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舞演出这天,座无空席。
放票当天全部预订完,宣传照一致好评,被冠以最大规模新编导舞姬舞台剧。
南嘉和苏璇两个人没演人先小火一波,不少人顺着官微摸到她们的私人账号关注。
她们不比白思澜每日营业,但寥寥几条博文下评论全是加油鼓励。
两人之前合作的天鹅湖屡受好评,众多观众期待她们继续合作,对这次舞姬信心满满,港舞的班底殷实,两个主演过关,整体就不会差。
令人放心闭眼入票的原因之一还有这次的服装造型,所有人的演出服都是统一定制,由BL家纯手工赶制,设计感别出心裁,价格昂贵到让人怀疑能否回本。
宣传报上显示陈家集团两家企业广告商标,粉丝们放下心,有这样的背景,再大的开销都没问题。陈家是行内典型的投资大拿,港岛所有居民日常生活都离不开税收和陈家产业,港舞受到陈家重视,相当于女明星步入豪门,前途无量了。
剧院后台,春意盎然,百花争艳似的绽放,不论群舞还是主演,服饰极致漂亮,流苏和繁复纹饰点缀,配上高级刺绣的结合,随便拉出去一个人都是走秀的存在。
群舞的服饰以粉白色为主,苏璇的是白色,南嘉则为赤焰的红,后几幕会更换新的服饰。
南嘉做头饰造型时,小乔忍不住给她疯狂拍照:“妈呀,嘉嘉你真的绝美,这衣服太配你了。”
她衣服是BL家难见的私人定制,价格和精细度更高几个层次,Vera可不会让自家太太在着装上马虎。
舞姬妮姬娅衣服不是裙子,而是典型的异域风情舞娘服饰,上方是金线和细碎珠串绣成的半截裹胸,腰腹袒露,下方类比于灯笼裤,尾端用光彩熠熠的金圈收边,BL家设计师巧妙之处在于,细看是长腿裤,当舞动起来时,又像翩翩的红裙。
“怪不得大家都在疯狂抢票。”没有出演的小乔替她拉拢衣服打下手,“主演这么漂亮,来了就能一饱眼福。”
南嘉被她逗笑,“大家都很漂亮。”
“嗯嗯,苏璇姐也好漂亮。”
最后南嘉由着造型师帮忙把红色头纱戴上,手机这时响起,看到号码后她稍微惊了下,一不小心低了下头,动作弧度不大,却不小心和造型师动作背驰,拉扯间,没有固定住的头冠猝不及防摔下去。
离得近的小乔下意识去接,手因为受伤,不仅没拿稳,还不小心踢到了。
本就脆弱的头冠中间的支撑位置略显变形。
头冠上面的玻璃钻随之掉落。
“对,对不起。”小乔惊慌失措。
“哎。”造型师忙捡起来,着急如焚,“这怎么摔成这样子?”
听到声音,南嘉没有接陈祉的电话,看过来,“怎么样,给我看看。”
“这个头冠不能用了,还好里面应该有备用的道具。”造型师说,“就是颜色和你这个不一样。”
为防止万一,舞团的道具和服饰都会多加备份,避免发生小失误。
“备用的头冠不是群舞的吗?”小乔一脸愧疚,“嘉嘉的头冠是红色的,镶嵌了红宝石,用其他的不好糊弄。”
“没办法。”造型说,“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南嘉接过破损的头冠,仔细打量后,拨打Vera的电话。
Vera不仅给她准备服饰,头冠和饰品都有,且价格昂贵,她不希望太突出显目,婉言拒绝了。
Vera听南嘉说这边的头冠损坏,心头一紧:“太太您是想要上次给您准备的头冠吗?”
“是的,还在家里吗?”
“您上次说不用,我给送去保养了。”Vera说,“要不找别的替代下?”
“那你找看看吧。”南嘉没抱希望,就算找到了,半岛离这边这么远,可能根本赶不上。
造型师这边只好找胶水看能否把玻璃钻镶上去,其他队员也出主意。
也有人说不戴头冠也行,妮姬娅的头冠可有可无,不像公主那样需要标明身份。
少个头冠就少一丝女主的存在感。
最重要的是,宣传剧照上,南嘉是戴着头冠的,全身上下的服饰和头纱相得益彰,恰到好处,缺一样的话可能有照片诈骗的嫌疑。
Vera那边同样慌不择路,事关小太太的,第一时间汇报给陈祉。
被拒接电话的陈祉在路上,听完后轻皱眉:“你就给她准备了一个头冠?”
“……”Vera不好说,就一个,南嘉都没有戴,她哪敢再去做。
头冠不像项链手镯之类的,家里一抓一大把。
且要红宝石的红头冠。
全岛难寻。
“母亲的藏宝阁有吗?”陈祉问。
Vera早就想到,不敢自己提出来,“夫人藏宝阁里有类似的红宝石皇冠,是两个世纪前的古董产物,加以修正后现在放在最里面。”
最里面的藏品最珍稀。
那头冠是千禧年拍卖得来的,那时候就是上亿美金,现在更不可估量。
“让他们飞过来。”陈祉说,“落点在总部大厦。”
Vera小心翼翼:“夫人会同意吗。”
“先拿。”
说一不二的大少爷和内柔外刚的大主母,Vera一个都不敢得罪。
陈祉没让他们为难,让司机改变路线,往总部赶的时候,他先给母亲打声招呼。
那边听说他说要动头冠,不可置信。
“陈祉,我真是把你惯的,你不是不知道里面很多东西都是我费神费力才买到的。”
竟然打起她皇冠的主意。
如果是现代工匠用最高级别的宝石镶嵌定做的话,不论多少价格她都无所谓,但古董级别的藏品,是不可以示人的,避免造成名誉风波或者被有心人盯上。
且照他的意思,南嘉那边已经因为不小心而摔坏一个,这一个要是再摔的话,谁都无法挽救。
“我知道。”陈祉说,“所以才想求母亲让个步,你知道我,我没求过你们什么事。”
“你这是求吗,你已经让人去取了。”
“……因为事情紧急。”
“这种事情真的紧急吗?”陈夫人说,“只是一个演出。”
“是她的演出。”
陈夫人沉默半晌。
陈祉确实没求过他们,因为大部分东西都是唾手可得,他不需要求人,想要的,父母,祖父母都会双手奉上,所以那年成年礼,各路亲朋好友对他的礼物愁翻天,那时候没人知道,博得他心意的不是一条狗,是狗的主人。
陈夫人:“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我很喜欢那顶头冠。”
“是这个原因吗。”陈祉说,“母亲,今天我不提醒你,你可能都忘记自己有那顶头冠。”
陈夫人温言一笑,“反正很重要,我不想给你。”
陈祉没废话:“条件是什么。”
儿子这么爽快。
陈夫人不磨叽,做那么久铺垫,就等他开口,温声细语,“妈咪呢,最近看你晏叔叔家的龙凤胎特别可爱。”
“那您常去看看。”
“你小子能不能给我认真点。”陈夫人说,“我知道嘉嘉事业忙,但是你不能不上心,得和她多商量。”
陈祉不说话。
“孩子是爱情的结晶。”陈夫人说,“你不想要孩子吗?”
“不想。”
“她什么想法。”
“生孩子太辛苦了。”陈祉说,“还有风险。”
全在在的母亲就是难产而死。
从全总一个中年男人嚎啕大哭和他说起亡妻时,生孩子这件事,就已经从陈祉的人生中划开了。
那年在阿拉斯加,他可以冒百分之九十的人身风险去赌野狼的身手敏捷还是他的子弹更快,但不会冒十万分之一的概率赌她生产安危。
现代医疗水平发达,但没人保证百分百概率。
陈夫人察觉到她这个儿子应该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冒险,哪怕一丁点。
她几次无言以对,知道没法从陈祉身上下手,“那她呢?她不喜欢孩子吗?你问过她的意见吗?”
陈祉没考虑,更不可能问过。
上次赛马场,从南嘉对小孩子的态度能看出来,她是喜欢的。
如果她有自己的孩子的话,一定会更有耐心,会把自己缺失的那部分亲情,加倍放在孩子身上。
“不用问,她很忙。”陈祉没有掉入幻想,冷冷否决,“不会有这个打算。”
“陈祉,你不能这样自私专制。”陈夫人叹息,“问都不问,怎么知道她和你的想法一致?”
陈祉没说话。
他就是这样的人。
“许管家之前给我看过一张照片,”陈夫人说,“是嘉嘉的学生照,但只有半截,另外半截被你剪了。”
贵族高中女生校服是裙子和直筒袜,男生是长裤。
陈夫人所看到的照片,被剪的那截隐约可见是长裤,说明那本来南嘉和一个男生的合照,只不过被剪掉了。
她刚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所以那次晚餐上搞错主宾语,差点说漏。
自幼肆意不逊的儿子能有常人的感情,当然不是坏事。
只是。
联想到英国的分公司以及对周家的持久针对,陈夫人作为局外人都感觉到可怖。
陈祉所做的一切,就是一己私欲地要得到。
“您既然知道。”陈祉说,“不如直接成全。”
“头冠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替我问嘉嘉喜不喜欢孩子。”陈夫人说,“不止如此,我希望以后很多事,你都替她想想,她是否愿意。”
陈祉沉默了会,“谢谢。”
“行了。”陈夫人轻声叹息,“我也不是封建父母非要催生。”
她向来擅长以退为进,以柔克刚,逼着陈祉他未必就范,退一步讲,可能另有改变。
可惜任何招数对陈祉来说无效,一心只要头冠,拿到手后,以极限的速度飙车到剧院。
将时间发挥到极致。
开场之前,南嘉被陈祉一通电话叫出去。
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她匆匆拧门出去,后台长廊偶有路过的闲散人员,陈祉没有像上次那样暴露,口罩和鸭舌帽都戴上了。
那贸然出现的人,南嘉震惊的心情达到巅峰。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脸上带着清透的妆容,睫毛长卷翘,忽闪忽闪的,眼眸水光联姻,润白清丽的面庞和那身红色异域舞娘服饰,形成极大的视觉反差,细腰长腿,媚得惊心动魄。
樱粉色唇珠小巧玲珑,柔软丰润,看上去很好亲。
陈祉目光锁紧,不自觉出神。
她人就站在他面前,真实的,美好的一个她。
既然如此,已经拥有这些的他,是不可能按照妈咪的意思,冒险去要一个孩子的。
跟他后面的Vera忙提醒头冠的事情,“太太,我们给您送头冠。”
“啊?”
“你头冠不是坏了吗。”Vera说,“给你送了个新的。”
“什么样的?”
“太太,您看看适不适合。”
Vera手里捧着一顶铜金色的红宝石头冠。
就算南嘉不识货,一眼都能看出,那红宝石头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纪的产物。
仿佛是从虚幻的舞姬故事中拿出来的头冠,不论颜色,低饱和度,恰到好处的绚丽几乎就是为妮姬娅量身定做。
“这是什么……”南嘉懵然。
“我先给太太您戴上吧。”
不能让造型师毁掉陈夫人的藏品,Vera亲自来给南嘉固定在头顶上。
南嘉没弄懂怎么回事,人被拉着坐在一个台子上,Vera一边佩戴,一边念叨头冠的珍贵,上面镶嵌的宝珠来自于古希腊,沉淀悠久的历史,论色泽和纯净度的话也许不如现代,ct以及底蕴都是炒作的珠宝难以匹敌的,历经几位王储爱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头冠。
“这么稀有的头冠是从哪里借的?”南嘉看向陈祉。
“妈咪给的。”
“妈咪的?”她一惊,“这怎么行,我不想用。”
陈祉看着那顶头冠完好无损地戴在她的发间,登对至极,“为什么不想用。”
“太贵重了。”
“一件物品而已,配你才贵重。”
南嘉不敢乱动,“我怕弄坏……”
“坏就坏了。”
“这不是妈咪的东西吗?坏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懒洋洋挑逗,“最多打我几下。”
她似乎当了真,“那妈咪打人会打很疼吗。”
“又不打你,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低声喃喃:“都一样的。”
打谁都一样。
都很难受。
“说着玩的。”他自知夸张了,“妈咪不是小气的人,她的珠宝是博物馆的几倍,坏几个没关系。”
南嘉还是很谨慎,轻轻拧眉,“真的吗……”
“太太放心,已经戴好了,绝对不会掉下去。”Vera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心满意足欣赏自己的手艺。
头冠略重,南嘉不适应。
最不适应的是它难以评估的价值。
是陈夫人的藏品,是陈祉紧急送来的。
“替我谢过妈咪。”南嘉在他跟前显得纤瘦小巧,后面对他的道谢咽了下去,“你会留下来看演出吗。”
陈祉没有动容,淡淡反问:“你希望我看吗。”
“你有空吗。”
“周嘉礼。”他说,“我是问你,希不希望。”
是问她的意愿,而不是要她考虑。
可是。
南嘉吃不准他是否有空,让他跑过来送头冠已经很耽搁时间,芭蕾演出耗时两个多小时,剧情晦涩难懂,不能随意走动玩乐,对不感兴趣的人比电影还无聊。
她犹豫不决。
“我不需要你为我细心考虑那么多,你要是说希望的话我就留下来。”陈祉英俊眉眼毫无温色,“不希望我立马就走。”
要她和从前一样,不需要那么多顾虑。
粗枝大叶会将人越推越远,小心翼翼也是。
不要棋盘博弈,要心跳同频。
演出马上开始,陈祉没有耽搁她时间。
倒计时,三二一。
陈祉转过去。
仅仅一瞬间,南嘉轻轻拽住他袖口一角,“希望。”
他没动了。
“但是你留下来看的话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很无聊。”她说。
“我又不是没看过。”
“啊?”南嘉诧异,“你看过哪场?”
陈祉避开视线,轻哂,“随便看的,时候不早,你该走了。”
“等一下。”她把早已准备的一封信拿出来,往他手心里一塞,“这个给你。”
他接来,“这是什么?”
Vera在,她没有和他亲亲我我,委婉回答:“给你的信。”
她补充:“回去再看吧。”
信件这东西,不分别不想写,但他们这些天和分别其实没什么区别。
各自早出晚归,各忙各的。
明信片是杏花粉,上面贴有两只软萌小兔子,少女感满满。
陈祉拿在手心,长指抵着封条,压抑拆开的欲望,冷静从容,“这是什么信?情书吗?”
“不是。”
“不是不看。”
她一愣,“那还给我吧。”
“不给。”他单手背到后面,另一只手反握住她的腰际,无耻低哼,“我手里的就是我的了。”
“那你收了信。”南嘉低声,“……我们算重归于好吗。”
这些天,她好像一直在思索,如何弥补那天的窟窿。
终于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信也许是最好的针线。
“周嘉礼。”陈祉咬牙冷笑,“谁跟你重归于好。”
被凶到的她睫毛下意识垂落,轻轻发颤。
他卡住她的腰,要不是有人在,恨不得摁墙上亲,唇息靠过去紧贴她的耳际,一字一顿强调:“我们就没有不好过。”
“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她懵然。
他看她娇软无害的模样,不知要用多大力才克制住抱过来的冲动,演出在即,不能弄乱她的妆容和服饰,最后只用食指轻轻勾着她的小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