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
小猫暂时失语, 放弃撺掇,趴下继续睡觉。
结束主人这个话题,林竹生拿着自己多出的种子巡视江山, 试图找到一点能够容纳其生长的角落。
“吱呀——”
巡视途中隔壁传来声响,木质大门打开, 他转头看去,刚起床的邻居站在门口迎接早上太阳, 冷不丁和他对上视线。
张净:“……”
张净伸懒腰的动作都一顿。
一大早就对上眼,指定没好事发生。
林竹生没在盘算什么不好的事。他只是普通地和邻居对上视线,顺带普通地巡视了一下邻居的江山。
虽然院子没他的大,但似乎像是能种不少东西的样子。
注意到他视线从自己院子里扫过, 虽然不明白会发生什么, 但张净凭第一直觉迅速出手阻止了,说:“你别过来……”
林竹生翻过栅栏迈着两条腿过来了,边过来边搓手商量说:“你院子是不是没打算种东西, 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很好,完全没在听。
不出意外的,张净的院子被侵占了。
他失去了院子, 收获了到时候院子长出的东西的一半以及一堆点心。
“……”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在想, 这个人到底是哪来的精力每天搞这么多东西。
抱着一堆一天吃到晚都吃不完的点心往屋檐下一坐, 他看向开始在院子里忙活的人, 随机拿个点心吃了口说:“话说校场休息这一天不是给你种地的,是让你自行练剑稳固基础,给之后的练习做准备。”
虽然经常出点小事故, 但剑一直练得还行的农夫林根本没在担心,只在忙碌中抽空应了声:“哦。”
之后随口问:“接下来练什么来着?”
张净说:“御剑飞行。”
短短的话,大大的杀伤力。忙碌的手顿住, 林竹生虎躯一震,从喉咙里憋出声音:“……嗯?”
撤回前言,他的练剑之路应该没那么顺利了。
瞬间察觉到异常,张净停下啃点心的动作,并且精准地抓住重点,说:“你怕御剑飞行?”
林竹生快速一摆手,辩解说:“那也不能叫怕。”
张净嘴角一扬,“哦吼。”
他这样子实在欠打,林竹生眉头狠狠一抽,睁着一双无神眼睛诚恳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变回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的样子吧,那样我看着顺眼些。”
有的人还在这世上,但已经值得怀念了。那时的这位还有一丝腼腆和拘谨,不会这么无论怎么看都很欠打。
变是不可能变回来,只能互相伤害这样子。
林竹生也笑着把原本的院子作物五五分改成了四六开,他六对方四。
一场普通的对话,让原本开心的农夫变成了心事重重的农夫,心情不对劲到夫子和兀奇都能看出。
再不乐意,完全没人在期待的惊险刺激的御剑课还是来了。
以前在训练时十分积极的人一反常态的安静,拿着自己小破木剑站在人群最后面,一言不发,努力把存在感降低到最低。
御剑主要靠的是灵力,只要灵力够,基本控制不成问题,是个看似复杂实则很简单的技术活。
吸空了两座山的灵气的林师傅最不缺的就是灵力,让剑浮起来轻轻松松。
然后加上自己就不行了。
踩在自己小破木剑上,他离地一厘米时小心翼翼,离地一分米时战战兢兢,离地半米时直接左摇右晃战术性从剑上跳下迅速逃脱。
旁边的张净抚掌,“厉害。”
眼尾一跳,林竹生跳起一伸手,直接把人从剑上拉下。
两个人双双落地,自己虽然没长进但也没让对方讨到好,他捡起自己小木剑一叉腰,眯着眼睛笑了下。
一次练剑最终以两人双双掉剑结束,结束时林竹生收到了长老鼓励式的拍肩,说下次再尝试也没关系。
从客观上来说,他觉得下次试应该也成不了。
御剑飞行是剑修必修的能力,无论如何都得学会,依旧心事重重的农夫下午去了书院和藏书阁一趟,之后没照例去探索新地图,他回家去练剑了。
他练剑,遭殃的永远是家对面的桃林,以及小猫。这里没人来,想怎么练就可以怎么练。
一只原本打算回床上去睡觉的小猫被硬生生拉起来,陪着他去桃林,睁着一双睡眼看他站上剑,坚持不到一秒又从剑上跳下,如此反复。
小猫:“……”
反复到脑子发晕,它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有病还是这个人有病。
终于在人又一次从剑上跳下后,它终于没忍住出声道:“你是真心想练?”
“没礼貌,”林竹生眼睛一睁,说,“我这不是正在努力练。”
小猫爪子握紧又松开,说:“那你坚持两秒试试呢?”
它一抬头,爪子指向头顶桃树枝桠,说:“掉下来还有树接着,摔不到你。”
林竹生跟着一抬头,顺带拍拍树干。
好像是挺结实。
行,他勇敢地上了。
一脚重新踩上木剑,他眼睛一闭一睁,小破木剑微微颤抖,开始缓慢升空。
……感觉有点不错。
视线丝毫不敢往下看,他直视前方,眼神坚定得像是想入党,直盯盯地看着桃树纹路,不错开分毫。
高度高到已经能够看到桃枝,打破之前最多半米的记录。呼吸调成手动挡,林竹生缓慢呼吸着,视线缓慢对焦到桃枝上的桃花花瓣。
微弱的风吹,桃花花瓣被吹动,打着转往下,他毫无防备,视线也跟着向下。
——行,完了。
就这么一下,瞳孔对焦对象瞬间从花瓣转成了花瓣背后的地面。
“……”
很高的地面,离地至少两米高,“啪”的一下,不带丝毫犹豫的,他从剑上跳下,瞬间双手双脚抱紧桃树枝干,脸紧贴着树皮,之后再也不动弹一下。
原本飘在半空的木剑落下,就落在小猫不远处,发出“邦邦”几声响。
小猫抬起头,和挂在树上的人无声对视,最终叹了口气,说:“我去找张净来帮忙。”
挂树上的人发出快要死掉的微弱的声音:“……麻烦尽快。”
小猫迈着无语又疲惫的脚步走了,离开桃林走上小道。
运气挺好,它刚上道就看到个人影。迈着步子过去,小猫一脚踩上人的鞋精准碰瓷,抬头说:“那个人挂树上了……”
话说一半,对上一双意料之外的沉静双眼,小猫声音霎时止住。
底盘太低,视野有限,它找错人了。
不是张净,是……嗯,闻柏舟,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的人。
——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是个人就行。
短暂的停顿之后,考虑到还有人在树上挂着,小猫继续说完了刚才的话。
于是刚过来的闻柏舟被抓壮丁了,由小猫带着进了桃树林。
他们到的时候挂树上的人还在树上,两手两脚都紧紧贴着,只有一坨被发带缠住的头发和衣摆垂下,整个人贴得像是想和树融为一体。
林竹生变成林桃生,孤单地在桃树上贴了一段时间,在怀疑小猫借着找人的借口悄悄溜走时终于再次听到脚步声,缓慢地一转头,看到过来的人影的瞬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瞬间蹦出,吱哇乱叫:“大师兄!”
倾注了十分的感情的一声,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太过丢脸,小猫装作没听到,转过头往旁边一蹲头一埋。
小猫能转头,但大师兄不行。在人继续吱哇乱叫之前,闻柏舟上前两步,没问人怎么挂树上去的,只及时道:“我在。”
一阵风吹,吹得树叶飘动声响起,恍惚间觉得身上树枝也在跟着动,林桃生眼睛一闭,死死贴树上,发出快要死掉的声音。
虚弱得像是遭受了十大酷刑,像是下一秒就要开始交代遗言,分配他那俩破木箱里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
眼睛闭上,其他感官就被无限放大,风里树叶和花瓣摩挲的声音里掺杂了细微的衣袍飞动的声音,一下子拉进。
“睁眼。”
冷玉相撞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冰得耳朵一激灵。
在关键时刻很听人话的林竹生睁眼了,但没完全睁,眯着一条缝略微抬起头,眼泪还在不断飙。
不是错觉,是真很近,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原本应该在下面的熟悉的脸。凌冽眉眼舒展,一双眼睛沉静依旧,或许是他错觉也不一定,那双眼睛里似乎还带点笑意。
……笑意?很好应该是错觉。
手握成拳轻抵住唇角,视线从和树贴得严丝合缝,像是天然就从这树上长出的人身上暂时移开,闻柏舟再垂眼时表情依旧,略微伸手,道:“抓住我。”
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树上的一块树皮,林桃生想动但不敢动,手指动了下,又很快贴回去。
“莫怕,”伸出的手没有收回,闻柏舟道,“我在,不会掉下去。”
林桃生:“讲真?”
闻柏舟点头:“讲真。”
一个真要做时就很敢做的人,得到肯定答复,一鼓作气不带丝毫犹豫,林竹生紧贴树枝的手抬起,碰上伸到面前的手。
手指落进冰凉掌心的瞬间就被握紧,之后一道大力传来。
动作间视线转换,在被陡然变化的超绝高处景观惊得化身成怪叫直立猿前,他整张脸埋进带着冷香的衣襟,快速向下的失重感骤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