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轻“啊”了声,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她知道陈祉就是这不择手段作风,不讲情面。
陈母为管教他,派许管家留他身边的,一来照顾,二来调和,许管家在陈家很多年,看着陈祉长大,多少有点情面,做事既能让陈祉满意,也不会捅出大篓子。
现在就是。
许管家带四名保镖过去,阵势太大,不相干人员自觉避让,他来到周今川这边,笑得非常温和,话却随他家少爷,“周老板,能请您离开这里吗?”
周今川认识他,没发话,被拦路的白思澜面露不满,“你是谁?”她挎的爱马仕Constance,Chanel春夏新款套装烘托着已跻身名流的富气,和周今川站在一块儿是男才女貌的登对,可保镖并没有因此而心慈手软,不怕得罪他们,有人背后撑腰,动作粗鲁而嚣张。
说是“请”,实则由于赶时间,对他们半拖半拉,周今川将想要尖叫的白思澜护住,不温不淡,“我们自己可以走,不过能否告知下,为何让我们离开。”
许管家没有任何回话,笑眯眯看着人被送往一旁的电梯消失不见,总共用时约摸二十来秒,算上陈祉到这边的时间,堪堪够用。
后续无需他操心,捅再大的事,马会董事也得对他家主子恭恭敬敬。
保镖将周今川和白思澜“护送”暂时送至七楼,级别一样,都是会员楼层,但他们站在这边看守的态度,实在嚣张跋扈。
“你们是哪家的私人保镖!敢这样拦我们?”白思澜从未受过这样的窝火,从她认识周今川后,出入各大场所都是受人尊重爱戴的。
“不说是吧。”白思澜气得手发抖,“那我就要叫经理了。”
拨给经理的电话,三遍后才通,且处理结果令人不满,态度客气,可并没有给他们一个公道,边道歉边说免了今天的餐饮场费。
“我差那点钱吗?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们都是花了钱入会的成员,凭什么差别对待,谁有那么大权力能把我们赶走?”
她据理力争,就算她不入流,没背景,可周今川呢,如今周家情势好转,再不济,周家也是入排名的豪门。
经理:“白小姐,您消消气。”
“如何消气?把你们总经理叫来。”
“白小姐。”
“快点,我不想和你们废话。”
过一会儿,终于如愿和总管事接话。
听了她的诉求,不料总管事的态度更为直白:“不好意思白小姐,我们这边接到通知,您不符合我们马会成员的规定,会将会费如数退还,请您现在立马离开。”
本想要个公正处理,哪想直接撵人走了。
白思澜错愕:“凭什么?”
“因为您曾经多次在社交平台上传我们马会的内部照片,已触犯我们的规定。”
哪有这个说法?其他的名媛千金们,不是经常晒吗。
“是这个原因?我不相信。”
那边直言:“白小姐,你还是好好回想,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白思澜火气一滞。
她攥紧拳心,眉头皱紧,看似温柔的面庞,已被情绪催染得无法维持矜持。
“思澜。”周今川说,“算了,我们走吧。”
“是陈家赶的我们?”白思澜醒悟,“可你不是说你们两家关系缓和,他不再针对你,为什么这次又要撵我们走?”
“思澜。”周今川淡笑,“我第一次看你这么生气。”
白思澜意识到自己失态,语气柔和:“我只是,为你抱不平,不想看你受气。”
“我没关系。”
知道周今川一直都是好脾气,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不计较,白思澜没法计较,抬手抚了抚他胸前掉落领带,主动给他整理,“你不介意,那我放心了。”
周今川避开她抬起的视线,先行往门口走去,“你在外面不是不喜欢和我离得太近吗,会被拍到的。”
她轻和,“你不喜欢我给你整理领带吗。”
周今川没有说话。
知道他会宠着她,白思澜跟过去,还是给他整理领带,他果然对她百依百顺,没有任何的抗拒,任她替他把本就不乱的领带整理妥当。
也许是她看错,走的时候,竟感觉今天的周今川,有些心不在焉。
南嘉和陈祉来的时间不巧,赛马刚结束一场,下一个场次还需要等候。
他们有订包厢,过道人多,哪怕这边私密性很好,为了万一,南嘉的口罩和帽子没有摘下来过,且和陈祉保持距离。
越是这样,陈祉越和她拉近距离,“怎么,你见不得光?”
南嘉躲开他的触碰,拢好口罩,“你才见不得光。”
领证当天表明他们是隐婚,不必对外报道,引起舆论热度。
“摘下来。”陈祉说,“这里不敢有人偷拍。”
谁要是偷拍,可不止是和陈家过不去,是和马会成员,港岛富人圈过不去,这圈子最注重隐私。
南嘉没听,“不摘。”
“摘不摘。”
“不摘。”
“你不摘我给你摘。”
“太漂亮了,不想被人看。”
“是啊,漂亮。”他没真去摘她口罩,只撂狠话,“那回头我就让港星社把咱们事兜出去,占一个月的版面。”
这像他做得出来的作风。
南嘉没忍住,抬手打他,又被躲开,她把口罩取下来,往他肩膀一摔,“随你,你替我曝光知名度,我还得谢谢你。”
“客气。”
“陈祉!”她跟过去,不服输,抬手要拽他胳膊,手反倒被陈祉握住。
好了,这些既没口罩,两人关系还被拉近,狗仔一拍就是一个准。
狗仔其实进不得这块会员区域,年费几十万港币,还需要熟人介绍,董事审批,层层筛选,别说狗仔,普通的富豪也未必能踏足一寸地。
“放开。”南嘉挣不开力气,只得跟着走,呢哝,“陈祉。”
“马上到了,牵一会儿。”他说,“不会有人看见的。”
私人包厢门口,见一胖乎乎的身形挡路,个子不高,看到陈祉后立马堆笑迎来。
保镖正要动粗阻拦,陈祉抬手制止。
“好耐冇见?,陈生。”胖老板兴冲冲招呼。
“全总别来无恙。”
陈祉没说粤语,胖老板乍觉着惊奇,看他手边多个内陆女孩,有所顿悟,也改变腔调,去握手,“刚刚听到风声,说陈生大驾光临,早就候在这里等见您一面了。”
所谓风声,是大少爷作威作福,横行霸道,闹出的一台戏。
没闹大,可胖老板嗅觉灵敏,特意从包厢里出来迎接招呼。
“等久了?”陈祉和他不生疏,“何必特意等。”
“哪里的话,我一直想找机会谢您,奈何您一直抽不出空来。”胖老板说,“当初多亏陈少,我们小泉山在港交所上市后,是越做越好了。”
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词,南嘉耳朵冒尖。
小泉山,不是矿泉水的品牌名吗。
是她曾经泼他的水品牌。
以陈祉的性格,和她过不去,和那瓶水也会过不去,没想到私底下和小泉山老板关系尚可,听他们谈话内容,陈家曾给予过小泉山不少帮助,帮他们度过经济危机成功上市,发扬越发光大。
客套之余,全总没忽视他身侧的南嘉,礼貌迎笑,“这位是陈少的爱人吧。”
全老板很懂得审时度势,陈家联姻的消息或多或少走漏出去一些,但既然没官宣,就没有瞎认的道理,更不可能说是女伴女友之类的轻蔑词,陈祉这些年身边连秘书都是男的,难得出现一个女孩,级别必然是超乎他们想象的。
“嗯,我爱人,刚结婚没多久。”陈祉应,对南嘉说,“小泉山你还记得吗。”
“记得,水很好。”南嘉有意抬杠,“我喜欢拿来洗脸。”
“……”
“你之前不是也洗过吗,是不是很凉爽?”
这辈子最丢脸的事被拿出来提,他表面温笑,暗地里掐她腰肉让她痒。
“陈生和太太喜欢,是我们品牌荣幸。”全总笑声爽朗,抬手作势,“我这边有视野最佳的包厢,菜肴也预备好了,不知能否有幸邀请陈少陈太一同观看马赛。”
南嘉想看看陈祉为何和小泉山老板混熟,没有抗拒。
全总也是马会的尊贵vip,包厢拥有一个正对着显示屏的露台,里面采用的星级酒店装潢和服务。
推门进去,先听到一阵奶声奶气的biubiu声。
一个身着骑手装的小男孩,五六岁模样,正举玩具枪对准门口,嘴里模仿子弹发出的声音,看来人是生面孔,他的枪口对准全总的方向。
全总佯装中弹,捂着心口,假装喊疼。
“爹哋又这样,又哄我开心。”男孩哼唧,“我的枪里没装子弹。”
“是吗。”全总笑,“有客人来了,给爹哋一点面子嘛。”
“哇塞,有人陪我玩啦。”男孩屁颠颠去凑热闹,抬起圆润的正太脸蛋,对着南嘉眨眼睛,“好漂亮的姐姐哇。”
来自小男孩的真心夸赞,南嘉总算是露出今天第一个会心的笑。
“那我呢。”陈祉堵着问。
“叔叔,也还像个人啦。”
“谁是你叔叔。”他提起男孩的衣领往里面走,“细路仔欠教育。”
全总看南嘉错愕,憨笑解释:“我儿子,比较调皮。”
安排侍应上餐食,头菜鹅肝酱,茶熏鸡丝,烧椒东星斑,色香俱全,他们来得巧,就连水果乳酪冰的冰爽口感都恰到时机。
小孩子吃饭闲不住,挂在陈祉身上,缠着他玩,惹得全总不得不提醒:“全在在,不要打扰陈少。”
“知道啦。”男孩这边点头答应,转头抱着一把枪,给陈祉炫耀,“我最新版的G3自动步枪,帅不帅?”
南嘉没听懂小孩叫什么名,听着像仔仔或者崽崽。
陈祉和他不陌生,之前应该见过,崽崽不怕他,且当成知心朋友,热心肠和他分享新玩具。
就是陈祉这人不太上道,接过枪,有模有样架起来,“假枪帅个屁,老子玩真枪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切。”崽崽看似不屑,又羡慕得很,扒着腿问,“好玩不,你打的什么?”
“那多了,阿拉斯加的狼你见过吗。”陈祉正要说,发现南嘉在看这边,轻咳了声,“不和你这小屁孩说,写作业去。”
崽崽不缺玩伴,一屋子玩具,电动的,智能的,还站满保镖和漂亮的女侍应,都是专门伺候他陪他玩耍的,他们来之前,他还把一个保镖当马骑,假装自己是古欧洲骑手,衣着制服,背上箭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和他们玩没意思,不如陈祉把他拎起来荡秋千好玩,可惜他总扫小孩兴,没两句就要人写作业。
“下一场马赛就要开始了。”全总没让儿子过多打扰他们,插一句话题,“陈少和陈太下注了吗。”
南嘉没玩过,对赌有抗拒性,“怎么下注。”
包厢里有专门的显示屏用来服务,女侍应特意过来教她规则和购买流程。
南嘉:“那我下注一块钱可以吗?”
“最低二十港币。”女侍应含笑。
“那算了。”她默默打消念头,小赌怡情,但她不想通过这方面怡情。
全总见此,哪有不捧着的道理,忙问南嘉看好哪匹,他帮着下就好,输赢不重要。
下完注就去露台近距离看马,说笑间没人注意上空何时飘来一架小型无人机。
等瞧见了,全总下意识找儿子训话,“你又瞎玩什么。”
抱着箭筒的崽崽眨眼,“不是我。”说罢抬手,空空如也。
“那上面这是——”
他们同时抬头。
那无人机围绕他们来回旋转,南嘉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人偷拍。”
全总的保镖反应迅速,立马操家伙想打下来,无人机则在原地升高,耀武扬威地旋转机翼。
赛马场配备无人机监督录像,但并不会打扰到客人的隐私,这种擅自主张过来探视他们的,只可能是媒体或者有意恶作剧的人,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已经触犯到法律边缘。
现场乱作一团,南嘉被保镖无意撞了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无人机见此,摄像头对准她,在头顶上打转。
南嘉还没反应,一件西装外套从天而降,扑盖在她身上,她垂下的双眸,倒映着跪在地板上熨帖笔直的西裤,耳边伴随陈祉沉稳声线,“低头,别动。”
崽崽也在一旁,抱头吓得直哆嗦。
陈祉将崽崽也拎到南嘉后面一起护着,顺手从小孩背着的箭筒里抽出一把箭,再捡起地上的长弓,和臂膀形成一个流畅的角度,箭矢对准半空中的无人机。
地面武器奈何不了它,无人机半空嚣张旋转许久,发现有人拉弓,调转方向想要逃离。
嗖地一下。
箭自下而上,刺破空气阻力,准确命中无人机接收器,砰地一声,失去信号传递后,无人机不受控制,机翼摇摆动作缓慢,最终从半空坠落至露台的地板,像只破败的乌鸦。
陈祉拉弦扣弦动作如迅雷之速,行云流水的稳健,力量感十足,一击即中,保镖们错愕时,危机已然解除。
扔下箭筒,陈祉仍然是单膝半跪,掌心捧过她的面颊,“嘉嘉?”
南嘉心有余悸,一时怔住,陈祉捞过那把软腰,单手将她横抱起,另一只手替她抚平裙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