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妾可为诸位奏乐。”虞姬主动道。
许负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李世民,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又去看张良。
张良安静地饮酒,对这个事态发展置若罔闻。
“师兄……”许负急了,忙给他使眼色。
“这里是咸阳,你怕什么?”张良轻声细语地安抚。
“万一……”
“嘘,且坐,听琴。”张良示意她安静。
李世民隔岸观火,并且观得很愉快,一点也不怕那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虞姬让人取了七弦琴过来,端庄跪坐,广袖蜿蜒,指尖拂过琴弦,就泛起一连串清古的涟漪。
【这时候要是有琵琶就好了,弹个《十面埋伏》,多应景。】
【性转高渐离一位,刺杀buff+4】
【子房日常看戏中,真淡定啊。】
【邓陵老先生居然搁那研究那几种酒,咋滴,转行品酒师啊?】
【来了!】
项庄拔出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明明身形很高大,舞起剑来却灵活多变,一点也不僵硬笨重。
剑光凛凛,犹如碧水滔滔,一泻汪洋,随着他变幻的动作而任意流淌。
补光的蜡烛与窗外的天光重叠交错,影影绰绰,无数细小的微尘在剑光里时隐时现,翩然起舞。
琴声悠悠然然,剑光浩浩荡荡,好像不是很匹配,又有一种诡异的矛盾与和谐感。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1]
【看不出来,项庄舞剑居然是真有观赏价值的。】
【张良舞剑肯定更好看,他长得漂亮。】
【我还觉得二凤舞剑肯定好看呢,那也得有机会看哪。】
【陛下会舞剑吗?】
【会不会舞剑不知道,但肯定会“武”剑。】
突然,项庄手腕一翻,那剑好似游龙一般,四处飞转,转瞬间划过众人视野,直奔李世民而去。
弹幕又开始隔着屏幕和两千年时光,吱哇乱叫。
李世民看都不看,眼都不眨,笑意微微加深,宛如壁上观。
那逼人的剑锋锐利无比,寒光四射,几乎快要触及李世民。
一声鸣钟般的脆响,打破了这令人屏息的杀气腾腾。
项羽掷出的铜酒樽砸歪了项庄的剑,随之掉落到地上,又发出一声叮当响声。
“你在做什么?”项羽刷地站起来,很是不满,“舞剑就舞剑,不要吓唬我的朋友。”
【上午在章台宫是谁说二凤不是你朋友的?】
【看你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是个死傲娇。】
【项羽是不是有个技能,叫百分百在鸿门宴上相信敌人?】
【哎呀,我还挺想看项庄这一剑刺下去会怎么样的。】
【要么天下缟素,要么诛灭九族,要么两个都选。】
【你们也太瞧不起二凤了,他只是近战弱于项羽,不是弱于其他人好不好?】
“无妨,我想令弟也不是有心的。”李世民笑吟吟地圆场。
项梁立刻责怪道:“你这孩子,怎可对贵客如此无礼?还不快向客人道歉!”
项庄撇了撇嘴,不服气道:“我连他的衣服都还没碰到呢,道什么歉?他要是胆子这么小,也不配让我道歉。”
“有道理。”李世民微笑,低声道,“胆子大的话就配了吗?”
【天策·胆子小·上将,多邪乎啊】
【魏征:谁胆子小?我骂了半天都没用,该莽还莽的boss?】
【几个人跑去挑衅敌方几万大军的也不知道是谁,尉迟敬德有话要说。】
【昭陵六骏:啊对对对对,我们肯定都是老死的,身上那些箭都是装饰品。】
李世民笑眯眯地拔剑而起,一道寒芒灿若流星,刹那之间,只听一声金戈断裂的异响,项庄的剑应声而断。
全场鸦雀无声,琴声戛然而止。
项庄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后背一凉,手里的剑就已经断成了两截。
【帅呆了!】
【谁说陛下近战不强的?这不是强得很吗?】
【我起了,我秒了,有什么问题?】
断剑落在地上,震动着弹起,又落下,发出嗡嗡响动,仿佛是在垂死挣扎,又或者无助哀鸣。
“不好意思,始皇陛下的太阿剑有些太锋利了。”李世民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轻慢和居高临下,却依然含笑,文质彬彬道,“我没有失手伤到你吧?”
【好骄傲的凤凰】
【太阿剑居然没有给老祖宗陪葬。】
【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这也算一种精神继承了。】
【举世无双的太阿剑,总算不是个装饰品了,剑生无憾了。】
【big胆,蛐蛐谁呢,荆轲就是老祖宗拿太阿剑砍死的,足足砍了拔剑,呸,八剑。】
【陛下动作好快啊,跟游隼似的,嗖嗖的,等看清楚的时候,已经狩猎结束了。】
【项庄:你才是猎物,你礼貌吗?】
项庄忍不住去看那整齐的断口,所有的傲气和不屑被这一剑斩得粉碎,呐呐无言。
“现在,我有资格让你道歉了吗?”李世民笑问。
“……”项庄呆怔良久,才低头抱剑道,“阁下见谅,方才是我失礼冒犯。”
“我亦有不是之处,此剑太过锋利,未曾想如此轻易地斩断你的剑。”李世民眸光温和许多,张扬外放的气势随着长剑入鞘而收敛起来,充满歉意道,“我府上有诸多兵器,可任君随意挑选,以作补偿。”
“不必……”项庄本能摇头。
“不用不用。”项梁连忙道,“小儿鲁莽,乃是自食恶果。阁下如此大礼,犬子怎么受得起?”
【府上=咸阳宫,项庄哪敢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二凤好喜欢把对手干翻之后再道歉哦。】
【笑死,忏悔战神是吧?】
“我们墨家也有很多兵器。”旁观的邓陵先生适时开口道,“像这样的剑应有尽有。”
“这剑本来就是你们墨家的。”项庄嘀咕了一句。
【当场打脸】
【墨家这剑质量不行啊,一砍就断了。】
【那可是太阿剑啊,秦始皇用的剑,天底下最好最强的剑,一般的剑能比吗?】
【太阿:你没有听过我的名号吗?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坚。】[2]
邓陵先生既不惭愧,也不恼怒,而是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不是我们墨家的剑有问题,如果有问题,你也不会用了这么多年了。——是太阿剑太利了。太阿,乃是欧冶子和干将两位铸剑师联手而作,取天下铁英,精心锻造,煌煌威道,凛凛剑气[3],普通的剑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
【属性这么强,但是差点拔不出来。】
【所以你看二凤是把剑放在手边的,没有佩戴在腰间。】
【陛下早就知道会出幺蛾子?还特地带了太阿剑,就是为了杀杀项家的威风。】
【表面危机四伏,实际稳如老狗。】
“太阿剑这么厉害吗?”项羽很好奇,“跟我的铁戟比起来如何?”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李世民侧首,向他一笑,“也可以试试,毕竟太阿很少有机会露面,它大多数时候都是当礼器用。”
【以身犯险,难道很值得骄傲吗?】
黑金弹幕流露着某人强烈的不满,冷冰冰地反问着。
“太阿要是有损伤,你不会要我赔吧?”项羽警惕道,“欧冶子和干将都死了几百年了,我可没办法帮你修好。”
“彼此彼此,还不一定断的是谁的兵器呢?”李世民随意道。
项羽犹犹豫豫,又十分好奇地走过来,李世民毫不犹豫地把太阿递给他。
【……】黑金色的省略号,多稀奇啊。
【啊?】满屏幕都是疑问。
【就这么把太阿送给项羽了?】
项羽见他干脆,也利落地交换出铁戟,才拔出长剑观察欣赏。
【又交换武器玩了,你俩怎么总是一拍即合?】
【我真希望这回剑别再断了,不然老祖宗能气活。】
项梁眼睁睁看着自家侄儿一溜烟就跑到了对面,那个表情,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
项伯颇觉得有趣,还让项声帮失魂落魄的项庄捡回了断剑。
“这剑还能再接好吗?”项伯问邓陵。
“能倒是能,但是断过的地方不结实,不如熔了重铸,重新锻一把新剑。”邓陵笑呵呵,“而且我们最近在研制更有韧性的铁剑,比以前的金剑更耐用,也更能经得住磨损。”
【我明白了,这波是同时代顶级铁剑>>普通铜剑,难怪这么容易就断了。】
【这个时候还是青铜剑为主流吧?铁器冶炼的技术还不到家。】
【显然,项羽和二凤的武器走在了时代前列。】
【墨家开始琢磨铁器了啊,不知道是大舅哥的意思还是许负的点子?】
【二凤这边主打一个发明创造,降维打击。】
【这样一看,欧冶子和干将好厉害啊,几百年前就搞出了铁剑。】
【要不然人家怎么是祖师爷呢?】
“你们以前不是说铁剑淬炼起来很麻烦,几个月才能炼一把吗?”项伯奇怪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邓陵先生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我们墨家今非昔比了,以后会锻造越来越多的铁剑。”
项家无人不熟悉武器,听到这里无不震惊。
连项羽都侧目道:“那以后满大街都是铁剑了?”
“怎么会?”邓陵先生失笑,“我们墨家优先供给少府和工室,把他们教会以后,再供给大秦的军队。怎么可能满大街都是,一般人想买也买不到。”
【项家:如丧考妣】
【长孙无忌应该知道东汉的高炉炼铁和水力鼓风,以及焦炭和熔剂的重要性,就算他不知道,还有二凤和许负呢。】
【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个诸葛亮,何况这三有远超时代的见识,没什么问题的。】
【放心,光我一个人就给陛下发了二十个G的视频和图文资料,绝对能让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舅哥明光铠都造出来了,还怕搞不定铁剑?】
项羽怔愣过后,自言自语道:“不过就算对手都是铁剑,我也不怕。”
“你当然不用怕,都是别人怕你。”李世民笑着夸了一句。
项羽的表情立时昂扬起来,把太阿剑全拔出来,仔细端详。
“这剑好长,用起来顺手吗?”
“用惯了就顺手了,就像你的武器一样,我觉得很重,你用起来也很轻巧。”
“那倒是。”项羽赞同,用指节在太阿剑身上敲来敲去,兴致勃勃道,“声音比我的铁戟要脆。”
“兴许是材质和淬炼方法有所差别。”
“这花纹是龙吗?”
“是吧?虽然不太像,可能那时候流行这种云纹卷曲的龙……”
“听说很锋利,能锋利到什么程度?”项羽很好奇,“能不能拿铁戟碰撞一下?”
“我没试过,我怕万一弄坏了……”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旁若无人地研究太阿剑。
某人实在受不了了,私底下给李世民发消息。
【那是我的剑!不是你俩的玩具!】
李世民和项羽琢磨着太阿,漫不经心地敷衍道:【不要这么小气嘛,我继承你的皇位你都不吱声,用个剑你生什么气?】
【我生气的不是你!是项羽!】嬴政咬牙切齿的语气透过对话框传达过来,冷冰冰地怒道,【李世民!你给我等着!】
上一次这么有人连名带姓地叫他,都不知道要追溯到多少年前了。
李世民意识到嬴政真生气了,忙正色道:“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太阿到底有多锋利,但是真断了我要被骂的。”
“你不是皇帝吗?还有人骂你?”项羽不以为意。
“今天你不才掀过桌吗?”李世民举例说明。
“……”项羽讪讪地松开手,“不过这太阿剑怎么没有跟着陪葬?”
李世民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怕这剑出什么问题,那嬴政可就要真怒了。
这人可不是魏征,魏征再怎么生气,也最多就引经据典啰嗦几句,说得再难听也不会怎么样,李世民照样我行我素,想听就听,要真不想听,魏征也无可奈何。
但是嬴政和系统关系匪浅,各种功能运用纯熟,如果他愿意,很容易就能像上次坑项羽一脑袋血一样坑李世民一把。
“本来是要陪葬的,我觉得可惜,就拦下来了。”李世民解释道,“若是葬在墓里,再锋利的剑也变成了一块废铁,不见天日,不如让我拿来用,也算不堕了太阿的威名。”
对此,某人本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直到今天。
“难不成你能用这剑来杀人?”项羽挑眉。
“怎么不能呢?”李世民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郁闷的项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杀一个冒犯我的人,很正常。对吧?”
他轻描淡写地提醒了一下在座诸位他的身份,尤其是项庄。
“这小子不懂事,没见过你的身手,还以为你像看上去一样好欺负呢。”项羽替一家人说话,“你不会和他一般计较吧?”
“我要是想计较,早就计较了,还能等到现在?”李世民笑道,“我这个人呢,还是比较大度的,不会去追究以前的仇怨,如果你们项家子弟也能放下仇恨,那就皆大欢喜了。”
“我们怎么可能放下?”项庄不甘地嘟囔。
他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项声却问道:“这个武举,明年还有吗?”
李世民顿时眉开眼笑,温和道:“明年还有。今年办的匆忙,很多人都没赶得及,还在路上,等他们再聚齐一批,明年春天会再开。”
“我可以参加吗?”项声道。
“当然,人人都可以参加。”李世民爽快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项庄怒道,“咱们家的仇你忘了吗?”
“我没忘!可我总得活下去!”项声反驳,“难道我要一辈子躲躲藏藏,像个过街老鼠一样吗?那英布算什么东西?一个沾沾自喜的强盗而已,他都能去考武举,都能名列前茅,直接当官。我难道比他差吗?”
“你这个叛徒!我们家白养你了!”项庄气急攻心,口不择言。
“你想当伯夷叔齐,饿死在山里,我可不想。我们家现在连土地都没多少了,既不能从军,又不能当官。”项声红着眼,却坚持道,“我不想一辈子默默无名,一辈子琢磨谋反和复国,一辈子战战兢兢,蹉跎岁月,难道不可以吗?”
项家的其他人都错愕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同族的年轻人。
【哦豁,项家居然不是铁板一块!】
【项声不是项燕后代,和他没那么亲。】
【项庄都听懵了,项梁最痛心疾首,项羽显然被这番话影响了,项伯为什么好像很赞同的样子?那死的不是他亲爹吗?】
【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吧。虽然大家都推崇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坚贞不屈,但也不是人人都愿意饿死。——尤其是看见自己瞧不起的菜鸡都能洗白上岸,风风光光,那种嫉妒的滋味,谁能甘心?】
【六国灭了之后,这些旧贵的日子当然不比当年。就项家这情况,恐怕被没收了不少钱地,由奢入俭难,觉得日子难过也正常。】
【要是不归顺大秦,以后会更难过。】
【项家本来应该迁到咸阳,但是以前都没来,这种地头蛇,处理起来挺棘手的。一不小心他们家就反了,带动整个楚地都反。必须把他们困在咸阳。】
【要我说老祖宗还是下手不够狠,应该把那些六国贵族全杀了。】
【难不成六国贵族会坐以待毙?除非你能一天把所有人都秒了。还是得打压一部分,团结一部分,让他们自我分裂,内部对抗,就跟现在老美干的那样。】
“你们两个,别吵了,这事我们回头再商量。”项梁身心俱疲,当着李世民的面一家人内讧成这样,他的老脸往哪搁?
项声却道:“况且羽弟都去考了,我为什么不能?”
【果然,六国出名反骨仔项家出现在武举名单上,对很多人而言都是恐怖的政治信号。】
【过两天文举还有张良呢,六国贵族的天都塌了。】
项羽沉着脸,放下太阿剑,拿回铁戟,有些不高兴,又有些理亏,阴郁地回去喝酒了。
虞姬柔声道:“这锅里的汤都快烧干了,肉都煮烂了,大家再不吃,可就浪费一桌佳肴了。”
“我这就让人加汤。”只有吃瓜加吃饭都吃得津津有味的许负,才能如此轻松愉悦地开口,和虞姬两个局外人,一起缓和这凝固的气氛。
“新店开业,全场免费。大家务必开怀畅饮,宾主尽欢。”
小姑娘端起紫苏饮,眉眼弯弯,因着年岁小,谁也不好冲她甩脸色,便纷纷就坡下驴,举杯同饮。
李世民放弃了酒,尝一口这饮品。
“怎么样,好喝吗?”许负期待地问。
“不错。”他直观地评价。
“就这样?”许负眼巴巴。
“有紫苏和蜂蜜的味道,微凉回甘,不是很甜。”李世民便顺着她,多说了几句。
“那说明我的复刻还是很成功的嘛。”许负乐了。
【真宠啊,可以想象陛下是怎么哄女儿的了。】
【毕竟亲自带女儿的皇帝,满打满算也就这一个。】
【不是很甜,甜品的最高评价了。】
大家意兴阑珊,闷不吭声地吃完了饭,项家几人纷纷告退,处理内部纷争去了。
项伯还绕过张良边上,悄悄给他塞了片木椟。
等他们走了,张良扫了一眼木椟,就直接递给了李世民。
“项伯说了什么?”许负凑过来,踮起脚来,因为太矮看不清木椟上的字。
“他说就算项梁固执,他和项声也会为大秦效力。——他是真心的吗?”李世民问。
“应当是。”张良点头,“项伯曾经犯下杀人罪,到处东躲西藏,我庇护过他,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了解他的为人。”
“哦?可项燕是他父亲……”李世民不解。
“赵太后还是始皇的亲生母亲呢。”张良淡淡道,“父子相残,兄弟反目,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李世民:“……”
【张良毒舌起来比魏征不遑多让。】
【#论如何一句话内涵两位千古一帝#】
“项伯喜欢钱。如果你能给我百金,我替你拉拢项伯,顺带项声。”张良干干脆脆一句话,话音尚未落地,李世民就答应下来。
“别说百金,千金也可以。我让……”
“这钱我们墨家出。”邓陵先生笑容可掬,“以后但凡陛下需要钱,请务必先考虑我们。——墨家这几年和许姑娘……”
“请叫我许老板。”许负纠正。
“……和小小年纪却天纵英才的许老板合作过很多次,也算积攒了不少钱财,按巨子的意思,只留三成做本,其他的尽数可以献给陛下。”
“有多少?”李世民随口一问。
“十万斤半两钱,一万斤白银,黄金比较少,只有五千斤。——比不得陛下府库,但好歹是我们墨家一点心意,请陛下不要嫌弃。”邓陵谦虚道。
【多少?黄金这东西也能论千斤的?】
【上次看到这么多黄金,还是刘邦拿四万斤黄金给陈平,让他去离间项羽的部下。】
【四万斤黄金啊,说给就给,要不人家刘邦怎么能成功呢。】
【我竟然想象不出来会堆成怎样的几座山,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重新定义“一点”,这明明是亿点。】
【墨家这是要当大秦马斯克?】
【怎么,吕不韦不配拿来做比喻?】
李世民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这种苦不是说他没吃没喝,没马没箭,而是国库空虚,民生凋敝,连年灾害,贞观前三年,上上下下都艰苦朴素,连后宫都放出了三千宫女,减少不必要的开支。
北边有突厥虎视眈眈,关内又是蝗灾又是水灾,朝廷连赈灾的粮食都不够,只能让百姓自行迁徙,逃到能活下去的地方。
李世民当然不可能嫌弃钱少,何况他知道这是无忌专门支援他做军费的。
“好,这些钱我收下了,等你们走水路运过来,我让我的人在渡口迎接。”他愉悦地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巨子,不,还是我写封信过去吧,正好问问刘邦那边的情况……”
项家的事暂时交给张良,只要钱给够,以张良的能力,静候佳音就行了。
倒霉的韩信还在养伤,许负忙着开店赚钱,墨家忙着运输巨额财富,岁首在即,总算得以安定一段时日了。
李世民也忙,听子婴讲述祭祀那繁琐到极点的流程,然后一件一件照办,中间还抽空看了看韩信,将治愈术打个折,让他好得快些,但没有那么惊世骇俗的快。
斋戒沐浴,准备祭品,率领群臣在都城郊外的圜丘举行祭天仪式,而后在方丘进行祭地仪式。
钟鼓齐鸣,祭拜天地,玉帛牺牲,献礼三次,他还要亲自跪拜敬酒,念祝文,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这本来也没什么,天地嘛,跪就跪了,如果他跪一下,未来这一年就真的能大丰收的话,那也没什么。
但是——
这一套流程下来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要去祭祀大秦列代先王。
本来李世民努力说服自己很久,勉强愿意跪一回这些过世多年的秦君们。
可是——
某位刚驾崩几个月的始皇帝为什么非要现身站在他面前?
那墨衣袀玄的身影,大喇喇地挡在那历代先王的牌位和摆放祭品的桌子前面,似真似假,虚无缥缈。
李世民的表情和动作都僵住了,在心里猛敲某人的聊天框。
【干什么?我祭祀呢!】
【难道你不该祭拜我?你用的可是扶苏的身体。】
【你明知道我不是扶苏!】
【可你现在是大秦皇帝,光继承皇位,不愿意继承这个身份吗?】嬴政冷笑。
“陛下……”身后的子婴不明白他动作为什么停顿,便小声催促道。
扶苏也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所有的宗室子弟,都肃然地缀在他们后面,等着祭拜先祖。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攥紧了手里用来祭祀的酒樽,恨不得泼某人身上。
可惜这人别人看不见,只有他能看见。泼出去的酒,也只可能洒在供桌和祭品上。
那可就太失礼了。——在这种重要场合,李世民从不愿失礼。
【你非得让我跪你吗?】他无奈道。
【怎么,朕不配?】
【你能不能让一让?】
【不能!】
这人怎么能记仇成这样?倒把李世民给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