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餐桌上的氛围突然变得温情。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段砚初那么乖的安全期, 新奇又八卦,好奇之余自然也是心疼。一进安全期就像个还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从前更是无法近身, 现在反倒是感慨。
“啊,张嘴。”陈予泊正端着小碟,一口又喂一口,沉浸式给段砚初喂着小米糕。
段砚初张开嘴, 给一口就吃一口,认真咀嚼。
陈予泊见他都乖乖的都吃了, 给什么吃什么,比平时吃饭的状态不知道好多少倍,自己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但一想到段砚初醒来心情又不是很好了。
“予泊, 你问问砚初要不要喝点粥。”一旁的段父见光吃小米糕怎么行, 于是谨遵刚才的提醒,压低声问。
陈予泊接过兰姨递过来的海鲜粥,温度适宜刚好, 他勺了口递到段砚初嘴边:“宝贝试试这个。”
段砚初闻到味道皱起眉,别开了脸。
兰姨立刻又换了碗艇仔粥。
陈予泊拿过粥, 又勺了口递到段砚初嘴边:“这个试试。”
段砚初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眉头蹙着。
兰姨见况又换了碗燕窝鱼翅粥递给陈予泊。
陈予泊只能再次发起投喂, 身体前倾,凑近段砚初低声哄:“我们不能光吃小米糕的,其他东西都要吃。”
段砚初眼圈忽然一红, 紧抿唇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掉。
“这样下去也不行,要不然我来试试。”坐在一旁的闻宴发起挑战。
陈予泊一笑,眸色有些冷,他把碗放回餐桌:“闻监督,他可不是谁都给喂的,我喂他都不吃,你觉得你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闻宴站起身,他走到段砚初轮椅前,扶着扶手,单膝蹲下:“大少爷,还认得我吗?我是闻宴。”
段砚初眼珠子转了转。
陈予泊警惕。
闻宴感觉段砚初似乎没有很抗拒自己,便向兰姨伸出手,示意她把粥拿过来,端过粥后,他勺了口递到段砚初嘴边,温柔说:“吃一口好不好?”
陈予泊紧紧地盯着段砚初,他安全期老婆不能那么乖就吃其他人的东西吧?不能吧不能吧?
段砚初张开嘴。
陈予泊:“!!!!”喂喂喂老婆,不能这样,只能独宠他的喂!
闻宴眸色浮现喜色,太好了,安全期对他也是这样乖——
段砚初用力一吹,把勺子里的粥吹到闻宴脸上。
闻宴猝不及防被粥正面攻击,发丝与衣领都沾到不少粘稠的粥。
他唇角弧度戛然僵硬,却不经意撞入段砚初的目光中,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眼神干净纯净得像初雪,有种意外跌进对方的冰天雪地中,仿佛雪地是软的。
实际是他心软了。
没见过这样的段砚初,这beta哪来的运气。
“大少爷,这样好玩吗?”
在他的印象中,段砚初不是娇贵需要被照顾的Omega,他生性高傲要强,直言冷语,项圈只是约束了他信息素,但并没有压制他的性格,这Omega就像是朵荆棘玫瑰,带刺,却美丽得令人想要摘取。
段砚初没说话。
陈予泊脸黑了,他半眯双眸盯着闻宴,怎么感觉这Alpha被粥泼爽了呢。
一旁的克莱门斯神情自如交换长腿交叠,坐姿端正,心想幸好自己没有冲动去尝试,不然被喷的肯定是自己。
兰姨赶紧把热毛巾递给闻监督:“闻监督你先擦擦吧。”
说着把他手中的碗拿走。
陈予泊见闻宴还盯着段砚初看,脸色沉冷。
他握住轮椅另一侧扶手,将轮椅转向自己这边,弯下腰,对上段砚初漂亮干净的双眸:“你只吃了两块小米糕,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吃得比你多。如果这几天都是这样吃,你会越来越瘦,之前练的线条都没有了,也会变得越来越丑。”
段砚初耳朵里听到的:“&*%?……%&”
“又皱眉。”陈予泊伸出手点了点他紧皱的眉心:“不都说了要就点头,不要就摇头,你那么聪明肯定听得懂。”
段砚初眨眼。
“那现在还吃不吃?”陈予泊拿着勺子提问。
段砚初摇头。
兰姨叹了口气,开始操心了:“那怎么行,予泊你快想想办法,喝两口粥也好啊。”
“予泊,你再哄哄他。”骆爷抱臂挑眉。
“上回砚初安全期也是这样吗?”Omega父亲段予骆托着脸看着他们俩。
“这次乖一点,上次我上厕所洗澡都不让我关门。”‘吱’的一声,陈予泊将椅子挪动方向,面向段砚初坐,然后端起碗就对着他吃。
一碗又一碗的粥下肚,摆在他桌面的各种精致茶点,如暴风掠过,一扫而空。好在厨房上菜的速度快,尤其是知道陈予泊要上桌吃基本都是准备几倍的量,这可都是大少爷允许的。
餐厅里仿佛上演了场吃播。
段砚初咽了咽口水。
陈予泊将五个虾饺串成葫芦串,一口吸入,而后直勾勾地盯着段砚初,咀嚼,吞咽。
都知道吃播并不是谁都能做的,要吃得干净,要吃得香,让人有食欲。
段砚初抿了抿唇,喉咙上下吞咽。
陈予泊再次将一碟虾饺串成葫芦串,余光捕捉到段砚初放在腿上的手,手指动了动,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就在他准备将虾饺塞进嘴里时,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抓住他。
“我要。”段砚初说。
“要什么。”陈予泊挑眉问。
段砚初:“你。”
陈予泊眸色一怔,心跳骤然加速,仿佛内心有什么东西温热涌入。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中的虾饺已经被拿走了,他失笑出声,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怎么有人才说了一个字自己就慌张得不行。
这场投喂终于在段砚初愿意开始吃其他东西后,步入话题正规。
“予泊,这件事你也有发言权,你认为砚初身边还需要安全监督官吗?”段父说。
“不需要。”陈予泊余光留意着段砚初吃东西的情况,见他跟仓鼠一样埋头吃,继续说:“我跟着大少爷将近三个月,并没觉得安全监督官发挥什么作用,他对大少爷使用最多的手段在我看来也是一种强制方式,只是用信息素逼迫大少爷听话而已。”
“上次枪击事件那次,我无意摘下大少爷的项圈意外刺激了他,闻监督也是使用强制手段带走大少爷,我记得闻监督当时还打了针什么,让我也无法动,不然我不会让你带走大少爷的。”
闻宴:“。”
“那这次发情期呢。”克莱门斯问。
陈予泊眉头紧紧拧起,余光又落在乖乖吃虾饺的段砚初身上。
——陈予泊,标记我。
——求你了,标记我。
深陷发情期无法被标记的Omega就像是坠入泥泞的天鹅,狼狈至极,他很心疼,不愿看见,却不知所措,无可奈何。
那怎么办。
要他离开吗?
但不公平,他也不甘心,他都开始喜欢了。
克莱门斯直接抛出最关键的问题:“我知道你们的契合度非常高,你甚至拥有全球首例S3+的基因等级,天赋无底线待发掘,在正常情况下你的血液与精神力能很好的抚慰信息素失控者。”
“但问题来了,因为你是beta,无法完成标记,又在契合度如此高的情况下,由于得不到你的标记,反而你的存在容易对Lorcan会造成严重的戒断反应。”
“你的信息素气味对他来说就像是成瘾性活性物质,他对你的依恋是他的机体对你产生依赖,你的无法标记就像是强迫他停药,他如果长久得不到高契合度信息素的标记身体很容易出现问题,高契合度,无法标记,这危害比低契合度的安全监督官还要大。”
“等他醒了你就知道了。”
陈予泊脸上不悦的情绪丝毫藏不住,这说的没有一个字他爱听的。
什么叫做信息素气味就像成瘾性活性物质,又是什么叫做依恋只是机体产生的依赖,说得好像段砚初对他一点真心都没有。
他不信,段砚初顶多就是脾气不好,绝对不会玩弄真心。
他不相信段砚初会对他那么狠。
“所以我的建议是安全监督官暂时保留,除非Lorcan遇到心爱的Alpha,能够顺利跟对方完成标记。”克莱门斯语气平稳道,他看向面前的四位:“我是出于对Lorcan的身心健康着想分析,各位觉得呢?”
“什么叫作段砚初遇到心爱的Alpha。”陈予泊看着克莱门斯,语气很冷:“我和他的契合度那么高。”
克莱门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悦,他倒听着心情好了:“虽然你们的信息素很高,但你不是Alpha,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你也给不了他想要的标记,久而久之很容易因落空而厌恶你。”
陈予泊冷笑:“按照克莱门斯秘书长的意思,安全监督官跟我的存在有什么区别吗?大少爷不会轻易喜欢Alpha,就算是我无法标记,那闻监督在的话大少爷就会让他标记吗?发情期最终不也是这么过吗?”
闻宴:“。”行了,别再点他。
克莱门斯倒有些意外他反应得那么快:“陈保镖这个解释当然也行得通,当下确实还没有两全的方法。”
“我能理解联盟政府对失控者的关心,对砚初身体情况的关切,那既然都是为了砚初,我们先达成共识。”
段父双手交握,注视着克莱门斯:“信息素指导剂已经存在,也就是失控者的症状会得到很好的控制。那在药剂还没有正式使用前,砚初暂时不摘下项圈,安全监督官也暂时保留。但我希望监测中心和政府可以解除对项圈佩戴者的监视,取消与安全监督官的信息素编码并列,尊重失控者的人格。”
“他们只是生病了,并不是犯人。”
克莱门斯:“可以。”
陈予泊听到这个共识并不是很高兴:“但大少爷不喜欢安全监督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也就是他现在还要每天看见闻宴?呵,真是烦心。
是不是如果他是Alpha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陈保镖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克莱门斯看向他:“你很快要忙起来了,未必还能够时刻跟着Lorcan。”
陈予泊皱眉:“什么?”
“国际联盟政府已经审批通过成立‘失控者指导办’,政府执行长认为你的基因等级与能力能够担任失控者指导处的处长,希望你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专长去寻找更多有安抚失控者的人才。”
“监测中心原本的失控者特警也会调入指导办,由你统筹监督分配。”
段父神情严肃:“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问过砚初?予泊他是砚初的保镖。”
克莱门斯见陈予泊脸色越来越黑,心情莫名舒畅:“成立失控者指导办是Lorcan亲自跟政府执行长提议的,Lorcan对你很上心,看好你的能力亲自为你铺路,不想让你的能力在保镖岗位上被埋没。”
陈予泊听到是段砚初帮他申请的,表情僵住。
“很快你就会收到任命书,到时候你可就是联盟政府最年轻的处长,Director Chen,我很期待能跟你共事。”
“我拒绝。”陈予泊果断笃定道:“我不会离开段砚初的。”
段砚初拿着勺子的手骤然一顿,他缓缓放下勺子,瓷器在碗边缘发出回响,空洞的双眸望向掐丝珐琅窗。窗户的掐丝纹路透着光影,瞳孔倒映着每一扇窗纹路透着日光的斑驳陆离,渐渐的,眸色逐渐透亮清明。
恍惚间,视线摇晃,身体仿佛在移动,耳畔掠过风与响起轮子滑动的声响。
直到恢复意识。
段砚初低下头,发现自己坐在轮椅上,余光瞥见推着轮椅的手,骨节宽大粗糙,是陈予泊的手,视线再看向前方。
风穿过耳畔,他们正穿过米白色的拱形走廊。
陈予泊推着轮椅穿过走廊,一路走一路说:“要是你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就像是个小宝宝一样,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说话,我能知道你的所有意思。还能忽悠你喊我老公,你为了吃块小米糕还能乖乖喊我。”
他想到什么,脸一冷:“说好的,我不会去的,我是你的保镖才不要去什么失控者指导办,你休想让我离开你。”
说完余光瞥见段砚初腿上的毛毯快要掉落,他停下推轮椅,俯下身要去拾起。
谁知一个侧眸,四目相对。
陈予泊心脏仿佛被紧攥住,呼吸停滞。
“陈予泊。”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陈予泊猛地直起身。
段砚初将手放在轮椅扶手处,借力撑着,姿态缓慢站起身,动作有些许停滞,看得出应该是不太舒服。
他转过身,对上陈予泊难以置信的双眸,轻启唇:“陈、予、泊。”
午后日光投入拱形走廊,落在这道雪白修长的身影上,光线勾勒着他的脸,掠过眉眼、鼻梁、嘴唇,下颌,最终绘出完美的轮廓,眉眼间昨日留下的倦色仿佛是这冰冷气质上的旖旎,令人无法转移视线。
陈予泊目光径直撞入那双如冷淡的眸子,仿佛血液从脚底往上逆流。
……宝宝安全期结、结束了吗?
“我说过的,等我醒来。”段砚初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