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名字 ……你们是怎么发现……

蒋提白回视着新人。

一声轻响, 蒋提白松开了摩挲的手指,一只鞋落在了地上,他脚踩在了上面。

他始终拎着自己这只鞋, 心里对自己的行径也有一丝困惑。

他困惑的倒不是眼下鬼使神差的重新穿上了它,而是打一开始,他会鬼使神差的把它拿在手里。

蒋提白穿鞋穿的不快,透着一股冷静。

在周围暴力到了极致的背景下,他此举着实怪诞。

但穿的再慢条斯理, 也只是一只鞋, 眨眼间,他就穿好了。

“林况。”蒋提白对身后偏过头。

同样看着新人的方向陷入愣怔、不知所措的林况,听到蒋提白的声音,忽然有了主心骨, 也想起该做什么了一般, 目露凶光的嗯了一声。

林况看着新人A, 牙咬的咯咯响,攥着铁锹, 脚步一提就冲了回去。

新人A慌了, 原本他还不舍得松开木楔,但一看到林况脸色阴沉的朝自己冲过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林况速度奇快,跃过贺群青,仅仅多追出几步,手里的铁锹便猛地挥舞!

瞬间, 一声干脆的响声,新人A脑袋一偏,被狠狠敲翻在地。

新人A倒下了才觉得疼似的, 昏头昏脑的惨叫起来。

贺群青脑海一片空白的看着新人A心惊胆战、颤巍巍的摸着自己被林况打中的地方,摸到一手血,立即嘶声喊叫了起来。

“不……别……救命,救命——!!!”

林况冷笑一声,朝着新人A高高的举起铁铲,将最薄最锋利的那一头,对准了新人A。

贺群青喉咙一紧,茫然意识到,林况这是要替他杀人了。

这时,贺群青眼角余光看到一只怪物,正被新人A的惨叫声吸引,闪电般朝林况冲了过去。

“林——”

“baby。”

蒋提白的声音刚一响起,贺群青就“啊——”的弯腰痛哼,低头一看,蒋提白的手覆盖在了自己那只按住伤口的手上,正在毫不留情的用力。

这一痛叫贺群青的腿都软了,更别提蒋提白打断了他的话。

“林况——”贺群青咬牙提醒,抬眼寻找林况的身影。

“baby。”

“啊!”贺群青被又一次传来的锐痛逼得再次收回目光,这下更疼的让他震惊,贺群青眉心紧蹙,看看伤处,又看看蒋提白,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了蒋提白的手腕,两眼要喷火了,“你……你到底干嘛?”

但无论蒋提白如何打岔,林况那边依旧是生死关头,贺群青很难不操心。

好在林况到底年轻,反应比自己想象的要快得多,贺群青一抬眼,见到林况几铲砍掉了向他袭去的那畸形生物的一颗脑袋,动作之熟稔,不仅让贺群青悬着的心放下,也让林况自己暂时脱离了险境。

只是下一秒,贺群青听到了新人A惊恐万状的惨叫,是那受伤的怪物一脚踩住了倒在地面的新人A。

它之前没注意到新人A,也没想到还有这样轻易就能捕获的猎物,立即忘了损失,手舞足蹈,宛如狂喜,接着缓缓的弯下身子,以一种诡异猥琐的姿势,再次用力向新人A的脸踩去!

这畸形怪物是有弱点,但它力量、速度都超乎想象,这一瞬间,它接连跺脚,新人A根本没有能力躲闪,刹那间,新人A整张脸就被踩的凹陷下去,抽搐着死了。

贺群青眼里映着新人A的惨状,这时,新人A的匿名性也没了。

那男人穿着衬衫长裤,浑身上下沾上的血迹,真多的让贺群青心惊,以及新人A变形了的脸上,还有一副扭曲了镜框的眼镜,除此之外,全然看不出他的面貌了。

忽然,贺群青看到新人A死寂的手指,又猛地动了一下。

“唔————”比刚才更凄惨的声音,从新人A的喉咙里冒出来。

他复活了。

贺群青再也忍不住,心里升起的恶心让他昏沉欲吐,只觉得到处都是让人发疯的场面,根本连视线都没地方搁了。

就在这时,贺群青手里带着凉意的手腕迅速抽离,贺群青收回视线,就听耳边“日——”一声,是工作服的拉链被拉开了。

“愣什么神,手放开,让我看看。”蒋提白的心情可以说极差了。

贺群青呆呆看着蒋提白平静冷淡的神色,感受到对方指尖死人似的凉意,脑海中忽然有个莫名的念头,觉得蒋提白简直是毒药冻的一块冰,乍看很稳定,没什么威胁,实际毒性强烈,相处后隐隐让人想敬而远之,一触之下还冷冰冰的刺人,不过在这浑噩的处境下,倒是……

能治恶心的。

蒋提白现在动作变得很轻,不自觉的,贺群青就顺着他的意思脱下工作服,让开了手。

很快贺群青腹部一凉,衣服被掀起了一角,看到伤处,蒋提白目光稍一停顿,接着就哦了一声,说:“没什么事。”

贺群青低头看着汩汩冒血的伤口,又见蒋提白接过他的工作服压住那个血洞,一时失去了言语。

贺群青现在怀疑自己在蒋提白心里,可能是挺好骗的。

“怎么,不相信?”蒋提白又成了那个耐心十足的人:“放着不管的确会死的,但我看着,也没那么严重,活过三个小时,非常轻松。”

“……”

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是陈雨依,她竟然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卷绷带。

“刚才从医务室拿的,”陈雨依笑了笑,语气里听不出她的想法:“我就知道有谁倒霉,能用的上……”

忽然,伴随吱嘎嘎——门打开的响声,她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她已经到了门口,但怎么都拽不开那扇门,这时候,那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眼镜男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砰地一声,门关紧了,可接二连三,门一次又一次打开,几个玩家跟在眼镜男身后进来,都是浑身湿透,凄凄惨惨的死人相。

排练厅里的怪物,在这一刻,竟然也停住了动作。它们仿佛等到了嘉宾入场,有几颗高兴的头颅,摇来晃去,露出了痴痴的笑。

而走进来的“玩家们”,没有一个人有正常的神情,尤其是打头的眼镜男,他的眼镜早在车上就不翼而飞,但现在光线下,能清楚看到他有一只眼,在眼眶里不规律的颤动,仿佛是眼球里有什么异物,使得那只眼睛完全不受控制。

而另一只眼,始终死死的盯着脸色黑如锅底的陈雨依。

“他们……他们是玩家?!!怎么搞得——这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活到现在的一名高级玩家,终于崩溃的大喊:“这竟然是特殊副本!!完了,都完了!别过来,别再过来了!!”

忽然,贺群青的身体被拽的侧过去了一下,蒋提白没有抬头看这突发状况,而是飞快、紧紧的用绷带勒住了贺群青的伤口,最后说:“三个小时,记住了吗?”

贺群青低头一看,绷带上有一处,正在迅速的被血洇开。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哑声问蒋提白:“真的没事?”

蒋提白瞥了他一眼,笑笑说:“我还能骗你?”

“……”

“疼吗?”

贺群青犹豫了一下,也骗他说:“……不疼。”

随即,贺群青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伤处收回来,他松开衣摆,朝陈雨依的肩头伸出手去。

“陈姐……危险,你过来点。”

“baby……?”陈雨依的声音很轻。

她全副心神在自己的“前男友”身上。

眼镜男似乎是忌惮她,抑或忌惮她身后的蒋提白,又像只是享受她现在戒备心惊的模样。

这时,林况也小心的倒退回来,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就格外的显眼了。

这时候只要还能行动、神志还在线的玩家,都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使劲往他们四人身边凑。

很快,寥寥几名幸存的玩家全部聚在了一起。

当鸡蛋终于搁在了一个篮子里时,排练厅里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啪啪!

突然,凭空响起了两下鼓掌的声音。

“滚开——”陈雨依突然大叫一声。

“陈姐!”林况立即回身去救她。

那冷不丁的掌声宛如开始的信号,顷刻间,所有怪物都疯狂的扑向了玩家。

贺群青胸口深深的起伏了一下。

就在这最危急的时刻,贺群青感到脑海中的声音,又回来了。

“……”

他不由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出现了浓重的血丝。

贺群青一把攥紧铁锹。

……

接下来负隅顽抗的混乱,甚至比先前动静还要大。

贺群青原本只想保护陈雨依三人逃出去,可几分钟之后,他慢慢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腰部传来麻木的感觉,他鼻腔里渐渐升起一股焦油和火的气味。

这气味应该是幻觉,但就和那哨音一样,对他来说,再真实不过了。

难闻的味道仿佛预示着什么,贺群青一时没有工夫细想,他只觉得自己顷刻间变得精神百倍,甚至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先前还受过伤。

一次次挥出手中的长柄,贺群青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明明他眼前的景物都有点花了,脚步也时不时会虚软,但那十指还是能紧紧的抓着可笑的武器,将它发挥出超出一般的威力。

那些脸色青黑、初步腐烂的“玩家”,但凡被贺群青碰到,下一秒,免不了一个身首分离。

尤其是那脑袋骨碌碌掉落的时候,贺群青脑海中还想起杨放之前说过的话,想到杨放的作为,这时他就根本停不下来了,他的手总会先一步他的意识,凭超强的学习能力,一下下的继续砍下去,直到那些身体,支离破碎,再也不可能重新站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身体传来阵阵空虚的感觉,浑身发冷,好像血要流光了似的。

但他心头火热,尤其是脑袋里,仿佛煮着沸腾的水,让他莫名的感到兴奋。

啪啪啪啪啪——

又是鼓掌?

为我么?

空气里还是那样空无一物,但贺群青唇边露出了笑容,他像是投掷标枪那样,两只手一前一后的持起了手中的铁铲。

随即,伴随着手指的伸展,手臂的用力,那铁铲,猛地被掷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鼓掌声戛然而止。

不止是鼓掌声,四周、整个排练厅里,所有的空气,都仿佛全然凝固了。

铁铲哐的落地,它本该没有击中任何东西,因为那里只有空气,但诡异的是,贺群青觉得,自己应该是如愿以偿的把什么劈成了两半。

但他浑不在意,这只是一件小事。

贺群青凭直觉走了几步,缓缓的掀开地面上一名玩家被怪物撕烂的尸体。

尸体身下压着一把枪,腰带里还别着一把。

贺群青也没觉得意外,他随手就把枪捡了起来。

枪沉甸甸的,但比起铁铲,轻的像羽毛。

他更没有深想,手臂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抬了起来,枪丨口对准了不远处最后一名回归的“玩家”。

“砰、砰、砰、砰、砰!!”

贺群青抬起脚步,脚下踉跄了一下,但他又站稳了。

那“玩家”被他击中脑袋,倒了下去,但贺群青不确定这样会奏效,因为他有好几发子弹,都只是胡乱打在了对方的身体上。

总算,贺群青站在了这最后的“玩家”身边。

“砰砰、砰砰!!!”

他一次次开枪,每一次都对准那“玩家”的脸,直到贺群青扣下扳机时,手里的枪没有再给出任何反应。

他把最后一发子弹都用光了。

贺群青缓缓松开手,扔下了这两块废铁。

“baby?”

贺群青听到陈雨依小心翼翼的声音。

贺群青没回头,危机暂时解除了,他这才恍惚的想起了重要的事。

他先是本能的低头看了眼腹部,可瞬间,他目光凝滞了——自己身上简直暗红的触目惊心——大多不是他自己的血。贺群青真没想到,自己现在不止是伤处周围,整件衬衣,全被别人的血迹染透了。

这简直就像是……之前的新人A了。

算了……

贺群青慢了几拍的回过头,他本来是去看陈雨依的,但却看到了坐在地板上的蒋提白。

蒋提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受了伤,陈雨依更万分狼狈,正蹲在蒋提白身边,拿一件破衣服试图给他的腿止血——起码看起来是在包扎他的腿,因为陈雨依、林况、以及旁边两名浑身是伤的玩家,此刻都在发愣看他。

尤其是蒋提白,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那目光浑蒙幽黑,难以看出究竟在想什么。

贺群青一见他们惨成这样,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也就有了主意,想起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他向蒋提白走了过去。

“陈姐……?”一名玩家见他过来,声音颤抖的厉害,透着害怕。

“你们……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新人的?”

谁也没办法回答他。

贺群青恍恍惚惚走到蒋提白身边。

“你……”蒋提白被拉住手臂,眼皮一跳。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蒋提白没有说下去。

而下一秒,等待他的,果然是那有点熟悉的后背。

只是没了工作服,这衬衣的背后衣料很白。

的确还有零星血点、手印、下摆有大片血迹,但依然比这人身前的衣服要干净无数倍了。

蒋提白顺势就趴了上去,拖着一条残腿,趴在了那一片干净的衣服上,直到感觉对方背起了自己。

“baby……”陈雨依的声音充满了忧虑,“你……你真的没事?你还能撑下去?”

贺群青舔了舔嘴唇,有些困意,“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一次,没有了任何力量阻拦他们打开排练厅的大门。

感受到外头炙热空气的时候,蒋提白在贺群青耳边轻声说:

“你现在是新人A了。”

贺群青点点头。

蒋提白宛如斟酌,“现在叫你什么呢?”

林况一条胳膊血淋淋的,被撕下去了一大条肉,手肘处也骨折了,这时候疼的惨笑,说:“老大,我真求你们了,这还重要吗?别换了,我觉得baby就挺好的,我已经叫习惯了。”

陈雨依却默默看了贺群青一眼,才说:“保险起见,要换的。林况,匿名性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看刚才……”话音截止,她没有说下去,转而琢磨:“Apple?”

林况眼前一黑,对陈雨依脱单这件事,已经感到绝望。

贺群青没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但忽然,他觉得后边儿领口附近又凉又痒,像是有人在他脖子上写字。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贺群青发懵的问:“什么怎么样?”

“叫你这个名字?”

贺群青就要问哪个名字,蒋提白知道他没注意,指尖落下,再次写了起来。

他边写,还边念。

“A——”

蒋提白没什么温度的呼吸,扑在贺群青耳廓上。

“C……”

他的声音降低了一点。

当最后一笔落下,蒋提白带着奇怪的笑意吐出最后一个字母。

“E。”

“ACE,可以吗?”

……

“恩……无所谓,”贺群青感觉到蒋提白的腿还在流血,自己腰上那伤口,竟然也逐渐恢复了痛觉,相比之下,自己的脑袋更混沌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找话题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

蒋提白沉默片刻,之后没忍住,说:“你年龄还小,答应我,回去之后也翻翻书,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