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后,瓢泼大雨。
许多福坐在大殿本来有些跑神,被外头阵阵雷声叫醒了,偏头一看殿外,不光是他,其他同学注意力都偏了。
严太傅见状,便让大家自己温书。
不过严太傅没走。于是大家还是坐在位置上,也没人敢出声说话,只是眼神透着门往殿外瞥去,看那断了线珠子似得雨,雨是越下越大,雷声像是能把天捣个窟窿。
许多福看了会觉得无聊,收回目光看小同桌。
严怀津还在温书,察觉到隔壁视线偏头看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无聊。”许多福小声说。
他俩第一排位置,许多福不太在课上讲小话,因为目标太过显眼,尤其是不在严太傅课堂上和小同桌聊天,他怕回到家中严太傅会说小同桌。
因为自家人会更严厉。
但是阿爹和皇帝爹对他就没那么严厉,所以说这种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严怀津见许多福眼神微微发迷糊,便知道短短时间许多福又跑神了,不知道脑袋在想什么,肯定是和温书课堂没有关系的,许多福便是这样,小小的时间,打个岔就能跑神。
很是好玩有趣。
严怀津抿嘴笑了下,也没在看书,就等许多福回过神来。果然过了一会,许多福双目清明看了过来,又去偷偷看了眼叔父,发现叔父低头在看书,许多福才凑过来,问他:“我们课上说小话,你叔父回去会骂你吗?”
“叔父不会骂人的。”严怀津先道。
许多福:?
有点不信,他父皇对他不严厉,但有时候都骂他是呆瓜。
严怀津小声说:“叔父不光是对我还有大哥二姐,我们三人,他从不骂我们,只是会严厉教导我们,还会罚我们面壁思过。”
“!思过多久?”
“一个时辰吧。”
许多福:罚站两个小时也还好,不算特别严重体罚。
严怀津看许多福脸上表情就能猜来许多福想什么,玩弄心起来,故意想吓唬吓唬许多福,便正经说:“若是明知故犯,第二次犯同样错误,会加时,脑袋上还会顶东西。”
“我大哥顶过木雕,他做的。我二姐脑袋上顶过麦穗。”
许多福好奇,“你呢?”
“我顶过三本书。”严怀津道。
许多福:“三本书?你是不是明知故犯了三次?你做了什么?”
“婶母怕我看书久了眼睛会坏,让我每日傍晚时不要看书,我那时候看书痴迷容易忘了时间,天麻黑还在看,有时候会揉眼睛。”
许多福:……
妈呀,严津津你活该被罚!竟然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别说了,你该。”
严怀津不懂,他说惩罚竟然没吓到许多福。许多福‘恶狠狠’骂完严津津后,又补了句:“我父皇只叫我一声呆瓜,我觉得很和蔼了。”
他当时还晴天霹雳,觉得父皇人身攻击,跟阿爹狠狠告状。
现如今,太子殿下觉得呆瓜就呆瓜,也是很不错啦~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呆。
许多福看小同桌那张俊美的小脸,尤其是双目尤为漂亮,有些凤眼眼角微微上扬,双目清澈明亮,当下又很认真说:“严津津,你的眼睛很漂亮,你婶母说得对,要是看不清近视了,就丑啦。”
“我早已板正过来。”吓得严怀津忙道。
许多福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小孩脑袋,“你看书吧。”
他继续发呆。
只是刚说完,殿外摇铃,今日早课结束。许多福:……好诶!!!
外头雨势渐小,也不打雷了,侍读撑着雨伞替严太傅打伞,不过严太傅自己执伞,广袖施施然的离开了大殿,侍读还留在殿内,众人知道这是要布置功课了。
要写策论。
许多福习以为常,都记下了。尽管东宫有了府丞,太傅布置的作业还是许多福自己写,不过许多福写完,府丞按照太子策论文章意思,再重新做一篇,主簿检查。
有时候胥牧屿写起来,文章一大篇,已经背离了太子文章意思,主簿文而旦就提醒胥大人,文章虽好但不是殿下意思。
胥牧屿反省,立即重做一篇。
于是许多福就交两篇文章,一篇是他直白的‘文言文’,一篇是东宫胥牧屿所做,明明一个意思,但胥大人文章锦绣添花,胡太傅有时候会评,大概意思:许多福那浅显观点配这样上等的文章。
不说屎盆子镶金边,也差不离了。
许多福不承认自己文章是屎盆子,他觉得自己论点不算顶好也不坏,偶尔他的想法,父皇都夸他虽是幼稚些但体恤百姓删减一二可行。
此时侍读一走,大家在教室聊天,叽叽喳喳的,都担心下午‘体育课’还能不能上。
“这是阵雨,估摸午饭后就能放晴。”
“最好是了。”
“雨一下到底是凉快许多。”
“今日立秋,阿娘让我明日穿夹衣。”
“那岂不是要热死了?”
……
严怀津收拾课本,声量也如常大小说:“许多福刚才你跑神想说什么?最初那会。”
“啊?”许多福埋头苦思,终于眼睛一亮,严怀津便知道许多福想起来了,只听许多福说:“我想说好无聊,刘戗也不来上学,还有雨好大。”
严怀津嘴角微微上扬都是笑意。
“你笑什么?”
严怀津:“我只是觉得你说的问题很有意思。”
许多福一个狐疑不信,“明明就是废话,哪里有意思了。”
“就是很有意思。”
两人无意义的争论两句,而后许多福先大人不记小孩子过,让小同桌一手,两人去后院吃早饭,路上又是无意义聊天。
“不知道今日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许多福来了兴头,“我想吃辣的,牛杂粉。”
严怀津口味清淡些,此时竟然点头,觉得很好,“今日天凉爽,吃点辣出点汗挺好的。”
“四年过去,你小子吃辣渐长。”许多福一个夸夸。
中午并没有麻辣牛杂粉,但是有麻辣鸡丝粉,放了些油炸花生米,还有御厨腌的小酱菜酸酸的,搭配起来很香,许多福吃了两碗,心情终于好了些。
“其实我之前有点想王元孙身体如何了。”许多福说了实话,“主要是刘戗那小子隔三差五就往王家去,也不来上课,他爷爷比我阿爹惯我还惯他。”
严怀津笑,“许叔叔很疼你的。”
“这也是,不要比,幸福比来比去的话会不开心。”许多福给自己熬鸡汤,“我阿爹最好了!”
距离王元孙被打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其实还有件事许多福没跟小同桌说,自己也心里逃避,因为阿爹父皇要御驾亲征这事,他有些担忧,但对外俩爹还没说出来,怕是找时机的。
阿爹说估摸明年二三月出征。
那还有小半年时间,还能一起过个年,阿爹说还能给他过完十五岁生日,许多福又想今年怎么办,“教坊那儿孙悟空快写完了,今年看个大结局吧。”
刚还说刘戗幸福,转眼就到了孙悟空戏本。严怀津一听,马上就反应过来许多福说什么,说:“好啊,你生辰快近了。”
“还有四个月呢。”许多福一说,“确实近了。”
说起孙悟空话本,自打四年多前东宫摆了一出,之后要是许多福这儿办聚会,教坊总会补齐几折子戏,时不时来东宫请教太子,许多福口述大概内容,详细的教坊会补。
有专门写这个的。
自然删减了许多,像是‘齐天大圣’这个名头,许多福一说,教坊写戏本子的先吓得一哆嗦,觉得不好,这天下圣上即便是天,一介猴王如何与天齐平?
……总之还是有些时代拘束性,许多福也没反骨硬要写,因为这天下是父皇的,他不能反老爹啊,万一民间舆论传离谱了,还是修一修,只往八十一难、取经、猴哥猴王如何威猛方面写。
最后不知怎么传到民间去了,说是宫里贵人爱看的戏,到了民间各种猴戏班子成了,在民间尤为受欢迎,到了过年过节,小戏班往街头一扎,锣鼓一开,热热闹闹,猴戏戏子都是身材娇小男孩,从小进戏班练武、练基本功,画着猴脸,一连好几个跟头,手里棍子耍的人眼花缭乱。
都是叫好声,一场戏下来,铜板收的很多。
许多福一想还有起码半年时间,便先不去想御驾亲征这事,只是他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这话。
十月底时,刘戗就滚回来天天上学了。
许多福为此还特意找到刘戗,在刘戗面前哈、哈、哈大笑三声,“二爷爷可算是对你重拳出击了!该!”
又说:“你是不是到了后面,就想着借机逃学?”
刘戗一脸‘我去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许多福:……
“九月下时,林御医就回来禀告我,说王元孙虽然伤的重但是以前身子骨好人又年轻,腿伤恢复的很顺利。都说伤筋动骨养百日,王元孙七月初伤的,到了十月肯定差不多好了,你还天天往王家跑,我要是你爷爷我也看不过去。”许多福一口气大段。
刘戗一猜一个准:“你是不是嫉妒我不上课啊。”
许多福暴打刘戗一个脑袋瓜!
两人又嘻嘻哈哈‘狐朋狗友’模样,刘戗说:“其实也不是逃课,我学不进去,再说了,我往王家跑勤快点,王佐总不至于当着我面打王元孙吧。”
许多福看傻子看刘戗,“你总有夜晚回家睡觉的时候吧,他要是想打早都下手了,王伴伴最初跑了一个月王府,王佐那是看你面子?那是看孤的态度,震慑到了一些,他总不能真跟东宫干起来吧。”
还没到时候呢。
“嘿嘿,主要是他一个人在家,白天里很无聊。”刘戗说:“反正我也不爱学,不如过去跟他玩,你知道吧,王元孙以前的小厮叫王忠,现在改名了。”
“?”许多福:“这我怎么可能知道,现在叫什么?”
刘戗一个得意,“叫刘忠。”
“……跟你姓啊。”
刘戗急眼,“你那什么眼神,跟我姓怎么了?小爷半夜睡不着翻墙进去,要不是我他就没了,他的小厮姓王不好,刘家都是好儿郎,姓刘最好了。”
“我还以为王元孙都要改着跟你姓刘。”许多福吐槽。
刘戗沉默了下,许多福瞪圆了眼,不会吧不会吧。
“想什么呢,不是。”
“那你刚才那副沉默表情,不怪我想歪了。”
刘戗说:“以后我们别叫王元孙连着姓叫了,他不爱听。”
“那你叫他元元,不行和我王伴伴撞名了,那你叫他孙孙。”许多福给刘戗建议。
刘戗一脸犹豫,“这样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你俩关系好多亲近,那你叫他元孙是不是有些生疏了,不像过命生死之交。”
“也是哈。”刘戗觉得对,“你说的有道理。”
没两日,刘戗嘴角有些青找上许多福了,许多福一看,“你嘴被打了?谁啊?”
“王元孙。”刘戗含糊不清摸着嘴角说,其实王元孙下手不重,只是他那会说话,刚好磕到自己门牙上了,有些肿。
许多福:?
“还说呢,都怪你,我先是叫他孙孙,他盯着我,我想他不喜欢孙孙,这也是,跟孙子一样,就改口叫他元元,然后他就揍了我。”刘戗提起来还一肚子委屈,“都是你说的。”
许多福:“……你真当着王元孙面这么叫,我以为咱俩背地里闲聊逗闷子玩呢,不是刘戗你脑袋瓜怎么长的。”
“你还倒打一耙!”刘戗生气,扯着嘴角斯哈斯哈疼,又说:“就该你叫。”
许多福:“我才不叫这个,我和王元孙又不是好哥们,这么叫人家,肯定挨揍——哦我是孤,他不敢,你就活该了。”
“还有你上次说,王元孙不爱我们连名带姓一起叫,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你猜的?”
不用刘戗回答了,许多福一看刘戗那副心虚模样就知道是刘戗猜的,王元孙是有点阴暗疯癫但是平时和刘戗玩那都是正常的,人也成熟,没刘戗幼稚,名字这小事,王元孙想的怕是怎么弄王佐。
“还有他小厮改名字,是他改的,还是你烦他,他随你改的?”
刘戗:……
好的,全是刘戗一门心思自作多情想的。
刘戗给自己挽尊,“你不懂王元孙,王忠改刘忠这事肯定不是我自作多情,他就是嘴硬心软,顺着我来,心里也这么想。”
他和许多福关系好,如今被许多福这般‘笑话’,刘戗也没想过把刘忠之前说:老爷不喜欢少爷和刘少爷玩,少爷还愣要和刘少爷玩这事说出来。
如果说出来显摆了,就能断定这段友谊他可不是自作多情一头热,王元孙也很喜欢和他做朋友的。
刘戗想到这儿,心里有种隐秘的得意,于是不和许多福计较了。
许多福见刘戗嘴角青的嘚嘚瑟瑟走了,扭头跟小同桌吐槽:“刘戗神经病吧,被王元孙打出M了。”
“M是什么?”严怀津好奇。
许多福面对年仅十二岁严津津小朋友单纯清澈的双眼,虽然他也是单纯男大,但他只是理论知识丰富,此时咳了咳,“没什么。”很生硬岔开话题。
“还是咱俩好,我一开始叫你严津津,你都没打我。”
嗯……这话怪怪的。
都怪刘戗!
严怀津顺着许多福的意思忘掉‘M’是什么这个问题,笑了下,说:“咱们是好朋友嘛。”
“对啊对啊。”许多福点脑袋,只要不提上个问题,什么都可以聊。
十一月十日,许多福问政时间,问政几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早课时,阔别许久的王元孙回来上课,班里大家都很好奇,纷纷侧目,但是王元孙目光更冷了,大家看一眼忙坐的笔直端正。
许多福多看了几眼,他可不怕王元孙。
王元孙有些胖,气色很好,白里透红的,看上去养病这段时间过的还不错,身子板照旧,走路时尽管王元孙走的很平常,但还是有些不对劲,不是说跛脚,就是怪怪的不自然。
中午休息时,许多福就当面问了。
刘戗在旁边拉着许多福后退一步,许多福扭头看刘戗,“你怕我被他打?”而后很肯定说:“不会的。”
倒不是他仗着身份。
“冤有头债有主,他要干架也不是找我,你别发神经刘戗。”
王元孙颔首同意殿下所言,神色平平没什么笑脸,说:“林御医说我左腿养病期间不能动,肉有些消瘦,之后走路多练练就好了。”
“林御医还说你能练练?”许多福一个不信,拆穿说:“林御医说的是不要剧烈活动,正常走路先锻炼锻炼吧。”
刘戗先睁大眼看王元孙,“你还骗我,昨天咱俩还打了一架,幸好我收着力气。”
王元孙先没管刘戗哇哇叫,而是目色沉沉,“殿下下午可是要去问政?”
“……别明知故问,想说什么。”
王元孙单膝跪地,“殿下,我想面圣,有事要禀。”
“我还以为什么事,你腿才好起来吧,下午带你一起过去。”许多福叫王元孙起,老气横秋说:“咱们俩不说至交好友,你心里明白算不上,同窗四年,孤在你跟前从不说场面话,直来直往,今日看在刘戗面子上跟你说几句掏心话,你心思别太重了,像刘戗学习,既然活下来了,别整日深仇大恨的,你还年轻,以后日子长久,痛痛快快潇洒的过。”
许多福还以为王元孙要去跟他父皇告状,倒不是说告状哪里不好,只是时下孝道,子告父为大不孝,如今父子肯定做不了,还不如以后单独搬出来。
这些小忙他是能帮的。
此时的许多福万万没想到,王元孙是去告状,但打算告个大的。
王元孙还是那副模样,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许多福也不管了,言尽于此,倒是一扭头看到旁边刘戗美滋滋的呲个大牙,还甩了下马尾——自从他夸刘戗单马尾帅气,刘戗就喜欢这么扎头发。
“你也知道小爷的胸襟广阔,日子痛快!”
许多福:……“我是说你头脑简单。”
“什么意思?”
“意思你是猪。”许多福直白,还哈哈笑两声,“刘戗你果然是猪,这个都听不懂,得我说明白。”
刘戗气得一胳膊揽着太子殿下脖子,打算给许多福一点教训。许多福再也不是从前小时候的红衣大胖小子,一个身手灵敏躲开,拍了拍掌,许凌官近前,挡在殿下身前。
“你怎么玩不起啊,还叫帮手。”刘戗大喊。
许多福:“你会武功我不会,你还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你都不害臊,我害臊什么。”
“什么手无缚鸡之力,我看你能拿两只鸡,很有力气。”刘戗说。
“我去问政了,不跟你瞎贫。”许多福丢下刘戗先溜。
刘戗本来咋呼一二,此刻见王元孙要走,脸上几分担心,王元孙走了几步回头说:“你回去上课,我无事。”
“知道了。”刘戗这才离开去演武场。
崇明大殿台阶下,胥牧屿与何通二人已经候着,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到殿下先行礼,许多福抬手意思不用,带着人往宣政殿去。
胥牧屿目光从王元孙脸上移开,脸上若有所思,如今黔中那边胶着僵持不下,圣上骂了王家,调了新将过去,三个月过去风平浪静,没听到战报。
这位王少爷今日跟上,是想做什么?
到了宣政殿,殿下先进,诸位在门口候着,过了一盏茶时间,赵总管来宣:“王少爷,请随咱家进来。”
王元孙便进去了。
许多福坐在暖阁间软榻上吃点心,哼哼唧唧嘟囔:竟然不让我一同听,听听都不能听了……
书房内宁武帝坐在龙椅上,王元孙进请安行跪拜礼,宁武帝并未叫起,王元孙便一直跪着。宁武帝问:你面圣可有事情。
王元孙答:圣上,学生告王家意图不轨,多年来囤积粮食藏有兵器,有造反嫌疑。
宁武帝:……
“你可知谋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学生知。”王元孙道。
宁武帝一时沉默,看着底下跪着少年。
仲珵猜到王元孙可能来告王佐,看在许多福面子上,他就揽着这一桩‘芝麻官司’,子告父是不孝,但从别的角度入手,能糊弄过去,让王元孙跪一跪,回头斥责王佐,赏几板子给王佐。
这场面不好让许多福看到,许多福嘴上说:我同王元孙又不是好朋友,才不会替他出气云云。
实则许多福心肠柔和,跟小满了。见他要王元孙跪着,肯定脸上颇为操心,想提醒王元孙腿腿腿——
宁武帝不在意王元孙的腿,即便是断了跟他也没干系。
可现如今,宁武帝没想到这小子是想‘玉石俱焚’,“你可知道你姓什么?”
“学生知。”王元孙抬头,看到高高在上威严的圣上,低头说:“学生是王家子,也是天下百姓,是圣上臣民,王家有不臣之心,理当诛尽。”
仲珵:……
这种熟悉的恨意,滔天的恨意。
“起来,站着说吧,你可有证据。”
王元孙恭顺站起,“学生没有,但是学生以前在王家时不小心听到过,过去十多年,黔中每年粮税不够,实则层层假账,将收来的粮食藏在哪里。”
仲珵脸色未变,只是声音严肃了几分,“继续。”
……
许多福在暖阁吃完了一盘点心喝了一盏茶,最后觉得无聊不吃了,问三花公公,“我的人呢?”
“殿下,胥大人何大人还在外面候着。”
“我父皇还有多久聊完?”许多福本想让胥牧屿何通二人先回去,至于进来歇一歇,父皇地盘,二人更拘束,他是个好上司,想着要是时间很久,不如让两人去崇明大殿松快一下。
赵三花不知,恭敬说:“殿下,奴才去问问——”
“你可别犯傻,我父皇在书房你别乱闯。”自打上次皇庄里,三花公公深夜叫醒父皇阿爹,许多福都有点怕三花公公了。
赵三花知道殿下担心他,低头一笑说:“殿下,奴才去问问师傅。”
“这样好,你去吧。”许多福松了口气。
幸好许多福去问了,没一会赵三花回来,轻声说:“殿下,奴才师傅说今日不问政,圣上有别的事要忙,刚宣了刘将军。”
“刘戗爷爷?”许多福怔了怔,又问:“王元孙呢?出来了没?”
赵三花:“半柱香前,王少爷就出来了。”
许多福便想,那应该跟王元孙没关系,可能是父皇临时有机密大事,不宜东宫这个草台班子听见去,当即是快快乐乐站起来,“知道了,时日还早,正好赶上回去上体育课玩。”
太棒啦!
许多福出去,跟俩位大人一说:“……你们二人站了半天快回去歇歇,传孤话,今日下午给各处送茶点。”
给你们下午茶做补偿!
何通乐呵呵的拱手谢殿下,同胥大人往东宫走,胥大人似是思考想什么,何通也没打搅找话聊,回到了东宫,果然胥大人去找温大人了。
下午宣政殿,先是刘将军觐见,而后在外的九千岁也回来了,之后传了户部、兵部,还有些将军……一下午,宣政殿人员不断。
到了傍晚,赵三花去崇明大殿传话,“今日圣上公务繁忙,许大人差奴才来说,请殿下今日自己吃饭,不必跑一趟宣政殿和紫宸宫了。”
“知道了。”许多福答应完,神神秘秘盯着王元孙观察,王元孙还是一颗冷冻的,面无表情,见他盯梢,王元孙看过来,抓到了他。
许多福:……
王元孙眉头压了几分,小小幅度,似是疑惑。
许多福:好像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王元孙近前,“殿下找我有事吗?”
“你下午去找我父皇说了什么吗?”
“我去告状了,不过圣上说子告父不孝,让我跪了一会。”王元孙说了能说的。
许多福一听,当即拍了拍王元孙肩膀,安慰说:“愚孝不可取的,都说父慈子孝,父亲慈爱了,儿子才能孝顺,要是有个心肠歹毒不爱儿子的父亲,这也怪不了你。”
“当然了,这也不能怪我父皇,我父皇是一国之君天下表率,不能轻易表明立场支持你的,你也不能往心里去,我父皇不容易,天天忙军国大事。”
王元孙:“知宇岩污道了,我不会怨怼圣上的。”
许多福这就放心了,他真是个好儿子,在外维护父皇形象。
第二日傍晚时,一家三口吃饭,许多福一日没见阿爹先是有说不完的话,结果发现父皇也没嫌他话多,甚至目光慈爱看他,还给他剥了一把核桃仁。
吓得许多福毛骨悚然,“父皇,您没事吧?”
仲珵将核桃仁塞许多福手里,闻言也没生气,反倒笑呵呵跟小满说:“咱们多多啊,是真的孝顺。”
王元孙那小子恨不得王家满门抄斩。
竟然、叫、他、多多?!许多福回想这两日,他没犯错也没折腾什么,倒不是说父皇没叫过他多多,他小时候也叫,长大后一般情况叫他多福、许多福,生气了许多福三个字会重音,偶尔叫他呆瓜。
至于多多,他父皇觉得这称呼有点肉麻,还说他都多大了。
现在他不大了?他马上过十五岁生日了啊!
许多福目光求救看向阿爹。许小满也是慈爱笑眯眯,“我就说了,我们多多是真孝顺宝宝。”
阿爹竟然叫他宝宝!
虽然阿爹是很疼他、惯着他,但是他十五岁了,阿爹叫他宝宝。
太子殿下真的有点害怕了。
他真的没干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