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大厅, 谢辞就看到爸爸的那幅油画,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边上一些注意到的人在小声聊着。
“这不是前几天刚拍卖的那幅秘密的庭院吗?兼言的画画风好特别,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也还知道?我也关注了, 可惜买不起。”
“我一个朋友早些年就喜欢他的画,收藏了一幅,当时花了二十万,现在都翻百倍了。”
“这幅拍出两千八百万呢!你朋友眼光真好!”
“老谢!”方思泽和王薇母女站在靠近窗边的角落对他们招手。
人群逐渐朝着中间靠拢,谢辞三人从边上过去,等着主角登场。
“你是小辞吧?”沈初月抬头看看走近的谢辞,笑得很和善, “我经常听薇薇和阿泽提起你,刚才谢谢你帮薇薇解围。”
谢辞微微颔首:“他们是冲我来的, 连累王薇了。”
“你和他们有过节?”沈初月有些疑惑。
“是那些人渣先惹谢队的。”王薇接过话, 把当时在顾家的情况简单解释了一遍。
沈初月了然地点点头, 又笑着看向顾予风:“你应该就是顾家的二少爷了吧?”
顾予风面带微笑:“叫我小风就行了。”
沈初月:“放寒假后有空来我家玩,让阿泽带你们来。”
江辰宇嘿嘿笑:“沈姨,老方是你内定的女婿啊?”
方思泽托了托眼镜框,眉头直跳:“我和薇薇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让我们结婚,就像让我跟你结婚,可能吗?”
江辰宇被他的比喻恶心到,当时就垮下一张批脸。
把几人逗得直笑。
聊了几句, 有两个和沈初月年龄相仿的女人对她招手,身边也带着各自的儿女。
等沈初月带着王薇过去,谢辞留意到边上有两个年轻人看着她们的方向,小声议论。
“那就是沈初月吧?专抓经济的那位副市长。”
“招商引资、信息化、住房、城市管理建设这些也都归她管,在商圈是香馍馍, 谁都想和她打好关系。”
谢辞有些意外。
上辈子他开始和政府官员接触时,蓝海市的市府班子已经换届了,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管经济的官员竟然是王薇的妈。
“老方。”谢辞凑近一些,问方思泽,“王薇的妈妈是沈初月?”
方思泽点点头:“顺便一提,沈秋雅是她侄女。”
谢辞:“……”
那王薇和沈秋雅就是表姐妹?
这俩完全是两种性格。
“来了。”顾予风提醒。
谢辞几人同时看向舞台。
谢诚亲自出面做了开场白,谢锦霖邀请了好朋友跳开场舞,之后其他年轻人陆续下场。
因为是晚辈的生日会,背景乐和灯光相对比较欢脱,导致一群有些辈分的中年人格格不入,基本凑在周围的角落里闲聊。
谢锦焱怕之前的误会惹怒沈初月,邀请王薇跳舞被拒,憋着一肚子窝囊气,转头找谢辞当出气筒。
可刚找到人,就看到平时绝对不会出席晚辈聚会的爷爷谢鸿光竟然来了,直奔谢辞去。
两个应该毫无交集的人聊得很愉快,爷爷还带着谢辞引荐给那些连他都很难接触到的官员和商圈大佬。
“那谢辞到底是什么人啊?”
谢锦焱身边的浓眉寸头男越看越疑惑,“和顾家二少那么要好,把你弟迷得团团转,现在连你爷爷都对他这么客气。”
另一个棕色卷毛男不高兴地接话:“烦死了,找机会给他拖小巷里暴打一顿。”
刚说完就接收到了谢锦焱的眼神警告,有些忌惮地闭上嘴。
“在顾家的亏还没吃够?”谢锦焱语气很差。
浓眉寸头男接话:“你爷爷总不能也向着他吧?你是亲孙,他算个啥啊?”
开场舞结束,谢锦霖的朋友开始轮番上台表演送祝福。
谢辞手里端着一杯果汁,跟在谢鸿光身边和各路人脉打招呼,因为上辈子都做过充分的调查和接触,每个人的性格和喜好,他都一清二楚,重新再认识就变得容易很多,三言两语就能获得初步的好感,至少不会踩到雷点。
谢鸿光见这个孙子进退有度,不抢话不露怯,表现得落落大方游刃有余,越发满意。
听说顾永年包场给篮球队庆祝,还在一众圈内好友和官员面前大肆夸奖谢辞,搞得跟顾家儿子似的。
早前顾永年也带着谢辞高调出入拍卖会,圈子里已经在传,顾永年最近看中了一个小辈,很有要亲自培养的意思,这小辈在遍地精英的一中成绩排名第一,刚拿了省级数学竞赛一等奖,又带队拿下篮球联赛冠军,简直全能。
明明是他的孙子,凭什么让顾家出尽风头?
“啥情况啊?”
远处,江辰宇倚靠在窗台前,看谢辞被老头带着走,问身旁的顾予风,“谢家那老头怕不是看上老谢了,前阵子就来过学校,老谢当时可烦他了,现在怎么看着挺开心的。”
顾予风应付完一波来打招呼的人,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酒杯,朝那边看了一眼:“在收割呢,能不开心?”
江辰宇不解:“收割啥?”
顾予风笑笑:“铺路的石头。”
谢家借着小辈生日会的名义,把阵仗搞得这么大,实则是想要借机公布谢辞身份。
谢鸿光能亲自过来,带着谢辞挨个介绍给那些人已然证实这个猜测。
不过,谢家怎么想是谢家的事,谢辞不见得会乖乖听话,谢家如果一意孤行,怕是会搞出闹剧。
那边,谢辞跟着谢鸿光走了一圈,和所有人打过招呼后,走到那幅油画前驻足。
这幅秘密的庭院是爸爸所有的画中,少有以明艳色作为主色调的作品,四周依旧充斥着沉闷的暗色调,像个黑洞,随时会将庭院里的一切吞噬殆尽。
虽然是抽象的表现手法,但只看一眼,谢辞就联想到了那幅妈妈的肖像画。
这画的应该是夫妻俩曾经住过的某个院子。
“画怎么样?”谢辞问。
谢鸿光站在他身边抬起头,不太高兴谈论这张画:“能怎么样?这钱可完全是为了你花的。”
一些年轻人在舞台那边拿着话筒唱歌,周围的人各自聚在一起闲聊,一时间没人去关注祖孙俩的对话内容。
谢辞转过头看向谢鸿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老爷子觉得这画不值两千八百万?”
谢鸿光冷哼了一声,手里的拐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两千八百块还差不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画能突然变得这么值钱,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谢辞从十岁去小姨家后,接受的就是挫折教育,对这样的言语打压习以为常。
但叶羽柔夫妇毕竟不是他亲爸亲妈,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贬低自己的孩子,就算把好成绩摆到他们面前,依然能做到视而不见。
见谢辞不吭声,谢鸿光连忙说:“我不是怪你,恰恰相反,我很欣赏你这种能力,只要好好培养——”
“我不懂。”
谢辞开口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他又不是去卖身,凭能力做出成绩,为什么就得不到你的认可?”
“画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对经商一窍不通?!”
谢鸿光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加重了一些,“我谢鸿光的儿子,就不能是个画画的!我宁可他去公司挂个闲职混着,也比这样不务正业好!”
“两千八百万?”
顾予风走到谢辞身边,抬头赏画,摇摇头,“亏了。”
他一过去,江辰宇也跟着去了,还有找顾予风打招呼的那些商圈老板也跟了过去。
人一多,周围的人也去凑热闹。
小辈的酒会太无聊,一有点小动静,就很容易被吸引注意力。
一群人都顺着话题开始聊兼言的这幅画。
“这是兼言的作品吧?他的画有种很特别的质感。”
“之前那幅拍出两千万,这幅多八百万不算太离谱,二少觉得这幅画值多少?”
谢鸿光像是得到了认同,转头看向顾予风:“我就说不值,画家没什么名气,画得也很小家子气。”
“卖亏了。”
顾予风慢悠悠地说,“这幅比我爸拍的那幅从质感到意境都更好,拨开的浓雾后是一座明亮的庭院,表现手法很高级,虚虚实实难以分辨,惹人无限遐想,是兼言少数能看到希望的作品,至少再加两千万。”
谢辞深深地看着顾予风。
没想到同一幅画,他看到绝望,顾予风看到的却是希望。
谢鸿光有些尴尬,听管家过来说要开始切蛋糕环节了,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打算切完蛋糕后,当众宣布谢辞的身份。
“谢老爷子。”
谢辞率先开口,“既然您不喜欢这幅画,不如送给我吧?”
谢鸿光和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江辰宇手一抖,装饮料的杯子差点打翻。
抢劫是这么抢的?就这么毫无技术含量的,这么原始的明抢吗?不装一下吗大哥?!
开口就要价值两千八百万的画,未免唐突了些。
一个和谢鸿光关系要好的老头,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谢辞也不恼,望着油画:“这本来是给亲人的画,不对外销售的,可能出了些差错,拿去拍卖了。”
有人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谢辞语气随意:“因为兼言是我爸。”
话音一落,人群里一阵骚动。
谢辞是兼言的儿子?!怎么从来没听说啊?!
顾予风余光扫到谢鸿光的一张黑脸,微微扬眉,半垂的双眸里满是看戏的笑意。
这姓谢的老头还是玩不过谢辞。
本打算来个先斩后奏,没想到被谢辞抢先了。
老爷子极力拒绝承认兼言,甚至在人前贬低他,现在谢辞先承认了是兼言的儿子,如果老爷子还要宣布谢辞这个孙子,那就得连兼言也一起承认下来。
弄到现在这个局面,不管继续宣布还是就此放弃,都很难看。
谢辞看着谢鸿光,语气随意:“当然了,送不送是您的自由,我不会强求。”
“送!”
谢鸿光沉着脸,目光锐利,“既然你都开口了,一幅画算得了什么?喜欢就给你吧。”
谢辞微微颔首,得体地道谢:“感谢您割爱。”
谢鸿光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被气得什么都说不出口,抬头看了一眼油画,咬着后槽牙走了。
围观的众人不明所以,都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谢家果然大方,两千多万的画说送就送。
这么看来,谢老爷子确实很看重谢辞。
蓝海市两大顶级豪门顾家和谢家都对谢辞另眼相看,这少年未来可期啊。
江辰宇看得云里雾里,悄悄问顾予风:“为什么那老头说送就送啊?”
顾予风轻笑了两声,转头看向谢辞:“因为有求于人。”
再者,谢辞已经说了,这是给亲人的画,不送不就不把谢辞当亲人了?
谢鸿光但凡还想认这个孙子,都得把这幅画送出去。
花了两千八百万,孙子没认回来,画也被要回去了。
江辰宇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兴奋,一想到谢辞白拿了一幅两千多万的画,急忙跑去找方思泽和王薇,要把这好消息分享出去。
舞台那边,谢锦焱看到谢辞被簇拥,越发不爽,拿起话筒就喊谢辞的名字:“你是锦霖的学长,不来个才艺表演说不过去吧?”
他身边一群人开始起哄,怂恿谢辞上台。
倒是谢锦霖本人在极力劝阻,扯着谢锦焱手里的话筒,示意他不要太过。
可谢锦焱打定了主意要谢辞难堪,根本不想理他。
在大厅众多目光下,谢辞淡淡地开口:“家里穷,没钱给我学才艺,让各位见笑了。”
谢辞这么大大方方地回答,在场大多数人都起不了半点嘲笑的心思,听到台上那群年轻人对谢辞一顿奚落,顿时觉得他们很没素质。
走到一半的谢鸿光见状,气个半死,尤其是谢辞那句“家里穷”简直是狠狠往他脸上踩。
“你去把锦焱叫过来。”
谢鸿光交代管家,“太没教养了!我平时是这么教他的?!”
谢辞和顾予风没等切蛋糕环节,直接去了二楼的大露台躲清静。
“做得这么过,不怕他恼羞成怒?”顾予风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光。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除了楼下传来的起哄声就只剩风声,周围黑漆漆的,这些别墅都空置着,没什么人住。
像上辈子谢辞买的那套,几年里住的次数屈指可数。
谢辞完全不在意:“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是钱的问题?”顾予风转过身,倚在栏杆旁。
谢辞有些无奈:“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我能怎么办?”
顾予风想想也是,以目前谢辞的处境,没办法主动规避谢家的纠缠,只能见招拆招。
他半开玩笑地问:“不然你和我一起去D国?”
“去D国?”
谢辞没什么表情地反问,“去干嘛,吃软饭?”
顾予风短促地笑了一声:“行啊,再来十个你,我也养得起。”
谢辞却移开目光,望着远方闪烁的灯光:“你身边不需要吃软饭的人。”
“是我不需要,不是你不想做?”
顾予风撑着栏杆,微微倾身靠近,“你这话会让我误以为——你对我有点意思?”
谢辞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这张脸,有些好笑:“能不能别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我重度恋爱脑,没救的那种。”顾予风注视着谢辞的双眼,拖着嗓音慢悠悠地说,“只要我想要一个人,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搞到手。”
谢辞扬眉:“比如说?”
顾予风想了想:“假装很蠢,让他忍不了,主动来接近我。”
“……”
谢辞幽幽地看着他,“原来你知道很蠢?”
想到在老街第一次见面的事,顾予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笑,搞得谢辞也笑了出来,骂了一句傻逼。
顾予风:“骂你还是骂我?”
谢辞:“都是傻逼。”
直钩钓鱼,一个敢钓,一个敢上钩。
余光扫到不远处那套熟悉的房子,顾予风多看了一眼。
眼前漆黑冰冷的房子,实在难以和记忆中那个明亮的家联系在一起,明明是同一套房子,却让他觉得很陌生。
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两侧花园,庭院布景和上辈子看到的完全不同。
差异太大,让顾予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上辈子的庭院风格,完全是按照他在D国的住宅庭院改造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家里到处都有他熟悉的东西。
装修是他喜欢的极简风,床上用品、沙发甚至地毯的材质到配色,餐具的款式,洗护用品的牌子,灯光的明暗度,办公桌的朝向,窗帘的遮光性,连门把手都是他惯用的款式。
水土不服那几天,他一开始几乎吃不下东西,他们出去吃过一次晚饭,回来全吐了。
那之后,谢辞就让助理送外卖过来,倒是很合他胃口,现在想来,可能也是专门为他找的。
谢辞会在他办公感到疲惫时,送一杯咖啡进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然后各自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会在他半夜饿醒时,及时醒来,去端热好的粥过来。
会在他头晕目眩情绪烦躁时,坐下来弹他喜欢的钢琴曲。
他极少在谢辞身边生病,因为生病意味着不能玩乐,也就意味着不是见面的时机。
那次是他第一次被谢辞照顾。
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么多细节,可能是身体太难受,也可能是工作太多,或是太过舒适,反而忽略了。
闹崩的那晚,他义正言辞地指责谢辞没看见过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没用心去看过。
顾予风唇边的笑意淡下来,看着那套房子的目光有些怀念:“好想听你再弹一次。”
“弹什么?”话题太跳脱,谢辞一下子没听懂。
顾予风回过神,本想随便糊弄过去,可一回头对上谢辞的目光,一下子就迷失在这双眼睛里,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回答了。
“听你弹钢琴。”
说完后,他又欲盖弥彰补充了一句:“会吗?”
谢辞看向身后,二楼的小厅有一架三角钢琴。
“过来。”
坐到钢琴前,谢辞不太确定还会不会弹。
像弹钢琴这种花里胡哨的技能,完全是为了追顾予风学的。
从重生前到现在,算起来好几个月没动过了,这身体也没有肌肉记忆,能不能弹全凭运气。
“想听什么?”谢辞抬头看向站在钢琴旁的顾予风,问得相当自信。
顾予风:“随你高兴。”
谢辞想了想,试了几个音后,开始弹奏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秘密的庭院。
偏僻的小厅没有开灯,只有露台亮着一盏小夜灯,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影子被拉长。
顾予风揣着口袋靠在钢琴旁,半边身体隐在阴影里,望着露台外出神。
熟悉的旋律一下子把谢辞拉回到过去,无数记忆画面在眼前闪过。
他应该在那座海岛上,带着所有不甘和遗憾,抱着顾予风一起消失在那场爆炸里,那本该是最好的结果,可偏偏让他重生了。
曾经那些黑暗的,光鲜的,艰难的,耀眼的时光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只有他会一遍遍去回忆。
都说可怕的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更可怕的是钱花完了,人还没死。
他类似后者,拥有的熟悉的全都没了,一切归零,不得不埋葬上辈子的自己,背负重生的秘密,在这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重新开始。
极端的说,就像掉进了和现实一模一样的虚幻世界,除了他,一切都是假的,像个旁观者,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对爸爸、对小姨、对周遭的所有,内心激不起半点波澜。
生死面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苦难也好、荣耀也罢,这条路前方的风景和尽头那化不开的黑雾,他都看过了,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只有他知晓的世界,和只有他融入不进去的世界,虚虚实实让人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是真的。”
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他,缓缓收紧。
琴键上的手指猛地一顿,旋律戛然而止。
“我证明它存在过。”
谢辞心脏漏跳了一拍,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击穿。
对于顾予风的身份,他早已依据事实细节做出合理推测,可真到直面真相的时候,依然无法保持冷静。
谢辞声音有些干涩:“你说的是?”
顾予风低头看着搭在琴键上的手,面色深沉:“你说呢?”
“你们在这啊,我找了半天。”
江辰宇匆忙赶过来,“去吃蛋糕啊,吃完就可以走了,那群人闹个没完,烦死了。”
顾予风环在谢辞肩上的手松开,转过头:“吃什么蛋糕,直接走不行?”
江辰宇:“这不是多少要给个面子嘛?”
三人回到一楼大厅,个别辈分高的人已经回去了。
谢辞带着顾予风去找谢鸿光打招呼,被告知老人家已经休息了。
“大概是被你气的。”顾予风笑。
谢辞没反驳,和大厅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准备离开。
“等等!”
谢锦焱找人拦住谢辞,指着旁边一座香槟塔,“锦霖请来的这么多朋友都喝了,就你没喝,不给面子?”
“蛋糕不吃,酒也不喝,太不把二少当回事了吧?”旁边的寸头男附和。
“你们烦不烦?”
江辰宇忍不了,不耐烦地回怼,“我们还没成年,喝个屁啊!”
“今天场合特殊,喝点怎么了?”
寸头男反驳,“说是未成年,离成年也就几个月了,装什么正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肯定早就开始喝酒了。”
那边的谢锦霖看到,匆忙赶过来劝阻:“哥,你够了吧?!别找谢队麻烦了!”
谢锦焱推开他,笑着盯着谢辞:“看在未成年的份上,就喝一杯,喝完就让你们走。”
“我来吧。”顾予风端过一杯香槟,笑盈盈地看着谢锦焱,“我顾家的祝福,希望你接得住。”
谢锦焱心里一咯噔,连忙使眼色,让人阻止他。
上次已经和顾家闹得很不愉快,这次再搞,老爹怕是得扒了他的皮。
顾予风刚举起酒杯就被谢辞夺走。
谢辞举杯一口闷了,将杯子倒转过来,看向谢锦焱:“可以了?”
他知道顾予风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笃定这群二流子不敢和顾家硬刚,不过他实在懒得和他们掰扯,对谢锦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就和顾予风他们出了门。
谢锦焱没想到谢辞酒量这么好,加上又惹到了顾予风,只能眼看着他们离开。
方思泽王薇已经到门口了,三人出去后互相道别,各自跟着自家爸妈回家。
谢辞是打车来的,谢家安排的工作人员表示可以送他回家。
不过谢辞回绝了,最后上了顾予风的车。
两人坐在后座,罗伯森稳稳地把车子开了出去。
顾予风看看坐在右手边的谢辞,见对方神色如常,还是多问了一句:“喝了酒,没问题吧?”
问是这么问,他倒并不担心。
上辈子,谢辞经常出入一些声色场所,并没有刻意瞒着,他当然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个人喝酒不会醉,能连喝好几场。
直到车子开出去十多分钟,看到谢辞频繁揉额角,顾予风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了。
“头疼?”
顾予风倾身过去探谢辞的额头,没发烧,突然想到什么,“你不会醉了吧?”
谢辞仰头靠着椅背,一阵阵晕眩:“有点。”
顾予风:“……”
一杯香槟就放倒了?上辈子的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
顾予风翻出药箱,找到解酒药,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难受吗?”
“头晕。”
谢辞接水差点没接住,撒出来一些。
顾予风干脆喂到他嘴边,习惯性地调笑了一句:“这样还不行,那我只能嘴对嘴喂了。”
“别说嘴这个字。”
谢辞拧着眉,“我想吐。”
顾予风:“……”
可能是醉酒导致晕车,顾予风示意罗伯森靠边停车,等谢辞吃了药,带人下去走两步。
脚踩到地上时有些头重脚轻,谢辞搭着车门缓了缓,这才下车。
“你现在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顾予风过去扶他。
谢辞摆手:“老大爷不用你扶。”
这里离城区还有一段路,夜里几乎没有来往的车子。
两人沿路慢吞吞地散步,被风一吹,谢辞脑子清醒了一些。
顾予风伸手帮他整理领口,边整理边问:“冷不冷?你这领口有点大,我去给你拿条围巾过来,别酒没醒又感冒了。”
“不冷。”
在顾予风转身时,谢辞抓住他的手腕,“捂着反而难受。”
顾予风没坚持,走在他身边:“第一次喝酒?”
谢辞:“嗯。”
顾予风意有所指:“第一次难免难受,习惯就好了。”
谢辞装作没听懂他的黄腔,反问:“你好像很有经验?”
顾予风:“要不要传授给你?”
谢辞:“你的经验对我来说没用。”
“谁知道,说不定这次就用上了?”顾予风笑笑。
谢辞:“用不上,别费心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走了一段后,前面的路没有人行道了。
谢辞还是有些难受,顾予风让在后面跟着的罗伯森停车,让他在车头坐会儿。
罗伯森停好车,得到准许后,高高兴兴地跑出几步去抽烟了。
顾予风从车里拿出矿泉水递给谢辞:“感觉冷就回车里,实在难受的话我就近给你开间房,晚上就别回去了。”
谢辞打开喝了一口:“我一个人住?”
“想让我陪你?”顾予风一笑,双手撑在他身侧,弯腰靠近,“那又是另外的价格。”
谢辞视线扫过他被风吹起的刘海,眉眼间浅浅的笑意,路灯下被映衬得颜色很浅却很有神的双眸,说话时嘴角扬起的弧度,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刷新他对顾予风的印象。
他确定上辈子没有像现在这么在意顾予风,是因为重生后,他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这份时间和空间沉积下来的厚重感,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所有情感在日常的相处中逐渐质变,曾经那些朦胧的好感化为浓烈到挥之不去的想念。
两辈子加起来,除了顾予风,他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可这个人只喜欢他的胸肌和屁股,这他妈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