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在佐佐木小队解散的那天，港口黑手党与K.K.商会因为炸弹袭击事件被迫中止了会面。虽然说商会的损失和港口黑手党相比起来算是很轻微了，但是，一个商会看待人员损耗的方式和黑手党的看法肯定是不一样的。另一方面，会议现场在港口黑手党的在场保护的情况下还能出现意外伤亡，也从侧面证明了找一个黑手党来保护自己也许不太靠谱。
所以从结果上来说，保护合同的事情还是没谈拢。当然，港口黑手党的收入来源不止保护合同，和组织签订了保护合同的也不止是K.K.商会。但这次失败是一个象征——作为新的首领，森鸥外显然没有足够的人脉，不止是组织外，就连组织内部都没有多少能用的人。
在上代首领因病身亡前，一名干部因为生出了异心而被处决，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顶上他的空缺，所以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只有四名干部，以及在干部之下的游击部队队长。
如果现首领不在的话，他们本是下任首领的有力候选人——事实上，他们现在也有机会能成为新的首领……只要那个半路截胡的家伙消失的话。
但这不代表高层可以直接对他出手。哪怕谣言传得再怎么离谱，明面上森鸥外仍然是现在的首领，是上任首领亲自挑选的继任者。而且，假如他死了，谁来当下一任首领？
森不难对付，可是一旦那个黑医死了，他们的竞争对手就会变成在组织里待了很久的其他老人，要和他们对抗的话形势就会复杂很多。要是自己当那个打破僵局的人，搞不好还会被扣上谋害首领的帽子，当第一个被围攻淘汰出局的败者。
这么一想的话，暂时让森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未尝不可，等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再下手才是最优解。这大概就是那些干部们的想法。
然而，对游击队队长来说，目前形势又有所不同。
若首领想站稳脚根，就必须要拥有一把握在自己手上的好用的利刃，因为黑手党本质上就是以暴力作为资本来运作的组织。无论是维持收入，还是排除异己，他都需要人手。
首领是缺乏根基没错，但港口黑手党里多的是因为缺少机遇而被埋没的有能之人，更不用提港口黑手党之外的各种独立于干部派系之外的下游组织了。假如首领真的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么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对游击部队进行一次大换血。正常人都能想到这一点。
所以，游击队队长伊藤是最有动机策划那次袭击事件的人，也是最有能力实行计划的人。
事实上，在那封一点都不正式的解雇信里，首领就是这么写的。
【……破坏交易，意图谋杀首领，背叛组织……】
【……以上一切罪名，均从前线人员夏油未海的证言中得到了证实。】
——哈？
霎时间，夏油未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看错了，但她使劲盯着那行字看了十几秒，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了她的视力很正常这个事实，然后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难道她患上了人格分裂，在第二人格掌管身体的时候和高层搭上了线，而且还主动跟首领坦白了？
……嗯，不可能。
在最初的震惊平复之后，她很快就搞明白了森的意图。既然知道椎名被人收买了，那他就可以用这件事作为突破口，就算没有握掌确实证据也可以简单粗暴地直接把锅推到伊藤身上，反正他作为首领只是需要一个动手的理由。到时候等伊藤死了也不能申冤了——虽说他并不冤枉。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要特地送信？而且，还是让她来……
——首领，想让我给你当炮灰你就直说好了。为什么非要等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才让我知道？是因为怕我临阵脱逃吗？
——但是他竟然还特意提醒了我要看一眼信的内容，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黑手党好可怕。好想回家。
——要是等下她被人抓住，被当作人质要求首领亲自过来单挑……算了，这种剧情只有漫画里才会出现。
就这样，夏油跳脱的思绪在短短一分钟内就已经距离现实隔了有一个银河系那么远。这可以说是她用来逃避现实的一个小习惯，只要她的脑内剧场还没有结束，她就不用面对现实了。
但夏油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当她的脑子不再因为过于具有冲击性的事实而混乱，她就马上从毫无建设性的幻想中脱身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确定了自己将要加班的命运。
果然，她就知道在首领身边做事不可能这么轻松。
＊—＊—＊
这件事最好趁人少的时候解决。夏油是这么想的。虽说酒吧有黑手党的背景，但来这里的客人可不一定都是黑手党。万一到了场面控制不住的地步……为免伤及一般市民，她最好在有其他人来之前完成工作离开。
既然首领直接让她来这间酒吧，那就代表他非常确定人就在里面……当然，世事无绝对，就算伊藤真的一周有五天都会待在这里，也许今天他就凑巧有事不在呢？
但假如一切顺利，之后两种比较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伊藤想要和首领争个鱼死网破，或者索性不承认她作为信使的身份将她拒于门外，前者很可能会导致暴力事件，后者则无法令首领满意。
虽然有作为卧底的自知之明，但夏油仍然将森当作上司看待。就像她无法拒绝异能特务科的上司的请求，她奇怪的责任感让她无法做出任何退缩的行为，一旦升起了想要敷衍了事的念头，另一个自己就会立刻苛责她的不负责任。
……啊啊，想那么多也没用。
秋季的日落时分来得很早，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终究是想要准时下班的心情占了上风。倒不是说她有什么要紧的事，但是打工人想要准时下班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算当上了卧底，也不代表她变得喜欢加班。
她把信收好，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在推开店门的时候，她反而不怎么焦虑了……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她确实很担心会把事情搞砸，但当她做出实际行动时，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覆上了一层薄膜，将夏油未海这个人的内在与现实隔开，就像透过电影的大屏幕观看影像，令她的感情也跟着变得模糊和粗糙。
换句话说，她成为了观众，观看着另一个自己。
虽然说是酒吧，但其实一楼是家普通的餐厅。外墙是干净的纯白色，玻璃窗的窗框是少见的深绿色，优雅清新，具有法式风情——大概吧，其实夏油对建筑风格根本一窍不通，就是单纯地觉得好看。
地下一楼才是酒吧的所在。夏油没有来过这里，但在离开诊所前她看了资料，所以她知道该去哪里。
店里流淌着悠扬的背景音乐，但不知为何餐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就算酒吧没有客人，餐厅在下午时段应该也在营业的吧？
换作是普通的路人，看到店里没人大概就会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但夏油是因为工作才会来的，所以在没找到能问清楚情况的人之前不会随随便便就回去。
在餐厅里走了一圈，夏油路过洗手间和后厨，她没有进去，而是在找到通往地下的楼梯后直接走向地下酒吧。
就在这时，有气味飘进了她的鼻子。
——血腥味。
寂静无人的环境，尸体与血液的臭味，令夏油恍然间感觉好像回到了在咒术高专的时期。在出勤时，她们也总是会来到这样的地方。最开始她还会因为那股臭味而感到恶心，但后来即使是看到被腰斩、连肠子都流了一地的尸体也能面无表情地走过。
站在阶梯上的黑发女人脚步一顿，但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未知的深处，神色平淡，连枪也没拔。
＊—＊—＊
楼上的餐厅因为无人看管而有点奇怪，但总体气氛仍然是宁静悠闲的。而地下的酒吧，简单来说，完全就是大屠杀现场。光是入口处就躺了两具尸体，似乎是试图逃跑失败的人。根据服饰来看，应该是客人而非员工。
他们身上没有枪伤。一个倒在墙边，脖子和手都有不正常的弯曲。一个倒在走廊中间，少了个脑袋，腹部被开膛破肚，血流得一地都是。一部手机背面朝上躺在血泊之中，死者可能是在打电话的过程中被袭击了。
人类和野兽，以及咒灵的杀人方式是不一样的。尤其是黑手党，一般来说都习惯使用枪械，除非是异能力者……
但是异能力者应该不会吃人。
将视线从门口的尸体身上移开，夏油发现酒吧的面积比想象中要大，起码比上面的餐厅要大得多。但考虑到毕竟除了吧台、卡座和舞池，里面还有贵宾专用的各种房间和办公室，这也是很合理的。
她没有着急进去找人，而是站在原地谨慎地观察了一遍大厅里的环境。
从尸体的数量可以判断，案发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不管怎么说，一夜间死了这么多人，外面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也太离谱了吧。但如果真的是咒灵干的话，的确有在短时间里杀害大量人类的可能，毕竟酒吧出口只有一个，要堵门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前提是牠的级别在二级以上，否则很难杀死随身带着枪的黑手党。
夏油闭上了眼睛。失去视觉之后，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更敏锐，包括异能力的感知。
——这里没有强度高于三级的咒灵……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咒灵，大量人类死前爆发出来的负面情绪散发在四周，和咒灵本身带有的能量非常相似。
“啪！”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夏油马上睁开了眼睛。
声音是从吧台传来的。当她走近，发现是一只酒杯摔到了地上。
……谁干的？
她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酒杯碎片。下一刻，突如其来的阴影覆盖了她眼前的地板。
有人站在她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作者没当过黑手党，所以正剧都是我瞎脑补的。
多次拉“证人”下水的森：套路不怕老土，有用就行。
最后那段杯子碎了是在致敬青鬼1的开场剧情（虽然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