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俪给路眠报的舞蹈班开课之后，两家人最重要的话题就是路眠练功会不会太辛苦。
在秦家客厅里，秦泽拿出了平板电脑，把查了一天的资料给白俪看。
“妈，你看，练芭蕾的人，身上全是伤！你看看这些，什么突发性扭伤肌肉拉伤……我们眠眠这么细皮嫩肉，怎么受得了？”
白俪正在削苹果，眼皮都抬一下，任她儿子在一旁吵吵嚷嚷。
她以前就是练芭蕾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走这条路的辛苦。如果不是路眠有天赋还有兴趣，她也不会这么坚持让他学芭蕾。
秦泽小时候她就送去学了两天，但无奈那小子天资太差，心思也太野，根本不是这块料，她便随他去了。
厉母在一旁，翻着秦泽找来的这些图片，看得触目惊心：“白俪啊，这看起来真的风险挺大的，你们跳芭蕾的都这样吗？是不是真的啊？”
“姐，别理他，芭蕾什么样我最知道。每一项运动其实都一样，哪有不受伤的？”她把苹果切成小块，先给了路眠。
“妈！”她越是无动于衷，秦泽就越是着急，“你不能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就逼路眠去做这件事。你这样太自私了！而且，小姨知道眠眠练舞受伤了吗？我这就给小姨打电话说去。”
“你打吧，我早就给她打了，她非常支持。”白俪瞥了秦泽一眼，警告道，“倒是你，你自己不争气就算了，别成为眠眠成功道路上的绊脚石。”
“不是，”秦泽气得觉得苹果都是酸的，表情皱成一团，“那能不能晚点再练？等眠眠再长大一些。你看他现在，这小身子板，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能天天做这么高强度的动作啊？“
想想他就心疼！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路眠竟然受了这样的苦。
“这是最好的年龄，等不了。”在让路眠学习芭蕾这件事上，白俪非常坚持。虽然她看见路眠受伤也心疼，但她知道这是必经之路。
“是这样啊白俪，”厉母看着路眠红肿的脚踝，确实也觉得心疼，“你看，你想让他学习一门艺术是好的，但画画是不是更适合他？我问过美院的老师了，眠眠的确很有绘画方面的天赋。”
秦泽一听，十分赞成：“画画好，画画不会受伤。我觉得眠眠以后绝对能成为大画家。”
白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们都担心眠眠吃不了这份苦，但你们这样真的是为了他好吗？“她停了停，转眼看向路眠，“要不我们问问眠眠？”
秦泽抢先问：“眠眠，告诉你大姨，脚疼不疼？”
路眠嘴里吃着一小块苹果，点了点头。
秦泽又循序渐进地问：“那我们不练舞蹈了好不好？”
路眠继续吃着苹果，拼命摇头。他喜欢芭蕾，每次进到练功房里，他就开心。
秦泽痛心疾首：“眠眠，你都受伤了还要练？下次会更疼的你知道吗？”
路眠想了想，又坚定点头：“我知道练舞蹈会受伤，所以我们要按照老师的要求来，就能少受伤。我们老师还说，台上的哥哥姐姐都是受过伤的，所以我不怕疼。”
虽然语气中满是稚气，但却异常笃定。
一屋子几个人，喜怒哀乐各不同。
秦泽听着，仿佛已经看见了路眠受伤的样子，心疼得无法呼吸。白俪却感动得热泪盈眶，仿佛看见了路眠以后站在国家级舞台上的样子。
厉母还想再说点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厉枭终于开口了：“既然眠眠这么喜欢一件事，那我支持眠眠。”
路眠抬头看着一直坐在他身边的厉枭，对着他眉眼弯弯地笑了。
厉枭最理解他，他把手中的苹果递给了厉枭。
*
路眠练舞蹈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每天放了学都到一中艺术楼的芭蕾小组去练功。
课后练舞时间长，正好厉枭也报了课后的外语班，每天下了外语班正好可以接路眠回家。
练基本功很辛苦，路眠经常疼得腿都动不了，明明五分钟就能到家，腿疼时却连这点路都很难走完。厉枭便弄了一辆自行车，骑到艺术楼下等他下课。
艺术楼里有各年级的学生，厉枭的出现引起了初中同学们的一阵骚动。全校最帅最酷的这个学霸校草，骑着自行车在楼下等谁?
所有人都好奇。如果来的是秦泽，现在全校早就传开了，但厉枭不一样，没人敢去问。
后来他们才发现，根本不是等什么暗恋对象。厉枭在等的是邻居家的弟弟。
想听八卦的都很失望，暗恋厉枭厉枭的都燃起了希望。
*
这天路眠练完舞之后，从窗子看见厉枭照常在楼下等他。
他开开心心地刚走出舞蹈教室，一个同样穿着练功服的姐姐就朝他走过来。
他见过这个姐姐，是他们艺术楼里最好看的姐姐。小姐姐看上去跟秦泽厉枭差不多大，路眠知道肯定是初中部的。
“小朋友，你是厉枭的弟弟吗？”
路眠看着她：“我是秦泽的表弟，厉枭是我的邻居。”但说是哥哥其实也没错，因为他平时就是这么叫的。
初中的姐姐笑得很甜：“小弟弟你好，我是秦泽和厉枭隔壁班的同学，厉枭现在天天来接你，他对你很好吧？”
路眠点了点头。这一次他倒是没犹豫，厉枭的确对他很好。最开始他以为厉枭很凶，但熟悉之后，厉枭比秦泽更细心。
姐姐又说：“我也是学芭蕾的，是高级班的，以后你可以常来我们这儿玩。”
因为白俪的关系，路眠对跳芭蕾的姐姐印象很好，这会儿爽快地答应了。
小姐姐又向他伸出了手：“对了小弟弟，你爱吃这个嘛？我看小学生都喜欢。”
路眠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一包零食，眨了眨眼：“这个……我的同学经常吃。好吃吗？”
他们小学最近很流行辣条，班上的小朋友人手一包，课间他闻着都香。但是阿姨和哥哥都告诉他不能吃，说他身体不好吃了会生病，生病了就不能跳舞了。
所以他一直没尝过味道。
“当然好吃，你是说你没吃过辣条吗？”小姐姐有点惊讶，不相信有小朋友没吃过这个。
路眠又摇了摇头，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那包辣条，好像多看一眼就能尝到味道。
姐姐笑着说：“那你尝一尝，很好吃的。”
路眠还是迟疑了一刻。
家里的人都告诉她不要乱吃外边陌生人给的食物，因为不干净还很危险。但是……这个姐姐他天天见到，应该不是陌生人。
小姐姐看他犹豫，笑着说：“没事的，我经常吃。”
“谢谢姐姐……”到底小孩子，天人交战之后，馋嘴战胜了一切。
既然高级班的姐姐都在吃，那就证明吃了也不会跳不了舞嘛。路眠接过了那包在他看来神圣的辣条，抿着嘴，吞了吞口水。
“不客气的小弟弟。小弟弟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厉枭哥哥？”
路眠看着她递过来的粉色信封，想都没想就点头说好。拿了人家的零食，帮人家个忙也没什么。
不过他有一个疑问：“姐姐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他就在楼下，我帮你去喊他。”
“别别别……”小姐姐突然脸红了，连忙阻止他，“舞蹈老师找我还有事，我现在就要走了，但是这个很紧急，所以请你一定交给厉枭好吗？”
路眠用力点了好几下头，头上的呆毛都在晃动：“放心吧姐姐，我一定给他。谢谢姐姐的辣条。”
*
看见路眠走出艺术楼，厉枭跨上自行车骑到了门口。
“今天累吗？”
“不累。”路眠摇着头，表情却有点神秘，对厉枭勾了勾手指，“厉哥哥，我有东西给你。”
厉枭看着他，不明所以：“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路眠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才把粉红色的信封从外套里拿出来，递到厉枭面前。
“这是什么？”厉枭目光落到信封封口的爱心上，拧着眉问。
“楼上最漂亮的姐姐给你的，她说她在你隔壁班。”
路眠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厉枭成绩好，还是班干部，好像很忙，有人经常找也是正常的。
厉枭面无表情地问：“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路眠不敢说辣条的事，想了想说：“她邀请我去高级舞蹈班找她玩。”
厉枭听着，目光扫过他的小脸，看见了没擦干净的嘴角。
“她给了什么给你吃？”
路眠心里一惊，僵在原地。
他不知道厉枭是怎么发现的，他明明在楼梯上就吃完了。还挺好吃的……
*
果然，当天晚上路眠就拉了肚子。
秦泽的奶奶生病了，他们全家都去乡下探望，这几天路眠被寄养在厉家。
厉母担心得不行，向家庭医生确认了老半天，得知路眠没什么大事，休息一天就能好。她这才放心下来，送医生下楼。
自从来到c城，路眠的饮食都是秦家和厉家的厨师特别烹制的，食谱也都是营养师搭配的，像辣条这样的零食，在他们家是严厉禁止的。
厉枭在一边看着路眠躺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表情很不好。
路眠这才意识到，好像自己又闯祸了。在他印象里，厉枭对他生气好像只有两次。第一次来厉家给象棋涂颜色，还有不小心在初中部摔了一跤撞到脑袋，被带去医院做了好多检查。除此之外，厉枭脸上就没有出现过这样吓人的表情。
“厉哥哥，你是不是又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想要确认。
厉枭心想当然生气，他好不容易接受了生活中多一个弟弟，天天像宝贝一样照顾着。
怕弟弟不吃东西，每一顿都想方设法哄着人多吃两口。但是路眠胃口实在是小，每次吃一点儿就饱了，因为这样他还要变着花样让人少吃多餐。
而路眠却出去吃别人给的三无零食。他好不容易养得圆润了一些，现在拉了一晚上肚子，虚脱得又打回原样了。
他能不心疼吗？能不生气吗？
这段时间，厉家上上下下都很惊讶，没想到向来我行我素的厉家公子竟然这么会照顾人。
路眠一有什么事，厉枭和秦泽肯定是最紧张的。厉母经常嘲笑他俩，说他们俩自己那么粗糙，偏偏对待这个弟弟细腻得不得了。
他俩在对待路眠这件事情上，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弟弟就是应该宠着哄着，不能受半点委屈，不然就是他们没用。
但厉枭跟秦泽又不一样。秦泽巴不得全世界知道他有个漂亮的弟弟，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宠弟狂魔。厉枭这一点显得比较小气，别人盯着路眠多看一眼，他就想把人抱走不让看。
此时此刻，心虚的路眠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厉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不吃辣条了。”
厉枭心中叹气，没办法对路眠真的生气，只好拿起了旁边的药碗。
“先把药喝了。”
路眠自知理亏，不敢讨价还价，也不要人一口一口喂，两只手接过了碗，咕噜咕噜就把药水喝了。
药很苦，但他忍着不说。
厉枭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喝完了。
“喝这么快做什么，苦吗？”
路眠刚想摇头否认，口中就被塞进了一小块糖。
他微微一怔，看向厉枭。在他的概念里，犯错误的孩子是得不到糖的。
厉枭把空碗放在旁边的台子上，转头给他量了量耳温。
还好，没发烧。
“哥哥，我感觉好多了，我睡一觉肯定就好了。”
第二天，厉家帮路眠请了假。虽然路眠感觉已经好了，但厉母和厉枭都觉得路眠瘦了一圈，得休息。
厉枭一天在学校都挂心这家里的小奶团子，下课打电话回厉家问了好几次。
这天的大课间是他这几个月一来第一次没到小学部去。在走廊上，隔壁班的班花把他拦了下来。
“厉枭，你弟弟昨天……有没有给你带什么？”
厉枭看着她，脸色变了变。
想起昨天路眠满头虚汗，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厉枭没有反应，她有些尴尬：“你弟弟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厉枭让自己保持着冷静，语气毫无波澜：“他吃了辣条，昨晚生病了。麻烦你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用三无食品糊弄小孩。”
“啊……”女生面露惊讶，随后十分抱歉道，“我不知道他吃了会生病，对不起对不起，他现在还好吗？”
她万万没有想到，选了一个小学最流行的零食竟然还选错了。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不要找我弟弟。”厉枭说，“还有，也不要再给我写信了。”
*
路眠在家待了一天，被厉母喂了很多营养补品，觉得精神好得不行，跑到书房去画了一下午的画。每隔半小时都要跑出来问厉枭回家没。
厉枭今天下午有竞赛，晚上七点多才回到家，路眠已经吃完饭洗完澡，正在书房做作业。
“哥哥！你回来了！”
厉枭只是刚推开书房的门，身上就蹭上了一个奶团子。
奶团子看起来精神好多了，清清爽爽的在对他笑。
“送给你的，哥哥。”
厉枭拿过他手里的纸张。
画上是厉枭和秦泽的卡通画像，在下棋的、打网球的，还有在打电玩的。
厉枭扬起了嘴角：“我们眠眠画得真好，改天还是要让白俪阿姨给你报个美术班。”
“哥哥，你笑了，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路眠很少看见厉枭笑，他觉得厉枭笑起来比较好看，让人没有了距离感。
厉枭一笑，他就更肆无忌惮地往厉枭怀里蹿。
厉枭揉了揉小团子软绵绵的头发：“我没有生你的气，但你记住以后不能乱吃外边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