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216章 高跟鞋 面前升起一个苍白……

“别随便下结论。”

第二个导演的说法, 让罗博特比拍节目死了人更无法接受,他可不希望自己是镜头下的小丑,只有他编排别人的份儿。

他的原计划是愚弄别人, 他也深知做娱乐上帝的乐趣,如果不能按自己的想法来,乐趣自然也没了。

“噢,你很有想象力,伯德……”罗博特喘着粗气,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斟词酌句。

可恶,自己不必这么谦卑小心!

“对不起,”伯德从善如流,对其他人说起悄悄话:“我只是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杰森, 你才是真正的警察, 你受过正经的训练, 不然你分析一下我们的现状?”

伯德极为诚恳地奉承杰森,还始终保持谦逊。

罗博特听了, 真有点感动于自己之前选中伯德参与审讯的事。

自己是多么慧眼如炬, 让这样一个听话的演员来到身边。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伯德做润.滑剂,今天他不知道得受多少苦。

杰森听到伯德的恭维,丝毫不动摇,甚至更凶狠地瞪视罗博特,就是这个人把受过“正经训练”的自己玩得团团转, 杰森指挥罗博特这个导演:“让他们别探头探脑的,全都退后。”

罗博特冲着站台上叫:“回到你们自己的位置上,我在搜集新线索, 不许靠近这里!”

小审讯室和大关押室都在楼梯那边,贺群青等人则在地铁站中央的坑道里,两分钟没有出现,已经有“警察”朝这边探头探脑,眼看要走过来参演,被罗博特警告后,这些人虽然一脸不高兴,还是磨蹭着退回了岗位。

“谈论现在的情况之前,”杰森走回来,逼退罗博特回到轨道上,“你身上还有收音设备吗?”

他脸色在昏暗中更吓人了,罗博特连连否认。

“我发誓没有,我知道有人死了以后,就摘掉话筒……虽然审讯有记录,但之后是可以剪辑的,我会负责到底的!”

伯德凑过去,显然他还是站在了杰森一边:“我来帮你搜搜他身上?”

杰森:“算了,我要亲自检查,检查你们所有人,现在把手铐给我解开,我不会继续演下去了。”

手铐发出轻响,伯德解开手铐,杰森的手先脱出金属环,他立刻搜查起罗博特,要求导演把警长服脱下来,脱个精光。

年龄已经不小的导演宛如一只刚被殴打的家犬,畏畏缩缩开始脱衣服。

这边伯德从导演那收回视线,对一只手仍在手铐里的柳晨锐嘶声说:“要不你这边留着,万一还用得上?”

他的意思是,假如杰森暴走,还可以把杰森和柳晨锐重新绑在一起,杰森真让人担心啊!

柳晨锐反手把单支空手铐准确落在伯德腕上,二话不说狠狠扣紧,再扣紧,直到铁环缩紧到皮肉上,将皮肤勒出褶皱。

伯德:“……你激动什么,我跟你开玩笑。”

柳晨锐:“你的建议也不错,这事你来做。”

伯德总不会真的那么识大体,于是装模作样叹着气,给柳晨锐解开了手铐——可见他是一秒钟不想和柳晨锐铐在一起,谁知刚解开柳晨锐,就被对方抢走了钥匙。

柳晨锐只是防止这人再作妖,反客为主快速打开伯德手铐后,将钥匙光明正大私吞了。

杰森只是对罗博特恶声恶气,对其他人还算“礼貌”,起码没让他们也把衣服脱光。

只是杰森不信任他们,还是挨个儿检查了大家身上有没有监听设备,发现面前这几人都很干净后,他盘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参与进来的?”

“跟你一样,”伯德抢先回答:“我们也签了合同,但我们都知道今天就是拍摄日,不像你被蒙在鼓里,别生气,杰森,你才是这个节目的主角。”

“见鬼的主角,我要离开这。”

杰森看来心态还是受到了冲击,导致他言行也变化无常,伯德不得不提醒:“杀害金妮的凶手还在现场,如果我们走了,无疑将其他无辜的演员留给凶手,那样的话……”

“对,对,”杰森再度收拢情绪,“我想再问一个问题,罗博特,我的上级知道这件事吗?我的搭档呢?”

罗博特刚经历脱光衣服的羞辱,这时候还没来得及穿好,一边系衬衫纽扣一边说:“什么,你的搭档?喔,杰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天真,他们当然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你的上级,我们都是商量好的,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来这的?”

杰森听完半晌没回答。

这解释了很多。

他的确是个“菜鸟新人”,被调来这座大城市不过一个月,上班更只有两周,连自己的巡逻区域都没完全熟悉。

今天早上,有经验的搭档生气地说爆发了大游行,为防止不法分子趁机做坏事,他们需要去支援另一个城区。

杰森本以为是去帮忙控制游行的人群,可他们根据车载导航,穿过一条条街巷,来到了搭档说的“市中心后巷”。

他们在那眼生而僻静的地方停车等待着。

杰森当时的确感到了不寻常,甚至异样,好像搭档的笑容里充满了秘密的调笑——对方似乎知道什么关于自己的喜事,正在试图隐瞒一个派对或者什么惊喜。

难道是迟来的欢迎派对?

该怎么告诉对方,自己真的很讨厌这一类“惊喜”?

可自己胡乱猜测更有可能会自作多情,据他的观察,这些混迹大城市的新同事们,每个人都不好相处,不像是会好意准备派对的人。

“给你咖啡,”主动去买咖啡的搭档莫洛重新坐回车里,他们的雪佛兰摇晃了一下。

“谢谢,”杰森忍不住问:“今天有什么好事?”

“大概因为晴天。”莫洛喝咖啡的声音总是很大,他用手指擦拭肥厚的嘴唇,打开手机看新闻,“我喜欢大晴天,等我退休了,我会去咖州生活。”

“哦对,你说过,你岳母家在那边,你老婆想在那边买房子。”

“不是想,她已经买下了一栋,就在这几天。”

“哇哦……我是说,她真是行动派。”杰森觉得自己找到搭档高兴的原因了,“祝贺你,不过,你离退休不是还远吗?”

“不远了,孩子。”莫洛朝他神秘一笑,“这破工作,我已经做累了。”

杰森没有接话,任何贬低这份神圣工作的话头他都不会接,他自己的警察梦想还没完全实现呢。

咖啡喝剩半杯的时候,他们的无线电收到紧急任务,莫洛根据导航上显示,开车不到三分钟就来到了这个幽灵一样冒出来的地铁站口,他们听到枪声并冲进了地铁站……

如今杰森问:“他被关押在哪,我猜莫洛没有签合同?”

“哦,他当然没签,只有你一个人,杰森,你是我千挑万挑出来的,”罗博特微笑着观察杰森,讨好的笑容下隐隐藏着刀锋,“他在‘枪战’一开始就转身回去了,留下你一个人,真让人心碎。”

杰森差点又揍他,罗博特及时躲到伯德身后,一边捋着自己汗津津、稀疏的金发一边说:“我有心脏病!你再打我,我也会被你杀了,你希望那样吗?”

杰森的确已经揍了他很多次,让那张脸鲜血横流。

但他不想成为暴力犯,虽然攥着拳头,到底没有挥出去,只能问:“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罗博特说自己是千挑万选的?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罗博特想——

“你有冷静,”罗博特一副研究学者的模样,他的傲气回来了,“但是不多。”

“你有骄傲,但也不多。”

“你有头脑,偏偏有时过于单纯。”

“你也有自我,可是,你只要信任对方,就会轻易随大流——干嘛,你不是听从搭档的指挥来的?在你心里,他多多少少算是权威——这就是你,杰森,三年前,在跟你签合同之前,我已经对你做了很多测试。你在学校的各方面成绩的确优秀,但你作为一个男人,个性还是很平凡……别这么看我,是你让我说的。”

罗博特勉强补上一句:“正因为这些,观众会爱上你的,只要你别在节目里变坏……”

话没说完,伯德突然弯腰闪到一旁,杰森的铁拳在罗博特眼前放大,杰森恼怒地说:“谢谢你的夸奖!”

罗博特应声而倒,哼哼了好一会儿才扶着铁轨站起来。

“你签了合同!”疼痛让罗博特忍不住了,他责骂杰森:“然后你又天真地忘了,都怪你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杰森不无讽刺地说:“闭嘴,你这个狗.娘养的,我已经变坏了。”

就在杰森话音落下,一旁的贺群青忽然有种悚然的预感。

他顺着轨道的方向侧了一下头,有哨音短暂地在他左耳深处鸣叫了一声。

贺群青呼吸一静,他的目光顺着声响看过去,那是……堆放尸体的位置。

一只被杰森扒拉出来的女人的手,从暗处暴露出来,车厢上透出的黯淡的光照在上面。

贺群青从过目不忘的记忆里瞬间抽出一个画面——是那只手当初从袋子里滑落时的景象,她手心朝上。

而此刻,金妮的手,却变成了手心朝下,细细的指尖顶在地面。

贺群青面色不变,盯着那手看了一会儿,它再没有动过,耳边哨音也没有响起。

但应该不是他的错觉,自从那声哨音后,窒闷潮湿的坑道里,就开始变得阴冷起来。

“怎么?”伯德问贺群青。

他一开口,贺群青才发现,连柳晨锐都突然盯着自己。

罗博特有些紧张,杰森也问:“什么?你们注意到什么了?”

贺群青摇摇头:“没什么,感觉这里变冷了。”

罗博特:“你还穿着外套呢,而我正在被杰森这名警察虐待。”

伯德及时打断罗博特和杰森的新一轮纠缠:“现在我们回忆一下吧,从一开始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伯德:“杰森,你在三年前签了合同,然后被告知节目取消了?”

杰森:“我只收到了一条短信,好像是资金链的问题,我也记不清了,当时我很忙,所以没在意,原本就是长官找到老师,是他们让我做的。”

杰森也问罗博特:“剧本到底是什么?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罗博特不情愿地回答:“这原本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线路,我们在两年前重新维修了这个站台。剧本是引诱你到地铁站里,在人群中有持.枪者,也有劫匪——后来我取消了劫匪——总之让人分不清是谁开的枪。受害人都是假死,而你的枪被换成了橡皮子弹,就算你开枪也不会死人,甚至中枪的人还有额外的奖金。”

杰森:“我的枪是谁换的?”

“你的搭档。”

“……”

罗博特小心擦拭伤痕累累的脸,闷声闷气说:“你会被误会杀了人,但不会很久,因为我最终会故意让你发现,你的枪有问题。你会意识到你没杀人,但既然不是你杀的,又是谁?”

“人群中有恐怖.分.子潜伏着,趁乱杀了人,你最终会跟我这个警长,你的新权威——一起审讯他们,我们会一起破案,你会在24小时内洗清自己的罪名。当你破了案,大家会一齐走出来为你鼓掌,大游行也会结束了……”

“我审讯别人?”杰森不理会罗博特的畅想,他冷眼说:“为了我的清白,我说不定会暴力地对待嫌犯,也是演员们,那样你就成功了,我已经成了恶人?”

“……反正原计划是这样,”罗博特转移话题,“摄像机的机位都是早安排好的,工作人员也会在人群中配合流程,配合你发现真相。但意外就是……金妮发现演员真的死了,地面上躺着的是尸体,你刚才也检查过了,我无法说谎。”

杰森:“你当时就应该立刻停止节目。”

“然后怎么样?罗博特阴郁地说,“反正我没杀任何人,我只是把尸体挪了地方,我甚至还试图破案,试图找到枪.手,我已经够配合了!你们都不懂,我已经老了,我需要钱,这是我导演的最后一个节目。如果能声张正义……”

“那你根本不懂法律,导演,”杰森腮帮子紧绷,“你已经犯罪了,你的节目根本不会播出,你卖力拍摄有什么用?”

柳晨锐突然插话,“我想问,既然你机位都提前安排好,为什么会找不到枪手?”

只需要重看枪声响起时的录像,怎么会这么麻烦?

罗博特停顿了一秒才气愤地回答:“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带金妮离开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查过录像,原本开机的设备,竟然被中途关闭了二十秒!”

贺群青看着罗博特遮挡着脸、十分委屈愤怒的神情,他直觉地感到这个导演还是没安好心。

“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贺群青努力忽略金妮的尸体,盯着罗博特道:“你拍摄好的视频在哪里检查?你需要带我们去看看,否则我不会相信你。”

杰森再次观察起这名清洁工,在他眼里,在场的人都很奇怪,尤其是地铁站的“清洁工”。

可目前,这几人还站在自己一边,杰森强调道:“我们都不会相信你,除非你能证明。”

罗博特毫无办法,只能带他们去了“机房”,竟然就在厕所的马桶边,罗博特掏出他深藏的钥匙。

这个小房间里气味同样浓烈,还热烘烘的,里面没有想象中复杂,只有几台正在工作的电脑和黑沉沉的机箱。

众人进了房间搜查一圈,没看到那种甲壳虫一般的微型摄影机,唯有伯德摸着电脑上连接的摄像头问:“这个是开着的?”

“放心吧,整个地铁站没有网络,”罗博特按时间调出了最初的视频影像——从演员们的争吵开始,到第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画面一黑,果然没有拍到后来的烟尘和枪.击。

“其他机位呢?”杰森不耐烦地说:“全部找出来,别耍花样。”

可其他机位也是一样,都断电似的被人关了设备。

不管罗博特之前说过什么,都是撒谎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枪.手没离开,其他的一概不知。

确认这个结果,杰森悄然松了口气,甚至捂住了脸,精神立刻振作了起来。

他是无罪的,他当时一瞬间觉察到自己的枪有问题,甚至连橡皮子弹都没有射出去一发,他真的不可能误伤到谁。

“你损失了最精彩的部分,导演,”伯德说:“你的节目已经报废了。”

“不,”罗博特不可能死心,早想到了办法,“我之后可以补拍这一段。”

杰森:“不可能。”

罗博特:“我会为你找一个替身。”

杰森近乎无力地回应:“我真的想杀了你。”

而很快伯德证明,导演损失的不止这一段,录制的影像时间断断续续,好几段都成了空白。

“或许有做了亏心事的人在使用干扰器,”伯德松开键盘和鼠标直起身,叹息一声:“现在录像也不能证明什么。我们面对的问题是,有一些枪手躲藏在演员间。还死了一名无辜的女士,杀了金妮的凶手也在人群中,不清楚和枪手是否一伙人,而正常的演员,都不知道这一点。以为死人是剧情的安排。”

伯德缓慢而毫无威胁地分析道:“我们现在需要回到拘留室,再召集所有‘警察’,所有人相互对峙,先找出之前谁长时间离开了其他人,那个离开过的人,就是杀害金妮的人,嫌疑人的范围立刻会缩小。”

“大家被拘留时间不长,这个厕所——都没几个人用过,谁和谁离开过大家的视线,谁看起来有问题,找出来简直轻而易举。”说完他自己都想鼓掌,自己真是个乐天派新人啊。

“为什么会这样?”伯德回头盯住了罗博特。

“什么?”罗博特不耐烦伯德看得这么仔细,说得这么多。

“为什么枪手和凶手,杀了人都不离开这个地铁站?为什么他们这么热衷于‘节目’,非要继续演戏?”

“当然了,他们签了合同,按小时给钱的,他们又没有吃苦,为什么要离开,要违约赔钱?”

担心这几人通知演员,罗博特急忙补充:“你们也不能告诉他们,否则他们太害怕了,会反抗我们逃离出去,凶手也会跑了!甚至他们激动起来,连我们也有生命危险。”

“我当然不会随便告诉他们出现了受害人,”伯德还是很疑惑,“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我是凶手,我一定会找机会逃离——会不会不是凶手不离开,而是无法离开……”

伯德息声了,他目光投向紧闭的门。

伯德缓缓呼出一口气,面前升起一个苍白的气团。这也是他不再言语的原因——原本骚热、气味难闻的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冷。

外面的厕所很安静,只是忽然,所有人都听到了,哒、哒、哒哒——女士高跟鞋的声音,似乎就站定在这扇门外。

伯德想起什么,弯腰在电脑前点击鼠标,没有几秒,他找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角度,可以看到出入卫生间的人。

没人。

除了他们几人在一分钟前快步进门外,没有任何人再出现在镜头里。

但门外的声音仍旧没有离开。

高跟鞋徘徊着,有人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哗哗响。

“你们看,”伯德将画面定格在其中一帧。

这次所有人都清楚看到,画面中厕所将开未开的肮脏门缝边,闪现出了一件被染红的法医袍,金妮寂静地背对着镜头。

伯德轻声笑了,仿佛无知地调侃骇然僵立的罗博特:“尸体演员跑来上厕所了。导演,这下你也说不清了,到底有没有人受伤?节目其实还在正常进行吧,原来你依旧在骗我们?杰森……”他低声支招,“还不再给这个老家伙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