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傍晚时,东厂林贤进来送审问案综,整整一沓,整个案子时间地点经过,还有涉案相关人员,被抓的人数整整三十六人,每人都有口供,东厂审讯对过,查无遗漏,皆是实话,才整理出来递到东宫。

东宫正厅灯亮如白昼,整个东宫官员皆在。

许多福:“这么多人?”

“殿下,后面十八位是在二十三日前同贺春术、孙键一起住在东阳客栈的举子,我全都抓了,经过一下午审讯,没有干系的,下官进宫之前就让放了。”

许多福点头,前面的二十位还有小院的仆从小厮厨娘。

“这个小院林家的地方?”

“是林家给孙键租的。”

许多福一声冷笑,“好一手贼喊捉贼,先是抹黑我父皇阿爹名声,还给这没骨气的玩意送到小院让人好生伺候。”

他说的是孙键。

有些读书人脾气倔又清高,有自己气节知行合一,哪怕观念起了冲突,也是会让人高看佩服的,但像孙键之流,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占尽大义,背地蝇营狗苟,所谓大义也是用权势赢钱砸出来的。

“事情最早几号?”

“二十号孙键就在客栈大放厥词,据孙键交代,早在本月七号时,就有一男子来联系他,他说了相貌,很是寻常普通中年男子,对方给了他三千两银票,许诺事成他必定中进士,他本来不信,对方拿出他的过往卷宗,他先前乡试有夹带小抄前科,按理十年不得科举,孙键自己抖出来,花钱买通,此事被查出来,想来早有预谋……”

许多福皱了下眉,说他和林鹤起冲突月初的事,孙键祖籍抚江以南挺偏远,一来一往查这么细,时间上有点对不上。

但此事肯定是林鹤干的。

“殿下想岔了,只能说意外撞上。”温良洳开口,“春闱举子名单过往卷宗成绩本年中就会送到内阁,有疑会查。下官斗胆猜测,若是按照惯例,林鹤做主考官,且在春闱当日将孙键拿下,告知同举子孙键过去舞弊案底,收获清正美名。”

做官的尤其是做到首辅位置上的,即便是用不到的棋先放在手边,总会派上用场的。

这等都是小事,于林鹤来说,不费什么辛苦,查卷宗,总有底下人跑腿,若是借此将地方官罢免,空了缺,还能顺手放自己派系的人。

一举数得的事情。

文而旦何通几人,听闻心下骇然,没想到官场如此深。

“自然了,这一切都是下官猜测。”温良洳也不敢把话说太满,但他私心觉得就是如此,林鹤入柳园养病,大半个月,殿下并未探病过,态度强硬,若是没有周如伟,林鹤也不至于急。

一切都是有迹可查的。

许多福冷冷道:“孤看你说得对。”

“幸好今日早朝,殿下发怒,引东厂查出来。”胥牧屿慢慢说:“孙键被带去小院有三日,按林党之意,此事已经料理完了,殿下不会追究。”

有句话胥牧屿没敢说,林相此举看着冲动,但收获更大。若是今日早朝按照林党想法走,顺利的话,林相出柳园,主持春闱,其次离间了东厂和东宫,重伤殿下一臂。

即便是圣上回来想追究,那时早已痕迹收拾干净,林相还会说老臣都是替圣上着想,天子威严岂能让民间胡言乱语。

若是殿下查生母……即便许督主没做,林相也能细细布置一些‘蛛丝马迹’,没有证据也无妨,殿下起疑会自己查自己猜,或许还会亲近林相。

但林鹤小看了殿下。胥牧屿想完,看着椅子上的太子殿下,烛火阴影下,殿下眉宇透着几分威严,肖似圣上。

别说林鹤了,即便是胥牧屿在东宫当官几年了,今日像是认识了新殿下一般。

“林贤,让东厂散舆论。”许多福想着,“我父皇和阿爹的事不必澄清,孙键传消息七八日了,客栈人来人往,有些人不敢明面上说还不敢背地里嚼舌根了?堵不如疏,只是引导,说我阿爹和父皇同生共死荣辱与共扶持走过来的——”

“王伴伴,喊教坊的魏谦来。”

魏谦就是根据他简单口述,写了《美猴王取经》戏本子,这人写的东西简单直白又生趣,写爱情也不是时下贫穷书生脑补富家千金爱的不离不弃死缠烂打。

正好宣传父皇阿爹的爱情。

得正向。

“还有一点,不要跟读书人搞对立,有些人被言语一时蒙蔽,不用喊打喊杀,不管他们,没犯事不用抓。”

“这次案子——”许多福在思考,是说直白了将林鹤捅出去,还是不捅,最后想到什么道:“捅一半,含沙射影说林鹤搞得鬼,又给他叫屈叫冤,把水搅浑了。”

林鹤拿这一手对付他和阿爹,想让他犯疑心病查‘生母’怎么死的,现如今还回去。

主要是现在,以这个小案子扳不倒林鹤。

……

这一晚东宫商量到了深夜。

许多福叫御厨做了宵夜,他也没在这儿吃,让下属自便能轻松一些,还给大家放假,“明日不必早起,各位在东宫办差,下午早早回去休息。”

众人皆应是。

许多福出了前厅,一扭头,见林贤笑着看他,一副‘殿下长大了’模样,许多福:“?”

“督主在厂的时候常常将殿下挂在嘴边,不过我们属下听起来殿下像是个小娃娃一般。”林贤故意说的轻快些,想要殿下高兴高兴。

许多福便笑了,心里暖洋洋的,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阿爹肯定觉得他哪哪都好,在下属跟前吹他,他就是不学习,阿爹都能说‘我们多多这叫活泼’。

“我是头一次见你林贤哥,小时候见过林正哥哥,他和你长得两模两样,不过仔细一看脸型像。”

林贤就笑了,回去一说弟弟肯定高兴。

魏谦在旁候着,听殿下和东厂这位大人闲聊家常,许多福注意到了,跟林贤说:“此人写话本子写的好,性格也直爽,明日我再派人送到东厂去。”

他还没跟魏谦说俩爹绝美爱情。

林贤:“那正好,我回去腾个地方给这位兄弟。”

而后林贤便拿着腰牌利落出宫了。

许多福则是带着魏谦往后院去,他也饿了,一边叫了宵夜还问魏谦吃什么,魏谦谦卑不敢与殿下同席用膳,许多福便自己做了主意,“孤吃什么你吃什么,大晚上的又是雪天把你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叫御厨给烫一壶酒。”

魏谦一听酒,面上不好意思,心里是高兴的。

没一会席面上来了,许多福和魏谦就在暖阁吃,魏谦刚开始唯唯诺诺,许多福招呼喝酒,几杯酒下肚魏谦就放得开了,两人涮锅子吃,魏谦吃肉吃的很凶,他说他小时候家里穷,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母,常人都说继母苛待孩子,但继母对他视如己出,特别好。

他继母勤快能干为人正直心肠又好,虽然目不识丁但觉得识字好,可惜跟了他父亲这样一个懒蛋。

许多福听着,难怪魏谦笔下透着些‘离经叛道’,时下世道哪个儿子敢言一声亲生父亲不是?

“你母亲身体可好?孤记得你是南杨人。”

“是,我阿娘早年辛苦,现在我赚了银钱每年都寄回去。”魏谦喜欢太子殿下这么喊他阿娘。外人听了他事情,都说你继母如何如何。

许多福:“怎么不接人到盛都来?”

“我阿娘不习惯,没出过远门,怕给我招不便,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们。”

许多福当什么,给出了个‘笋招’,说:“你不能这么请人,过年你回不去,那你就写信,说你在盛都如何辛苦吃不惯这里饭菜,院子里你雇的下人欺负你,买的菜肉都是贵价。”

魏谦当即瞪大了眼。

许多福肯定说:“你以前写信都是报平安,哪哪都好吧?”

魏谦点头。

“不想你阿娘替你操心吧?”

魏谦点头。

“你按我说的写,保证你阿娘来年就带着弟妹投奔你,对了你懒蛋爹呢?”许多福问。

魏谦:“还活着。”

许多福:……

魏谦可能觉得这话有些太过了,就说:“懒人有懒福,现如今身体康健能跑能爬墙,我阿爹不喝酒不赌,就是懒,家里什么活都落在我阿娘身上,以前我还能做,现如今我寄了银钱回去应该日子好一些,不过我阿娘很是节省,舍不得花——”

“那就更该接你阿娘他们来盛都,你休息了在家还能干一干,你爹你也能看着些,既是身体康健,找个差事呗,他那懒是因为你是当儿子不好说,找个能说的差事,让外人管着他。”

“我记得,你宫外买的院子就在西边,离东厂近不近?”

魏谦一个精神,“不算远,走路半个时辰。”

“你爹腿挺好的,能走能爬墙你说的。”

魏谦越想越觉得好啊,目光灼灼看向殿下,“殿下真是聪慧。”

“好说好说,孤就是如此机灵。”许多福跟魏谦碰了一个,说起自家俩爹,“我阿爹在家时最疼我,什么都夸我……”

太子殿下说俩爹爱情呢,一张口先是给自己贴金,说了一大箩筐他们父子感情如何如何好,魏谦都没忍住提醒了下,不然外头天大白了!

“哦哦,对哦。”许多福喝了几杯,打开了话匣子,把俩爹低谷时相识恩爱,在巫州在战场互相托付信任生命全说了,他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但魏谦认真听着,时不时下笔记录。

倒也没喝的天大白,后半夜许多福就睡过去了,魏谦精神奕奕,还在写东西,写完停笔,因为醉意胆子大的就在殿下暖阁间睡了一个时辰。

醒来时还早,魏谦同王总管说过,先回教坊,收拾了一通宫门正好开,魏谦到东宫,由许侍卫护送去宫外东厂。魏谦和许侍卫也认识,许侍卫是殿下所救,对殿下忠心耿耿。

过去魏谦时不时也到东宫,宫里宫人对殿下种种赞誉他知道的,殿下心软和善脾气好出手大方,对宫人各种惠举恩举,其实说实话,魏谦听了也不往心里去。

不是说殿下不好,而是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做的一些举动,对殿下来说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收买忠心、名声。

但经过昨晚,魏谦能想来为何许侍卫对殿下忠心耿耿了。

士为知己者死。

昨晚酒意浓,他胆子大了说他父亲种种不是,殿下竟然也没勃然大怒斥责他不孝,反而促狭给他出主意,殿下真的不一样。

他们像是好友一般,忘了身份悬殊,互相聊着家中事情,痛快。

殿下孝顺,说起圣上与许督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眼底都是孺慕之情。一向自诩小人物帮不了贵人什么的魏谦,此时由衷期盼圣上与许督主能早日平安归来。

……

东阳客栈内,昨日东厂抓了一批举人,有些读书人对阉人一党没好印象,见东厂这些太监不问青红皂白,连缘由都没有,将人全抓了,还在客栈内高声跟东厂人置气。

“我等都是有身份的举人,即便是到了县衙也不必跪的。”

东厂不管这些人嚷嚷什么,一会还要报官、要见他们头儿,老大去黔中战场了,怎么?给你也送过去?拿你举人身份去打仗?

全抓全抓。

东阳客栈老板倒是很乖顺,一口一个大人,问什么答什么,让跟着去东厂就去了,一派的温顺听话,还跟这些外地来的举人老爷们说:“各位老爷们别急别急,东厂办案,别扰乱了,没什么咱们就能回来。”

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般事,不过不是他们这儿。

“你竟跟这些阉人一派的,是黑店。”、“呸。”

这下客栈老板也生气了,怎么这几个冥顽不灵听不进去好话呢,此时跟着队伍走,一边阴阳怪气说:“这位举人老爷,您别说您现在是老爷,就是朝堂上的二品大员,东厂办事拿人也是这般的,您要是不服气,到时候坐到一品大员位置上,也能捎带上小的,让小的瞧瞧,东厂拿人管官位大小吗。”

气得那个分辨的举人脸都红了。

客栈人来人往,外头自然有远远看热闹的,引得一路人讨论,说起来都是:“这些读书人犯什么错了?”、“官毛都没摸到,你瞧瞧没?官架子倒是摆起来了。”、“在东厂跟前,官架子摆不起来的嘿。”

小老百姓笑了一团。

也不全是义愤填膺对东厂偏见深的,大部分举人还是老老实实中带着害怕,仔细回想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最后想莫不是孙键之前说的那些话?

只有这个了,不然为何抓他们,他们也没犯事。

东阳客栈老板等人也想来了,不过不怕,到了东厂牢房审讯时,问什么说什么。

“那个孙举人满嘴喷粪话是难听了些,我都不想做他生意,真是不知好歹,小人真不知事情这般严重,当即是也劝了孙举人的。”

“我们小老百姓也说过,不过大家都夸的,孙举人说的难听,这不是蔑视皇家吗?大人是这么说吧?”

“我们客栈也有好的举人老爷,吵起来时,那个潘举人就很好,说圣上和许大人私事如何,外人如何知,还说他们读书府县盖的官学,那也是皇恩浩荡,官学名字莫要忘了之类的话。”

……

如此种种各有各话,都是老实回答,到了傍晚东厂果然放人了,十八个举人面面相觑,身上衣服完整也没动刑受伤,只是受了惊吓,纷纷擦了擦冷汗。

“东厂很是害怕。”、“他们审我好生吓人。”、“不过晌午时还给送饭了,饭菜也没什么异味。”其实挺好吃的还有肉。

若是有人心细,会发现其中一个举人裤子都换了,因为吓尿了,东厂人给找了条干净裤子丢了过去。

这趟经历真的有些奇异,包括客栈老板等人,回去后还给回来的举人烧了热水泡了茶,说:“今个请大家的,不用掏钱。”

老板挺兴奋,他去了一趟传说中的东厂,以后可有谈资了。

果然没一会有人在客栈门口探头探脑,老板一瞧是老街坊,当即是高兴让进,还叫小二拿盘花生米烫壶酒,这架势一看就是好好聊。

老街坊们人越来越多,都好奇。

“老东听说你被抓到东厂了?怎么样用刑了没?”

“你瞧瞧我这是挨打的模样?我们老东家往上数都是清清白白人家,这客栈经营了多少年了,东厂老爷问什么我说什么。”

……

客栈老板跟老街坊吹牛闲聊天,洗过澡喝了热茶惊魂定下的举人们像是才发现他们之中有人没回来。

“贺春术?”

“果然是跟孙键那些话有关。”

“真是无妄之灾,孙键这人獐头鼠目,我一开始就不喜欢。”

也有人之前和孙键一个想法,圣上若是明君就该废除东厂,不要用宦官之流,一个太监竟然能做官了,那他们辛辛苦苦读了这些年书几经落榜走到如今的读书人算什么?

但此时,这人不敢再嘴硬了,怕二进东厂。

一楼大堂,老板和人越说越大声,有人说:“也是没犯事,你是不知道,有人不知情但真帮忙了也动了刑。”、“听说东厂刑房很是可怕,那些当官的进去一层皮都能扒出来。”

“幸好跟咱们小老百姓没关系。”

“楼上的举人老爷们安静了?之前还摆官威,别说现在没当官,即便是当了官也得做个好官,有东厂在,那些贪官作恶的不得脱一层皮?”

是了,孙键说出那翻话,还有赞同的举人,不就是怕东厂,老百姓不怕,因为老百姓犯事那进的是太常寺,要是背了人命要案,进的天鹰寺,像今日进东厂跟你无关,就能全须全尾出来,有关了,你挨打也是活该。

过去四年,东厂名声早已不是往昔前朝那般,外加上十所满福官学,还有北方官学修路等等恩举,大部分举子书生还是明辨事理,心里知感恩的。

这日东厂抓人当日放行,也没强压百姓不许闲聊此等事,像是忘了一般,没交代要禁言。丁是丁卯是卯,只查相关几个,东老板掌管客栈,人来人往见多了,见东厂几位大人态度,揣摩一二,回来才敢跟街坊邻居闲聊磕牙。

自然了,圣上和九千岁的事,没人敢再说。

哪里知道,第二天还真有不怕死的,在茶楼说昨日东阳客栈举人被抓这事,牵扯出孙键污名圣上和许大人。

“孙键口出狂言,对圣上不敬,他知道个什么。”

“我有个表叔走商的,你也见过,爱去巫州那边拉一些羊皮羊毛毯子垫子,他说,我也是听来了,他说咱们当今以前还是潜龙时,在巫州确实是和许大人走的近。”

“啊?这可不敢胡说。”

“那狗屁孙举人说的不对。咱们这位许大人以前在巫州还是小内侍,巫州那会穷,当今刚到正好是冬日,听说炭火都用不起,当今手冻得肿翘,地方乡绅跟地方官勾结把持着炭火生意,当今一个王爷都过不下去,可想那会百姓日子,一到冬日就死好多人,许大人是穷苦人家出身,脑子又活,又有一身胆子,把十四岁的当今当弟弟看,愣是豁出去撕开了当地那些吃的脑满肥肠一肚子油水乡绅的肚子……”

“这怎么斗的?你还没说清呢。”

“我听来的,你们听听就好,说是许大人那会先当卖主求荣狗奴才,当地官员和地方勾结怕藩王查,想害咱们当今——”

“这般恶毒?太大胆了。”

“巫州地偏,那些人真就是土皇帝,咱们当今那会也可怜,身边就几个内侍,听说随行军也是七零八落扶不起来的,那个,就是那位仲瑞还有贵妃使得计,想摁死咱们当今,可真龙天子到底是真龙天子……”

没一会茶楼里响起叫好声,夸赞声不绝。

太极宫,东宫。

许多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口干舌燥头也有点疼,先喝了一碗温水才喝的醒酒汤。王圆圆等殿下好多了,汇报魏谦到了东厂,宣政殿周大人派人来请过等事。

“什么时候了?”

“殿下,还有半个时辰能用午膳了。”王圆圆说。

许多福:……

他果然不能深鸡,稍微辛苦勤奋点就得歇菜缓缓。许多福给自己睡过头找了借口,也没怪伴伴为何不叫他,伴伴肯定心疼他的。

“先派人去崇明大殿跟严津津说,我在东宫,让他别跑空了,他要是想和我一起吃饭,来东宫找我。”

“伴伴你去宣政殿跟周大人说,孤头疼身子不适,这两日政务就辛苦周大人和内阁了。”

王圆圆应是去传话。

许多福伸了个懒腰,也没问东厂舆论那边——舆论要发酵要谈起来要有来有回那就得时间,过去几年东厂干这个很专业的。还有,除了东厂,自有人会下场推波助澜,将林鹤钉在此次事件中,林鹤就算摘干净了,总得留些一些污名。

谁让他儿子亲自出马了。

借他的手料理林鹤,周如伟辛苦忙政务也是该的。

许多福更理直气壮了,出去透透气,想起什么,“凌官回来了没?”

“殿下,许侍卫在前院,奴才去请许侍卫来?”

“不用,孤自己去,正好活动活动。”

许多福往前走,遇到了许凌官,许凌官见礼,许多福很是急切一句话:“昨日孤发威,让金吾卫去林府仗林鹤之子十板子,打了没?”

“打了。”许凌官笑了下,说的详细:“淮队长交接完人就带人去林府执行殿下命令。”

许多福问:“顺利打的?”

“淮队长到了后,没说清来意,先说太子找闹市骑马林家之子本人问话,等本人不设防备到了后,淮队长挥手当即金吾卫按着人,扒了对方裤子,众目睽睽下仗了十下,打的屁股开花,鲜血直流。”许凌官说的绘声绘色,主要是想哄殿下痛快些,“打完了就走,可能柳园离前院比较远,也没见到林鹤。”

许多福听得拍手,“淮队长不愧是我父皇亲信!”

真是聪明机智又果断。

他父皇去打仗都没将这位好手带走,而是留在宫里让他用,那他就多用用。

“跟宫门交代,不许放林家相关的人进来。孤被林大人儿子气的病倒了,林首辅教子无方,不过孤念他年迈又生了病,让他在柳园好好养病顺带教教儿子。”

许凌官说:“林鹤之子涉案今日中午已经被东厂带走了。”

“好好好。”许多福这次不是说气话,高兴的都快蹦起来了,面上虚伪说:“林首辅一个人养病也教不了儿子,那也没办法。”

过了两日,这两日许多福给自己放了个‘病假’,连着胡太傅都当真了,周如伟同内阁处理朝政,每日下午申时会来东宫主动汇报当日政务。

太子勤政,拖着‘病体’操劳国事,这话还在朝堂传开,收获了不少赞扬。

二十九日封笔,过年了。

许多福下了旨,言父皇在外亲征,今年宫宴一切从简。

宫里宫宴从简也不是真不办了,因为每年宫里宴请名单以及官员有没有家属陪同、坐在哪里,位置前后,在朝中、勋贵圈都是一个象征,象征谁家在本朝以及来年吃得开是大红人。

今年年三十宫宴取消,不过许多福写了很多福字送给大家——他父皇的老传统的,因为父皇有时候有点抠门,对他和阿爹不抠,对待一些喜欢的大臣也很大方。

但父皇说了:就因为年三十,不管好的坏的朕还要给他们赏赐?有些蠢货干了一年烂差事,应该倒给朕赔钱。

自然了,圣上收官员孝敬银子这就不行了。

他父皇很要面子的。

许多福想:跟我一样。

一般都是赏福字,大家都有,不过区别是:看重的大臣是他父皇亲自写的,大部分都是他这个太子殿下写的。

今年全都是他写。

还有就是赏宫里的御膳,叫福菜。

过年拟定宫宴名单,其实早一个月前就忙活了,内务所定、两宫太妃管事也来问过,把关的是赵总管,越到年关越忙,还有些要确认剔除,比如说一个月前谁能想来,林家突然就不行了。

此时宣政殿暖阁间。

温良洳、内务所总管、赵总管、两太妃宫管事都在。

“大过年的,天又冷,林首辅还病着就别进宫请安了,到时候摔了胳膊腿断了,孤难安。”许多福小嘴刻薄。

年初一,得器重的臣子会来给圣上拜年,名额比较少,都是一二品大员同家里女眷命妇。以前年年都有林府,首辅夫人可是一品诰命夫人。

如今,殿下说不让进那就不能进。

初二家宴,礼亲王、昌平公主府照旧排前面……

这一日名单最后定下,内务所派人手快马加鞭到各府送帖子。林府近太极宫,竟然门庭冷落,一封内务所的邀贴都没有。

年三十,宫里赏福字,林家又没有。

东宫那几个七品小官都得了福字的,林家……

勋贵圈子都盯着,见此思量一二,有的人家将今年拜访林首辅帖子取了,有的则是不急不急,兴许圣上班师回朝林家又起来了,到底是三朝元老的老臣子了,殿下还是年幼,脾气大了些。

如今是宁武年间,又不是太子当朝。

再等等看。

作者有话说:

宁武帝:说什么宁武年间,说的许多福越发懒了,还真让朕干到百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