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慢慢捡起照片,一瞬不瞬观摩上面的面孔。
真的是她。
照片拍摄时间在一次运动会夺冠后,南嘉当时惹到陈祉后遭人排斥,不想拍照留在展示栏被别人围观,周今川哄她说冠军哪有不拍照的道理,陪她一起拍了张合影。
在她身后本该站有几个凑热闹的人头,只不过都被虚化掉。
而周今川直接被裁减掉。
只留下她一个人。
七年过去,照片再如何保存,边缘难掩岁月流逝痕迹。
南嘉捻过照片一角,神色恍惚:“为什么是我?”
陈祉理所当然,“怎么不能是你。”
无比肯定就是她。
名字是她,照片是她。
他们如今的相遇没有巧合,全是人为。
全是因为有人蓄谋已久。
他说如果给他写信,透露一丁点消息的话,他一定可以找到她,这句话不是假的。
再追溯久远一点,七年前他收下十一和白仔,帮助她外婆度过难关,从来不是出于良善,他还是那个他,冷血无情的大少爷,只不过对和她相关的人事,才多出一点柔情。
不近女色,了无绯闻的根本原因也是她。
南嘉半信半疑,“可是。”怎么会喜欢她呢。
“没有可是,是你就别生气了。”陈祉捏捏柔软的脸颊,“先下去吃点东西,你这几天又瘦了。”
“我没生气啊。”她别过脸。
“没生气为什么不吃饭。”他将人抱起来,像是抱小孩似的举得高一些让她攀着自己的肩膀,“那小脸蛋快气成河豚了。”
陈祉抱她去餐厅,Vera看他们一起来,松了口气,忙让人布菜。
南嘉怕胖,夜宵不宜荤腥,准备的都是高蛋白高纤维的食物,水煮紫甘蓝,芦笋,清蒸白灼虾,无调料牛排,水果也都是低糖的,还有一杯拌了牛油果泥的无糖酸奶。
Vera端来一瓷碟,“太太,您需要蘸醋吗。”
白灼虾不加以任何调料,单吃的话清汤寡味,南嘉胃口一般摇了摇头。
“怎么又不吃醋了,刚才不是挺喜欢吃的。”他好整以暇拣只虾剥着,“第一次见到有笨蛋因为吃自己的醋,气得连晚饭都不吃。”
“你说谁笨蛋呢。”
“周嘉礼。”
“你……”南嘉一噎。
分明是他没有把话说清楚,谁知道他自己偷偷摸摸藏照片。
谁又料到他以前天天欺负她,现在却说是因为喜欢。
想到这里,她突然没好气,“不吃饭是因为我陪纪意欢在外面吃饱了,和你没关系。”
“那你从头到尾没吃醋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可你刚才那样。”他剥好的虾顺其自然落入她的碟间,压根不信,“如果那张照片要是其他女生的话,你肯定把我踹下床。”
“你别把我说得那么小气。”她被说中后噎了下,叉子戳在甘蓝叶上,嘀咕,“你就算真的喜欢别人也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吗。”
她点头,“嗯。”
“你不在乎我吗。”
“嗯。”
“也不喜欢我吗。”
她还是下意识点头,只是这个动作太仓促,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再看陈祉,他没有再继续问,沉默静然许久。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表白,她也是他第一次喜欢的人。
却惨遭滑铁卢。
应有尽有的大少爷曾说过,这世上,是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的,比如找她,以及索取和自己对等的感情。
陈祉长指间剥虾的动作没停顿,只是声线比刚才低了一些,“你不喜欢我挺正常的,我喜欢你就行了。”
她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他一开始就很清楚。
是周今川那样的,永远笑容满面,如和煦春风,对谁都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何况周今川更早认识她陪她一起长大,分量难以估量,连沈泊闻都说,周今川如果想的话,那别人是没有一点机会的。
相比而言,陈祉有什么,又能给她什么。在她看来,他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只知道欺负她。
她不像他们游手好闲,要学习要跳舞,有梦想有追求,她只是想和周今川平平安安度过每一天,却遭到他们欺凌,被迫和他们玩赌玩游戏,他们还要她去试探周今川到底在不在乎她,最后看到他选择白思澜后,还要接受惩罚。
就连重逢后,她也如同一个玩具一样掉入陈祉的圈套里,大少爷无所不能,针对周家逼迫她嫁给他。
是不是觉得自己慢慢弥补她,就可以填补曾经的窟窿,一切就能皆大欢喜了。
陈祉出生到现在,所有人都爱他,却没有人教他爱。
一开始对她的喜欢,只是出于大少爷的占有欲和胜负欲,他看上的人,就得归他所有。
他很清楚她不接受他是情理之中。
否则喜欢她真要是一件光明正大,荣誉至极的事情,那一开始就告诉她,就不会借着那杯破红酒的劲儿再去表白。
没关系的。
他本就不该抱希冀,恶有恶报,自食其果。
当初想的是把人扣在这里就行了,越到后面就越贪心想要更多,要人的陪伴还要心的归属,这世上的好事哪有都让他占据的道理。
可以说一万次的表白,就要做好接受一万次的失落。
感情里占下风的人理应如此。
看她放下餐叉,陈祉起身递手,“吃饱了吗。”
“嗯……”
“那上去吧。”他顺势给她抱起来,“我饿了。”
“……”
他们的饿好像不太一样。
从书房到餐厅再到主卧,他一步没让她走,吃完饭后又给她剥光泡玫瑰浴。
陈祉不擅长照顾人,只是擅长照顾她而已。
从缭绕雾气里出来,裹成粽子的南嘉从浴袍里探出一个脑袋,细长睫毛扑闪扑闪,“陈祉,你以前为什么会喜欢我。”
哪怕看到照片,她对这件事仍是存疑的,因为太不可思议。
陈祉其实说不上来具体的,轻描淡写,“漂亮?”
“还有呢。”
“那多了去,我挨个给你点出来?”
“点吧。”她心安理得。
他说:“你泼我水那次,我对你印象最深刻。”
校服裙,白筒袜,小皮鞋。
小蛮腰,大长腿,狐狸眼。
她美得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却气势汹汹,面容清冷,看垃圾一样的表情扫视全场。
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那瓶小泉山水,直接往众星捧月的太子爷脸上泼去。
别人都在惊讶尖叫,只有陈祉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印象——
她的手好香。
腿很长很白。
所有人都在想这个漂亮学妹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敢泼陈家太子爷的水。
陈祉已经把南嘉的模样看完了。
眼前的女孩脊背笔直,冷如冰雕,媚骨又如丝,他们之前碰那么多次面,这次是唯一一次如此近距离,近得能看到透粉的丝袜和起伏的胸廓弧度,他倚靠桌椅,长腿闲闲搭着,看似心如止水,实际坠入蛊毒。
“哦,见色起意。”南嘉听到这里,大概明白,“那你算什么喜欢。”
“那什么算喜欢。”他问的时候,已经分腿入了,伏着她耳侧,气息滚热,“周今川那种吗?”
来得猝不及防,她眼睛不由得闭上,低吟,“……怎么好好的提他,他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陈祉心里平衡了。
原来不止不喜欢他,别人也不喜欢。
“那我呢,一点点都不喜欢吗。”灯打到最亮,她皮肤纯净白皙得像舞台剧里不染尘埃的圣女,本不该堕入凡尘,此时却被他占领交接,他卡住她的腰,避免在推时和他脱离半分,要全部附和才感受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存在感,自从上次解锁新姿s后陈祉知道可以随意将人叠放,就再没了顾虑肆无忌惮地整弄。
“也不是不喜欢……”南嘉声音被整到踉跄,脑袋晕晕沉沉的。
“那是什么。”
“有时候觉得你还行,一切看你表现分……”
“哦?”他淡笑,“表现分怎么算的,深点可以加吗。”
“不是!”她低哼,“不是这样,我是说别的行为,这个不算。”
“算。”
“我是裁判我说了算……”她嘤咛了声,“你这样快是要扣分的,嗯……陈祉唔……”
“可是宝贝你这样夹我的话你让我怎么不扣分。”他摩挲那只蜷起的足尖,“没关系,其他时候我再挣回来。”
南嘉后悔莫及,早知如此说什么表现分。
她快昏迷,双眼紧闭,软瘫趴着,陈祉要着时继续问:“今晚我的表现要扣多少分?”
“……一千分。”
他好像还挺满意的,掰过她下巴亲了亲,“谢谢夸奖。”
“……”
清晨,经历散架一遭的南嘉下楼看见Vera和Amy正在争吵。
Vera理直气壮:“太太既然昨天晚上都说了让你们自己处理,为什么大早上还要来打扰她?还是在早餐时间,少爷交代过,太太的用餐情况尤为重要。”
“我没工夫和你废话,太太人呢。”
“她昨晚肯定累着了,你两个小时之后再来。”Vera想到昨晚小太太吃夜宵时被少爷抱下来的,立马给出判断。
南嘉:“……”
好想把Vera的嘴给堵住。
吵得人头疼。
怎么能让这俩女强人同时留在身边做事,一见面就跟过年的鞭炮似的吵吵嚷嚷。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去,还没开口,Amy直接推开Vera来堵她。
见女主人的态度,Amy不敢放肆,但语气十分不满和着急。
Amy手里抖落一沓文件,语气夸张:“小太太,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你以前的身份被扒出来了。”
“这些都是对方扒出来的证据,我已经让人截图保存并告知律师所准备起诉,但现在造成的舆论影响无法直接消除。”
接连三句,南嘉迷糊,“什么身份,谁扒的?”
“您自己看吧。”Amy叹息,昨晚就和她提过,南嘉不在意所以没法擅自处理。
就算现在摆在眼前,南嘉仍不太在意,她对娱乐圈没兴趣,只是现在事关她和港舞的名声,如果不处理好的话对以后演出也有很大的影响。
“昨天晚上一个营销号从贴吧搜刮很多年前学校的帖子,还有您以前的照片和身份信息。”Amy说,“将贵族高中曾经您推人下楼的八卦给扒出来了。”
南嘉看到了。
这个营销号不是旁人,属于星媒旗下,曾经常吹捧白思澜。
本来这种没什么作为的小号把故事编上天都不会有人相信。
偏偏逮的时间刚好,在南嘉和陈祉公开热度最大这一天。
标题就是【陈家新媳妇曾用名周嘉礼,霸凌舞团女同学白思澜】,内容则为当年校园论坛和贴吧讨论得如火如荼的旋转楼梯事件。
本来那件事只在校友之间流转,经过营销号搬运总结后,影响力扩展到全网。
而之所以有这个迅速扩张的能力,不仅仅因为蹭到昨天他们公开的大热度。
还因为白思澜转发了那条营销号,引发热议。
然而她在网络上的嘴脸也擅长伪装,并不让粉丝骂南嘉,转完之后附带一行文字:【希望大家不要造谣传谣。】
看似澄清,实际上是帮助自己的营销号涨热度,让更多的人看到。
假装“澄清”实则扩展,她的粉丝们如她所愿出动围剿南嘉。
【抱抱思澜姐。】
【思澜姐好可怜。】
【世上怎么还有这么恶毒的人,居然因为抢舞团的角色就把人推下楼。】
【果然能嫁入豪门的女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种喜欢校园霸凌的人能不能封杀,不然我看到一次骂一次。】
白思澜的目的达到,转发之后热度被她掀出新的浪潮。
但除了她自己的媒体,全网没有一个媒体刚转发报道这件事,热门也只上一会儿就下去了。
什么原因,大家懂的都懂,南嘉现在的身份不是普通的芭蕾舞演员,她背靠陈家,压制这点舆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这一切都是Amy及时处理的功劳,然而即使手段迅速,第一时间压制不利的舆论消息,却挡不住白思澜粉丝的谩骂和传播,她们如同过境的蝗虫,哪哪都要蹭一笔替她们的偶像伸冤。
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南嘉十分平静地继续用早餐。
“小太太,接下来什么打算?”Amy忍不住问。
“不要控制舆论。”
“啊?您难不成要放任不管吗?”
“不是。”南嘉抿了口青瓜汁,“你先让舆论自然发酵,等到一定程度之后它会自己爆炸的。”
“您的意思是……”
“白思澜不是想诬赖我看我笑话吗。”她说,“现在直接处理掉的话,就没什么好笑的了。”
南嘉回来后并没有追究七年前被冤枉的事情。
不是不怨恨,是没有机会,总不可能挨个校友群澄清。
白思澜想要她身败名裂,不惜将曾经的大坑给挖了出来,殊不知这个坑,该掉进去的是她自己,这是送上门的澄清的机会。
Amy:“太太您的意思是?”
“怪我十六岁时感情用事,头脑简单。”南嘉说,“我当时明明可以有证据反驳她,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当时没心思做,因为周今川不相信她,她失望到心死了。
事实呢,那天那个位置虽然没有监控画面,其他位置却是有监控的。
可以证明那块旋转楼梯,是个灾难点。
“其实,那块旋转楼梯一直是危险地带。”南嘉说,“在她之前就有很多同学摔过跟头,学校早有更换的打算。”
其他角度的监控曾拍到不少同学摔倒或者差点摔倒的样子。
白思澜不是个例,闹得大是因为她诬陷给南嘉头上。
…
Amy处理黑料舆论的能力比南嘉想象中要厉害得多,经过南嘉提醒后,她迅速想出内外方案,找到曾经贵族高中曾发表过关于旋转楼梯易摔倒的公告声明,再试图联系校内调出其他关于同学摔倒的监控,尽管时候久远,因为当初闹出事,校内并没有删除视频。证据齐全之后就是大批量通稿,热度和粉丝群庞大的白思澜抗衡。
白思澜七年前装白莲发表过这件事和南嘉无关的言论。
这对南嘉来说更是个有力的证据,属于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南嘉如常回舞团,事情没处理完,心情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自己的声誉无所谓,这次是影响到港舞所有人。
她现身后,训练厅队员们齐刷刷朝她看来,她一句话还没说,就有人主动过来拉她的手,“嘉嘉姐,你没事吧?”
“我们都看到新闻了。”
“你不要被这些事影响,白思澜一直都这样,喜欢拉踩别人自己上位。”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和白眼,大家反倒过来安慰她,还和她讲苏璇首席之所以低调的原因就是被白思澜打压的,谁要是冒出一点名气的话就遭到她和何鸢小团体的霸凌。
舞团里的老人都知道她的恶行,奈何白思澜背后有周家和何鸢撑腰,而她的舞蹈水平确实不容小觑,在南嘉到来之前没有人能和她抗争,智商,权利,能力都被对方碾压的前提下,大家默契选择不作声。
沉默良久,这次集体爆发,纷纷诉说曾经被欺凌的大小事。
别的不说,南嘉来了之后提高舞团的福利和待遇,以及让所有人都有出头的机会,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跟随她。
“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小乔拉过南嘉的手,小声嘀咕,“这点小事,你们家少爷肯定会给你处理好的。”
提到他,南嘉恍惚了下。
陈祉应该还不知道。
她环顾四周,“白思澜人呢?”
“她没来。”小乔说,“她哪有脸过来,舞团已经没有她位置了。”
张老师过来拍手,让大家和往常一样先去训练,准备年底放假前的演出。
一切如常,没有人受到舆论影响,直到傍晚解散后,有人发现舞团外面的大小路以及停车场,都被人流堵住了。
澄清之后网络风向两边五五开,白思澜粉丝体量大,时刻为偶像力排众议,现实中也不乏有极端粉上门讨伐。
“他们应该是来找你麻烦的。”小乔站在窗口,面色着急,“嘉嘉你要不要等晚上再走?
几个队员下去后立马被媒体和粉丝以及不像路人的托儿给包围住,追着人询问驱赶,有个小女生还被推倒在地。
“这群人疯了吧。”南嘉皱眉,看牵扯到无辜,直接冲下去。
南嘉不是一个人,陈祉给她派的保镖见她出来后时刻跟随,这边的保安也想拉警戒线,然而那群人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她出来不再为难其他无辜队员,直冲她而来。
自动伸长的麦克风恨不得怼到她脸上。
“周嘉礼小姐是吗?请问你为什么要更名为南嘉,是想躲避高中时霸凌别人的责任吗?”
“关于网上说你蓄谋已久才得以嫁入豪门,能否透露下秘诀?”
“白思澜小姐因为你的陷害两年不能跳舞,如今不得不改行,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与其说记者,其实都是没见过的面孔,不入流的狗仔,胆量很大,却不知这样咄咄逼人的后果。
南嘉一句话都没有回答,没有陷入自证,在保镖的拥护下,径直走向车前。
所有人早已预判她的动作,早已在道路前蠢蠢欲动,见保镖力大无穷难以靠近,有人隔空投掷来一个麦克风。
麦克风在半空中迅速运转后没能砸到南嘉,距离半米的时候被男人一只修长的手给握住。
南嘉错愕地回头,身子已经被一件长风衣给包裹住,宽大的怀抱将她揽了进去,陈祉一只臂弯随时护着她,另一只手就着那麦克风,“如果不想进警署,现在就给我滚。”
一群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并没有走,托儿们在高昂的佣金诱惑下选择勇往直前。
陈祉的保镖比他们更想要主人家的佣金,谁敢上前就是一脚,头目更是甩话警告:“你们最好庆幸只是被警署抓走,要是被我们带走,那就不止拘留那么简单了。”
话里全是隐喻,不知者觉得法不责众,无所畏惧。
只有知情者后退。
论陈祉心狠手辣比毒枭还要令人闻风丧胆,他连自己的命都随意玩弄更何况是别人的,只不过这七年来他忙于其他事务和整顿华尔街让人忘记他曾经十几岁就被黑老大恭恭敬敬叫一声爷。
现在还能听他警告,别到时候四肢残疾没眼睛没耳朵连警告都没机会听了。
一大半的人不约而同退却,也有人仗着人多提出质疑。
“我们只是堵在这里,又没做什么,你凭什么为难我们?”嘹亮的男声嚷嚷,“法治社会,还讲不讲理了。”
“讲理和警察讲去。”
陈祉睨了眼那人,轻描淡写,“我又不是警察,我是她的靠山,不需要讲理。”
谁得罪南嘉,就是得罪他,而他不是警察不是善茬,绝不会心慈手软。
叫的最大声的那个已经被保镖给围堵了。
其余的保镖尽心尽力有条不紊围成长方形的屏障护送他们,车门打开,南嘉即将上车时,一枚小物体腾空而来,刺破空气,刮来一阵厉风,她下意识闭眼,脑袋和整个纤弱的身子都被陈祉摁紧迅速扭转一个方向。
等她睁眼时,只听到保镖头喊了一句:“有人拿弹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她顺势看去,一群混混青年正在不远处对着他们瞄准,嘴里还在嘻嘻哈哈地笑着,全然不知他们接下来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
虚惊一场,毫发未损,坐回车里,南嘉还没缓过神来,正想问陈祉怎么过来的,忽见他衬衫领口的淋淋血迹。
“陈祉,你,你受伤了?”她语无伦次,下意识抬手触碰,从他衣领间摸出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碎片。
是那群混混弄的,刚才用弹弓齐刷刷不知道射来多少片,有石子也有碎玻璃,她被风衣包裹住且人背过去,毫发无损,但陈祉和保镖为了保护她或多或少受了点轻伤。
那些人是朝她而来的,东西都往她身上砸,陈祉替她接了个麦克风,把她护到严丝合缝的周全,自己却没能接住从后面而扫的暗器。
陈祉后知后觉摸了下,指腹一片鲜红的血迹,面不改色,“小伤。”
“可是,流了好多的血。”她瞳孔震大,不由得攥紧那块碎片,“而且离喉咙好近……”
“这算什么。”陈祉拨过她的手扔掉碎片,“你自己别划伤了。”
她仿若听不到他的话,满脑子不由自主设想刚才的情景有多危险,如果他们的准心再准一点的话,如果划到喉咙的话……
她不敢想下去,细白手指不敢触碰他的伤口,冷白肤色和红艳艳的血迹形成鲜明对比,血流顺着流畅线条的锁骨滚落,沾染衬衫衣领一片,触目惊心。
陈祉曾经留美在探险队时常年负伤,这点碎片并不足以构成任何生命危险,不以为意,但他眼前的小太太,眼角洇红,晶莹浸透。
南嘉每次受到刺激时都会有很长一段的失语,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世界里,认为他明明不该过来不该受伤的,但还是因为她改变人生轨迹。
过度悲观主义是童年留下的创伤障碍。
总害怕蝴蝶效应,害怕给别人造成影响。
“你怎么哭了。”陈祉看她眼角湿润,“我不是没事吗。”
她下意识抹了把眼角,噎着声,“有吗……”
他轻笑,温热指腹刮下她眼角,“我怎么养了个小哭包,晚上哭白天也哭。”
“我……”
她倔强的话还没说出来,没擦净的泪珠猝不及防,坠向在他手背,落下清凉。
一滴清泪仿若砸碎两人之间所有隔阂,天光大亮,肆无忌惮扫遍内心犄角,好坏和爱恨此时分明,藏无可藏。
上次周今川进抢救室,南嘉不仅没哭还有力气和他争执,而现在的她连说话的声音哽着了。
不怪陈祉想到周今川。
他从未感受到过她的爱意,所以只能通过和周今川对比来确定自己的重要性。
还挺……重要的吧。
“周嘉礼。”陈祉指骨托着她的下颚,这时候倒气定神闲笑得出来,“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怎么为我哭成这样。”
他只是受点小伤。
她哭什么,他又不是她的爱人。
他那句质问毫无作用不说,见她的眼角更红,鼻尖粉粉的,隐忍时牙齿快把唇瓣磕出血了。
他果真不适合哄女孩子。
“好了,不哭了。”陈祉无奈轻叹,臂膀自然地抬到她腰后,“过来给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