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前朝时官员冗多,礼仪繁琐复杂,贵族世家之间层层叠叠的规矩立了一套又是一套,贵族饮茶小到茶具颜色、规矩、纹路细节不同,大到还有茶官茶侍品阶不同。

诸如此类,这些规矩如同天堑一般,将贵族世家再次划分细致。

一层层下来,即便是有登天梯,也没人敢登上去瞧一眼。

规矩太多太重了。

太祖打下前朝,将那些奢靡享乐的贵族该杀的杀,血流成河,那会氏族哀呼礼乐崩坏纲常不在,太祖却未对氏族赶尽杀绝。

之后条条例例,开科举、放民休养生息、鼓励寡妇再嫁、立女户等等,都是往前朝那些‘规矩’啐一口。

太祖雄韬伟略,可惜传位仲谋开。明和帝对赵家下死手,到底是因受太祖想法对世家动手,还是为了稳固皇权自己的私心,众人心里皆知。

若是对世家动手,为何诬陷完赵家,继续纵乐。

今日蓬莱殿,圣上和太子染了发,若是没太祖早年间种种手段,放在前朝那会,管什么‘大过年的’,先给你集体以头抢地谏言。

自然了,现在也不敢,因为宁武帝登基时言官这么干过……血流成河,宁武帝踩着血印登基为帝。

宁武帝杀也是真的杀,不在意史上留什么名声的。

大殿众人觥筹交错,推杯至盏,恍惚间,一些老臣子看向前头高高在上的宁武帝,烛灯火光照耀,隐约可见头发暗红色,离经叛道不合规矩,似乎又像是回到了太祖刚登基那会。

“殿下的头发——”胡太傅还在纠结。

严宁笑笑,“挺好的。”

林首辅喝的多了,眼底有些泪光闪烁,笑的皱纹深刻,说:“小殿下这头发红的也好,是喜气。”

“来来来干一个。”

“来干。”

“又是新的一年了。”

许多福照旧端着茶杯去敬大臣,王圆圆拎着茶壶跟在后头,许多福听了好多夸赞他头发好看的话,不由心想:都说古人封建,他看古人一点都不封建!

这不是好得很嘛。

轮到了胡太傅,胡太傅见太子殿下一头红发,特别鲜艳亮眼,噎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许多福亲亲热热说:“胡太傅,咱俩之前都和好了,太傅你还年轻,要接受新事物,来干一个,敬太傅来年精神奕奕越活越年轻。”

年五十八的胡太傅,头一次听说‘他还年轻’,顿时哭笑不得,到底是和太子殿下碰了一下。

这位殿下啊,真是让人轻不得重不得有时候又逗得人发乐。

许多福和胡太傅又‘一茶泯恩仇’啦。

他敬长辈、大臣,人也敬他,年三十嘛,都是热热闹闹的,殿内诸位也没之前那么讲规矩,反正演都要演的几分放松、热闹、喜气,因此殿内真没人找不痛快。

许多福在这儿玩了一圈,便迫不及待跑去仙居殿。

他先解了手,要再仙居殿待好久。

“太子殿下到——”王大总管喊到。

许多福给王伴伴一个‘默契’眼神,立即下轿,风风火火往里走,里面一群人竟然喝上了米酒,因此氛围很浓厚,还有玩骰子的——自然现在都停了。

“别见礼了都起来。”许多福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刘戗嗓门最大,也没看到许多福,先说:“大胖小子你快——我我我我去,你头发!!!”

全班同学本来要行礼、作揖、说话全都随着刘戗声,目光往殿下头上转移,而后惊呆了。

许多福:嘻嘻。

这个出场果然惊艳。

不光镇住了全班同学,温大人和文大人也略愣了下。

“红色的今天才染得,帅不帅?”许多福臭屁问。

刘戗最为捧场,看来也是真的喜欢,问:“怎么染?”

“李昂送的咳血红,之前班里说过。”许多福很得意,“不光是我,我阿爹,父皇都染了。”

“圣上都染了?”文而旦小声喃喃,而后目光再看殿下头发就有些‘敬仰’。

文而旦虽然科举出身,但并不顽固守旧,因为世家氏族的规矩多,村民为谋生尽全力,规矩都是生活优渥后的人划下的,以区别和平民处处不同。

更别提科举做官,一朝改换门第,文而旦自然是更珍惜现在,才不会什么清高名声拿脑袋撞柱子劝谏殿下。

温良洳虽是世家出身但思想并不顽固,很识趣。

这二位都是宁武帝给儿子掌过眼,九千岁又查了一圈定下来的,并不是说随随便便挑了俩官塞到东宫。

同学们都将太子围住,热热闹闹问东问西,还有人问李昂还有没有咳血红,又问怎么染,能洗掉吗。许多福一一说,李昂也回答。

“我家里还有一些。”

“我要我要,卖给我吧。”、“我也要。”

小同学们想跟风,殿下带的好头,确实好看又特别又不一样,尤其圣上都染了,既然圣上染了,他们染的话,家里大人要是打骂还能振振有词说:圣上和殿下都可以染。

许多福炫耀了一圈,一低头,他家小同学脸蛋红扑扑的,上手一摸,“你喝米酒了?谁给我同桌喂米酒?”

严怀津慢吞吞摇头,解释说:“没人灌我,我误喝了些,甜甜的很好喝。”又抬着脑袋,双眼水雾蒙蒙的,“许多福,你真好看。”

许多福:嘻嘻嘻。

“有眼光,严津津!”

许多福抱了下小同桌,扭头跟内侍说:“热一壶牛乳过来。”又低头摸严津津,“小醉鬼,喝牛乳不许喝米酒了。”

严怀津乖乖的嗯了声,“许多福谢谢你。”

“不客气严津津。”

许多福嘎嘎乐,‘喝醉’的小同桌有点小古板的软糯,很好玩。大家还在商量怎么染头发,许多福加入其中给出建议,“我父皇是挑染的,就是光染上面一层。”

“我和我阿爹是全头染,你们要是染记得别整个脑袋和身体都下水桶洗,不然会变成粉色!!!”

他真是个好人,淋过雨,没有给大家把伞撕烂。

许多福说完看到刘戗,心里一阵后悔,应该给刘戗把伞撕烂的。

刘戗:“???什么意思?洗的时候要一起洗?”

“……对。”撕烂伞。这家伙刚才没听清哈哈哈哈,果然刘戗是猪,怪不得他。许多福心里暗爽。

刘戗:大胖小子怪怪的。

大家已经围着李昂出价买咳血红了,刘戗以前和李昂‘不太熟’,现在就不同了,“李昂,看在咱俩一起吃席看戏的份上,先卖我吧。”

“那我和李昂还一起跳绳呢我俩一队的。”仲子铭。

仲子钦:“对,我们还是一家的。”

“一家个屁,你俩姓仲,李昂姓李。”刘戗粗俗直白,这俩兄弟就是跟他竞争咳血红的,“卖我。”

大家都‘不要脸’起来了,自然也有人对此不感兴趣,像是周全等学霸,季淮恩则是没心情,王元孙自从冷冻后一直一个人孤立全班,班里吵吵嚷嚷要买的都是学习不太好但性子活泼爱玩的。

李昂一一应对,还‘吵闹’起来,因为货不多,最后仲子钦提议摇骰子决定。许多福看出来了,宗室子弟真是吃喝玩乐一把好手。

刘戗不会玩这个,说:“不行,猜拳。”

最后定了猜拳。

许多福自然而然的成了裁判,顶着一头炫酷的红毛,也加入其中,从一局定生死,结果有人反悔,变成了三局两胜,最后又有人反悔……

“我看你们就不是买咳血红,是纯粹为了猜拳。”许多福吐槽。

已经有同学上头了。

许多福后来去跟两位大人聊了一会家常,温大人有一子一女,文大人可就厉害了,孙子都有了,儿媳又怀上,明年三月生。

“……”

许多福记得文大人四十出头,这么一算,文大人成婚早,儿子也成婚早,便老气横秋说:“那孤提前恭喜文大人了,听闻民间生子还有红鸡蛋?”

“是。”文而旦立即说:“殿下要是不嫌弃,下官到时候给殿下送一些。”

许多福自然不嫌弃,他还没吃过红鸡蛋呢,一口答应。

因为要守岁过年,今晚的宴席特别漫长,所以像有经验的仲子铭等宗室带了骰子进来玩。许多福是三个场子都串了一遍,还去了含元殿,终于到了零点,外头放了烟花。

百官笑声晏晏恭祝圣上新年万福。

迎来了宁武五年。

百官宗族出宫,许多福玩了一晚上也累坏了,同俩爹说话眼皮子都耷拉下来快睡着了,许小满心疼多多,让赶紧回去睡,许多福含糊不清:“阿爹拜拜~”

迷迷瞪瞪上轿子,回去下轿都是王圆圆抱着塞被窝的。

许多福没睡一会被尿憋醒,因为守岁时喝了许多茶,解完手才想起来还没‘卸妆’,对镜一看,脸上粉早都没了,睡得脸蛋压了红印子,还是洗了把脸又刷了牙,才回去睡觉。

“殿下快睡吧,不到一个时辰要起来了。”

许多福:???

王圆圆:“殿下忘了,今日太庙祭祖。”

许多福赶紧把自己塞被窝倒头就睡,他睡得可短暂就被挖起来,迷迷瞪瞪眼睛睁不开感觉有人给他穿衣服,套了好多件,天还没亮,裹着狐裘上了轿子,而后塞到了马车。

大概凌晨三点天还漆黑,今日要去郊外太庙祭祖。

可不是在太极殿。

许多福还能在车上睡会,摇了一路,等他醒来,看到队伍还没到,揭开帘子一看,随行的都是马车,骑马开路的是金吾卫,圣上亲兵。

今日祭祖的都是昨日的那些人,宗室、百官,好在小官都能骑马,要是走路那就可漫长了。

太庙位于郊外,宝塔形状,位置很高,上百个台阶。

许多福就跟在他父皇后,一层一层的爬,鼓声号角声响彻四周,身后浩浩荡荡的宗族官员跟随而上,许多福爬的气喘吁吁,总算是到了。

“父、父皇——”

“歇口气吧。”宁武帝声音如常,半点都不累。

许多福:喘喘喘。

三跪九叩行大礼,六畜五谷祭祀。

一套仪式下来,天黑了,可算是结束,然后浩浩荡荡的又回城,两路火把开路,百姓回避,许多福到了太极宫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东宫的,反正他像是记忆缺失一样,累的脑子转不了弯,又是倒头就睡。

初二,阖宫家宴。

许多福:啊啊啊啊啊啊!!!!

抓狂了。

许多福在初二用早饭时总算见到亲爹了,一头扎进阿爹怀里哇哇叫撒娇:“爹,好累哦,我感觉好疲惫哦。”

许小满抱着崽崽,顺着背抚,“到了初五就好多了。”

仲珵这次没逗儿子,先前封太子还精神满满说什么‘就这一点都不累’,这几日确实是连着转,不由道:“今个是长平侯府一家,宗族族长。”

都是小家宴,比较轻松。

长平候年事高,是太祖堂弟,太祖庶出叔叔家的孩子,太祖亲兄弟要么夭折要么和太祖离心兵刃相见,唯有这位堂弟,年幼些,也很知情识趣,活到了如今。

当年赵家一案,长平候站出来说赵家定不会有谋反之心,只是被仲谋开给骂了回去,长平侯提过之后再也不提了,那会暗中想给赵家留一血脉,可惜他那侄子心太狠绝了,赶尽杀绝,盯得很死,连七八岁稚子都未放过。

老侯爷一想到往事就有些伤神。

“今日要进宫,侯爷怎么了?”夫人询问。

老侯爷说:“昨日见太子殿下一头红发,想到了故人,唉,不提了不提了,进宫吧。”说完又去书房,藏在最上面的匣子,一层套一层,最里头找出来了。

还在。

老侯爷怀里揣着东西带全家进宫赴宴。

蓬莱殿设宴。

两宫太妃也到了,宁武帝端坐上方,左右两侧分别是太子殿下,竟然还给九千岁设了位置。两宫太妃落坐在右侧下,长平侯夫人陪在两宫太妃下手位置,依次是侯夫人大儿媳、小儿媳。

左边则是侯爷,侯爷儿子、孙子坐在最末。

满殿众人对最上面圣上左侧位置是许小满,谁也没说什么,按理那是皇后坐的,众人表现的‘理当如此’,连多看几眼都没有,都是和和乐乐。

中间有抚琴歌舞。

宁武帝对这位堂爷爷还是很赏识的,既是家宴,自然也语气近亲些,聊了些日常,侯爷一一回答,也夸夸太子殿下头发,还夸了许督主的颜色亮丽,不像圣上有些暗了。

“侯爷不知,朕这头发是小满和多福给朕染的,那会两人耐心快没了,囫囵染一染,自然没他的亮些。”仲珵语气也轻松隐约带着炫耀意思。

许小满心里还咯噔一下,心想仲珵说这个,要是传出去——传出去就传出去吧,现在满朝文武谁不在背后说,他和圣上同吃同睡是断袖宠佞。

想到这儿,许小满就无所谓了。

媳妇儿爱炫就炫吧。

长平侯果然很上道,笑呵呵说:“难怪了,许督主与圣上亲近,似是一家人也不见外。”

“是啊一家人。”仲珵笑道。

老侯爷话说到宁武帝心坎去了。

于是宁武帝亲自敬酒,两人痛快饮了一杯,长平侯目光慈爱看向太子殿下,许多福便过去了,亲自给老侯爷敬茶,敬完茶,老侯爷从怀中掏了个扳指,要送他。

“这是故人以前的旧物,是赵姝将军的,当年我们俩打赌,我赢了,他给的也痛快。”

赵姝是个绝顶的人物,身边围绕的都会被其折服。

这样出风头的人物,老侯爷以前性格本事平平,只是空有个好出身,又比赵姝年纪大许多,是一边羡慕嫉妒,他赢了一次赵姝,得了赌注,却心服口服。

许多福一听赵姓,耳朵灵敏看向他父皇。仲珵脸上笑意淡了只是眼底真诚笑意和怀念,说:“侯爷给的,你谢过。”

“谢谢曾爷爷。”许多福笑说,双手接过了扳指。

仲珵怀念,“我小时候,小舅舅教会我骑马。”

他和小舅舅赵姝关系最亲近了,小舅舅年轻好玩脾气也好,不拘小节,又很疼爱他。那会他身份贵重,没人敢带着他疯玩,就小舅舅不怕,只将他当个寻常孩童外甥看待。

“父皇您看看。”许多福感觉皇帝爹想亲人便送了扳指过去,一副‘我送你了你别不快乐’。

仲珵逗乐了,摸了摸小胖子脸蛋,说:“我还能贪你这个?拿着吧。”不过舅舅以前送他的东西,母后去世,他迁居冷宫,旧物全都没了,或是丢了或是烧了,谁知道呢。

但他现在年长了,沉溺以前旧物不至于,现在他有他的至亲。

许小满:“我看看。”

许多福送给阿爹去看。许小满记下了,让崽留着。

长平侯有些不好意思,如实感叹说:“昨晚宫宴,老臣看到殿下想到了赵姝——”

“哈哈哈哈,他,像我舅舅?”仲珵开怀大乐。

许小满摸摸多多安抚崽,又去看仲珵,仲珵立即改口说:“都说外甥像舅,多福像舅姥爷也有理。”

长平侯就当自己老眼昏花,没看到圣上因督主一个眼神改口,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圣上‘惧内’,不好言说、不好言说……

整个小家宴还是很轻松快乐的,许多福最后跟长平侯的孙子们玩了会——论辈分他还要叫人家叔叔,人家比他年纪大,十四五岁,把他当小孩哄,他也乐意装幼崽,又得了一些小东西。

许多福:嘻嘻嘻。

最后送了长平侯一家,许多福给俩爹汇报‘战况’,最后感叹:“我喜欢长平侯府。”

仲珵笑意,跟小满说:“他得了些东西就高兴了。”

“过年嘛,老侯爷送孩子礼物,多多高兴该的。”

许多福笑嘻嘻然后捧着小东西物件回东宫。

今日父皇情绪有些不佳,现在好多了,但还是阿爹哄吧,他小孩子就不掺和了,而且前两日没睡好,今天宫宴结束的早,回去睡大觉咯~

“多多很孝顺的。”许小满感叹。

仲珵没反驳,嗯了声,“小机灵多。”又亲密抱着小满,他一身酒气,头有些沉,靠在小满身上,没一会成了躺在小满怀里。

“你是不是想你舅舅了?”许小满摸着媳妇儿发丝问。

仲珵嗯了声,拉过小满的手,紧紧地拉着,说:“你今天多看了眼那个扳指,是不是想找一模一样的送我?”

许小满没说话。

仲珵心里感动坏了,他就知道,又说:“小满,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以前以为那些滔天恨意我会记一辈子,再也好不了,提都不能提,现如今我也没忘,只是——”

“那些旧物外物不重要,我心里记他们,我都记得,只记得那些好了。”

“小满,我现在有你和多福了。”

“我有我自己的家了。”

许小满吸了吸鼻子,倒是难过起来。仲珵起身,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捧着小满的脸吻了上去,虔诚的认真的不带欲望的亲吻。

两人对视了眼,许小满憋了会说:“仲珵新年快乐。”

仲珵一下子笑了起来。

许小满不好意思捶仲珵,说:“年三十放烟花时你比我说早了,我跟你再说一次,新年好仲珵。”

“新年好许小满。”仲珵笑着握着小满虎虎生威的拳头应上。

小满就是想哄他高兴,他都知道。

初三礼亲王一家进宫。

许多福带着阿团一串小孩玩,给了小孩许多玩具,他还是很大方的。初四两位伯府、昌平公主府……

这三家放到了一起,当日很是热闹,几日不见,李昂精神奕奕,仲子铭仲子钦两人是一头挑染红毛,因为‘染发剂’不够,只能挑染。

刚一见面,许多福一看就哈哈哈笑,两人还问帅不帅。许多福:帅的。

叽叽喳喳聊天。

“……你不知道,外头现在商贾变着法子想买咳血红,我出门走动,各府邸小孩都染了一撮头发,说是图个吉祥如意。”李昂说。

许多福:他没想到染发风刮的这么快。

“咳血红现在可抢手了,我们就得了两盒,刘戗三盒……”

“等后日就能见到刘戗了。”许多福说。

初六他十岁生日,宴请全班,就在东宫玩。

这日一大早,许多福刚醒来,俩爹就来了,都带着礼物,许多福坐在床上还穿着里衣里裤,一看俩爹高高兴兴的坐起来。

“生辰快乐多多。”

仲珵拍了许多福脑袋,“礼物放在外头,先起来出去拆。”

“你阿爹还给你备了长寿面。”

许多福立即穿衣服,到了暖阁,礼物就两样全放在软榻小桌上,一大一小,许多福摩拳擦掌惊喜连连去拆礼物,一件匕首,很是小巧,握在手中正合适,匕首握把没什么华贵装饰,很是朴实。

他却爱不释手。

“小心点,这玩意虽不说削铁如泥但也很锋利。”许小满说。

许多福一听,拿着匕首找东西试试,最后看到一个凳子,一刀子扎——竟然很轻松的扎进去了,他顿时双眼瞪圆,“阿爹,好锋利啊,削木头跟削豆腐似得。”

“拿着防身玩。”许小满道。

许多福将匕首带上壳,学着武林大侠那样,低头找自己靴筒,然后发现在家里他穿的软底布鞋,便说:“我要把他塞到靴子里。”又去找靴子穿。

许小满笑呵呵,多多跟他一模一样。

“塞靴筒不如塞腰间顺手,不过靴筒比较隐秘。”许小满跟仲珵说。

没一会太子殿下一瘸一拐走进来了,那匕首有点隔腿他还没习惯,仲珵一看毫不留情拆穿说:“朕若是贼匪,看到他这么走路,第一个脱他的靴子。”

“万一我就是个瘸子呢。”许多福反驳。

许小满:“有道理。”

大过年又是生辰,父子俩嘴上没把门生冷不忌,还是仲珵说:“什么晦气的话,童言无忌。”

许多福吐舌头呸呸呸,笑嘻嘻把匕首掏出来,他掏的小心翼翼,怕匕首脱壳伤了他,又想到一则笑话,叭叭跟俩爹讲了,还比划了下。

就是那个匕首上抹了毒药,结果杀人时下意识舔匕首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这天下竟然还有肖似太子的人?”仲珵很是夸张说。

许小满先是问号,很快反应过来也在笑。

许多福哼哼唧唧扑到俩爹怀里‘闹’去了,父皇说他傻,阿爹竟然也跟着,哼。

玩闹一通,该拆父皇的礼物了。

“什么?是什么?”许多福此时还很高兴,等拆完沉默了。

许小满说:“什么什么?你父皇准备时还瞒着我——”他一看也沉默了。

父子俩不通画作。

“这可是绝迹。”仲珵敲敲许多福的脑袋,跟小满仔细说:“周朝燕青的画作。”

许小满不知道是谁但听出来这画肯定很厉害,当即也不沉默了,说:“多多,是个好画。”

“我也觉得。”许多福不明觉厉,很是郑重小心翼翼将画铺平放好。

父子二人一大一小站在桌前欣赏。

那是一张春日游园图,很是热闹,一家子出游,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花团锦簇,花上有蝴蝶停着,左下角一个小孩穿着肚兜露出屁股胖胖的圆乎乎的在那儿——

“是在啃泥巴吗?”

许小满:“这个小孩还挺像咱们多多的。”

“像我吗?好胖乎乎。”许多福不想承认,而且那小孩蹲在那儿玩泥巴,好像还在吃泥巴。他没这么傻。

仲珵听俩父子一言一语,嘴角向上,跟小满表功:“是不是送的恰到好处?等天晴朗春日了,我们一家三口也让画师画一画,到时候许多福你——”

“我可不穿红肚兜,这屁股蛋都露出来了。”许多福抗议。

仲珵:“你多大了,你想露,朕倒是不反对,成全太子。”

“……”是他误会了,许多福连忙说:“不露不露。”

许小满哈哈乐,说好。

两人送完礼物,陪着儿子用了早饭,许多福吃了一碗长寿面。宁武帝和九千岁便走了,太子客人要来了,两人留这儿那些小孩玩不好。仲珵牵着小满的手回紫宸宫,过年难得松快几日,他们二人也能胡闹玩会。

许多福现在没手机,不然指定要查:周朝、燕青、春日出游图,想看看价值几何。但是他想完又觉得自己太庸俗了。

“这可是我俩亲爹送我的生辰礼物。”

太子殿下欣赏完画作,想了下,“挂到孤的书房。”

后来温良洳一到书房见到此画便移不开眼很是激动,难得见温大人如此欣喜,许多福一问,更为惊叹此画厉害非凡,燕青是周朝天子,周朝末年战乱,燕青绘画天赋极高,死的又早,距今有两百多年历史,留下的画作寥寥可数都随着进皇陵了……

那这画?

许多福一听,当即是让人收起来,别挂了别挂了。挂他书房真的是糟蹋东西了。倒不是因为皇帝陵寝被盗,这画流落市面,而是他不懂艺术,他是个文盲啊。

还是珍藏起来。

许多福见温大人喜欢,还让温大人欣赏几日给他送回来。

这可是他父皇送的礼物,许多福自然舍不得送人了。

温良洳没要,只是因为真的喜欢,便求说:“殿下若是不急收着,请容臣在此欣赏临摹一副可好?”

“行啊。”许多福当即答应。

只是没想到温大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厉害。

话说回来,十岁的太子殿下在东宫宴请同学一起庆生,早上巳时,大约九、十点样子,同学们陆续都到了,一个个或是发尾红的,或是刘海一撮红的,反正都是红毛。

全黑头发的反倒少数。

等大家都到了,刘戗和王元孙都没到。

许多福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他是不是把刘戗的伞撕烂了!因此一点都不着急,还让顺德去宫门口等着,“一看到刘戗来,绑都要绑进来。”

王圆圆一听,“那还是咱家去吧。”

王大总管亲自出场。

刘戗本来都不想来,但是他爷爷在家中催,催完又警告他:今日殿下生辰,既是答应了,你要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我去我去,天下下刀子我都去。刘戗忙保证。

他刘家男儿郎,自是不做小人。

可是可是……

许多福捏捏小同桌发揪,一脸的‘坏水’,眼睛亮亮的说:“等着吧,一会刘戗一个小粉人就来了。”

嘿嘿!

“不过王元孙怎么没来?他俩一起染得头发?”

李昂答:“应当是了,刘戗问我要完咳血红,说给王元孙也带了一盒。”他给了三盒,没收钱。不仅刘戗,全班同学他都没要钱。

李泽一听再看殿下神色,顿时也来了兴致。

全班同学翘首以盼,等刘戗和王元孙二人到。

王元孙当日就恨不得‘杀了’刘戗,两人在刘府从刘戗院子跑到了前头,又跑到了演武场,大打出手,还滚在地上揍起来,旁边许凌官也是一脸红,没拉架。

刘戗自知理亏,各种告饶,王元孙恨得牙痒痒,罢手了。

这日,三人坐车到了太极宫。

刘戗没骑马,王元孙也一样,许凌官跟在最末,他的最轻。

三人头戴帽子,做贼似得赴约,金吾卫搜身时,一看三位的脸都愣住了,这、这——

王大总管赶到,见状笑眯眯的,摆手说:“不用查了,三位都是殿下请的客人,镇国将军府的刘少爷和金吾将军府的王少爷,还有殿下好友,三位快请,殿下早已等候多时。”

“大胖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王元孙冷着一张脸,不想和刘戗说话。

只是一到东宫,全班相迎,许多福一看刘戗再看王元孙,许凌官站在最后,隐约可见还行,前头俩人——

许多福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大笑出声。

笑死他了。

刘戗真是猪,还不是小粉人,成了小红人了。

王元孙眉毛都是红的哈哈哈哈哈哈。

刘戗一说话,牙齿都是红的。

哈哈哈哈哈哈。

许多福:孤,真是个坏人!

高兴!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十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