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福往紫宸宫暖阁一扎,一副‘癞皮狗’模样,今日谁来赶都赶不走的架势,要是父皇来赶,还得张大嘴啊呜咬两口。
仲珵气笑了,跟小满告状。
“你看看他,十一岁了,什么样子。”
许多福反驳:“我才过了十岁生日还是个小孩子。”
许小满左右为难,脸上哈哈笑,摸摸崽说:“我们多多是小孩子,才十岁。”又哄媳妇,压低了声说了什么。
许多福耳朵都竖起来了,大概听到什么金子,还奇怪,竟然说金子,而不是别的什么,但是父皇一下子就被哄好了,父皇要金子吗?
“你小子偷听什么?”仲珵淡淡问。
许多福:“没有听到。”他确实没听到,只听到‘金子’。
“好啦,去吃饭了,我饿了。”许小满哄完了大的哄小的,耐心没了,拍拍屁股先站起来往外间去。
父子俩一见,顿时跟上。许多福忙下榻,趿拉着软底鞋跑着跟上,仲珵腿长三两步就握着小满的手,夫夫俩一对视,露出笑意来,后头太子殿下不知道,屁颠屁颠跟上。
一家三口吃饭嘴也没闲着。
许小满说这次抄家,抄家简单,但是四大家族在江南道盘根上百年,此时一动,江南道整个经济都不太好了——
“此前表面繁华,实则深处内里都是毒疮,如今不过是挖开了。”仲珵早已知道但就是要动,“那边现在如何?”
“街道商铺都关门了,人心惶惶的。”许小满说完,又道:“不过我看,一些小氏族借此露头,要不了几年肯定再度繁华。”
四大氏族倒了,小氏族出头之日,再过十多年、百年,小氏族又变成了大世家。
像是一种循环。
现如今世家氏族独大,朝堂保荐官当道,重科举,十多年后朝堂科举官员多,即便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只要当官了,改换门第,一代代传承变成了官宦世家。
“……变也未变。”仲珵看向太子,“治国讲平衡之法。知道为什么抄四氏族吗?”
许多福还未说呢。
“因为朕穷。”仲珵直接道。
许多福:……
许小满报了串数字,许多福立即震惊,嘴里的食物差点噎住了,仲珵玩笑道了声出息,其实当时看到抄家上缴的白银黄金也怔住了。
四氏族的家底比皇帝的私库还要富足。
他这皇帝当的可不是穷吗。
许多福端着汤碗喝了两口,顺了食物,震惊结巴:“六千八百万两白银。”
“还有房屋古玩字画珠宝等等这些都没算上,光是银子得用船送,李将军一直没回来就是押送这个,我先在那儿清算账目,光是十八寨有几座岛,那些人藏在岛上山洞里的黄金白银就点了好几日。”许小满那会听着数钱都听麻木了。
好像银子黄金就跟砖头一般,没什么区别。
许多福微微张大嘴巴,还沉浸在数目之中。
“大盛如今不打仗,也不是没有外患,要用银子地方多着,盖了府学,选拔人才,给寒门读书人一个出头机会,但说到底和底层百姓关系不大,百姓不是人人都能读书能科举改换门第的。”仲珵跟儿子说话很是直白,“朝堂寒门多了,下一步,动黔中,借王家名头,均衡土地,改税法,现在杂税太多了,还有商贾也要压一压,平衡之道。”
这才是太祖当年想做的。
“老百姓吃饱了,生活安稳,大盛才稳。”
许多福明白,也能想来,土地改革的话比较艰难,抄四氏族总归是单个目标,四氏族因罪倒了还有许多小氏族,可要是土改均衡给百姓,那就是动了全天下世族的利益。
但再难也得改。
“父皇,你好厉害。”
仲珵拍了拍小孩脑袋,“还没动呢。”望着小满,笑了下说:“许多福这般傻,得靠着咱们,不能由人欺负了去。”
“嗯。”许小满这次去江南道他跟仲珵保证,若是遇到危险先保全自己,决不能冒险,一改之前冲动,天不怕地不怕性子。
只要一想到多多先前哭的打嗝抽搐说:就剩他一个人了。
大盛这个担子这么重,压在多多肩膀上,又是外族来侵又是内患各地造反,大世族不把多多当回事,威逼利诱各种吓唬多多。
许小满心如刀割。
这可是他生的孩子,是他和仲珵的孩子,他们当爹的自然要护着孩子的。
许多福感动的眼泪汪汪,然后借机问:“那父皇阿爹,我在崇明大殿还要上几年的学啊?”
“上到胡太傅觉得可以了。”仲珵压着嘴角说。
许多福仰天长叹,胡太傅要求那可太难了,他本想说换严太傅,但很快住嘴,因为严太傅是看着很温和但其实偷偷给他加难度还会温柔鼓励他学习。
俩太傅内里都很严格的。
呜呜呜呜。
“你父皇逗你玩呢。”许小满宽慰崽,跟哄小孩似得语气说:“以我们多多聪明机灵脑袋,要不了三五年就能学成,到时候再跟你父皇接管差事,没问题的。”
许多福:阿爹我听出来了,这是鼓励式教育。
但还是要学,要干。
不过做人也不能光顾着吃喝玩乐了。许多福勉强收拾下心情,决定读书时代该学学,该玩玩,别到时候上班了没时间玩。
仲珵一看许多福那张脸就好笑,难得给许多福一个摸鱼机会,是这般说的叫摸鱼,“明日殿试,之前说叫你选人,你要是无事过来看看。”
明日许多福上课,等于说周内去看别人考试。
反正不是自己考。
摸鱼摸鱼!
“我去我去,好父皇。”太子殿下立即狗腿,今日父皇怎么这么好啊。
仲珵:“既是要去,一会吃完了饭早日回东宫。”
“……”许多福:服了。
仲珵:“你不想?”
“……”许多福无语,慢吞吞的,“想。”
仲珵笑了,给小满夹菜盛汤,还顺便给许多福舀了一勺,“喝吧。”
跟喂猪似得。许多福哼哼唧唧但敢怒不敢言,怒干了两碗汤,饭后又在暖阁间缠着阿爹说话,以解相思之情,最后天黑的不能黑了,该睡觉了,才被撵出来。
许多福坐在回东宫的轿子上还气鼓鼓的。
不过阿爹说给他带了好多江南道那边的玩具,因为比较大占地方,放在抄的白银物资船上了,过几日就能到,许多福特意问船上有没有父皇的礼物,阿爹回答:没有。
许多福看了父皇好几眼,开开心心回东宫。
暖阁间。
仲珵摩挲着小满掌心,说:“许多福有礼物,朕没有啊。”
“你那礼物小盒子装的,我随身带着。”许小满面红耳赤说。
仲珵其实见过了,过年时他随口说舞姬身上那副脚链漂亮,给小满做一套,但小满害羞给他十八掌能拍吐血,仲珵只能作罢,但没想到小满这次江南回来,带了一盒子,里面是黄金红绿宝石打造的‘枷锁’。
那些江南道世族真是奢靡、淫乱。
他就不一样了,他和小满是夫妻,自然是正正经经遵循夫妻之道。
“还请许大官人让娘子我掌掌眼。”仲珵不伦不类这么说着,逗得许小满一边笑一边大丈夫气概上头,拉着媳妇的手主动进了浴池。
……
翌日。
宁武五年春闱殿试。
此次殿试在太极殿前作答,已经布置好了考场,早上辰时大约八点各位考生已经进宫立在各自座位一侧,只等主考官来后考试落座考试。
今日不同,林首辅一直未到。
众位学子便立着眼观鼻不敢东张西望,入宫前已经有公公教过礼仪,若是殿前失仪就怕被取消成绩考试资格,诸位学子走到如今,自然是谨小慎微不敢出任何差错。
又等了半柱香时间,一道声响起:“圣上到——”
“太子殿下到——”
诸位学子心里骇然,此次殿试难道是圣上监考?上头有公公喊:跪。众人心头一紧,不敢胡思乱想,立即跪地行礼请安。
“起来吧。朕来看看,开始考吧。”宁武帝抬手。
之后便是走流程,诸位学子靠近前排的都有些僵硬,同手同脚入了座位,脑子乱糟糟。宁武帝看了一会,便说:“太子替朕看着,尔等不必起身,继续答题。”
“好,父皇。”许多福起身给皇帝爹拜拜。
送走了皇帝爹,许多福就坐在中间前头位置,旁边还有林首辅,林首辅很是谦让,许多福便说:“大家继续吧,别紧张。”
有的考生拿不住要不要回话,微微抬头看到台阶最上摆着三把椅子,中间的龙椅已经空了,旁边的椅子坐着个小孩——
那便是大盛的太子殿下。
赶紧低头继续作答。
许多福是不读书干什么都很快乐,在这儿当监考老师摸鱼没一会头脑放空,想着中午吃什么,等考完了——便扭头,轻轻问林首辅,“大概多久考完?”
林首辅笑答:“殿下看,一炷香时间。”
许多福心想这一炷香也太短暂了,但他看到旁边燃的粗香便懂了,他们大殿早读的香比较细,这根的话起码一个多时辰,那就是两三个小时。
这么久,吃东西不好,看书算了,要是满殿前巡场,那得吓坏考生,搞人心态的事情许多福不干,这都是读了好多年书走到这里的,许多福便看看天,又看看学生一排排的数,数完多少人,又看年龄……
总之很闲。
没一会有个小内侍捧了一盘子折子来,林首辅轻声道:“殿下,这是本届考生之前的成绩还有籍贯。”
好好好,看这个好。许多福点头,看了一早上考生名单。
总算是有事情干了。
足足考了三个多小时,反正坐了很久,许多福看了名单又摸鱼头脑放空,终于钟声响,考生落笔起立站在一侧,内侍太监收卷子。
许多福已经知道之后如何,林首辅刚跟他讲过了,之后首辅要和另外两位考官批试卷,大概成绩定下,将成绩前十人名单递到父皇面前,头甲前三由父皇定。
剩下的人分二甲、三甲,三甲人最多最末。
而现在这些考生就得站在这儿候着等成绩。
考了三个小时,还不能放松休息,更别提上厕所了,这些人早上不会没人敢吃喝吧?许多福招手,跟太极殿的总管事说:“既是考完了,带各位考生去含元殿候着,整理仪容,休息休息。”
“喏。”总管事规矩应是。
这些考生之前被种种叮嘱,今日殿试流程滚瓜烂熟,自然知道没有去含元殿休息的环节,此次是太子殿下仁厚开了特例。
但他们也不敢冒然开口道谢,先跟上内侍去含元殿,到了含元殿内还有内侍上了茶水点心,又问:“哪位若是净手可随小人来。”
起先没人敢应,小内侍又说了一遍,这次补充:“太子殿下准许。在此等候怕是要一个多时辰,之后还有殿前考试……”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站起来,一个站起,其他紧跟其后。
含元殿内总算是略略轻松一些,等候时间久了,内侍一走,只剩下诸位考生,还能低声交流一二,松口气的、夸殿下的,也有饥肠辘辘垫了两块点心的。
……
许多福坐了一早上硬椅子,扶着腰去了宣政殿。
“看的如何?”仲珵忙着批奏折,江南道那边收尾工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下来,麻烦琐碎事很多。
许多福说:“江南出人才,北方学子少。”
看来也不全是摸鱼。仲珵:“这个拿着,自己看去。”
许多福一见是个画轴,以为是画先接过,见父皇又低头批奏折,于是拿着画轴去偏殿自己玩,一打开竟然是大盛的地图,还很详细,比他之前画的手抄版‘地图’全。
踢了鞋子,上软榻,自来熟的不要茶水牛乳奶茶,“赵伴伴,我早上喝了一肚子了,给我上点花生口味咸的点心就好。”
还点上菜了。
赵二喜笑眯眯的应好,吩咐人去准备了。
许多福就坐在软榻看地图,还有红圈画起来的府县,才明白,“是十所官学地方。”他数了数画了十多个呢。
怎么衡量取地,应该是交通便利。
南方因为有江河,乘船速度快又便利,北方——许多福往北方看去,北方也画了七八所,就是还没彻底定下,北方有山,也有大平原,很是空旷,比较艰难些。
许多福看了一会,有人来了,他以为是赵伴伴送点心,伸手过去一看不是点心是折子,便抬头,顿时高兴:“阿爹!”
许小满昨晚一夜没怎么睡,现在筋骨都快散架了,此时懒洋洋的坐另一头,打了个哈欠,“看官学位置呢,这两本折子都在打架吵哪哪盖,你看看。”
“怎么什么都能吵起来。”许多福咕哝。
许小满拉着软枕垫在腰后,含糊说:“牵扯了利益,官学盖哪边以后附近些的读书人得利,官场上是南方官员多呢还是北方官员多,还有同乡、同姓,即便不是一个本家也能牵扯许多。”这都是仲珵跟他说的。
许多福:……还没盖起来呢,都要吵。
“阿爹那么多银子为什么不各个州都盖?”这不就是遍地学校开花,都给他上学!
许小满坐直,笑说:“你这个问题跟我问的一样,你父皇说,府学盖,好盖,教书的老师可不多,学问好藏书多的大头还是在世家氏族手里,也不是人人都买朝廷的帐。”
他就见过真闲云野鹤不慕名利的世家。
人家就不教学,就抚琴写文章画画就避世,朝廷难不成还要绑着人压着人去教学吗。
“那这种还是得利诱,得哄,给他们搞个编制,要是大人不心动了,给家里小孩子名额。”许多福说。
仲珵进来了,挨着小满坐,问腰——刚提了个字,就收获小满不好意思瞪眼,意思多多还在这儿呢,别胡说。
“什么编制?”仲珵便问殿下什么新词。
许多福给解释了下,突然想起来,大盛没有国子监,但有崇明大殿,虽然大同小异但国子监更大些,“父皇重科举,朝堂上现在的大臣也不是傻子,肯定能想来以后,做官入仕途必经科举,保荐官迟早取消,或者保荐官上限不高,不拘臣子,民间世家有什么功劳,可给家中子弟赏入学名额……”
家族长辈出力了,对大盛有贡献了,能庇佑子女后代。
崇明大殿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孩子入学。许多福说的这个就不拘官员了,“没准以后还有发明家呢。”
“词一套一套的。”仲珵嘴上这般说,但觉得可行。
许多福显然听出来了,此时‘谏言’心拔高,主要是他不能在现代白活一遭,将地图铺给父皇看,豪言壮志说:“北方山多,父皇,要想富先修路。”
“先把山炸了。”
许小满:“炸了?拿烟花炮仗吗?”那山可高了。
许多福根本没见过巍峨的大山,叭叭叭叭叭,“再搞一条水泥路,我想想水泥怎么做来着……”
“你慢慢想。”仲珵抱着小满,炸山是不行的,劳民伤财工程太大,看着地图,“修路倒是行,不过不能重压下去,等挑农闲时征民。”
“小胖子,你那水泥路想好了没?”
许多福:“什么小胖子,父皇你真是可恶。”
仲珵就敲小胖子的脑袋。许多福抱着头,“我想不出来了。”
“那你好好想。”
许小满见点心上来,端着哄崽,“吃一块慢慢想。”
还是阿爹好,阿爹疼他。许多福吃点心,鼓着脸颊嚼嚼嚼。
抄了四氏族,国库丰盈有钱了,可做的事情多,但不能急,许多福是小孩子不懂完成一项差事,其中多少环节关卡,以及因地制宜,仲珵哪怕是皇帝,也不是大盛各个地方都了如指掌,得善用人才,还要删删减减改一改,适合时下。
半个时辰后,林首辅到。
成绩下来了。
仲珵翻阅试卷,说:“宣见前十,其他的就按这个名单定了——”他想到要给太子充实东宫,又改变主意道:“全宣吧。”
赵二喜下去准备。
仲珵看向吃的一脸渣的许多福,撇开眼睛不去看,说:“太子先前说想看看探花郎俊不俊俏,走吧,一会太子选。”
“真嘟?”
许小满笑,多多激动的,什么真假,仲珵逗多多玩呢。
“不过我刚监考,虽然他们低着头答卷子,但我看了一圈就没有见一位模样俊俏的,连我都比不上。”许多福感叹。
小说那般容貌俊美的探花郎都是骗人的。
仲珵懒得理太子了,跟小满说:“九千岁要不要去看?”
“不去了,我——”他本来想说腰酸,但多多在,许小满便改口:“我对这些不懂。”
宣政殿内,宁武帝又考了诸位学子问答,看向太子。许多福一个震惊,看我做什么,我不会出题啊,他这个三脚猫水平哪里能考大家?
最后宁武帝定了头甲前三,挑了位文章写得好,模样尚且端正清秀,年仅三十五岁很是年轻的考生为探花郎。
在二甲、三甲名单之中,宁武帝考校花费时间更多,问的也更为细致,比如:若是太子不思进取不读文章,尔等如何?
这一问题出来,大家都心里打鼓,琢磨揣测圣意,自古都是严父慈母,加上太子又非常人,是大盛未来一国之君,只要如此一想,各位回答的答案都大差不差。
要忠言逆耳谏到底。
许多福:……
沉默,沉默,沉默。
不是,孤还坐在这里,有的人激动了要拿头创死孤吗!
自然了还有些少数,既不能显得自己是个奸佞小人,拐带太子吃喝玩乐不思进取,也不能太古板了,回答的模棱两可,意思先劝谏,太子不听那就徐徐图之,慢慢说。
慢慢唠叨总比拿命逼他强。许多福颔首已经退了又退。
只有三人说:听太子的话。
宁武帝面色如常,没人能揣摩出圣上真正心思。
倒是许多福看到三甲吊车尾后排有个寡瘦书生,他觉得面熟,多看了眼对方,对方对上他的目光又连忙低头。
“孤觉得你面熟……”许多福开口,“可是哪里见过?”
老是想不起来。
书生跪地,忙道:“去年十月,殿下同圣上许大人在潭水乡放纸鸢,学生有幸捡到殿下的纸鸢。”
许多福想起来了,恍然大悟,“孤就说见你面熟,当时你拿的风筝还写着金榜题名,今天也算是了了心愿。”
虽然不是头甲前三,到到殿试这一步,人人都能当官。
仲珵已经看上这个考生文章还有过往成绩,看完不由心想,难怪得许多福眼缘,那臭棋篓子就和臭棋篓子爱玩一起,便破例,“既是得太子眼缘,何通文章还差些,二甲传胪胥牧屿……”
又点了二甲名次靠前的,全给打包送东宫了。
何通大殿之上被圣上说‘文章还差些’,羞愧难当,但他能进东宫这可是以他成绩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当即又很激动,两股心情交织,磕头谢恩又谢了太子殿下。
二甲第一名胥牧屿心情就不怎么好了。他还是想进翰林,入朝为官,而不是在东宫侍奉太子,但圣意已决,胥牧屿只能领命。
就是神色看着有些高傲。
午膳时。
许多福就跟阿爹嘀咕完放风筝遇到的书生,王伴伴还给了对方银子呢,许小满早忘了这么个人,但很捧场,说:“那还挺有缘分的。”
“不过二甲第一看着脸色不太好。”许多福很敏感说,“父皇您要不把人家调走吧,搁在我这儿有点大材小用了。”
许小满先不答应,“多多这儿怎么就大材小用了。”
“你爹都能想来的道理,胥牧屿事后定能想明白,不然你东宫除了温良洳,全都跟你一样,温良洳也是个花架子,礼仪还好,以后我交代的差事,你亲力亲为?”仲珵随意答完,又说:“不过胥牧屿性子太傲,得磨一磨才好用,你记得磨。”
许多福先是??!!!???
他差点忘了以后要上班干活,这都是替他干活的,确实得要几个厉害的帮手才行,而后又一串问号,磨胥牧屿,他拿什么磨,怎么磨啊。沉思。
不管了,先一通马屁拍好父皇。
许小满则是想说,他刚才纯粹护短崽,也没想明白什么事——到底什么事要想明白,许小满看向仲珵求问。
“一甲包括二甲名次前头的二十位,还得进翰林坐几年值,老规矩了,朕就许多福一个太子,胥牧屿进了东宫,又是我钦点的府丞,正六品,如今太子还未到学政年纪,东宫没有詹事、少詹事,若是胥牧屿聪明就该知道趁着这几年好好磨练,詹事自然不是他,少詹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不过到时候要是有人更趁手,送到东宫给许多福用。”
东宫有詹事、少詹事两个空悬职位,詹事正三品、少詹事正四品,两个官职都是太子到了问政年纪,辅佐太子政务的,少詹事是副手。
可见仲珵替咸鱼儿子操的心。
首甲三人,入翰林是清贵,但官职最高就是正七品,胥牧屿一上来现在就是正六品,自然了给圣上做臣子和给太子打工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胥牧屿想做本朝官也很容易理解,哪能知道当今圣上对太子殿下的拳拳慈父心,细数历史,哪个朝代太子位置都不好坐,没有几位顺当继承大典的,废太子的、末了几年换其他皇子继承大宝的又不是没有,当今还很年轻,他一腔志向,没必要和年幼太子绑死。
但现在想不绑死都不行,因为圣上金口已开。
只能胥牧屿自己想明白了。
不管胥牧屿想没想明白,许多福反正想了一会怎么‘磨’胥牧屿先放弃,吃饭吃饭,遇到困难想不到解决办法就绕过去。
嘿嘿嘿。
仲珵:……
罢了,朕上辈子欠这小胖子的,这辈子多操心。
宁武帝虽是如此想,脸上却是笑意浓厚,给小满夹了菜,说:“想不明白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胥牧屿,能用就用,用不了,再换。
许小满一听便吃饭,急什么呢。
三月十三,首甲前三打马游街赴琼台花宴谢师,今年主考官是林首辅,但是殿试时圣上考校,太子殿下询问,因此本届考生又称天子门生,林首辅不敢托大,花宴上喝了几杯便离去,让众人自便。
状元探花榜眼被簇拥着,推杯至盏,隔空遥敬太极宫圣上。除了榜三出风头,被捧到中心,其实还有四位,都是东宫入职的,尤其是何通,末流成绩进了东宫,虽然是个司谏,正七品。
酒意浓厚。
胥牧屿坐在花园之中,看着被众人簇拥登高往顶峰去的诸位,心中愁绪,叹了声。何通坐在旁,有些拘束,低低说:“殿下与许大人都很好的。”
“既来之则安之,胥大人。”
胥牧屿望了过去,何通文墨不行但得太子亲自过问,他满腹牢骚自然不能多说,只是举杯,说:“何大人有好机缘,还未恭喜。”
“同喜同喜。”何通以为胥牧屿想开了,便说:“其实也不是特别大机缘,那会我担忧春闱,精神头有些沉沉的,家中人便说去放纸鸢……”
何通说了放风筝的事,说了殿下风筝被他捡去,“……那会殿下还是许大人义子,圣上很是疼爱,早上那会,许大人骑马带殿下玩,圣上也跟着一起,那会天有些冷了,风也大,圣上还给殿下捂了捂脸。”
许多福要是在这儿,得说何通全是滤镜,什么给他取暖捂脸,那是捏他呢!
“殿下还爬了树,圣上在树下接着,如寻常父子一般。”
胥牧屿听着也有些入神,天家的父子能像寻常父子吗?
此时此刻,太极宫。
望云楼建的高,挨着御花园,登高望远太液池,风景特别好。自春分后一天比一天晴暖,到了如今,御花园的花全都开了,美不胜收。
“许多福,你不是说要光屁股吗?”仲珵说。
许多福顺着望云楼台阶跑下来,一边说:“我没说我没说!阿爹,我父皇又抹黑我。”他都十一岁了,又不是智障,大白天画师画画,他穿肚兜玩泥巴,像什么。
要是流传后世——
“我要被以后的人笑死了。”
仲珵一听,“那得笑啊。”
“不穿不穿。”许小满‘劝架’,招呼多多快来,“画师说画好了。”
昨日仲珵说天气好画全家福,大早上已经画了一副了,很正经的一家三口,宁武帝九千岁并列坐着,许多福站在阿爹身侧。
到了第二张,宁武帝说来点趣味,要许多福换衣裳,跟燕青画作一般,吓得许多福往望云楼蹿,可算是被哄下来了。
“真的假的?这么快,我就爬上去这就画好了?该不会没有我吧。”许多福跑的热乎乎的过去。
许小满说:“有你,不信你看。”
许多福往画师画纸看,寥寥几笔定了草图,画师功力深厚,望远楼的框架,上头还有个小人,底下花团中是俩爹,给他招手哄他下来。
“是这个意思吗?”许多福一形容。
画师夸:“殿下聪慧,正是。”
太好了,这下不会被后人笑话了。
宁武帝想:许多福不穿肚兜,让画师给改一改应当可行……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大意!
时间大法快了,写写少年多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