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上,月明星稀,内侍挑着灯。
“伴伴,我阿爹是阿爹吧?”其实阿爹还好,阿爹不像是换人了。许多福想。
王圆圆纳闷,这什么话,也老实回答:“自然了,督主就是督主啊。”刚还夸了他,说什么多多你照看的好,能打理东宫还能狗仗人势——
这词糙了些,但王圆圆不计较,还挺喜欢。
他也是个糙人。
“那你说,我父皇是不是我父皇啊?今个怪怪的。”
王大总管本想说‘这肯定是’而后一愣,“圣上今日也夸了我。”吓得连‘咱家’都忘了自称了。
许多福一脸‘对吧对吧’跟王伴伴面面相觑看了又看。
太子回东宫没坐轿,许多福和王伴伴是从紫宸宫出来走回东宫的,因为刚晚膳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虽然他每次吃饭就没有不爱吃的。
外加上俩爹今日特别慈爱热情,许多福干饭干的多了,有点撑,热情难却不知不觉间吃完了皇帝爹剥的核桃,现如今慢慢踱步往东宫走。
太子脚步慢了下来,内侍金吾卫跟着的也慢了。
许多福抬头看月亮,月亮还挺大,“快十五了。”
“是。”王圆圆也抬头看。
许多福又收回目光,跟王伴伴说:“我父皇龙气护体,应该、不至于、被穿了。”
王圆圆听不懂但很有奸宦那味,点头附和说:“殿下英明,所言极是。”
“而且我阿爹还是阿爹,父皇要是换芯子了,阿爹肯定知道的。”许多福想刚才饭桌上,俩爹还是一如既往撒狗粮,顿时放松起来了,又想:“那为什么今晚对我特别好呢。”
好的有点热情肉麻了。
奸宦王大总管说:“定是因为殿下好,殿下值得。”
许多福听了点点头,“有道理!”
“我这么人见人爱的,俩爹昨日没见我,今日想我热情了些很正常。”
“嘿嘿~我可真讨人喜欢。”
许多福想通了,高高兴兴意气风发回东宫睡觉。
十一月十二日,黔中边关八军情百里加急,骑马的传令兵从盛都南正门穿过闹市没停,一路到了太极宫门前下马,金吾卫一见,先派人进宣政殿通报,同时见令牌搜身完毕,立即放行。
赵二喜匆匆来候,带人到了宣政殿中。
不消片刻,内阁先听到了消息,看向林首辅。林首辅面色凝重,其他人问小内侍:“令旗是黔中的?看清是哪路了没?”
小内侍摇头,“只知南正门进来的。”
“首辅大人,是不是黔中又有什么军情了?”这就是明知故问。
另一人道:“七月时圣上骂了王家兄弟,派了黄、梁二位将军前往,黔中那边夷族、戎族两个小族,如今四五个月过去了,许是捷报。”
是捷报就最好了。
“诸位莫要着急,等会就知。”
半柱香后,圣上宣林首辅还有几位大人觐见,之后赵二喜派内侍传遍各处,原本十五号的早朝,改为明日上朝。
东宫太子也收到了消息。
许多福好奇,“怎么改成明日了?”
赵三花不知也不敢揣测圣意,但是面对太子殿下好奇,赵三花对殿下很是亲近,弯腰低头凑近两步,小声说:“今日黔中有战情送来,圣上震怒。”
就这两句,也没说结果,但许多福能猜到了。
“知道了,伴伴你送三花公公。”
赵三花:“不敢,奴才先退了。”
“嗯。”许多福还在思考战情,面色有点不太好,又小小叹了口气。旁边严怀津想说什么还是没说。
刘戗其实听见了,说:“兴许是打胜了好消息。”
许多福看刘戗更叹气了。
严怀津则是说:“十五日早朝,如今提前两日,若是捷报也不急的。”
刘戗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不可置信说:“咱们大盛,打不过两个小族?”这听听像什么话。
此话刘戗到底没说出来。
刘戗自小在军营长大,肃马关的军营,他父亲的拜把子兄弟,各个好手段好本事,他是听这些长辈说打仗故事长大的,对大盛很有自信,那些周边小族、小国,刘戗其实心底里是瞧不上的。
他们大盛国强兵壮,以前那些小族频频来扰就是臭苍蝇,没什么大力气,只是烦人恶心的紧,有他们肃马关军驻守边关,十多年了就没见再扰的。
打几顿打怕了,就不敢来犯,过界。
对于黔中,刘戗想当然觉得和肃马关那边情况差不多,而且黔中比肃马关更富裕点。
现如今听严怀津如此推断,刘戗先气的脸红。
怎么会如此呢。
“明日就知道了。”许多福皱着眉说的,只是心里想的另一件事,他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于是下午体育课时,太子殿下都兴致缺缺无精打采。
刘戗挨着王元孙练了会‘花拳绣腿’的拳法。先是王元孙沉着脸不知道想什么,刘戗就主动过去找茬打打闹闹玩,只是玩了一会也提不起兴致来。
“你怎么了?”王元孙便问。
刘戗把今日听到的一说:“黔中军那么不堪吗?”
“是啊。”王元孙冷冷道:“王勉是个废物。”
刘戗知道王勉是王元孙的叔叔,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之前黔中是王佐管军营的。
王元孙像是知道刘戗要说什么,直接说:“王佐带兵,那些敢来犯的小族会扒皮充草挂在边关警戒,王佐治军靠重赏,两族的女人、孩子都是奴隶,凡是听他指挥是他的心腹将士,在黔中横行霸道草芥人命,都不会有事的。”
“军在黔中高于一切。”
刘戗有点吓到了,先看没有其他人在他们附近,才跟王元孙说:“这有些土皇帝了。”
“王家在黔中就是土皇帝。”王元孙看向小心谨慎的刘戗,说:“我以前是王家‘嫡子’,见多了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事情,还有欺压百姓强抢民女,那边王佐三大心腹,他们府里儿子亲戚都是如此酒囊饭足畜生。”
若是他不来盛都,久而久之,他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身处那样环境,只有王家划下的‘听话’、‘强者’才能立足。
至于对圣上敬意?哈,只是面上说说而已。黔中那边以王家为首的势力,只认王家的。
“重赏之下,尚且有些勇猛的,想取而代之三大将军,谁不想过土皇帝说一不二的好日子呢。”王元孙语气讥讽,“王佐在盛都四年,王勉管,那边全废了吧。”
刘戗面色严肃,去拉王元孙的手,王元孙本来沉浸在恨意中,一时被拉了个正着,反应过来要甩开,谁知道刘戗紧紧握着,他甩不开,便看向刘戗。
两人都怔了。
因为刘戗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脸。
“王元孙,你恨王家恨王佐王勉,他们活该,想要王家完蛋也没什么,但这些话在你还没脱离王家之前,先别说了。”刘戗说到这儿,嘴皮子动了动,还有些话没说完。
他不傻的,隐约觉得王元孙骨子里是个反骨头,不信忠君爱国那一套,但是刘戗信,自小受家中教育,他字认不全时就听爷爷说过好多这般故事。
不管是做将军还是当兵卒,要保卫大盛每一寸疆土,忠心耿耿替陛下效忠,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英雄就该如此。
但奇异的是,刘戗没说完的未尽之语,王元孙看懂了。
替圣上效力卖命守护疆土?
王元孙自私自利冷心冷肺,原先是恨王家全死绝了,有时候恨起来,发起癫狂更是恨不得这世上所有人都死绝,哪里像刘戗这般热血胸膛装着一颗忠心。
因为偏开头当看不懂,也没说什么话。
二人沉默了会,当无事发生。不过刘戗没一会就又好了,这人有脾气,但是直来直往很好哄,有脾气了也是立即发了,发完就好。
像现在藏着情绪还是少见。
许多福那边无精打采,严怀津宽慰不了,便静静坐在一旁陪着许多福,过了好一会,许多福问小同桌你在干嘛。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严怀津一本正经回答。
许多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捏捏严怀津发揪,哈哈说:“严怀津你骗人也要打草稿的,这可是我的话。”
“那你说晚上吃什么。”严怀津也笑了。
许多福:“心情不太好,吃点爆辣的。”
“会胃烧。”严怀津并未阻止,而是说:“你备点牛乳解解辣。”
“知道了,那我吃不要那么辣的,太辣了晚上睡不着,我有一天嘴巴都辣肿了。”
严怀津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他见过。
两人聊了会食谱,许多福果然好了许多,体育课一结束,许多福就跟顺才说了他的晚饭菜谱——要一锅超级辣的麻辣烫,再备上甜口点心还有冰凉的牛乳。
顺才应声去传话了。
傍晚放学,许多福也没去宣政殿和紫宸宫回他的东宫了,先是换了外袍,往书房去写作业,叫了文而旦来陪,属于是殿下写到哪儿忘了什么词和典故,文大人是人形词典。
顺利写完作业。
胥牧屿早在半个时辰前也写完了殿下今日的作业。此时文而旦拿着殿下作业递给上峰胥大人,胥大人一一看过,又是两篇南辕北辙的文章。
“马上下值了,殿下说不急,胥大人明日再来写。”文而旦道。
胥牧屿点点头,“走吧一道回。”
在东宫差事很简单,也从没有‘加班’一说,宫门是夏日下午六点落钥,冬日是下午五点,而东宫这些当差的大人,基本都是提早一炷香就放。
殿下开的恩典,怕他们因为什么给耽误了,万一宫门落钥回不去就不好了,早早放。要是谁家有事情,请假更容易,不过各位大人还是很惜这份差事的,就是文而旦孙子过满月,也没请假。
此时文大人顺利出宫,天还是亮的,坐在马车上满脸的皱纹也有些深刻愁苦,文大人是替殿下愁,今日殿下情绪不佳,不知是为何事,他问了一下,殿下也没说。
唉,希望没什么大事。
天黑了。
王圆圆来问殿下要不要传膳。许多福撑着脸颊说:“吃吧。”
这边膳还没摆到桌上,圣上和九千岁到了,于是许多福精神高兴了些,快快说:“还要麻辣烫,别太辣了,一份中辣一份三鲜的,给我父皇多来点芝麻酱。”
皇帝爹爱吃麻酱。
许小满见多多那一大盆子辣椒,吓住了,“吃这么辣?”
“天冷辣了好吃,我还有点心牛乳。”许多福忙说。
许小满见状点点头,也没阻止多多吃‘爆辣’款,一家三口坐定,仲珵看许多福那副‘馋的流口水’模样,便好笑说:“你吃你的。”
“嘿嘿,放凉了的话油有些腻,阿爹父皇我就不客气了。”许多福摩拳擦掌开始吃。
没一会圣上和九千岁的麻辣烫也上来了,圣上到,御厨不敢只给上个大盆麻辣烫——这是殿下口味,连带着还送了八个菜,冷的热的素的荤的都有。
仲珵在许多福这儿用膳也不挑剔讲究。
等晚膳用完,许多福脸红彤彤,鼻尖冒汗,正吃甜口点心,一手端着盘子让阿爹也尝一口。许小满那份不辣,刚吃了多多两口,辣的够呛,便也拿了一块,只是没吃。
“宝宝,我和你父皇决定了,明日上早朝就宣布御驾亲征。”许小满说。
许多福刚吃爆辣的红彤彤双眼眨了下,像是仔细听那番话什么意思,嘴里点心嚼嚼嚼,过了会,说:“阿爹你先吃点心,辣的厉害。”
“宝宝。”许小满心里叹气,站起来揽着多多到了怀中轻轻拍了拍。
许多福坐着头趴在阿爹腰间,瞬间眼泪就出来了,嘴硬还说:“辣的。”
仲珵也沉默了,连逗许多福都没逗。
“阿爹、父皇你们要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许多福吸了吸鼻子说。
许小满答应:“好。”
仲珵:“知道。”
许多福也没说‘说好了明年才去为什么提早’、‘说好陪我过生辰’这种话,他知道父皇阿爹不仅是他的俩爹,也是大盛百姓的天。
他们锦衣玉食,受万民奉养,有责任庇佑百姓的。
许多福在他阿爹腰上哭了一顿,最后仲珵看了过去,许多福抽着气说:“你们快走了,还不能让我抱抱阿爹哭一会吗!”
“父皇,你别太醋了。”
连许小满都面色严肃看仲珵,实则给媳妇儿打眼色,意思多多现在正虚弱你让着点。仲珵:……
“朕是想说,许多福你鼻涕和眼泪抹了你阿爹一腰。”
许多福立即一个起身,阿爹腰间确实湿了一片,但他给自己澄清:“只有眼泪,我不流鼻涕,我又没感冒,哪里有鼻涕。”
“没事,我不在意。”
仲珵递了手帕过去。许小满:……到底是接过了,只是给多多擦了擦。
许多福又笑了起来,然后发现他好像真的流鼻涕了。
肯定、因为、麻辣烫、太辣,才有鼻涕。
本来伤感的氛围因为许多福尴尬到‘无地自容’结束,许多福一边擦鼻涕,最后顶着大红脸去洗脸了。仲珵看仓皇而逃的太子殿下背影,笑出了声,许小满也跟着笑了。
俩爹背地里笑话了好一会太子。
等太子出来时,俩爹又正正经经起来,都是担心关心呵护太子。神威的太子殿下丝毫没察觉到什么,还怪享受俩爹的关心,试探的提了一些要求。
比如:“那过年时,还是我管家宴?我能坐到主位吗?”
仲珵:“能,你还能坐在龙椅上。”
太子羞涩矜持:“父皇,这就不必了,儿臣还很瘦弱挑不起这个担子。”
宁武帝好笑忍住了。
太子又说:“那我监国的话,还去崇明大殿读书就有些太忙了。”
宁武帝:“崇明大殿你不想去就暂时不去。”
太子一个明喜,yes出声。
再再比如:“我还要上早朝吗?我怕我控不住场。”
宁武帝先问:“你是想上还是不想上?”
太子羞涩:“我又想坐上面咳咳我坐的太子宝座,又怕出岔子被架起来。”
“那便一个月两日早朝。”宁武帝定下了。
太子闻言一喜,狗胆越来越壮,得寸进尺:“那早朝时间——”
“不许改。”
太子:……
“父皇,儿臣觉得早朝这种严肃的事情,儿子还很脆弱,好像也不用上。”
宁武帝强势,“你说的两日,就这样吧。”
许多福:好叭。
许小满在旁听到尾,肚中快憋不住笑了,于是揉了揉多多的后脑勺,说:“去黔中没你想的危险,虽然战场刀剑无眼,但是御驾亲征是壮足我方士气的,而且那边经过四年打乱了不少,很好收拾。”
许多福一听也安心了不少。
“我信阿爹和父皇。”
“乖。”
仲珵则是跟许多福说:“朕打算封胡太傅为太子太傅,严宁调入内阁办差,给你崇明大殿重新选了两个少傅,都是文采过人,先这么办。”
“说是你监国,平日有内阁在,林首辅、周如伟、严宁,这三人都可听,要是三人意见不同争论起来。”
许多福答:“我先让他们争?”
“若是关乎民生,百姓等不了,你自己定。”
许多福急了,“我定?”
许小满对此很信任多多,多多写文章差一些但是对百姓很仁厚。仲珵对许多福急头急脸倒是很淡定,说:“你行的。”轻描淡写三字。
我行吗我行的……吧,我行的。许多福心里告诉自己,急躁也定了下来。
“东厂我交给林贤,王圆圆知道,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若是不确定什么,想查哪个大人的底细,也可以。”
许多福这会好奇心又上来了,“满朝大臣底细都能查吗?”
“都有底子存档。”许小满笑了下说:“要是具体的事,再查也行。”他知道多多不会乱用,倒也没多叮嘱。
一家三口说了会话,夜深了,宁武帝和九千岁才起驾。俩爹一走,可能刚才说了许多朝中事情,能用、可用的大臣名字,有好多名字姓很熟,都是大殿同学的爹,许多福并没有乍一听俩爹要走他监国那么焦虑害怕了。
打了个哈欠,牛乳喝多了去解手洗澡早早睡,明日还要上早朝。
许多福穿着睡衣滚到床上,突然想起来,“伴伴,我阿爹说的林贤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殿下还记得林正吗?”
“记得,林正大哥嘛。”他一说完,见王伴伴点点脑袋,给他松了床帏都走了,许多福才反应过来,林贤是林正的大哥?
谁家俩兄弟都卖到宫里做太监啊。
许多福临睡前还想着明日问问王伴伴此事。
第二天天不亮,许多福被从被窝挖出来,之后穿衣洗漱套了衮冕,照旧是干嚼了一个炸鸡汉堡,略略能精神些。
“出发吧。”许多福坐在轿子上,想起来昨晚睡前的好奇心,问了王伴伴。
王圆圆说:“林家俩兄弟是被后娘卖的,先是林正被卖了,林贤大林正两岁,回家找不到弟弟,听闻后自己跑去找牙人自己卖自己。”
“偏不巧,就耽搁错开几日,俩兄弟去处不同,找了半年多林贤才找到弟弟,林正那会也惨,那小子殿下也见过,林贤要稳重许多,林正就听督主和他大哥的话。”
“林贤听督主的。”
许多福点点头,心想东厂这些人,包括王伴伴对阿爹都是心服口服,王伴伴和阿爹还能说从巫州结识过来的,而东厂其他太监都能如此,说明阿爹有识人、用人的本事。
于是太子殿下心里默默求:我是阿爹的崽,应该也不差的。
他监国,肯定行!
天还未亮,宣政殿正殿鼓声三响,百官进殿行大礼。许多福坐在太子宝座上,不知道是他提前知道还是真的,今日大殿百官神色肃穆许多。
父皇叫起,之后上早朝,言官都没上前‘开胃菜’。
赵大总管捧着昨日军情折子递到前排。
“读。”宁武帝道。
武将捧着折子刚开始声音若洪钟,之后往下读顿住了,而后脸涨红,大骂了声:“戎夷二族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要挟我们大盛——”
“是王家废物。”宁武帝厉声。
众沉又是下跪请圣上息怒。宁武帝:“林首辅,你读,读完。”
林首辅跪地读折子,声音不如武将洪亮,但是满殿寂静,百官一字一句皆听明白了,武将全都气红了脸,文臣则是低头思索。
许多福也才知道,原来两族将黄将军抓了,现如今两族‘求和’,说是求和,其实是要大盛退兵割让边界城池换黄将军。
黄、粱二位将军是七月份父皇派出去的。
不仅黄将军被掳,梁将军守城三日,等黔中王家各处支援,幸而来人了,保全了全城百姓,不然梁将军要殉城。
至于支援的是哪路,许多福听父皇这么骂王家,肯定不是王家派系。真是可恶。
军情读完,满朝静悄悄,直到宁武帝问:“诸位作何想?”
礼部有人站出来说了一大通,意思戎、夷二族小族不足为惧,现下抓走了黄将军也不敢要黄将军命,说明两族惧我大盛,不如求和谈判。
宁武帝脸色沉沉,“来人,扒了他的官服脱了他的官帽,拉出去仗三十,下狱。”
“圣、圣上——”礼部官员顿时面如金纸,却不敢求饶,以头嗑地,被金吾卫拖了出去。
朝中更为安静,有些文臣背脊都是冷汗。
武将不知想什么,有人看刘老将军,有人则是想站出来请命又有些顾虑——黄、梁两位将军排兵布将不比他们差,为何折戟到了黔中?
以前都听说黔中是王家地盘。
有武将提议:“圣上,王佐罪该万死但此时战情紧急,不如将王佐放回去让他戴罪立功。”
此人倒不是王佐派系关系,只是如今局势,对内还是对外自然一目了然,先将黔中边关安顿好了再说其他。
就因如此,宁武帝看了眼武将,“自己去外面领二十杖。”
“臣领命。”武将干脆利落出去了,只是心里想不明白,此时用王佐稳定局势、清理边关两族更快。
他不知黔中王家的野心以及黄、梁二人危险重重谁造成的,以及若真用了王佐,天下只会更乱。
宁武帝不是委屈求全之人。
文臣武将连着被打,此时无人敢站出来。宁武帝倒是站起来了,说:“朕决定亲征黔中,尔等不用异议,兵马粮草已经在去的路上,三日后出征,今后太子监国……”
一连串的命令。
许多福第一个站出来,单膝跪地抱拳,“儿臣领命。”
“臣等遵旨。”
文武百官跪地领命。
即便是不认命想阻止圣上亲征——毕竟危险重重,但前头两位大臣被打了板子,也没人敢此时站出来劝谏,只能稀里糊涂很快速领命了。
今日早朝时间最短了,半个时辰便退朝了,可谓是高效率。
许多福比起之前几天——他光猜测没定下来,有些心不在焉惶恐害怕,昨晚一家三口聊了许久,现如今真定下来了,许多福便不再畏惧,脸上甚至有几分坚毅和威严来。
文而旦今日见殿下,跟东宫那位会开玩笑的殿下像是两个人,他不由低头,殿下便是殿下,以后的君主。
许多福没去崇明大殿,他在宣政殿临时抱佛脚学习,父皇早些日子就安排好了,粮草都已经提早走了,现如今他才知道。
“三日后,大军出发。”仲珵道。
许多福像个大人点点头,“我知道了父皇,到时候我去送您。”
仲珵忙里抽闲笑了下,说:“不用,你睡吧,那日早起。”
“我去送我不睡。”刚还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现在语气有几分任性了。
宁武帝慈父,好好好了三声。
“对了,你跟刘戗还有王元孙好好道个别。”
许多福:“?”反应过来了,“他俩也要去?!”
“不是,刘戗为什么会去啊。”
王元孙去黔中他能想来,但是刘戗——他想到梦里情况,有点揪心。
仲珵好脾气给儿子解释说:“二伯求到我跟前的,说他年迈上战场怕是力不从心,此次行军让刘戗跟上,我说了刘戗还年幼,二伯说当日我舅舅上战场也是这般年岁。”
“刘戗是不是早都知道了?”许多福问完觉得不会,刘戗那直肠子性子,要是早知道随军肯定在他面前哈哈哈的得意高兴。
仲珵又说:“这三日你不想上学就不上,跟着刘戗好好玩玩。”
刘七谦就这么一个儿子,上战场,仲珵也不会当主力用的。若是旁人替十五岁孩子这般求到御前,仲珵肯定不给好脸,觉得对方是想捞军功的,但他知道老将军肯定不是此原因,是想让刘戗磨练磨练。
但战场上,谁能保证平平安安万无一失。
因此仲珵也没多说,省的说多了,许多福又要急眼,开始担心他和小满,小满刚哄好了儿子,他不能惹许多福。
“去玩吧。”仲珵摆摆手打发小孩出去。
许多福:……
孤现在是监国太子是要管整个大盛的大人了!
于是孤就乖乖离开了宣政殿,而后杀进了崇明大殿,刚上早读,众人给殿下行礼,许多福本来找刘戗说事,一看刘戗屁股都坐不住在哪呢犯贱招猫逗狗——惹王元孙。
王元孙冷脸不理,刘戗嬉皮笑脸很欠揍。
此时刘戗见许多福来了,两人目光一对视,许多福一看刘戗这副神态就知道刘戗也知道了,果然,刘戗喊:“你可总算来了,我跟你说,我要随圣上出征了。”
昨晚爷爷几次欲言又止,叮嘱他要听话,别冲动云云,还问他小时候行军、急救保命经验,刘戗还纳闷,以为他们要回肃马关了。
刘老爷子对孙儿到底心软,把实情交代了。
刘戗高兴的一整晚没睡着,也忘了爷爷叮嘱:等明日圣上说了你再说,别说到前头走漏消息。
但这不是许多福下早朝回来了,圣上肯定说了。刘戗心想。而后扭头看到王元孙,又心虚想:他就跟王元孙悄咪咪说了,王元孙不是多话的人,而且跟全班关系都不好,肯定会跟他保密的。
因此王元孙听见了也没事。
他不算泄露!
刘戗心里这么想,还是有点心虚,此时追问:“那什么今日早朝圣上说要御驾亲征吧?”
“呵。”许多福一个冷笑,本来想吓唬吓唬刘戗,但想到刘戗要去战场,说出口的话成了,“你这样的大嘴巴,到了战场要嘴巴紧一点,注意安全,多留个心眼,别傻实了。”
刘戗听完,只有:成了!
他要随圣上去黔中边关打仗了!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孤不想做大人但现在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