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211章 同声传译(下) 鬼上身了……

耳边混乱的声响转为窃窃私语, 在警方来人冷硬的脚步声靠近后,便只剩下了高真炯和中年警察的针锋相对——即便有警察闯进派对,也只是更加证明了高真炯的无法无天。

是来找失踪人口的吗?

可肖灿真的就在派对上……

白燕虽脚踏实地坐在椅子上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时不时还在面前的稿纸上写几个字,可内心难免有种越陷越深的错觉,随着翻译,这份音频愈发让她心神不宁。

真是种说不出的感觉,到目前她才发现规律——每听到音频里某些人的声音, 她就莫名其妙的后心一凉。

比如高真炯, 比如一些男孩女孩玩闹的声音。

他们的声线听起来既不难听,也不悦耳,没有任何特殊,为什么自己这鸡皮疙瘩一波接着一波, 连视线都忍不住开始四下乱瞟?

是椅子的皮革太冷硬, 还是空调开太大?

……真是想不通, 高真炯这样一个玩闹年龄的男人,怎么会肆无忌惮到这份儿上, 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

如果这个录音内容是真的, 高真炯的家世在韓国起码得是超级财阀吧?

——警察走后,高真炯的作为更是充满了暴力和危险气息,竟然中止派对,要求所有人上交手机,试图找出报警的人,录音到这里自然也中断了。

她扶着耳机静静等待, 桌面下穿着短跟鞋的脚悄然挪动,准备听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报警的人有被高真炯查到吗?

可耳机里再度传出声音后, 内容明显与上一刻的紧张无关,气氛听起来还有点奇怪,周围人在嬉笑,难道又发生什么“好事”了?

白燕心里嘀咕,不耽误翻译,语气没带个人感情,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如实地展开她的独角戏——

“这是谁?”这是肖灿的声音。

“灿……”高真炯?这声音听起来不妙啊。

“是……是你杀的?”白燕的声音猛地磕巴了一下,抬眼看向面前的玻璃。

我的天呐……

她愣神间,不小心略过了之后高真炯威胁般吼出的“肖灿”,好在这句已经不需要翻译了。

白燕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是紧张的:“……还是你们一起杀的?”

“闭嘴,你这么好奇,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

“问最关键的问题,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迟钝,你没发现吗?”

短暂的停顿后,肖灿的声音竟然很平静,他回答的是:“发现了,”她喉咙发紧,假装镇定,嘴巴继续翻译:“这个人和我很像。”

老天爷啊!

这到底是什么录音啊,她害怕了!

所以录音的现场是真的出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

高真炯真的杀人了?

这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对话?

白燕如坐针毡,一两秒的迟疑后,她摘下了耳机,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奇怪的是,她看看周围,周遭突然又不太一样了。

屁股底下冷硬到让她心烦意乱的椅子,这时候摸起来竟然还挺柔软舒适的。

空调压根儿没开,皮肤甚至立刻感觉到一股燥热。

她本能摸了下手臂,顿时一愣,这手心好烫,手臂上皮肤好凉?

怎么回事,是刚才太专心了,一直攥着手吗?

总之她又没那么害怕了,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那种忐忑和心慌从哪来的。

但耳机都摘了,她干脆对着单向玻璃说:“我不能继续了,这份录音涉及到这么严重的犯罪,签了保密协议也算犯罪,我要离开这,你们找别人吧,钱我不要了,我会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起初办公室内外仍是安静,没人理她。

白燕终于开始厌烦这一切神神秘秘……咔哒一声,办公室门开了,火急火燎闯进来一位穿着长裙的上班族,胸前还有蓝色带子挂着的工作证。

这人无论是打扮还是面相都十分普通,普通到让人升不起戒备,唯一异常的恐怕就是对方亢奋的双眼,布满血丝,犹如加班了几个晚上,手里同时捧着三个接满的杯子,没有一根发丝是稳定的,白燕的椅子向后退了退。

这位女士闯进来后,身后的门被她的同事以同样火急火燎的速度从外面拉上了。

“白小姐,你误会了,”对方连说话都是赶时间一样,语速很快,“老板让我来和你解释一下,录音是假的,只是AI自行制作的一个故事,找你来是想测试一下它的编造水平。是不是有点冷,这是热水,你喝点热的——”

“你要是实在担心,我在这陪你,行吧?如果出什么事警察找你,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那包括我在内,还有联系你合作的、早上接送你的,我们可以承担全部责任,你不相信也可以录音。当然如果没有警察找你,你还是要履行保密协议的——协议上其实写了,你没看到?”

白燕目光飞快扫过对方胸前的工作证。

这个工作证可不新,上面明白写着:转译组,组长,李美兰。

可惜没有标明到底是哪个公司。

转译组?

这还需要专门设立一个部门吗?

白燕已经安下心,但没有完全消除怀疑:“你说是AI制作的?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还签保密协议?”

“我们公司技术比较超前嘛,另外如果它语言出破绽了,你觉得不对劲儿,就尽管提出来,我们再改进一下语言模型。”

“怎么不用普通话?”

“出了很多版本,这只是其中一个。”

白燕还是将信将疑,可李组长的出现到底让她没有那么害怕了,她不想喝什么热水,伸手向一杯咖啡——

“哦对不起,这都是我的——”李美兰睁大了憔悴的眼睛,中途改口:“你要想喝也行,我再去取一杯……”

白燕:“不用!我不想喝!”她摸索着重新戴上耳机。

“是的,你需要冷静对待,咖啡因没有帮助。开始吧白小姐,大家都等着呢。”

“……”大家?

白燕心下摇头,唉,我真是紧张过头,是不是被他们之前阵仗压倒了?

李美兰:“可以了?”

白燕点头,耳边骤然嘈杂起来,高真炯在笑,看来录音就停在她摘下耳机的那一秒,白燕缓了缓,张口:“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没发现……你不在的时候,都是他陪我玩……但说到底,他是假的……”

她专心听着耳边的声音,眉头自动皱了起来——怎么室内光线好像变暗了?

但现在也顾不上想太多,毕竟耳边的对话变多,句子也长,她本能地挪来了那杯被自己嫌弃的热水,不知不觉拢着杯壁,口中道:“……肖灿,这个尸体,是我对你的……告白!”

白燕忍不住看身侧坐着的李美兰,李美兰一脸了然冲她点头,示意她继续别停,别大惊小怪。

白燕:“……”不是你没听出离谱吗,这还需要真人测试?

李美兰悄声:“没事,设定里就是个变态。”

白燕只能继续:“……别担心,那小子家里很穷,你害怕什么?……”

虽然被告知一切是假的,可白燕每复述录音里的一句话,就莫名地入戏一分,渐渐又开始怀疑里面的犯罪是不是真的。

好在李组长对她充分地照顾,白燕每次抬起眼,都能立刻收获一个坚定得宛如入党的正气眼神。

“我们就在尸体面前亻故爱,怎么样?”

无意中,白燕被手边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不自觉看过去,脑海里其实只装着录音内容,没产生什么想法,于是只有视线落在那里——本来看起来平静的热水杯,杯口上方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冒起了白烟,就好像那杯水温度很高一样。

……真不小心,我刚才还喝了一口,这水原来那么烫吗?

……不对啊。

白燕目光又往旁边挪了挪,这一下,叫她看清了自己手臂上起的那层鸡皮疙瘩。

她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去,竟然还是手心热,手臂冰凉!

根本不是错觉,分明是室内温度突然变低了!

她根本还没开口,李美兰轰然推开椅子起身,拉开门朝门外喊:“毛毯,送毛毯来!!”

随着李美兰的召唤,门外“快快快”此起彼伏,几秒钟后,随着李美兰的回归,三张毛毯从天而降,落在了白燕腿上、后背上,她被压得弯下腰。

李美兰夸张一笑,用口型道:“空调坏了。”

白燕试图给她一张毛毯,被李美兰按住。

李美兰:“没事,我习惯了,不冷。”说着端起咖啡大口吞。

当这位李组长放下杯子时,神情变得安静,异常专注地聆听白燕翻译的内容。

白燕真是搞不懂,这个充斥着大量暴力和无意义对话的“故事”,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重视。

李组长的表情简直听得入神,仿佛完全忽略了自己没什么感情的演绎,而透过这些对话,在幻想什么一般。

肖灿反抗高真炯的“表白”之后发生的事情,让白燕摸不着头脑——高真炯被录音者联合同伙绑架胁迫,进而凌虐,那些咔嚓落地的声响……难道恶魔一样的高真炯,他的手指真的没了?

那么在这个故事里,录音者始终扮演的“玩家”,简直比财.阀还疯狂啊?

之后耳边忽然安静了一阵,白燕意识到是有人在调录音的进度,声音卡了两下后,才有人声响起。

是肖灿的声音?

这次又是从肖灿开始吗?

白燕短暂延迟后开始翻译肖灿的话:“……真以为我不在乎?拿了这个东西赶紧走,慢一步就杀了你们……”

录音的主人安静下来,可录音还在继续——不是说要走吗,怎么不走,难道已经被杀了?

耳边模糊传来对话:【贺肖!】【小肖,怎么了?】

白燕停下来,这几句是中文不用翻译。

之前就觉得奇怪,贺肖这个名字偶尔也会出现,看来是AI出错了。

可贺肖和肖灿,怎么听都是同一个人啊……

接下来一切声音都小得不可思议,好像录音者是在远处偷录一样,哪怕白燕努力翻译,自己也觉得前言不搭后语,直到录音的人不仅偷录,还打算偷袭——

录音戛然而止,显然又被调了进度,是不需要她翻译,还是没有肖灿?

终于又听到了声响,声音很清晰,甚至尖锐,白燕被那凄厉的女声影响,不自觉攥紧了毛毯:“道贤,我珍贵的弟弟,却被你们——把他还给我……”

【别碰她】

【我不碰她,这个NPC是你的!我不碰就是了!】

NPC?真是疯魔了,这人还在玩游戏?

录音里再度爆发冲突,白燕披着毛毯还是感到渗人的冷,尤其她听着听着,整个人宛如梦游一般,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录音里的女声,不像是从耳机里传出,倒像是从自己的脑海里抢先一步响起了一样!

【道,道贤,难道是你吗?】

“道贤……难道是你吗?”白燕抬起眼,脑袋里恍惚间竟浮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画面:一名眼带血丝的少年正回头看着自己,他身形高挑,肩背削薄,但行为暴力得很,正将什么人死死按在地上。

血……少年肩上、身上有很多血,脸色这么惨白——他长得真是好啊,可回头看我这一眼……难道你的俊美只是为了让我心痛吗?

白燕为自己的幻想忍俊不禁,可她不仅没能笑出来,还突然僵硬得一动不能动,好像被脑海中的画面封印了一样,只能这样继续守着那个画面。

“真的是你吗?”白燕随着脑海中的女声喃喃,你到底是肖灿还是贺肖,还是道贤啊?你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你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殊不知在白燕出声时,一旁灌着咖啡越喝越冷的李美兰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她打开消息,转译组工作群里在不停刷屏:

同步了!

她同步了!

救命,有鬼,组长不然你先出来!

李美兰也震惊地瞪大眼,看向单面玻璃——同事们都在外面,还有老板也在关注——这真是最成功的一次审判者世界的转译了!

不过白燕被蒙在鼓里,实在不够敏感,到现在还没发现,她的翻译已经和耳机里的声音完全同步了——真是鬼上身啊!

李美兰娴熟从工作证后面抽出一张驱邪黄纸,塞进了白燕的毛毯下——她现在急于和同事们探讨新发现,白燕总之不会有事的,视频也快结束了。

她再度火急火燎跑出办公室,而白燕甚至没有觉察到她的离开。

白燕茫然地坐着,她的注意力完全从这间办公室抽离,进入了脑海里的场景里,全部视线落在那个人……道贤的脸上,仿佛自己开始极度期待他的回答。

可他为什么那么看着我,我做错了什么?那是……怜悯吧?

啊……身体为什么动不了……如果能去抱住他就好了。

没让她等太久,最终,她“听到”了对方的回答,是那么清晰,简直就像在她面前耳语。

是,姐姐,是我。

“姐姐,是我。”白燕呆呆地翻译出来,眼眶刚有点发酸,突然,一切停止了,耳机里的声音消失了,毛毯从她肩膀上滑落下来,一张奇怪的黄纸也缓缓落在她腿上。

白燕:“……”恩?

啊??

李,李组长呢?

我去,好热啊!

莫名其妙的暖流骤然冲刷过全身,白燕眨眨眼,提起腿上的毛毯,左思右想,颤声问:“还要继续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产生了那样的“想象”后,她好像做了梦一样,现在回过神,突然还觉得有点刺激,想续上那个梦,起码知道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后面没有了?只有这些?”白燕询问。

哐当一声,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李美兰推开门:“没有了,后面不需要翻译,白小姐,来,我让同事送你回去!”

“……”

……

那个视频末尾一段,几乎只有声音,没有画面,上传视频的玩家因为和贺肖的冲突,早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但能听到他的吼叫:

【异灵爆发了……她死相怎么这样……】

白燕被安排离开,但视频还在播放,只是所有声音和画面,都在另外一间更加隐秘的办公室里播放,此时办公室当中的沙发上坐着寥寥几人,都在听着投影上传来的声音。

两个男人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凄惨无比地响了起来。

他们宛如在看不到的地方,接受最恐怖的惩罚,最狠毒的虐待,恐惧、害怕、让他们只会惨叫求饶,换不来刽子手丝毫动容。

【不——不要!!贺肖——!!!】

【……怎么还不走,不想写?用不用我帮你们啊?】

【通关吧……通关啊……】

噗嗤——噗——

那咕叽噗叽的闷响,熟悉血腥气的人透过声音近乎闻到了。

沙发上的蒋提白凝固似的身体终于动了,他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那头颅的碰撞声则从坚硬到沉闷,再到近乎绵软的液体被溅起的声音,蒋提白的后背也缓缓前倾,直到放下眼前的手指,手臂撑在腿上。

……

……

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过后,录音总算停止了,办公室彻底陷入了安静。

不知道过去多久,该回神的人也回神了。

“咳……小蒋……”一旁的江远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心地试图唤回蒋提白的神志,“你别误会……小肖他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蒋提白声音半睡着了,好不容易才抬起头:“爆炸……是怎么回事?”

江远:“这个……我有点怀疑是我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个女孩,她是唯一离开派对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很可能是为了报复高真炯一伙人。不过我还没确认,石道美叫住了我……之后她朝小肖开枪,柳晨锐为了保护小肖中弹了……我差点忘了这回事,不知道爆炸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不然你想,她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在江远叙述这一切的时候,蒋提白毫无血色的手伸过去,拿起遥控器将这个已经看过的视频调回到了中间,无需再翻译——

【给我按住他】

【……肖灿,还不笑一笑?】

【为什么要忍得这么辛苦啊……我会帮你……】

拇指微动,视频暂停了。

蒋提白盯着光线迷乱、人头拥挤、以及中间那个被强迫得简直快要喘不过气的人的侧脸看了许久,遥控器从手里滑脱了。

江远:“小蒋?”

蒋提白:“恩?”他转过视线,找到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对……拿着手机拍摄贺肖的,是叫鲍承吗?他为什么没有发布商品?你找到他问问。另外这个副本还有谁发了视频?好,我等着。”

放下手机,再看着视频里的贺肖,蒋提白脑海里一阵嗡嗡作响,手脚开始发麻的时候,他重新捡起了遥控器,谁知他这个人的运道就是这么寸,不小心又调到了让他受不了的——

【贺肖!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难杀……你之前的威风去哪了,不会是浪得虚名吧!……哈哈!我就说,一定是蒋提白搞的节目效果!你们可演得真像啊!】

蒋提白觉得呼吸变得困难,干脆站起来看,这时候他怦怦急跳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你没死,还能上传商品……贺肖这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亲手……

“小蒋……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出这么多汗?”江远有点慌张。

“没事,”旁边沙发上,一条手臂吊在胸前,满脸不爽和阴沉的褚政瞟了蒋提白一眼,代替回答:“他恐慌症犯了,小毛病,喏,那边有个烟灰缸,你把他打晕就好了。”

江远看向烟灰缸:“……”真,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