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206章 肖灿 一发子弹

“小肖, 我们现在去哪?”江远赶忙追上去。

“楼上。”贺群青想验证一个想法。

“也对,”江远立刻假装忘记怀里那一沓审判书,无条件附和这位唯独对他面冷的侄子, “我们要好好收拾收拾高真炯这个变态杀人魔,替崔利娜他们报仇,反正让高真炯也体会体会被摧残的滋味……”

话音忽顿,江远咬咬牙补充:“不过小肖,一会儿你别动手, 还是让姑……让我来吧!反正我今天也没干什么, 力气多得很。”

如此“长辈”的江远和年轻时候的他实在反差巨大,贺群青听了抽空瞥他一眼,看他还挺认真,真想瞪死他算了。

“你少想那些, 干什么都用不着你。”

“不是, 等等小肖, 走这边……你干嘛去?”

贺群青走向和电梯相反的方向,逡巡一圈, 被他找到一扇防火门, 通着这栋楼的安全通道,里面同样遍铺高档瓷砖,台阶宽阔方便行走,一侧还设有无障碍坡道。

“小肖,怎么不走电梯,电梯是不是有问题?”经过上个副本, 江远自然会想到这些,眼下气氛有些沉重,他便直接问出来, 想着说点废话好过和贺肖没话说。

贺群青还没来得及回答,三人脚步都是一顿,这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竟然有人!

脸色惨淡的中年女人不安地坐在台阶上,是刚才的保姆。

也是她太心虚,贺群青一下就看到她手里攥着一部手机。

保姆哪想到这扇门会开,条件反射把手机藏在大腿一侧,可中途又改了主意,仿佛想坦白什么,缓缓将手机收回腹部。

贺群青也没犹豫,只朝她伸手,示意她把手机交出来。

谁知保姆第二次变卦,又不愿意了,磨蹭得恨不得和墙壁融为一体,嘴里还嘟囔否认着什么。

贺群青越走越近,满头大汗的保姆终于提高声音:“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只是……”

柳晨锐:“你只是?”

“我只是发……发消息而已,我什么都没做,是真的……”

柳晨锐:“发的什么消息?发给谁?把手机给我。”

柳晨锐这么说了,贺群青便放下手,保姆见“肖灿”收回手,几乎是用塞的把手机给了柳晨锐。

“总之都是真炯少爷,他逼我做的,绝对不是我的错,”保姆替自己开脱,“我本来……就准备把这个给谁都好,给警察也好,只是今天闹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了……”

手机的电量很充足,柳晨锐先盯着手机屏保上笑容灿烂的姐弟看了几秒,之后才打开已经没有密码的手机,听她这么说,冷淡道:“阿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高真炯只留下了你,他一直很依赖你吧?”

“不是的!”保姆连连摆手。

“来,我看看,”柳晨锐不为所动,“你都发了什么消息?”

“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不等他翻看完手机,保姆趁机转身,柳晨锐一把抓住了她。

“等一下,阿姨,”柳晨锐视线还在手机上,“你别怕,我会替你作证的。”

“好,那好,谢谢你,”保姆勉强一笑,显然也不相信他,“我真的没做什么!”

“知道了,那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保姆神色隐隐抗拒,嘴巴张了两次都磕磕绊绊,不知道为什么说她自己的名字而已,会这么困难,突然她胸口一松,“……金敏淑,我叫金敏淑,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她说完表情变得很后悔,或许之前打算说谎,可鬼使神差竟然说了真话。

一惊之下,她大力打开柳晨锐的手,一路小跑下楼了。

贺群青这边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时,也已经猜到保姆这是闹哪出了。

这正是石道美的手机,柳晨锐看完告诉他们结果——保姆拿着手机,利用手机里保存的一些旧照片,来伪装石道美休学打工的“日常”生活,还胆大包天地和某个警丨察发过消息,回应弟弟失踪的事,表示石道贤不可能失踪,只是喜欢徒步旅行,或许过几天就回来了。

短信里还强调他们姐弟一直在闹矛盾,关系特别不好,让警.察不要随便打扰她,也不要让石道贤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保姆模仿石道美的语气发消息,竟然是惟妙惟肖,不知道干过多少次这种事。

让柳晨锐感到最不舒服的是,这个保姆虽然为自己开脱,表示她是无辜的,可她用石道美的社交软件发出的那些日常却极为荒谬,给石道美招了不少别人的讥讽,败坏了石道美的名声——这样多余的做法,不知道是不是保姆的自作主张。

尤其说姐弟关系不好,撒这种谎,不知道又在铺垫什么。

“怪不得石道美还没被报失踪,”柳晨锐说着关了手机,没忍住下一秒又打开。

他凝视手机屏保上揽着姐姐笑容开朗的少年,这可能是这个副本里唯一石道贤正常的照片,他也没料到,活着的石道贤更酷似贺肖,简直越看越魔幻。

只不过两人区别还是挺明显的,贺肖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笑脸。

屏幕黑下来,柳晨锐示意贺群青继续往上走。

“你怎么知道保姆在这?”柳晨锐问他。

贺群青摇头,他哪知道。

贺群青心里也清楚,拿到石道美的手机根本没改变什么,只说明石道美被害的可能性更高。而保姆躲在这,玩家就算错过石道美的手机,也不耽误拿审判书。

“总之幸好,”柳晨锐轻啧一声,将石道美手机装进口袋,贺群青闻言不由站住脚步回身看他。

脚步一顿,柳晨锐皱眉,手有些迟疑地覆上自己不停冒虚汗的脸——难道他毒丨瘾犯得快死了?脸都变异了?好吧,其实他也觉得自己五官错位,没想到不是幻觉。

结果手指动了两下,好像还算正常?划拉了一下面颊,似乎也没烂,没长出裂纹什么的,柳晨锐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自己怎么还是人,一时极度气虚道:“你干嘛?”

贺群青收回视线,“拿到手机有用吗?”

这倒引得柳晨锐突然思考,走了几步,他短促笑了一声,听起来莫名苦涩:“也没什么用。”

“那有什么幸好的?”

柳晨锐漠然摇头,以他的观点,这么一部手机称得上针对高真炯的有力的证据,最好是和保姆人赃并获。

像保姆今天还发了“日常”,如果石道美在这之前已经死了,保姆当然跑不掉,再因此交代一些高真炯的其他罪证就好了。

可惜的是,拿到手机的是他们,而不是那位金队长。

但这样也好,起码……

“起码那位阿姨不会再乱搞了,”柳晨锐还是找到了理由,想了想,这个副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反正自己看不到最后,干脆再度打开手机,登上石道美的社交媒体账号,几秒钟发了一个新的动态出去。

隐约感觉到阴影,是贺肖退了回来,低头颇为专注地看他手下动作,柳晨锐一挑眉:“我也稍微乱来一下。”

贺群青心情颇为复杂,还没说什么,已经换柳晨锐三步并两步走在前面,他赶忙跟上。这时候再看柳晨锐背影,贺群青总觉得他似乎变得更加可靠,叫人心里微微放松下来,具体的他也形容不来。

当柳晨锐拉动上一层出口的门时,贺群青才叫停了他。

“不是这一层。”

“不是?”柳晨锐轻轻把门推回去,“我们不去找高真炯?”

“刚才那个房子你已经看过了,”贺群青道,“应该没有别的线索了。”

柳晨锐今晚的确将肖灿的家看了个遍,石道美不在那,除了石道贤的尸体,也没有其他异样,除非高真炯已经把石道美砌进了墙里。

但那样新的痕迹应该很明显,说不定墙还湿着。这时候柳晨锐一琢磨,忽然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到石道美在哪?”

贺群青没有卖关子的必要,边带着他们继续往上走,边简单说出自己的想法,语气不算笃定:“你之前说过,石道贤的尸体至少放置了一夜?”

柳晨锐自然点头,贺群青才道:“但我醒来的时候,真的没注意到那里有尸体。”

江远倒松了口气:“没吓到你也算好事,刚才我只看到一眼心口都难受,浑身血淋淋的可怕……加上高真炯本身就想给你一个‘惊喜’,不会把尸体摆在面上,你没注意到也正常。”

他只当贺群青是没提前发现线索感到内疚,直到后者摇头:“不是,如果有尸体,我肯定能注意到。”

这点也是贺群青刚才后知后觉,他被众人包围回到自己醒来的地方时,第一时间就闻到了尸体的腥臭气。

那里为了保存尸体,空调温度也很低,没道理他第一次在卧室醒来的时候,能忽视这么明显的迹象。

柳晨锐逛了几次审判者商城,也知道贺肖是有一些超出常人的敏锐的,这点上实证可不少,这时候就很认同他的疑惑,“我也想到了,所以我猜是时间和空间的异常,我们处在特殊副本的灵异事件中?”

“不是,”贺群青越向上走,有些东西就越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以至于他从床上醒来后的画面又播放了一遍,叫他确认了,“这里不是特殊副本,只是普通副本,不存在时间空间的异常。”

“怎么?”

此时恰好来到新的楼层,贺群青终于推开了通道的隔门,语气也变得无奈,“这里最大的异常,就是高真炯,崔利娜说的对,他喜欢玩花样。”

说着,贺群青率先走出楼梯间,他站定脚步的时候,柳晨锐和江远也走了出来,亲眼看到和楼下肖灿家俨然一模一样的电梯间和走廊。

恐怕唯一看得出来的区别,就是他家门前的艺术品,楼下那一个是被推倒的,而这里的,依然如同无人光顾一般静静立着。

现在不用贺群青继续说,柳晨锐也明白了——贺肖醒来的房子,不是放置尸体的那一套。高真炯竟然专门控制了电梯楼层,欺骗“肖灿”,一步步让他走进自己布置的“告白”舞台里。

“高真炯在沙发上睡觉,窗帘是拉着的,我以为其他人是照顾他宿醉,其实只是因为窗外的高度异样。”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放石道贤尸体的房子里,窗户是没有遮挡的。”他在混乱中瞟见了窗外的城市景观,当时没有想明白的异样感觉,现在才浮出水面。

贺群青想进一步验证这点,来到紧闭的门前,快速输入了那串所有人都知道的密码:011109

滴——

“抱歉,密码错误。”

看来高真炯的确已经彻底占领属于肖灿的一切。

慢着……

柳晨锐陷入沉思,意识到贺肖先带他们上来看看的原因。

高真炯连死胎都不放过,要和肖灿“分享”,还把石道贤塞进浴室柜子里,这一系列诡异行为,八成是为了控制和恐吓肖灿。

一名操控欲望如此强的精神变态,以折磨人为乐,难道会错过石道美和真正的肖灿相处的画面?

石道美目前为止,恐怕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肖灿,如果亲眼见到他的脸,孤苦伶仃的石道美该会有多么崩溃,多么痛不欲生?

说不定高真炯还会产生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舍得让这场游戏落幕?

密码打不开,贺群青回头看看两人,忍不住也把萦绕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或许……石道美还活着。”

——如果她还在这个副本里,又恰好在这个最不可能的房子里的话,那么自己醒来的时候没有任何觉察,没闻到任何尸.臭,这就是好消息。

他的想法恰和柳晨锐相应,柳晨锐干脆转身,“你说得对,高真炯一定会让她活着亲眼看到你。你在这守着,我去把高真炯带过来。”

“我们一起去。”贺群青立刻跟上,毕竟柳晨锐脸色青白,万一出什么意外就不妙了。

“不不,小肖,”一个没留意,贺群青倒被江远推得后退一步,江远干咳一声,“你算了,还是我去,楼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不会有事的,你别怕,我们两分钟就上来!你就在这看着,说不定石道美自己就把门打开出来了!”

“……”到底谁怕了,你也不照照镜子?

可说好两分钟就来,足足等了五六分钟,准备下去找人的贺群青才听到凌乱吵闹的声音,柳晨锐和江远终于回来,他们不止拖着奄奄一息的高真炯,还带上了两名之前很“听话”的玩家。

柳晨锐脸色极差,脸上有收不住的怒意。

贺群青心下一跳:“怎么回事?”

柳晨锐没好气:“你问他们!”

两个玩家推推搡搡,谁也不愿意走在前面,除了对贺群青较为恐惧外,不见愧疚的神色,只有隐隐对着柳晨锐的抱怨。

贺群青突然非常手痒,冷眼问:“你们干什么了?”

玩家们支支吾吾,不确定这个阴晴不定的贺肖到底喜欢听什么,毕竟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行为别人都无法理解。

还是江远说了,江远没有柳晨锐那么在意,将贺群青拉到一旁,避开高真炯飞快说了一遍他们下去都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原来就这两个人,因为贺群青和柳晨锐放他们一马,在刚才他们离开的间隙,就偷偷跟踪他们到了楼下,但不是为了寻找审判书,而是找到了郑创优和那个药箱。

此时头目早已经痴痴呆呆,嘴角流涎,沉醉在幻梦里,根本不能下命令阻止他们,两人都没有犹豫,干脆利落杀了头目。

贺群青有点出神,说实话,他早都忽视了郑创优的头目决策,反正和以前的差不多,他反抗就对了。

可江远说郑创优率先出局了他才回过味儿,怪不得当时江远拿到审判书,没有大喊“找到了”——因为头目恰好死了,就无需上缴了。

这两名玩家不吭不声,膝头棉花一样软,说跪就跪下,竟然颇为阴狠,在杀了郑创优后,没急着享受药箱,而是又返回楼上,两人合力能杀几个杀几个,赚了不少生存点,最后赚无可赚,就将视线落在了高真炯身上。

当柳晨锐和江远听到动静,走进那间卧室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两名玩家给高真炯换了一个绑法,专门腾出他一只手,两人一齐按着他,旁边椅子上放着一部正在录像的手机,一人大力捏着高真炯几根手指,另一人手里拿着一把类似煎肉用的剪刀。

任凭高真炯如何挣扎,就听沉闷的“咔嚓”声后,高真炯疯狂惨叫起来,脏话回荡在天花板上,两根秃秃的手指就这么骨碌掉在地上,和那些泥样的鲜花混在了一起,走近一看,十根手指还剩一半。

贺群青:“他们折磨高真炯?”

“不是,”柳晨锐终于出声,心说这样倒好了,想想这两人,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东西,“他们威胁高真炯,一个人看着他,另一个人又回去找到了一些现金和金条,但还觉得不够,就假装劫匪,拍了视频让人送现金或者黄金过来,他们本来要求100亿,后来只要20亿,这也是怕时间来不及。”

“多少?”贺群青真有些震惊,转念一想,哦,是这个国家的钱。

果然,柳晨锐替他算好了,“不多,才一千多万,还不如把酒卖了。”

“酒和艺术品、奢侈品都没法上传,”江远讪笑,“我试过了。”

两名竖着耳朵的玩家听到这深感委屈,“贺……”余光见到高真炯还没死,犹豫改了口:“肖灿,你评评理,我这是不是做的好人好事?你揍他们不也一样吗?这个柳什么的,上来就踹我一脚,哪有一点……团队意识?”

江远气得仰倒:“郑创优都被你们杀了,你跟谁团队?而且你俩跟他俩能一样吗,你们两个不过是捡便宜的卑鄙小人!”

说是豺狼鬣狗也不为过,就算要收割玩家和NPC,也应该是小肖和柳晨锐赚这个生存点吧?当然他也知道,这两个人是打死不会那么干的。

“哎,你骂谁小人?反正根本没区别!”那玩家真是委屈,“如果不是他俩把人打个半死,我们能杀那么多吗?我们顶多是帮凶啊!”

江远瞪眼:“你把生存点吐出来!”

“算了,”柳晨锐看了眼贺群青,便主动走向浑浑噩噩的高真炯,要让这王八蛋清醒点好开门,他们还有人要救,暂时没空跟这两人纠缠。

其实在楼下也有过惊险时刻,只是带着江远,柳晨锐没把握能一口气放倒两个人,这才插科打诨地让他们跟上来。

而这两人的眼神,也是看到贺肖真在这等着的一刻,才彻底温顺了下来。

柳晨锐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冷,他垂着头没有看那两名玩家,这一刻他的杀意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种屠杀副本只为了每个人头五百生存点的恶鬼……

“把审判书给他们,”忽然他听到贺肖的声音。

正提着高真炯拖向门边的柳晨锐一愣,回头看贺群青,静静的没有反驳。

江远则不动声色,很听话一般抽出怀里的幸运文件,面上不甘心地给这两名玩家一人一张。

这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地看看审判书,再看看他们,脸上逐渐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攥着审判书犹如命根子一般,欢天喜地一番感谢,他们的确没想到,讨好了贺肖还有这样大的好处,连难得一见的审判书都能轻松拿到!

“等等,那你们?”其中一名玩家笑容一顿,“你们既然拿到了审判书,怎么还不走?”

“还没玩够,”贺群青这次接过了话头,他谨记柳晨锐让他装作疯疯癫癫的事,哪怕心里已经着急,面上还是颇为认真说:“你们杀了那么多人,抢了我那么多点,真以为我不在乎?现在有了这个赶紧走,慢一步就杀了你们。”

走廊中安静得落针可闻,高真炯忽然开始呻丨吟,在他诡异含糊的声响下,那两名玩家哪敢再慢,拿着审判书退远一些,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唰唰写完几笔,身体纷纷软下来,趴着不动了,或许片刻后,这两具“尸体”也会忽然消失。

江远走过去,想好好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下线了,身后衣物摩擦声响起,柳晨锐用力搀扶着贺肖,声音也变得沉闷凝重。

“贺肖!”

贺群青浑身发软向下坠去,回神时已经被柳晨锐架着坐下。

他浑身刺痛滚烫,高热瞬间流遍全身,身体抽了骨头一样只知道往下倒。他仅能感觉到自己倚靠的是柳晨锐的手臂,而江远惊慌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

“小肖,怎么了?”

江远头脑发懵,刚才还好好地站着,怎么突然倒下了?难道这孩子没说,其实受了重伤?!

贺群青被他晃得眼晕,垂下汗湿的眼睑,总归要喘匀了气再回答。

他愈发着急的就是这件事,进副本的时候是傍晚五点,如今已经凌晨,再过一阵天都亮了,也该到身体修复时间了。

起初总是最难受的,但适应适应也能好很多。

“可以了,”贺群青努力调整好姿势,就叫柳晨锐放开自己,“你……让高真炯……”

“声音太小了,”柳晨锐近乎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这家伙是傻了吗,自己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了,何必还逞强?还是说,在蒋提白他们面前,就可以不用逞强,现在只有我就需要,我有这么不可靠?

柳晨锐说什么都不放开,事情都安排给了江远。

江远于是按柳晨锐的办法,走过去先是大力踩住了高真炯残缺的那只手,等后者清醒一些开始叫骂,就对高真炯说:“我们要去医院,肖灿回家取点东西,还不开门?”

高真炯起初不管不顾地哀嚎,但肖灿一直以来就是他的执念,听到肖灿的名字,高真炯恨恨四顾,果真看到低垂脑袋仿佛意识不清的贺群青,高真炯愣了许久,再找回意志时,神情也变得诡异起来。

“是啊,肖灿要去医院,我得帮忙才行,我得帮忙……”

高真炯吐出带血的几个数字,门开了,贺群青被柳晨锐硬生生架起来,一齐朝里面走去。

这里果然和楼下那套房装置得分毫不差,唯独有区别的就是窗外的高度,而不仔细分辨,在相同景致的情况下,根本注意不到这点。

“柳晨锐,这里!”江远到底有住豪宅的经验,专门在格局异样的地方摸索,很快找到了一个隐藏在过道后的房间,或许原本也是保姆房,只是此时被改装过。

门缓缓打开,满头大汗的贺群青被不肯松手的柳晨锐带着站在后面,门开的时候,他千斤重的视线终于抬起来,投进那昏暗的小房间里。

黑暗褪去,一把椅子暴露出来,一个瘦弱的身体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下半张脸被胶带捆绑的女孩如同被光线感召,缓缓看向门外的他们。

柳晨锐的身体猛然紧绷后放松下来,贺群青心中也缓缓放松了一些。

女孩仅穿着内衣裤,肩上乌黑的碎发明显是被粗暴地乱剪一通,看起来十分狼狈。

江远赶忙去给她松绑,嘴上说了一些警察马上就来救她的话权作安慰。

只是为了固定石道美,不让她发出声响,绑她的人可谓煞费苦心,不仅将凳子钉在地面,绳子里三层外三层,连女孩嘴巴都被布料塞得大张,眼看她浑身冷汗,血液不通导致手脚泛紫,俨然在窒息的边缘,眼珠不断地翻上去,随时会晕过去,江远有些手忙脚乱。

尤其他尽量不碰到近乎赤.裸的女孩,谁想一瞬,当他触及女孩的小臂皮肤时,眼前忽地悬浮起一片半透明黑色遮挡,血红色“审判书”三字叫他心惊肉跳!反应过来后江远马上回头喊他们。

“小柳小肖,你们快过来!她,这,那个,那个东西出现了!”

柳晨锐本来看他束手束脚就有心帮一把,想两个人割绳子到底会快一些,江远这么一喊,他赶忙走过去。

贺群青主动推开柳晨锐,他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进去被石道美看到,刚好他扶着门可以阻止门关起来。

当柳晨锐看到眼前浮起的黑色审判书时,心中并不意外于审判书的出现,而是莫名想到,崔利娜真正的宝藏,果然是石道美。

柳晨锐急于叫看门的贺群青也拿到审判书,很快落下最后一刀,层层绳子从女孩身上滑落到凳子脚边。

石道美身体失去支持,软绵绵栽向前,贺群青脚步忍不住动了一下,一个恍神,门就在他身侧将要关闭。

柳晨锐立刻返回准备卡住门,石道美则有江远看顾,就在门将要合拢时,黑暗的墙壁忽然发出刺目光亮,觉察到一旁贺肖呼吸变化,柳晨锐动作一顿,任凭门轻轻关上。

一整面墙的巨大监控屏幕,它在这个房间关闭的时候,才通了电一样亮起来。同时被照亮的还有不远处一张白色金属茶几,茶几上随意地放着一个葡萄酒木盒。

柳晨锐视线一扫而过,顾不上其他,落在刺目的墙壁上。

他认出其中几个监控画面,有高真炯的派对大厅,也有楼下那套被复制的肖灿家门外大厅,当然,其中也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卧室,监控对着空床上褶皱的床单,那估计就是脚下这套,贺肖醒来的卧室。

还有唯一一个监控窗口是雪花状空白,柳晨锐有些怀疑,那是他们在楼下拆除的,拍摄死胎的那个墙内监控。这么说……

柳晨锐心中寒意愈来愈盛,分辨画面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他已经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石道美。

后者迷离的惨状似乎在监控亮起来的时候消失了,注意力变得集中起来。她麻木地仰着脑袋,死气沉沉盯着其中一块监控画面,那个监控从斜上方的墙壁,对着下面浴室,残忍地将塞着石道贤的柜子拍摄地清清楚楚。

柳晨锐猜测,或许今天和之前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不是在那个浴室里的,石道美都已经亲眼见证了。

不行,不要看了!

柳晨锐抓住门把手,五指一紧,将门重新拽开,身后仿佛有轻微的电流熄停声,整个房间寂灭下来,又一次陷入漆黑。

外面的光线再一次照进来,柳晨锐喉咙放松两分,心中依旧紧绷十分,仿佛胸口有一座火山即将喷发,心中一字一顿思考,高真炯——这个畜牲——

“等等小柳,”江远忽然道:“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右下角有一个监控……”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子,格局和这几套房有点像,不知道在这栋楼的第几层。

画面里游荡着一个女孩——衣着上看有点眼熟,那明明是更早时候,从派对上跑走的那个吧?

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在那干什么?

江远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毕竟那女孩走路摇摇晃晃,看起来不像正常人……

正想着,身边悄无声息走过一个人。

本该站不起来的石道美,脚步飘忽地朝茶几走过去。

“石道美小姐,你,你小心!……你想干什么,不然我帮你?”

“好啊,”一个嗓子极度沙哑、咬字松弛到叫人听不清的女声含糊说:“大叔,帮我把酒杯拿过来,在那边。”

“哦,好。”

石道美的声音拖住了准备找高真炯麻烦的柳晨锐。

柳晨锐心中觉得异样,不由回头看去,同时对江远说:“我去给她找衣服……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贺群青意识到柳晨锐骤然侧身一步挡在自己面前!

贺群青迟钝昏沉的头脑还没分辨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一声巨响,黑暗中微细火舌喷出,柳晨锐重重闷哼,身体更贴近了他。

贺群青愣神间,半搀扶半拉扯柳晨锐,后者却力量巨大,死死挡着他,如何都不让开。

“柳……柳晨锐……”

“别动!”柳晨锐声音极闷,手似乎按在他自己胸前的什么位置,贺群青逐渐听清了他吃力的痛哼。

江远那边混乱起来,玻璃杯早打碎在地,直到江远赶来,难看的脸色落在贺群青眼里,江远手里拿着一把枪,慌张说:“枪里只有一发子弹,那个盒子,盒子里有一把枪……小柳——”

柳晨锐早支撑不住,他一声咳嗽,痛得低吟起来,身体也滑了下去,也是因为这一声咳嗽,喉咙里开始有血不住返上来。

“是啊,只有一发子弹——”黑暗中猛然冲出披头散发的女人,她五官秀美,此时神态却犹如修罗恶鬼一般,瞪大的眼中放出血红的恨意,用嘶哑含混的声音吼叫着冲上来:“为什么要挡住他,只有一发子弹,只有一发子弹——肖灿,去死——”

江远扑过去抱住石道美,石道美早都崩溃,疯狂地挣扎起来,两人扭打到墙边时,她竟自己一头撞在监控墙上,江远倒吸一口凉气扯着她躲开,下一秒又被她挣过去,她的痛似乎怎么都无法纾解,干脆这样嘭嘭直撞,直到体力不支,也可能是撞的,扑倒在墙下不动了。

“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

贺群青脑袋快要被煮沸一样,这一切,包括柳晨锐此刻痛苦的样子,让他受了极大的刺激,如今柳晨锐的血到处都是,听到诡异的笑声,他一点点看向蛆一样爬行过来的高真炯。

“肖灿——”高真炯声音听起来是笑得快要断气了,但遭虐待的痛让他眼下一切声音都是假装出来的,他眼里实际上可惜地哭了,“给她一发子弹,”高真炯抽泣道:“这么做我可是冒了生命危险!这家伙……这家伙到底是谁啊,为什么总是这么碍事?!”

“肖灿,别得意得太早,会有人来救我的,马上他们就冲进来了。以后,我就让你比死还痛苦,让你活在地狱里,你最好现在就自杀——跳下去,从这里跳下去就好!不,不行!这样你太轻松了不是吗?你看我,我现在——我的手……”

高真炯发出一声吼叫,猛然朝贺群青爬过来,一股恐怖的力量让他几乎要挣脱身上的绳索,好在只是徒劳,他的头一下撞在贺群青后背上,柳晨锐骂了一句,用尽全身力气,抬腿几下将高真炯踹开,后者滚到一旁。

柳晨锐剧痛爆发,一时喘粗气,一时又闭气,正在这时,听到贺肖低哑的声音响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高真炯过了更久才明白这是在质问他,他噗嗤一声,额头在地面拖出一条血痕,“什么?到底什么为什么?!”

贺群青按住柳晨锐,踉跄地起身了,他拿到那把没有子弹的枪,攥着发热的枪管,枪托沉甸甸地坠手。

走到高真炯身边时,他终于庆幸,高真炯的裤子口袋挺深,手机还在,他将脏污的手机屏幕对着高真炯的脸,强行解锁后给了柳晨锐。

“他聊天群里有备注的那些人,把他们的名字都写上,”柳晨锐听到贺肖的声音宛如飘在空中,“你也是,江远,你们先通关。”

柳晨锐感觉有蹊跷,“那你……咳!”

他说不下去,眼前阵阵发黑,听到贺肖回答:“我没事,待会儿见。”

“哈——你——到底是你吗?”高真炯脸色骤变,边后退边大喊起来,无比愤恨地质问贺群青:“待会儿见?啊,你们俩有一腿吧!恩!!”

冰冷的枪托猛然落下,砸得他鼻梁瞬间凹陷进去,高真炯在剧痛中听到逼问:“回答我!”

“你——好,好我说!别——”高真炯痛哭起来,“我做错了什么?肖灿……我有什么错,是他们,那些穷人——我真的爱你!我爱你啊,你这个疯子!”

“穷人?”贺群青眼也红了,透过隐约变得血红的视野,他不知道这红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反正他很高兴,这样倒让他多一些力气,“穷人?”

“石道贤,石道美崔利娜,说到底只是贱民而已——你是不是生气石道贤的事?肖灿——你真的误会我了!他就是贱民,那样的出身,怎么配像你,都是他的伪装!我是为你处理这种人啊!”高真炯狡猾地试图“感化”肖灿,可只是让贺群青扔下枪托,双手掐得他更用力而已。

“你这么随心所欲,真的不怕付出代价?”

代价?

高真炯终于看进了贺群青的眼睛,一切伪装褪去,高真炯目露惊恐,脸部的凹陷在窒息下血流汩汩涌出,呛得他溺水挣扎,他张着腥红的齿关大叫起来:“什么代价,不是你说过的吗,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一切都是免费的!那些人的一切,他们那种所谓的人生——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免费使用的东西而已啊!”

喀嚓一声脆响,贺群青手下高真炯的一部分猛然塌陷下去,贺群青胸口的一口气也沉沉陷落了,不自觉低下头。

江远眼睁睁看着,贺肖如此简单而赤.裸裸的行径,如此超出现实世界的一幕叫他眼球暴突,心中震撼,嘴唇发颤说不出话。

他……这游戏怎么可以让小肖这样的人走到这一步?

“怎么还没走?”贺群青有所感应般哑声询问。

江远一顿,慌忙回答:“没有反应……都写上去了。”

“还差一个,”贺群青早有预料地回答,“还差一个名字。”

他终于抬眼看过来,沾上血点的唇边露出了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

“肖灿,别忘了把肖灿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