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下, 几个孩子在跑来跑去玩闹,里面的公共休息区也有不少游客,不是适合说正事的地方。
谢辞拍拍顾予风, 示意他起来走走。
“FA的私有化程序已经走完了?”
顾予风憋了一肚子火,长舒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闷:“已成定局,就算还没走完我也阻止不了,除非现在去把德森那老头弄死。”
谢辞想说弄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能解决不少麻烦,可这老头是财团掌舵人, 窝在老巢里不常出来活动,身边保镖成群, 不说铜墙铁壁也差不离了, 想弄死没那么简单。
上辈子的这时候, 他还只顾着复习对付高考,根本没留意过D国的任何事,能提供的建议很有限。
“我以为我妈会推动FA的收购案,和董事会那群老头相比,她还没那么糊涂,结果她保持中立。”
说到这里,顾予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不愧是法海, 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倒是管得很宽。”
谢辞的思绪被打断:“什么法海?”
顾予风:“上次我回国差点被她锁着回不来,不是法海是什么?”
谢辞顺着他的问:“……那你是来报恩的白蛇?”
顾予风慢悠悠地调侃:“可惜你不是被白蛇美貌勾了魂的许仙。”
谢辞心说那可不一定,可能第一眼就被勾走了。
两人走到休息区最远的角落,周围没什么人, 窗边视野很好,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远处被夕阳染红的雪山。
谢辞去买了两杯咖啡,递了一杯到顾予风面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
“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这世界是假的。”
顾予风倚靠着窗台,瞭望远方连绵的山脉,有些烦闷,“只有在你身边才能感受到真实。”
曾经轻易能做到的事变得无比艰难,身体回到十七岁,心理上也要逼自己回到这个年龄的定位。
就像一张已经做过的卷子还要从头再做一遍,让他无比烦躁。
谢辞怎么会不懂。
“你也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顾予风回过头看向他:“既然都是假的,干脆什么都不管算了。”
谢辞和他并排靠在窗台旁:“你能什么都不管的话,这半年来就不用天天抱着笔记本办公了。”
顾予风喝了口咖啡,垂下的眼眸掩饰内心的矛盾。
谢辞:“我记得早期的MM网络社区平台发展得不错,不过转型时机没把握好,让FA占了先机,导致用户大量流失,最后只能贱卖。”
这还是他大学时,经济学教授讲的案例。
巨头崩塌,有时候只需要一次错误的决策。
“MM已经半死不活了。”
顾予风回想前不久看过的资料,“德森吞下FA后,下一步就会整垮一批竞争对手,MM首当其冲。”
说着,顾予风又问:“你看好MM?”
想要摆脱上辈子被动挨骂的局面,势必要扶持一家传媒公司来对抗FA。
谢辞点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其扶持小传媒,不如选择MM,找准发展方向,不见得比FA差。”
同样是背靠资本运作,但顾予风知道未来的风向,可以抢占先机。
“放在以前倒是轻而易举,可现在——”
顾予风自嘲地笑笑,“我只是个人微言轻的高中生,没人听我的。”
谢辞知道顾予风心情不好,换做是他,也不见能做得更好。
大家族内部也有利益纠葛,顾予风的提案被驳回,有这方面的因素在,而凯特琳选择中立,大概是想替顾予风留条退路。
如果凯特琳不顾董事会反对,极力支持顾予风的案子,最后达不到预期的效益,顾予风必然会被打上“能力不行”的标签,以后想在集团里做点什么事会更难。
谢辞琢磨了片刻,问他:“你这次的提案是被全票否定了?”
“怎么可能,我亲手做的方案能烂成这样?”
顾予风没好气,“分家的一个舅舅对被我妈抢了位置很不满,长期和几个老头抱团,这次主要也是他们在反对。”
谢辞从他说的名字中听到了一个叫奥利奇的男人。
“你有没有查过奥利奇?”
“他怎么了?”顾予风不解。
看他表情,谢辞就知道应该是没发现。
“上辈子准备收购荣域的那段时间,我对德森做过不少调查,其中有个叫玛莎的女人,是荣域副总的老婆。”
“我知道。”顾予风点头,“这女人长袖善舞,帮她老公拉拢了不少人脉,不然以她老公的能力坐不上副总的位置。”
谢辞:“这女人曾经是奥利奇的地下情人。”
顾予风微微一顿,直起身,有些诧异地看着谢辞:“消息渠道可靠?我第一次听说。”
“是从曾经在玛莎家做过帮佣的人口中打听到的,有他们私下约会的照片。”
说到这,谢辞回想了一下,“玛莎结婚后就没怎么和奥利奇接触了,和你进入擎风的时间刚好错开,就算查了奥利奇也查不到什么。”
身为擎风董事会成员,情人却是死对头集团的副总夫人,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老头有没有干过出卖集团的事,尤其像玛莎那种有手腕有野心的女人,最会吹枕边风。
想到这里,顾予风脸色冰冷,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菲欧娜:“帮我调查一个人的行踪……”
游戏房里,方思泽和王薇几人玩着斗地主,看到顾予风和谢辞一前一后回来,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顾予风去了洗手间,王薇低声问坐下来的谢辞:“你们吵架了?”
“我们有什么可吵的?”谢辞反问。
王薇心说那可太多了,小情侣吵吵闹闹很正常。
“我怎么看老顾心情不太好?”
谢辞:“他昨晚没睡好。”
沈秋雅嘿嘿笑了一声,见谢辞疑惑地看过来,克制着笑意调侃:“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没睡好?”
她一说完,方思泽和王薇同时看过去,一脸吃瓜的模样。
谢辞:“……”
怎么感觉他和顾予风在裸奔?
晚饭决定在租来的集体宿舍吃火锅,江辰宇和几个足球队的男生出去买了菜,女生们负责清洗,会做菜的几个男生在灶台前倒腾,炒菜的炒菜,煲汤的煲汤,餐厅里不知道是谁放了音乐。
厨房总共就那么大,挤不下所有人,剩下一部分人自由活动,等着开饭。
顾予风打完电话回来,菜都已经端上桌了。
二十多个人围着长桌坐,嘻嘻哈哈地边吃边聊,连顾予风的心情都轻松了一些,肉吃得有点腻,看到旁边有一盘清炒冬瓜,夹了一筷吃进嘴里,问坐在身旁的谢辞:“这是你炒的?”
谢辞余光留意顾予风的反应,闻言有点高兴,装作不在意地问:“怎么吃出来的?”
“你一直在盯着我看。”顾予风吃完嘴里的冬瓜,“不会以为我没发现吧?”
谢辞:“……”
顾予风被他的反应逗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别说你炒的菜,你全身上下什么味道我吃不出来?”
还能骚,看来心情好点了。
谢辞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嫩的你没吃过。”
顾予风:“……”
这话听着这么耳熟?
是他不想吃吗?
看到这一幕的方思泽几人:“……”
小情侣又在咬耳朵了。
张若川看看身边其他人,一个个对顾予风和谢辞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毕竟顾予风这个作风开放的小老外曾当众壁咚过谢辞好几次,就算做出点出格的事也已经见怪不怪。
灯下黑真可怕。
张若川啃着鸡爪,想着不管怎么样,至少不用担心会暴露的问题。
有点羡慕起来了。
外面开始下雪,屋子里开着暖气感觉不到冷,一群人下棋的下棋,玩游戏的玩游戏,主打一个想干嘛干嘛。
谢辞两人和方思泽他们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张若川给女朋友买了一对发卡,谢辞看到,下意识地看向顾予风的头发。
顾予风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给气笑了:“你买一对试试?”
“……没说要买。”
谢辞不死心,指着一旁的架子,“不过洗脸会打湿头发,这发箍很实用。”
顾予风微微眯起双眼:“你说这个粉色蝴蝶结发箍?”
“好,不买。”谢辞放弃。
一旁正在挑选发绳的王薇和沈秋雅:“……”
谢队平时看着这么清冷正经,没想到也会逗人玩。
沈秋雅摸着下巴:“我是不是放弃得太早了?”
王薇:“……你够了。”
中午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分配好了房间,可一伙人玩嗨了,不舍得回房睡。
等谢辞他们回到宿舍,就见江辰宇跑过来。
“我们打算住一楼那个榻榻米房间,打通铺,你们呢?”
“好啊!”沈秋雅兴奋地问,“只有一间吗?我们几个女生也想住一起。”
“还有,你们可以住左边那间,稍微小一点。”江辰宇指给他们看。
谢辞和顾予风都无所谓,事情就这么定了。
一群男高精力过剩,玩闹到一点多才消停。
关灯后,还有几个男生在聊天。
谢辞洗漱完躺下,看向边上从刚才起就有些沉默的顾予风,想着对方昨晚没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应该是累了,没再说什么,闭上眼准备睡觉。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身旁传来细微的动静,被窝里钻进来一个人,热乎乎的,像个大热水袋。
谢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侧过身揽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顾予风埋头在谢辞颈间,在昏暗的无人关注的角落里,终于不用再掩饰低落的情绪。
FA的收购方案没能通过固然让他生气,但更让他烦闷的是他本以为可以在国内遥控指挥,既能陪在谢辞身边,又能处理D国的事。
可事实证明不行。
如果情况无法改变,也就意味着他无法继续长期待在国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