一打开皮夹就能看见的地方。

季淮凛低头瞥了眼,下一秒就把钱包摊开高高举起,说话时刻意咬着字音,散漫中含着笑意:“我季淮凛的私人物品为什么要给你啊?”

姜静之脸烫得像火烧,她欲盖弥彰地扭头摁下车窗,嘴角旁浅浅漾起的酒窝却出卖了她。

季淮凛看着姜静之红扑扑的脸蛋,没忍住侧着身抬手去揉乱她乌黑的发顶,而后右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倾下身去平视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低笑道:“那你以后是不是可以任我使唤了?”

姜静之躲不开他的气息,支支吾吾地嗯了声。

“那现在马上开始闭眼睡觉。”

“啊?”

季淮凛坐回驾驶位,打开手机里的地图,输入了几个字后,调高手机的声音放在姜静之面前。

喇叭缓缓发出声音。

-距离目的地苏州市一千四百三十三公里,您预计需要……

十五个小时后,季淮凛时隔十二年再次站在了初见姜静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