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躁乱的场合,浓稠的酒气,迷离的灯光。

周围响起高分贝的音乐和叫声。

阮雾并非是来看Live House的,不过是陪季司音。季司音也对舞台上的rapper不感兴趣,纯粹是无聊过来凑个热闹。

或许像他们这样,不是奔着Live House的人许多,而他们来酒吧的目的很浅显——艳遇。

她们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不少男人过来搭讪。

阔绰地请她喝酒,轻浮地同她搭讪,亦或者是热情地邀请她去他们所在的卡座。

阮雾拒绝过,然而拒绝无效。

男人如同夏日蚊蝇,叽叽喳喳地围着她俩,任她俩说再多拒绝的话,都驱赶不走她们。

“美女,加个微信而已,又不是让你当我女朋友。”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给你看我学生证,我是工大的学生,今年研二。”

季司音微笑:“我结婚了。”

阮雾也微笑:“我孩子三岁了。”

即便到这份上,前来搭讪的男人不仅没走,还与她们越贴越近。

阮雾夏天的穿搭,向来以清凉为主。

今天穿着是挂脖吊带配半身短裙,吊带露肤度高,胸口罩住,后背只到腰间一根系带,几乎全。裸。前来搭讪的男人手不规矩地放在她的腰上,她眉间一蹙,刚准备把男人的手给扯开的时候,忽地听见身旁男人一声哀叫。

身后温热黏腻的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凉的润滑质地。

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腰间一重,耳边响起陈疆册熟悉的嗓音:“喝高了?哥们,这我女朋友。”

男人恍了恍神,局促地收回手,干涩道:“我就是想请你女朋友喝杯酒,不行就算了。”

随着陈疆册的到来,周围搭讪的男人很快散开。

陈疆册脸上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区别,散漫,又带着微末的笑。

但季司音敏锐地嗅到了他异样,觉得他好像生气了,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撇下好闺蜜,赶忙混进舞池的人堆里去。

阮雾上下扫了眼陈疆册,“谁来酒吧穿西装的?”

陈疆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我应该穿什么?和你一样,穿吊带?”

“我不来酒吧也穿吊带。”阮雾理直气壮。

“……”

陈疆册竟无法反驳。

他太清楚她的穿衣风格了,夏天秉持着能不穿就不穿的原则,冬天秉持着能少穿就少穿的原则。所以她夏天穿布料最少的衣服,冬天绝对不穿秋衣秋裤。

有一度他曾自恋地觉得,她穿的少是为了方便他上下其手。

后来才知晓,她哪里是在取悦他?她穿衣打扮,完全是为了自己舒服。

陈疆册叹了口气,坐在边上的空位上,让人给他调了杯酒。

一杯酒还没喝完,阮雾扬声道:“好无聊,我们回家吧。”

陈疆册说:“不是来看Live House的吗?”

阮雾摇头:“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陈疆册说:“待会有个环节,全场的灯都会暗掉。”

阮雾问:“然后呢?”

陈疆册说:“然后会有一顶追光灯到处照,最后停下来的地方,如果是一对情侣,那对情侣就得当着全场观众的面,接吻。”

演唱会与球场常有的互动环节,渐渐地,Live House也有了这种互动,并以更高调的方式进行。

现场音浪震荡,rapper的低音炮轰鸣着所有人的耳蜗,大脑像是被闪电击中,昏迷惶钝。

架子鼓激烈的音乐中,全场灯光辟里啪啦地暗灭。随后,如陈疆册所说,一盏追光灯穿过人群,电吉他的弦音逐渐沸腾,如海浪般层层逼近,心跳在此时不受控地加速跳动。周遭人声沸腾,起哄与叫好声几欲穿破天窗。

直到灯光定格。

停在一对情侣身上。

很遗憾,陈疆册与阮雾所在的地方,一片黑暗。

那对情侣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交颈拥吻。

阮雾和陈疆册坐着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无人知晓的角落处。

阮雾的背抵着墙,肩胛骨却被陈疆册的手拖住,避免触碰粗粝的墙面。他俯身缠吻下来,唇齿绞动,带着醇厚的酒精香气。是侵略感极强烈的深吻,舌尖绞动着水液,唇瓣紧贴,没有任何呼吸的空间。迫切的,富含情欲的,越吻,周边的温度越高。

没有人发现暗处的活色生香。

他们吻的肆无忌惮又放浪形骸。

薄薄的吊带布料,在动作中渐渐挪位。好在陈疆册宽厚的上半身,将她整个人都簇拥在怀里,无人知晓他怀里绵白的丰盈。

“雾雾。”陈疆册嗓音拉低,手指看似规矩地将她的吊带调整至原位,指腹却触碰到那一抹挺立的春色,引得她浑身颤了颤。

“说真的。”

“……什么?”阮雾胸口起伏,呼吸加重。

“好难和你保持距离。”他埋在她颈窝,滚了滚喉结,哑声道,“我不想和你只是接吻。”

或许是今晚喝了太多酒,低沉的音浪加持,使得她头晕目眩。

阮雾被他揉的浑身发软,她瘫在他身上,说:“我家离这里,好像只有三公里。”

-

酒吧离阮雾的家很近。

然而在去阮雾家之前,他们得先去趟便利店。

阮雾身为独居多年的单身女性,家里自然没有备安全用品。

陈疆册是自己开车来的,阮雾坐在副驾驶,看着他进了便利店。他个子很高,超过一米八五,每次和他接吻,都是很费力的举动,踮脚,仰脖。身体像是被两根绳子吊着,她两只手攀附着他,很累,却也不舍得放手。

在车上,他的白衬衫解了三颗扣。

下车后,他便系了两颗扣子回去。

他穿梭于货柜中,背影修长俊朗。

阮雾静静地欣赏了会儿,未多时,他提着一个购物袋出来。

购物袋被他扔进阮雾的怀里。

最大款的袋子,约莫三分之二的空间被填满,然而重量比预想中的要轻很多。

毕竟陈疆册装的……全是计生用品。

还有一杯酸奶。

阮雾皱眉:“你喝酸奶吗?”

陈疆册轻嗯了声。

她疑惑:“你什么时候喜欢喝酸奶了?”

陈疆册侧眸,扫了眼阮雾,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今天突然想喝。”

车厢内光线晦涩,阮雾没看清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禁忌色泽,只当他一时兴起,想喝酸奶。

等到了家里,她终于知晓,他的恶趣味。

陈疆册确实是要喝酸奶的,只是酸奶取代了阮雾的吊带的作用。浓稠的酸奶滑动的速度很慢,黏腻冰凉的触感,陈疆册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过。

安静的卧室里,只有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酸奶是流动的,阮雾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凝固了。

前所未有的体验,阮雾难以解释其中的滋味,仿佛他喝的不是酸奶,仿佛他喝的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一部分。

快感过后,是强烈的羞耻感。

阮雾很少流眼泪,结束后,扯过枕头,盖住自己,无声地流眼泪。

陈疆册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发狠了,纯粹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怪癖。于是他抱着她,哄得格外有耐心。

“下次绝对不这样做了。”陈疆册边哄边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去往浴室给她洗澡。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吗?”阮雾忍无可忍,被放进浴缸后,踹了陈疆册伸进浴缸的脚,踹的他差点儿滑倒。

陈疆册刚做完过分的事儿,这会儿怎么被阮雾骂,都照单全收。

甚至他也骂自己:“我真不是个人,只顾着自己开心,不顾绵绵的感受。我真坏,真变态。”

阮雾听得没忍住笑了。

“既然笑了,就别生气了。”陈疆册说。

阮雾复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陈疆册厚着脸皮又说了许多不要脸的话,阮雾被他说的脸皮发烫,她掐了掐他的胳膊:“闭嘴,别说了。”

“真的不喜欢吗?”他问,“你以前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过。”

阮雾深吸气,“你再说,今晚就别和我一起睡了。”

陈疆册这才有所收敛。

洗澡到一半,陈疆册突然提起一件事来:“你工作室,是不是有很多人突然提离职?”

阮雾酸涩的身体被他按摩的昏昏欲睡,声音发倦,懒洋洋地说:“嗯,你怎么知道?陈颂宜和你说的吗?”

“你知道是被谁挖走的吗?”他不答反问。

“不知道。”阮雾睁开眼,陈疆册不会平白无故聊她的工作,想必是听到些什么,“你知道被谁挖走的?”

“嗯。”

“谁啊。”

“谢洄之。”

“……”

阮雾在大脑里搜刮了一圈,都没找到这个名字。

她问:“这谁?”

陈疆册:“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你初恋男友前未婚妻名义上的哥哥。”

阴阳怪气的语调,尤其是提到“初恋男友”时,语气真的不太好。

阮雾故意加重:“初恋男友啊。”

“够了啊。”陈疆册眼梢敛起危险的弧度。

阮雾抿唇,将话题绕回正轨:“这人来找我麻烦干什么?又不是我从中作梗,把他妹妹的婚事给搞黄的。你们男的挺奇怪的,谁犯错谁买单,欺负周淮安去不就行了吗,欺负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干什么?”

“你还没缚鸡之力?”陈疆册随时随地都能开黄腔,“抓我抓的多紧啊。”

“……”阮雾剜了他一眼:“谈正事。”

陈疆册哼笑了声:“现在知道是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办,要欺负回去吗?”

闻言,阮雾狐狸似的冲陈疆册笑:“你要帮我欺负回去吗?”

陈疆册说:“你不是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吗?”

以前就是。

陈疆册曾提过好几次,让她和南大的书记一块儿吃个饭,刷个脸。她死活都不愿意,“我是正儿八经走保研保上的南大,也会安分地写论文毕业。你让我和书记见面吃饭,万一传出去,被人胡乱猜测,说我是走后门的怎么办?”

她并非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陈疆册记得她这点,否则今晚也不会和她提及此事。他大可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将一切妥善处理好,但他想了想,还是想先告知她内情。

毕竟这件事,牵扯的人有些多。

思忖许久,阮雾说:“我想找周淮安谈谈,这件事情的源头是他才对,不管他订婚、还是取消婚约,都与我没关系。谢洄之要给他妹妹抱不平,要找的对象也应该是周淮安,而不是我。”

“那万一周淮安不帮你呢?”

“挺正常的,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哦。”

“那我男朋友应该帮我。”阮雾挑眉,她眉眼间还有媚色,很是撩人,“男朋友,你说对吧?”

其实阮雾并不想靠任何人,可是社会就是很现实,她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姑娘,他们圈子里的这些大少爷,想要把她赶出南城,实在易如反掌。

阮雾就是想不明白:“周淮安为什么老是揪着我不放?”

陈疆册轻嗤了声,语气幽幽:“可能是觉得你还单身,他还有机会。”

阮雾:“我有男朋友了。”

陈疆册:“哦,谁知道?我听说,还是有很多追求者天天送花给你。”

听说,必定是听陈颂宜说的。

阮雾瞥他一眼:“陈疆册。”

“嗯?”

“你现在的醋劲好大。”

“以前醋劲小过吗?”

“……”

陈疆册索性也不藏着掖着,“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告诉别人,你有男朋友了这件事?”

“我看工作室那些小女生谈恋爱,都是换情侣头像,在朋友圈发官宣照片。”阮雾仰脖,看向陈疆册,“你喜欢这种方式吗?”

陈疆册低头给她抹沐浴乳,听到这话,懒散的眉头,逐渐蹙起。

显然,是不喜欢这种幼稚的戏码。

“没有别的了?”

“有啊,”阮雾轻飘飘地说,“我拿个广播,逢人就喊’我有男朋友了‘。你觉得怎么样?”

陈疆册眉间褶皱更深。

默了默,他说:“当我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