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过后, 篮球联赛进行到最后的决赛阶段。
这周日要开始第一场半决赛,趁着周五天气好,中午吃过饭, 谢辞去老街的药店买些急救用品,比赛时校医会全程跟着,但他习惯自己再备个药包。
买完东西出了药店,谢辞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几个体校男生骑车围过来,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重生第一天问他要钱的那个黄毛张星星。
“滚开。”谢辞语气平淡。
张星星坐在骑行车上,单腿踩着地面, 抬着下巴打量谢辞:“你可算出现了,让爷几个好等。”
谢辞:“等我干什么?”
张星星抖着腿, 笑得不太友好:“那就要问你那个好表弟了, 非要花钱找我们, 我们也是没办法。”
一班教室,方思泽正帮各科课代表整理发放卷子,见顾予风从前门进来,随口问:“老谢没和你一起回来?”
顾予风随手关门:“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吗?”
方思泽:“他说要出去一趟,我们就先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和你一起。”
“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
顾予风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天气越来越冷,裤子太薄, 椅子冻屁股,顾予风拿过自己的经济学课本摊开,想着要不要捐一批好点的椅子,好歹是省重点,学习环境这么恶劣, 还没考上大学就先得了痔疮。
没过多久,教室前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一股凉风顿时灌了进来。
王皓扫视整个教室的人,焦急地看向方思泽:“老方,队长呢?!”
方思泽发着卷子,转过头接话:“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
王皓咬咬牙:“我刚听我们班的人说,他在老街被体校那群人找麻烦!”
“卧槽!”
江辰宇本来在刷卷子,低骂了一声,“又是张星星那帮人?!”
张若川:“上次闹那么大,他们还不肯消停?!”
顾予风从书里抬起头:“什么时候?”
王皓:“应该就在十几分钟前!”
顾予风先给谢辞打了个电话,听到隔壁书桌抽屉里传来震动声,没再多问,起身就出了教室。
他一走,江辰宇几人也跟了出去。
四人冲到老街,分头在各条小巷找人,最终在老李小炒找到了正和体校几人吃烧烤的谢辞。
顾予风跑得微喘,头发也被风吹乱了,站在店门外,看着那几个小混混吃得满嘴油光,谢辞就坐在那里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刚才太急,忘了眼前的谢辞不是真正十七岁的少年,不至于处理不了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江辰宇他们跑过来,看到这一幕,人傻了。
“这家香肠真好吃!”
“你傻呀,吃什么香肠,羊肉串才好吃!”
“谢哥,你也来吃啊嘿嘿嘿”
“点这么多,得不少钱吧?”
谢辞注意到店门口的动静,对顾予风他们招招手:“你们怎么都来了?”
见一桌小流氓眼神警惕,顾予风语气透着揶揄:“有人怕你被群殴,急急忙忙赶来找你,你倒好,躲在这里吃独食。”
谢辞见王皓他们都喘着气,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顾予风反问:“你手机在哪儿?”
谢辞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这才想起把手机忘在教室了。
江辰宇瞪着这群流氓:“老谢,他们这么对你,你还请他们吃烤串?换做是我,就是拿去喂狗都不给他们吃!”
“你说什么?!”
张星星猛地起身怼他。
双方的几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
谢辞示意他们歇战,指指身后:“别吵了,会影响老李店里的生意。”
江辰宇几人转头见老李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看起来有些担心,忍了忍没再吵。
几个小混混连吃带拿,将剩下没吃完的烤串打包提上,吃饱后连眼神都没那么凶恶了。
离开前,张星星对谢辞保证:“谢哥,你放心,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找你麻烦!”
谢辞:“陈展鹏那里,你要怎么交代?”
张星星嗤笑:“就那个傻逼,跟他交代什么,要不是给了几个臭钱,我们才懒得理他呢,都是因为他,害得我们被处分还请了家长。”
把打包的塑料袋挂在车龙头上,张星星跨坐上去,想了想,又转头提醒谢辞:“陈展鹏已经转学到我们体校了,现在是远哥的小弟,哥你还是小心点好。”
谢辞:“远哥?”
旁边一个小流氓接话:“高远,我们校篮球队的队长,说不定后天你们就能在赛场碰到了。”
等这群人离开,谢辞和顾予风他们回学校。
路上,江辰宇还是气不过,张星星这帮人渣搞过谢辞不是一次两次,不打他们就算他素质高了,还请客吃饭?
谢辞:“几块钱就能解决麻烦,不比动手省事?”
这个年纪的小流氓最是叛逆,打得不够狠会反扑,打太狠了弄不好会连累他自己,实在没必要,一顿烧烤永绝后患。
“他们提到的高远我知道。”
张若川皱着眉,脸色不太好,“听说打球手段很凶残,只要打不过就钻规则漏洞,以前在比赛时把五中一个前锋撞骨折,休养了两个月才好。”
“进半决赛的是哪四支队伍?”顾予风问。
谢辞:“二中、体校、金山市一中、我们。”
顾予风:“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半决赛可以避开体校。”
谢辞:“分组下午就会出来,到时候看吧。”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江辰宇从教室外跑进来,兴奋地冲着谢辞他们喊:“分组出来了!我们两场半决赛对手分别是金山市一中和二中!”
谢辞看向坐在隔壁的顾予风:“真被你说中了。”
顾予风翻过一页:“要是其他事也能说中就好了。”
“其他什么事?”谢辞不解。
顾予风语调平板:“比如——我说你想跟我谈,你就真的想跟我谈。”
谢辞:“……”
顾予风抬头看他:“没中?”
谢辞转着手里的水笔,想了想:“你不如去买彩票,中的几率更大一些。”
顾予风搭着他的椅背挨近:“你之前不是说被我钓上来了?不跟我谈,也不跟我睡,你想干嘛?”
谢辞在草稿纸上快速写解题过程:“那晚被你拒绝后伤透了心,已经把自己放生了。”
顾予风:“……”
你最好是真的会伤心。
两场半决赛,一中打得很顺,本来上场的就是最好的阵容,彼此之间已经磨合了两年,加上这次是最后一次比赛,每个人都格外专注拼命。
谢辞这个三十多岁,离开球场近十年的人,也被他们的士气感染,发挥得很稳定。
拿下两场半决赛后,他们率先锁定了决赛席位,接下来等金山市一中和体校争夺另一个名额,二中两场都输了,止步半决赛。
赛后,二中傅逸城带着队员去一中的休息室和谢辞他们打招呼。
“小心高远。”傅逸城开口第一句就是警告。
谢辞站在储物柜前,拿出衣服穿上:“你吃过他的亏?”
傅逸城沉着脸:“我们第一场半决赛对手就是体校,他们耍手段撞伤我队的大前锋,左手骨折直接下场了。”
张若川他们一听,皱紧了眉头。
“难怪你今天会让后备队员上场。”谢辞整理着东西,没什么表情地接了一句。
见谢辞没当回事,傅逸城重申:“体校这些年风气越来越差,篮球队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还是多留心吧。”
谢辞直起身:“我会的,谢谢提醒。”
临近决赛,队里几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平时在教室只要一有空就起来拉筋,练习无实物投篮。
杨赫经过,嘲笑了一声:“就会装逼。”
江辰宇回怼:“你连个装逼的机会都没有。”
杨赫:“……”
他为什么总是这种角色?
许超像是也发现了,回到座位后,委婉地提醒他:“你还是管管你这张嘴巴,是非说不可吗?”
杨赫抿抿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去了。”
周日就要决赛了,方思泽他们聚在教室后排商量着这周六去哪里训练。
“还是老地方吧?”江辰宇提议,“天气这么冷,老张你就别骑车了,我去接你。”
方思泽有些犹豫:“周六下午一点,我有一节推不掉的网络课,只能上午训练。”
江辰宇和张若川哀嚎了一声,早上训练意味着又要早起。
这种天气早起,对他们这些睡不醒的男高来说简直是酷刑。
“要不,来我家吧?”谢辞从卷子抬起头,搭着椅背转身看他们,“有篮球场,也有网络,你们可以早上过来,训练完吃个饭休息一下,老方去上课,结束再接着训练,时间上宽裕些,就不用早起了。”
他一说,其他人全看了过去。
“繁华里?那院子里没篮球架啊。”江辰宇问。
谢辞:“不是那里,是我爸住的地方。”
方思泽:“会不会太打扰了?”
谢辞:“这周末我爸不在家。”
“我也去。”
一直在看书的顾予风突然开口。
谢辞视线转向他:“你一不学习,二不训练,来干嘛?”
顾予风给气笑了:“你这话多少有些伤人了,他们都能去,我不能去?”
言语间完全不否认不学习这一点。
要不是知道顾予风也重生了,谢辞可能真会担心伤到小鬼的自尊,想办法找补一句,可眼前这小子脸皮比他还厚,根本没必要担心。
“来可以,得保证不捣乱。”谢辞补充了一句。
顾予风一脸认真:“保证不会。”
谢辞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不太放心。
周六早上七点半,谢辞听到门铃声去开门,没想到第一个到的是顾予风。
“这么早?”
顾予风还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装,下车后示意罗伯森先回去,将手里提的袋子递到谢辞面前:“伴手礼。”
谢辞一看,竟然是福记小笼包,他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小子还记得。
“你早上去买的?”
“为了买这个,天没亮就起床去排队,活到现在第一次为买个早饭这么拼命。”顾予风说着打了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惺忪感,“别告诉我你已经吃过了。”
“早就吃了。”
谢辞不给面子的说,“你又没说要给我带早饭。”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顾予风抬手看看腕表,“这才七点半,你到底几点起床的?”
“我会早起遛狗。”
见顾予风神色沮丧,谢辞随口说:“不过看在小笼包的份上,再吃一顿也不是不行。”
顾予风扬眉,懒懒散散地问:“不是看在我的份上?”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谢辞说着,唇边不自觉地荡开浅浅的笑意。
顾予风:“……”
嘴硬。
跟着谢辞进去,顾予风环顾整个工作室的场地:“环境不错,周日没人?”
“周末学生们不上课。”谢辞带他去二楼的会客厅,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一侧的小会议桌上,转身去泡咖啡。
顾予风见谢辞穿着宽松的毛衣长裤,和在学校里给人印象不同,举手投足间都有上辈子成年谢辞的影子,不过这张脸到底还是略显稚气,给人的感觉更随性清爽。
他到处走走看看,欣赏两侧墙壁上的油画。
“你家那只吃得很好的猪呢?”
那只猪……
想到小方的体型,谢辞很难反驳。
“被我爸带出去采风了,它喜欢到处溜达,刚好给我爸作伴。”
谢辞端着咖啡过去,“还不饿?先来吃饭吧。”
顾予风坐下来,喝着咖啡,等谢辞把打包回来的小笼包摆出来:“咖啡配小笼包,又香又臭。”
“……”
谢辞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把筷子递给他:“那我去买点豆浆?”
“算了,豆浆太甜,没兴趣。”
顾予风夹起一个小笼包递到谢辞嘴边,“来。”
“吃你自己的。”谢辞没理他,调了一叠酱油醋,沾着吃。
顾予风暗道一声无趣,把小笼包塞自己嘴里。
“福记边上有一家卖牛肉粉丝的,我看很多人买了小笼包带那家店里吃,不过人太多了,就没买。”
谢辞:“那家味道也不错,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吃。”
顾予风吃完嘴里的才接话:“不如下周一?”
“只要你起得来,我没问题。”
谢辞刚说完,突然感觉膝盖被顶住,一条腿挤到他腿间,用小腿蹭着他的小腿。
“老实点。”谢辞给了对面一个警告的眼神。
顾予风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短促的笑了一声:“有些明白为什么送早饭是一件浪漫的事了。”
谢辞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顾予风一脸认真:“因为被送的人会吃人嘴短,就算被骚扰也不好强硬拒绝,那送早饭的就能趁机为所欲为了。”
谢辞:“……”
你对浪漫有什么误解?
两人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到八点半,江辰宇四人来了。
谢辞让他们也先到会客厅来,把煮的奶茶端过去。
顾予风扫了一眼,一桌人就他是黑咖啡,食指在杯子上轻点,心情很好。
他本以为谢辞是随便泡的,现在看来多少还记得一些他的喜好。
江辰宇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被会客厅后整条长廊的油画震撼到,抱着奶茶过去看。
“你爸是画家吗?”方思泽问谢辞。
谢辞应了一声:“这里是他的工作室。”
张若川点点头:“难怪叔叔看起来一身文艺气息,原来真的是艺术家。”
江辰宇听着他们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后,突然想起车子开进来时看到的“兼言工作室”,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老谢!这、这不会是……?”
谢辞:“嗯。”
“卧槽!”
江辰宇整个人傻了。
那天去寺庙化缘的油画竟然是谢爸爸画的?还成功炒到了两千万?!
人怎么能出息成这样啊?!
他听爸爸提起过,兼言第二幅画上架拍卖行,姑姑兴冲冲地去,哭丧着脸回来,说根本买不起。
江辰宇怔怔地看着这一长廊的画,喃喃低语:“这他妈得多少钱啊……不得多请几个保安?”
在会客厅坐了片刻,谢辞带他们去了后面的二层小楼。
院子曾经是活动场地,经过改造后现在是小花园,在靠墙一侧修了个篮球场。
谢辞五人在院子里训练,顾予风坐在室内落地窗前办公,累了就抬头看看球场上的谢辞,办公积攒的火气一扫而空。
以前他们都很忙,三五天不见面都算少的,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时间久了,他渐渐开始把每次见面当成自己努力工作的奖励,变得越来越期待,对他来说,和谢辞的这段婚姻是他为数不多的,真正能感受到快乐的娱乐方式。
不过现在看来,他对快乐的理解还是太肤浅了。
不用特意去看些不想看的美术展,看些无聊的舞台剧,听些催眠的音乐会,只是待在家里做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可以很快乐。
训练到十点半,谢辞进屋喝水,一眼就看到了睡倒在沙发里的顾予风,单人位对一米九的大高个来说还是太拥挤了,腿上的笔记本歪歪斜斜地靠着扶手,好像随时会滑下去。
“哎老顾睡着了?”
张若川擦着汗跟进去找水喝。
“他今天起得早。”
谢辞去把顾予风的笔记本放好,弯腰将人拦腰抱起,放到一旁的三人位上。
睡着的人像是感觉到动静,无意识地在谢辞胸前蹭了蹭。
谢辞把人放好,顺手揉揉顾予风的头,转身去拿毯子,就见方思泽和张若川直愣愣地盯着他。
谢辞这才察觉刚才的举动有些越界,硬着头皮解释:“单人位太小,怕他睡麻了。”
方思泽和张若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真男人就要能毫不费力地抱起男人,而且还得是公主抱。
几人怕吵着顾予风,去了餐厅。
王皓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灰头土脸的,低着头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江辰宇问了一句。
王皓抿了抿唇:“我爸要做第二次手术,计划定在这几天,刚才我妈打电话过来说时间已经确定了,是明天。”
可明天是篮球联赛决赛的日子。
江辰宇几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脑部手术是大手术,除了手术时间长以外,手术前后也得有亲属在场。
明天手术的话,王皓是不可能有时间参加决赛了,就算强行挤出时间,恐怕也无法专心比赛。
最后还是谢辞先开口:“以你家里的事为主吧,比赛你不用担心,我安排其他人上场。”
王皓低着头,很愧疚:“对不起……因为我……”
“别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任何人。”方思泽拍拍他的肩膀,“叔叔更需要你。”
主力队员不能上场,对整个阵容来说非常致命。
谢辞回想后备队员中,有没有和王皓能力比较接近的。
实力多少会有差距,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不如就让老顾上吧!”
江辰宇突然提议,“老顾的攻击性那么强,他做大前锋完全没问题!”
方思泽和张若川一听,也点了头。
“他打球可以的!”
“老顾的爆发力相当强,速度上不输老谢。”
江辰宇激动地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跑得比对面快,我们就赢了一半了!”
说了半天,谢辞却没有接话。
方思泽问:“你有什么顾虑?”
谢辞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让我上场?”
客厅那边传来顾予风刚睡醒,透着沙哑的声音。
江辰宇转头问他:“耗子有事来不了,我们只能指望你帮忙了,来吧?”
“帮是可以帮。”
顾予风躺在沙发里,偏头看向谢辞,“不过我的出场费是很高的。”
谢辞:“……”
就知道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