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手受伤, 晚餐谢辞来做。
顾予风陪着小方在院子里玩,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转头见谢辞系着围裙对他招手:“过来给我打下手。”
“我是客人, 哪有让客人自己做饭的?”顾予风不去。
“你算哪门子客人?”谢辞催促,“快来,再不来,晚上的好肉都给小方吃,不给你吃。”
“……幼稚。”
顾予风把玩具丢给小方,走过去,“我要跟你爸打小报告, 说你欺负我。”
谢辞把手里的围裙展开,双手伸到他腰后系紧:“找他也没用, 他打不过我。”
顾予风被揽住, 伸手抚过谢辞的后颈, 指尖绕着他的头发把玩:“没人治得了你了?”
后颈被指甲蹭到,有些痒,谢辞握住顾予风的手往厨房带:“老实点,惹恼厨子,你又得挨饿。”
顾予风不会炒菜,就帮忙切菜切水果。
谢辞站在灶台前翻炒,改小火,往锅里放了一些调料, 夹起一块土豆吹了吹,递到顾予风嘴边:“尝尝咸淡。”
顾予风张嘴咬住,在谢辞期待的眼神下点点头:“刚好,厨艺有进步。”
谢辞扬眉:“这么夸我,是想我经常下厨做给你吃?”
顾予风笑笑:“你会吗?”
“到时候可别抱怨天天吃这些, 太腻。”谢辞转身关火装盘。
“别这么没自信,你做的,我怎么会吃腻?”顾予风继续切菜,随口说,“不只是菜,其他的也吃不腻,要是再咸点就更好了。”
谢辞:“……”
顾予风把切好的菜放到盘子里,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向右边,下一刻就被亲了。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舌尖撬开他的牙齿,和他的舌头打了个照面就退开了。
顾予风哪能让他跑,抬手摁住谢辞,加深了这个吻。
谢辞钓鱼成功,低低地笑了一声,舌头上就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昭示着某人的不满。
片刻后,谢辞退开,擦过顾予风湿润的嘴角:“够咸了?”
顾予风微喘:“要是被你爸看到就刺激了。”
谢辞:“……别乌鸦嘴。”
顾予风声音有些低哑:“我们好像还没在厨房——”
说到一半,顾予风注意到某处,低头一看,小方正蹲在岛台旁,微微歪着头,用无辜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
“收起你的黄色废料,别教坏小方。”谢辞好笑地拍拍顾予风屁股,拿过几盘切好的菜回灶台前。
顾予风:“天天这么闲,得给它找个班上。”
谢辞:“它都到退休年龄了。”
顾予风:“你也不给它找个老伴,害它一把年纪了还只能好奇。”
谢辞:“它是公公,就算有老伴也只能好奇。”
顾予风:“……”
谢谦换了衣服下楼,看到两个崽子在灶台前小声聊着什么,连向来内敛的谢辞脸上都有些笑意。
他驻足片刻,默默转身离开。
三个人的晚饭,为了照顾顾予风的用餐习惯,谢辞特意分了餐。
整个用餐过程没说上几句话,很安静,但气氛并不紧绷。
“这个茄子很好吃。”顾予风自己的这碟肉末茄子差不多干光了。
“这是小辞外婆种的。”谢谦说着,眉眼间有些浅淡的笑意,“你喜欢吃的话,以后常来。”
顾予风点头:“那我不客气了。”
谢辞把自己这碟放到顾予风面前,问谢谦:“你最近去过外婆家?”
谢谦:“她托你表舅送过来的,两三天就会送一次,家里的蔬菜都是她种的。”
这话让谢辞想起从前。
在小姨家时,外婆也是经常托表舅送菜,老人不喜欢搬到城市里住,来回一趟也不方便,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小辈的关心。
“过年的时候去看看老人吧?”顾予风问。
谢辞回过神,对上顾予风投过来的讯问的眼神,点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予风总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或许是上辈子在生意场培养出的默契延伸到了生活,或许是这辈子彼此更加了解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正在被这个人用心看着。
饭后,罗伯森送来了小提琴。
顾予风坐在客厅的壁炉旁调试琴弦,谢谦做不了家务,准备去泡茶:“小顾,你喜欢喝什么茶?”
顾予风还没开口,谢辞先回答了,从柜子里拿出一款红茶放到台面上。
等谢辞洗了碗,谢谦已经泡好茶。
顾予风走到窗边,架起小提琴,琴弓搭上琴弦。
谢辞在谢谦对面的位置坐下,定定得看着专注拉琴的顾予风,双眸半阖无悲无喜,姿态凛然,琴声时而宛转悠扬,时而磅礴壮阔,仿佛能从平静的表象下窥探到这人不安定的内心。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间,整个厅里只剩琴声,连小方都趴在地毯上,静静地听着。
一曲结束,谢谦问:“你拉得很好,以前有经过专业训练吗?”
顾予风放下琴,在谢辞边上坐下来:“被我妈逼着学过一段时间,边哭边学。”
谢辞失笑:“这么惨?”
“她还骗我,说学好小提琴就能吸引小女孩。”顾予风端起茶盏,“后来我发现根本不用学,靠这张脸就够了。”
想到那个画面,谢辞笑意加深。
“你小时候很受小女孩欢迎?”
“我看起来像是不受欢迎的样子?”顾予风反问。
谢辞上下打量他:“别说小女孩,老奶奶见到你都走不动路,标准的别人家的孙子。”
顾予风:“……夸我还是损我?”
谢谦基本不开口,就听着他们闲聊,今天在谢家受到的打击逐渐淡化,心情轻松了一些。
顾予风端起茶盏,手一抖,茶水洒得手上身上都是。
“小心点。”谢辞抽了纸巾给他。
顾予风擦擦身上,皱眉:“这水渍搞得像尿裤子了似的。”
谢辞:“……我的衣服借你,去换一身。”
谢谦看看顾予风的衣服,又看看时间,迟疑地开口:“小顾,你晚上要是没别的事,不如就在这住下吧?”
“这怎么好意思?”顾予风接话。
谢谦:“外面这么冷,就别来回跑了,你和小辞身材差不多,先穿他的。”
话说到这份上,顾予风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谢谦习惯晚上去画室待一会儿,和他们坐了半个多小时就带着小方先离开了。
人一走,谢辞见刚才还一脸为难的人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你直接说要住下,他也不会赶你走。”
“那怎么行?”顾予风笑盈盈的,“没经过主人同意就住下,名不正言不顺的。”
谢辞无奈摇头,带着人上楼。
二楼倒是有客房,但被谢辞改造成健身房了,这小楼里总共只有两间卧室。
顾予风有些惊讶:“你爸是想让我住你房间?心这么大?他都不上网的?”
“他早就知道了。”谢辞转身去卫生间。
顾予风疑惑地跟进去:“他怎么会知道?”
“我说的。”谢辞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顾予风眼神一闪。
这么想来,白天在谢家酒店,谢谦阻拦他看照片的举动确实很微妙。
谢谦竟是在知情的情况下让他留宿的。
可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谢辞的性格就是这样,什么都考虑得很周全,若非谢谦知情,怕是不会同意他留下来吃晚饭,避免可能出现让他难堪的情况。
这个人总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帮他安排好了一切。
谢辞刚把东西摆到台面上,就被从后面抱住,抱得很紧。
“予风?”
顾予风埋头在他颈间,声音发闷:“你家墙壁隔音效果怎么样?”
“你又不打呼噜。”谢辞随口接。
顾予风轻咬谢辞的耳朵,手指从他衬衣衣襟伸进去:“你不是说要用一盒?”
谢辞拍拍他的手:“……先洗澡,别着凉了。”
洗完澡,换上谢辞给的衣服,顾予风擦着头发在房间里随意走走看看。
重生后都已经过了五年,可他还是第一次住进谢辞少年时的卧室。
书架满满当当全是参考书和旧课本,零散放置着一些留学资料,贴了不少标签。
还有一摞课本堆在地上,夹着不少试卷,密密麻麻的笔迹从背面透出来,显得杂乱无章。
顾予风蹲下来,随便拿了一本翻看,是高二数学练习册,每一页都写满了,有些大题还在草稿纸上写了不同的解法。
他记得项海斌提过,谢辞高中入学没多久就堕落了。
高三能逆袭,他当时觉得谢辞的学渣是装出来的,后来知道谢辞也重生后,又怀疑逆袭的是三十五岁的谢辞,现在看来,果然是装的。
这小子从小就有自己的规划,所以才能靠自己从泥潭里爬出来,脱离原有的阶层。
翻过草稿纸,背面竟然还有备注,苍劲的字迹写着“没十年脑血栓想不出这种拧巴的题”,字里行间多少带了点怨气。
顾予风急忙翻到两页,同样在草稿纸背面看到备注“来来回回就这点东西,没一点新意”。
——这题知识点集中,相同类型的多刷,可能会考。考到了,12月11日。
——易错题,重点复习。
——老项说不考,不写了。
——没难度,没意思。
顾予风抚过这些字,像隔着时空,和少年时期的谢辞对话。
“怎么坐在地上?”谢辞洗完澡出来,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揉揉顾予风的湿发,“去把头发吹干。”
顾予风举起来给谢辞看:“整本都被你吐槽完了。”
谢辞扫了一眼:“这是写给方思泽看的,那时候他会把补习班的笔记借给我,我就把练习册借给他参考,因为没太多课外交流时间,就随手写在了草稿纸上。”
顾予风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你写给自己看的。”
“吃醋?”谢辞掐掐他的脸,“我当时被小姨放养,别说上补习班,但凡成绩比陈展鹏好一点,她就能变着花样来烦我,能凌晨两三点来敲我房门,叫我起床吃宵夜,实在没办法,只能打游击战。”
谢辞把当年在河边遇到方思泽的事说给他听:“多亏方思泽,好歹顺利考上目标大学了。”
“是你足够努力。”
顾予风覆上谢辞的手背,蹭蹭他的手心,“幸亏你没自我放弃,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
谢辞抚过他的眉眼:“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能走到一起,回头想想确实很不可思议。”
“这是注定的。”
顾予风撑着沙发扶手起身,跨坐到谢辞腿上,“你经历的苦难、付出的努力、精心谋算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能和我在一起。”
谢辞随意地搭在顾予风的腰间,抬头看着他,失笑:“被你这么一说,我还赚了?”
“当然。”顾予风倾身亲在唇角,“你得到了最好的回报,我会好好证明给你看。”
谢辞扣住他的腰回吻。
这小子的情话信手拈来,偏偏他就吃这套。
这段时间忙着各种事,两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谢辞勾着顾予风的裤腰往下扯。
顾予风扣住他的手:“门没关。”
谢辞扫了一眼门口,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那你悠着点,别把爸爸引过来。”
见他来真的,顾予风低骂了一声:“我没有被围观的癖好。”
谢辞放松地靠着靠背,安慰似的亲亲他的脸颊:“放心,晚上只用手。”
顾予风:“你说的一盒呢?”
谢辞:“想也知道这里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顾予风:“……”
完事后,顾予风靠在谢辞肩上,像只慵懒的猫:“谢总看着像个正经人,也只是看着像而已。”
谢辞抽了几张纸巾清理作案现场:“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正经人。”
“也是,曾经可是纵横情场的高手。”顾予风哼笑。
谢辞:“……”
他技术有这么好?都这么久了还没发现。
晚上没什么事,两人十一点不到就早早躺下准备睡觉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谢辞生活留下的痕迹,顾予风兴奋得睡不着,扯着谢辞聊以前的事。
手机突然震动,顾予风拿过来打开,是一条新消息。
“德森和博纳尔签了场外对赌协议。”
谢辞:“博纳尔?被你外公拒之门外的其中一个对冲基金?”
顾予风点头:“就算我没阻止,外公也不会跟他玩高杠杆对赌,他去找德森反而拿到了更多的钱。”
“你这些年对荣域穷追不舍,你外公的银行也做了不少战略调整,导致德森银行业务量持续收缩,会冒险是必然的。”
谢辞侧身撑着头,手搭在顾予风腰间,“你们这边给的动作,已经对德森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这两三年的策略很浮躁,想来是为了能重新超越你外公,赌一把。”
顾予风:“这个博纳尔和卡特是一窝的,都是搞投机的赌徒。”
谢辞:“在德森的风险评估里,这风险还不算是最大的。”
“所以他才敢签。”
顾予风抬眸看着谢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谢辞若有所思。
在开战前,他还有点事要做。
第二天早上,顾予风和谢辞吃过早饭后,坐上罗伯森的车离开。
车上,顾予风打开工作电脑,问驾驶座的罗伯森:“资料收集得怎么样?”
“您说的是谢氏的黑料?”罗伯森回答,“那可太多了,谢诚的,谢锦焱的,还有谢氏搞内幕交易的。”
顾予风看着屏幕,有些漫不经心:“公布出去,每天一条,发到明年正月结束为止,让谢家过个好年。”
罗伯森:“……是。”
真发出去,先不说股价会跌成什么样,有些人怕是还得吃牢饭。
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