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彦刚入朝就升官,还被特赐进中书房学习的殊荣。
消息传出,别说满朝文武,就是那些皇子们都羡慕嫉妒地眼睛红了。
他们何事见过乾元帝如此偏心谁?
作为一个帝王,难道不应该遵循平衡之道么?
虽然谢文彦确实有些能耐,但也没必要如此偏心扶持吧!
陛下把这么一个人捧起来,到底想做什么?
众臣心中又酸又凝重,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们可不会觉得乾元帝真就是单纯看重谢文彦的能力,陛下把人扶起来,定然有什么深意……
一群人回家后开始头脑风暴。
而赵洪章、封祁瑞、霍明朗、周云庆几人也聚在一起谈论此事。
赵洪章激动又有些担心道。
“这段时间礼部的动静,不出意外应该都是谢兄搞出来的,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礼部之事,竟然没一个人怀疑他?”
“若非我们从谢兄那里提前得了口风,恐怕礼部的官员变动,我们也要以为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做的,毕竟此事他们是最大得利者。”
“还有《立庙筹银章程》这事,谢兄最后摘了桃子,让主事的其余官员全部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可真是不怕得罪人!”
实在不能怪赵洪章如此激动亢奋。
他虽然觉得自己也很优秀,但到底寒门出身,内心少不得还是有一点自卑。
看到与自己相同出身的谢文彦,竟然把一群上官耍得团团转,他突然觉得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些权贵高山,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霍明朗也长长吐口气。
“得罪了人又如何?谢兄若要给陛下当一把刀,烈火烹油是根本避免不了的,与其畏畏缩缩,自然是迎难而上大展拳脚。”
“谢兄处境虽危险,但得到的利益也足够大!陛下需要的,就是他这一份敢挑战满朝文武的骨气和手段,他越强势,陛下才越满意,才越会扶他上去。”
“如今他被特赐进入中书房学习,刚入朝就摸到了核心权力,如此好处,换我我也冲上去……”
封祁瑞敲着桌子道,“此次礼部官员变动,看似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最大赢家,但谢兄把赵兄给安排进了礼部,无一人察觉他的动作,长远来看,此事于咱们才是最有利的。”
“从今以后,大皇子和二皇子在礼部的人,都是赵兄挡箭牌,赵兄完全可以在后面悄悄积攒实力,待关键时刻一鸣惊人。”
“杀鸡儆猴得赏识,声东击西瞒百官,浑水摸鱼待惊人……谢兄此次当真是一箭三雕,不,或许是四雕。”
“谢兄把所有官员目光都给吸引走了,让我们几人悄悄进入各部积蓄实力,等将来百官们反应过来之时,我们五人皆成气候,寒党势力将再无人可动摇。”
封祁瑞说着舔舔后槽牙,笑容充满了兴奋。
“或许,谢兄之前所言,还真并非不可实现的妄想和狂妄……”
“封兄此言有理!”
赵洪章和霍明朗重重点头,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兴奋激动之色。
毕竟,作为一直被欺压的寒门商户出身,谁心里还没点反抗,把那些欺压垄断寒门商户子晋升途径的强横世族,给踩在脚下的宏远心思呢?
尤其是他们这些年轻气盛的青年人,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现在陛下给了对付世族的机会,若不参与大干一场,实在可惜得很!
周云庆看着他们野心勃勃的表情,嘴微微张了张,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最终还是叹气口气,举杯道。
“愿与诸君共勉。”
四人碰杯做下决定。
—
然后第二天,就给谢文彦送了见面消息,表示投诚。
而投诚的诚意,自然是联姻。
谢文彦终于露出真诚笑容,“既然三位兄台决定了,那我便回家与叔伯商议亲事,谢某几位堂姐堂妹虽不是千金小姐,但也都是知礼温婉的女子,还望几位仁兄日后能够好好待她们。”
“这是自然,谢兄放心。”
赵洪章三人点头笑。
他们都是见过谢家几位姑娘哥儿的,感官都还不错。
所以迎娶谢家的姑娘哥儿,他们并不排斥,将来成亲后多么夫妻情深不好说,但相亲如宾肯定是能做到的。
最后剩下的周云庆就不好办了。
毕竟对方已经三十多岁,早已成亲生子,虽如今妻子去世,但都有好几个孩子了,谢文彦不可能让堂兄堂姐去做继母。
他盯着对方沉吟道。
“听闻周兄与已过世的嫂子伉俪情深,谢某家中也无与周兄年龄合适的兄弟姐妹,现在姻亲之事恐只能作罢了。”
“不过,听闻周兄长子已经12岁了,待过几年周兄长子长成,我们周谢两家再说结亲,倒也不算迟,周兄觉得呢?”
“好,都听谢兄的。”
周云庆马首是瞻点头,拱手笑。
几人又聊了会儿朝堂局势,以及未来打算,这才笑着前后离开。
走之前,谢文彦若有所思看了周云庆背影一眼。
……
等回到家,再无外人时。
谢文彦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眸色晦暗看向身边的乔玉景道。
“夫郎,再仔细查查周云庆……”
乔玉景脸色微变,“他有问题?”
“嗯,上辈子我与赵洪章他们虽不熟,但也打过几次交道,他们的底细和性格,我清清楚楚。”
“只有周云庆我未曾亲自接触过,只听过传闻事迹,所以,我一直不算太信任他,我提议联姻和他们结盟,也算是一种试探。”
“倘若周云庆真的有心与我合作,今日联姻不成,他应当主动提议其它办法与我绑定,毕竟他还急着报仇,不尽快与我绑定,我又怎会在他们几人中,先推他上去?”
“可今日他竟然顺着我的话说,一点都不担心我因为和赵兄他们关系更亲近,先帮赵兄他们爬上去,让他落后迟迟不能报打压之仇,这不是很矛盾吗?”
谢文彦沉吟分析。
乔玉景道,“那也可能是他想表现出,对夫君你的信任和听话呢?”
“那就更有问题了,周云庆前世可是嫉恶如仇,为了尽快报复打压他的那些权贵,可是连命都不要了,今生机会就摆在面前,他又怎能忍耐得住?”
谢文彦冷笑,“观察他这么久,我发现他在礼仪规矩上,有种普通寒门子弟没有的独特韵味。”
“夫君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猜错,他很可能是世族专门培养出来的棋子。前世新帝上位后,我虽流放边疆,但也没少关注京城的消息。”
“新帝虽然不做人,但坐了皇帝,他又岂能不忌惮世族?对方和乾元帝一样,也生出了铲除世族的心思,毕竟当时堂兄展现出来的能力,比我如今表现还恐怖,同样是一把好用的刀。”
“但这个计划最后失败了,堂兄反而还遭到了新帝的忌惮,最后被新帝打压弄死,当时我就怀疑这个结局,是世族操纵出来的。”
“因为,堂兄和新帝你死我活,获利最大的就是世族,而且堂兄的火枪制造方法,最后也落到了世族手中……”
“很明显,世族在堂兄身边安插了一颗暗棋,但我一直没想通这颗暗棋到底是谁,如今周云庆的表现,倒是提醒了我。”
乔玉景想到什么,神色凝重吐出一个名字,“李瑜。”
前世堂兄从低谷到巅峰都不离不弃的至交好友。
“没错,就是他……”
“李瑜同样出身寒门,同样在入仕之前处于困境,堂兄欣赏他的才华,主动结交相识,后来为了寒门崛起,天下大同的宏愿一起努力。”
“事后失败,谢氏九族全部葬送,可李家却不过是流放清算,这实在不公平,要知道李瑜当时的所作所为,得罪的权贵不比堂兄少,他凭什么活下来?必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周旋保护。”
谢文彦眸光晦暗道,“数百年皇权更迭,世族凭什么屹立不倒?真的仅仅是因为底蕴积累吗?我不相信。”
“如果……世族为了防备历代帝王的对付,从很早开始就广撒网,一直在民间安插着属于他们的寒门棋子。”
“每次皇帝扶持起来的寒门势力,其实根本就是他们的人,那数百年来都没有皇帝能够收拾他们,这就说得通了。”
因为世族垄断的资源太多了,培养人很容易,而真正清白的寒门要出一个人才,却难上加上。
乔玉景神色凝重,“如果当真如此,那像周云庆、李瑜……这种不起眼的寒门棋子绝对还有不少,我们岂非怎么蹦跳,都在世族的掌握之中,前世堂兄结局,就是我们未来下场?”
“不,我和堂兄的处境不一样……”
“既然他们搭建了如此大一个戏台,喜欢看别人唱戏,那我就唱给他们看,让他们也成为我直上青云的助力。”
“毕竟,我本来也没打算在上位之前就除掉世族,他们是我上位之后的目标,咱们有底牌,何必跟他们玩心眼,直接釜底抽薪便是……周云庆这颗棋子,他们能用,我也能。”
谢文彦拂袖挥笔,在宣纸上写下从堂兄那里看来的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谢文彦握住爱人的手,笑容温润如玉,语气冷漠,“对付这些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
……
与此同时。
京郊某个庄子中,三位老者也在品茶下棋。
其中一人摸着胡子沉吟道,“下面有颗棋子动了。”
“又来?这些个皇室吃了那么多教训,竟然还不肯放弃。”
另一老者摇头叹息。
“他们想跳那就跳吧,左右结局不过前例,扶上去的寒门子大半都是咱们的人,时不时看场戏,倒也是个趣事。”
“可听说皇室这次选中之人,是个厉害的年轻人,竟豪言拿我等公卿白骨,成为他载入史册之名的垫脚石。”
“哦,这么有骨气?那就让下面的人努努力,早点满足他的青云梦……登高跌重这场戏,每次看都是那么绚丽。”
三位老者对视,笑得兴致盎然。
这么多年历代皇室都没能把他们搬倒,一个泥腿出身的农家子也敢有如此野心,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