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武帝登基四年来,今年是太极宫最热闹的一年。宗室们是高兴坏了——除了慎郡王府没在受邀名单,其他的凡是在宗室玉蝶之上,都能进宫给圣上、太子殿下嗑个头拜个年。
能不高兴吗。
二十九太子入东宫,三十百官宗亲宫宴,初一圣上太子祭祖,初三开始又是零零散散的宫宴,圣上躲懒,就让太子去招待。
太子听到一串宫宴气得直跳脚。
“父皇,怎么都是我来!我还想出门玩呢。”
“你是太子殿下啊,你爹我不指望你指望谁。”仲珵问。
殿下又原地跳了跳,说:“不行不行,太多了,一直吃一直吃也会胖的。”
“你还害怕胖?”
太子:……气的脸蛋都鼓起来了。
“我都没时间染头发了!”
许小满在旁笑眯眯的说:“今日白天能染,一会吃过早饭,爹跟你一起染。”又跟仲珵说:“也就今天了,多多还要镇同学呢。”
太子殿下立即高兴起来,“今天吗?”
“宫宴是晚上。”既然小满发话了,仲珵逗小愣子结束。
许多福一算,那今日大白天一天都闲着。
宫里像是请客百官宗室夜宴,有内务所操办,各处的管事仔细盯着,不需要上头圣上费神,就是两宫太妃几次宫宴后,现在也支棱起来了。
本来也是,仪太妃和裕太妃年纪都不大,三十七八、四十出头的年纪,跟明和帝时样貌好受过几次宠,不然也不会被封贵人,好歹有个位份。
两位太妃娘家家世低,以前放在后宫真的不够格,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结果风水轮流转,当年花团锦簇的坟头都不知道在哪呢,两位太妃到立起来了。
之前二人随便塞在一个位置偏僻的宫室,自打宁武帝要用人开始,也没吝啬,给两位太妃迁了宫室,仪太妃现在住在庆寿宫后头长秋宫——庆寿宫历朝都是太后住的。
裕太妃在泽云宫,就在仪太妃宫院后。
宁武帝给二位抬了待遇,两人也知道投桃报李——两人坐冷板凳十多年了,一朝受用,自然不想回到以前,心里也跟明镜似得,二人都不是当今的生母,连点边都沾不上,只能矜矜业业干活了。
而且宁武帝将后宫管理也暂交给二人打理。
因此今年宫宴,两位太妃是忙个不停,事事处处都过问。
东宫后头王圆圆,前头有温良洳。宗室女眷接待有两位太妃,朝中官员有内务所还有赵二喜盯着,一家三口在年三十白天,确实是挺闲的。
许多福便叫人抬了他的宝贝‘染发剂’出来。
摩拳擦掌、摩拳擦掌。
东宫也有浴室池,不过比较小一些,位置和紫宸宫的一样在暖阁后头位置,方便烧热取暖一道了。
因此许多福拉着阿爹要去浴池搞头发。
仲珵:“朕也去看看。”
“阿爹真是奇怪了,我早上怎么睡到脚底下去了?”
许小满心虚,仲珵走在后头,如常说:“还说呢,你睡觉不老实,还打拳。”
“啊?”许多福都懵了,“阿爹我打疼了你吗?”
“没有。”许小满说。
仲珵随口就来:“捶到我了。”
许多福还怪不好意思的,巴巴说:“父皇我不是故意的,难怪我后头睡到你们脚下了,也挺好的,这样打不到你和我阿爹。”他早上起来,单人一个被窝,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捆了个粽子。
原来如此啊。
仲珵很是大度说:“无碍,你也是小孩子,手没多少力气,怕你冷了,后半夜我起来给你裹好。”
“父皇你真好。”许多福感动又反省,他以后就不嘀嘀咕咕皇帝爹了。
许小满:……崽怎么这么好骗啊。
仲珵笑眯眯。
小愣子。
到了浴室,里面比暖阁还要热,许多福三两下先脱得只剩里衣里裤,一扭头就看到阿爹和皇帝爹小声说话亲亲密密的模样,因为昨晚睡觉打拳事件,许多福此次很乖扭头当没看见。
许小满压低声:“你骗多多。”
“哪能叫骗,我昨个后半夜真给他盖被子了。”仲珵小声说。也同时将捆好的‘粽子’给丢到床尾,不然小满睡不开。
许小满:那也怪好的。仲珵到底是亲爹还是在意崽的。
于是许小满也满意了,不提了,还冲仲珵笑了下。
仲珵嘴角压都压不住了,咳了咳说:“来,我给你染头发,许多福怎么染来着?”
“我也不知道!”太子说的理直气壮,又开开心心说:“染头发都那样吧,我虽然没染过但是我知道。”
仲珵:……
“那你说。”
“父皇您先别着急,我研究研究。”太子殿下打开箱子,大箱子里面都是小圆盒,小圆盒开了盖子里面是咳血红粉,晒干的研成了粉末。
许小满过去跟多多一道琢磨,“这边怎么还有白粉末。”捏了一下,“珍珠粉吧?滑滑的。”
旁边还有一套精美的工具,可能猜想是贵人女眷想染指甲,调和用的小碗、小刷子、包指甲布条都很小巧。
仲珵居高临下,弯腰,修长的两指揭过木箱子盖内侧粘着的纸条,读道:“一盒咳血红粉与一盒珍珠固色粉,加入半碗水调和而成。”
地上蹲着还在琢磨的一大一小:……
“!”
许小满高兴的摸崽脑壳,“成了!”
“那就是一比一比零点五,这个碗太小用不了。”许多福喊人拿个盆来。
仲珵就在一旁看两人忙活。许多福和阿爹说:“咱们头发多,一盒不够用吧?”、“那就两盒粉两盒珍珠固色粉一盒水?”、“两盒行吗?”、“那三盒?”、“行!”
两人一拍即合,立即开干。
逐月端的洗脸盆来,许多福就开始搅合,力气大了难免不小心沾到手上,结果遇水搓了搓皮肤就成红色的,许多福立即惊天动地的喊:“爹!你小心哇,这得戴手套。”
手套是有的,但都是布做的。
许多福还是很谨慎:“手套里塞上油纸裹一下。”
追星逐月忙去找东西,还有大刷子,总算是凑齐了东西。
许多福在水里洗手,洗了半天还没洗掉,不过颜色变成了粉色,不由高高兴兴举着自己的小粉手说:“阿爹,这个咳血红还挺牢固的!”
“确实。”许小满也沾了一些。
两个小粉手拍了下,东西都齐了,可以染色了。
“我先来吧。”许小满没染过,怕给多多染坏了,就想着他头一个来攒经验,一会换多多能给多多染的好一些。
许小满放了头发,坐在凳子上。
许多福戴了手套,很是谨慎说:“阿爹我先给你染发梢——”
“怕什么,你直接来。”许小满很是爽快,“都染了。”
不行回头他戴帽子,只露出鬓角后头一些,红发就红发了,他都是东厂督主了,本公公自然和别的公公不、一、样!
许多福一听,大胆上。
仲珵在旁戴好了手套,站在另一旁,比起许多福的‘毛手毛脚’,许多福已经很小心了,但是第一次染发确实有些毛躁,仲珵就不一样,仲珵对着许小满的长发像是梳理过千万遍一般,先是一缕缕的捋顺,然后刷子沾着咳血红浆,一遍遍的刷,刷的很仔细,每一根头发都染上。
许多福在旁看着,仔细学,然后也熟练起来。
许小满坐着看不见,问:“怎么样?”
“阿爹,才刷,看不出来,这个颜色染皮肤还行,头发好像还黑黑的。”许多福记得现代染浅色头发是要漂头发的。
黑色很难上色。
许小满就安慰多多,“先染,不行多上几次,反正时间还早,要是上不了那就没办法了。”
“行,阿爹我多刷刷。”
许多福跟个粉刷匠一样,上上下下都刷刷,阿爹头发有些软,不是那种硬硬的头发,不过头发很多,修剪过很利落,不是特别长,他又偷偷看皇帝爹,皇帝爹好细致啊,还给阿爹撩了下头发,阿爹动了一下。
“怎么了爹?”许多福低头问。
许小满说没事。其实因为仲珵摸了他的脖子,他头皮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当然不能跟多多这么说了。
仲珵觉得染发还是很有趣的,回头可以和小满两人玩。
等终于染完了,许小满头上包着发巾,仲珵仔细给折叠巾帕,端详了下说:“朕的九千岁要变成红发美人了。”
许小满不好意思给了仲珵一个胳膊肘。
孩子还在呢!
许多福眼睛亮晶晶的:我也可以没在。
浴池太热了,仲珵也脱了外衣,使唤儿子:“继续调,给我也刷一刷。”
“你也要来?”许小满顶着一脑袋包,他也不知道皇帝染这个行不行。
仲珵则是:“无事。”
这大盛是宁武帝的大盛,规则自然是宁武帝说的算。
许多福吭哧吭哧给皇帝爹搞了一盆子颜料,因为皇帝爹头发也很多还很长,等头发松下来,黑发如瀑布一般倾泄——
真的跟电视广告那般,头发光滑顺直,衬的皇帝爹侧颜完美。
作者创造的世界,阿爹和皇帝爹是主角,那可有太多主角光环了,比如他父皇的颜值、智商,他阿爹的身手,绝世武林高手呢,还有两人的身份一拍即合——
可以住脑了。
孝顺崽剩下的就不能想了。
许多福一看,阿爹果然很吃父皇颜值,眼神都有些迷迷瞪瞪。再一看座椅上父皇,父皇好像在——装?
不确定,再看看。
“许多福,染发,愣着干什么。”
“哦哦哦。”许多福:父皇果然凹角度了。
许多福勤勤恳恳小粉刷匠,大粉刷匠许小满干活有点毛手毛脚,最后都给仲珵染到额角了,忙说:“不行不行,换逐月几个来吧?你这头发太多了。”
“不仅多还长还黑发质还粗硬。”许多福在旁边也干不动了。
仲珵:……
“那就如此。”不染了。
许小满倒不好,“我继续,就是怕给你染坏了。”
“阿爹,不然给父皇上面染一染底下头发不用管。”许多福摸鱼建议。
许小满:“行吗?”
“信我!可以的。”许多福就差拍胸脯保证了,一看他的红手套赶紧把手放下。
仲珵随着俩人,此时也点头,他又不是真想染,哄着俩人玩。
终于宁武帝的头发也染好了,许多福都饿了,但他不说,他还要顶着红毛镇同学,因此刷子一放,手套一摘,往凳子上一坐,“我我我,该我了!”
仲珵耐心差不多了,轮到给儿子刷,那是大开大合的干活,许小满倒是很细致的毛躁,一边结束,许小满这边刷的慢,仲珵拿着大刷子跟刷馒头似得,‘哐哐’两下,给刷完了。
许多福感觉皇帝爹像是给煎饼果子刷酱一样,他就是那张煎饼,此时一动不动,抬眼看上方,“真的好啦?父皇,阿爹,再给我描补描补,我觉得有点糙了。”
“许多福你一个大男人——”
“我是小男孩,爱漂亮很正常。”许多福很认真说。心里腹语:父皇还在阿爹面前凹角度呢,他都没说什么。
仲珵:……继续给太子殿下描补描补。
“多多你坐好,爹给你仔细检查,让你父皇刷。”
“行行行,阿爹最好了。”许多福说完,脑袋上又是一刷子‘甜面酱’,他想,好歹染的齐了。
终于染完了,太子殿下包着头发,说饿了。
许小满逗乐了,“我还以为你不饿,都这会功夫了,平时早该喊饿了。”
“我是饿了,传膳。”仲珵摘了手套捏许多福脸,许多福一个灵活闪躲开,嘻嘻嘻,然后脑袋被拍了下。许多福:不嘻嘻。
许小满看俩人玩闹,先去用膳。仲珵其实在外很讲究形象的,但是对内自家人就很随性,不过因为一家三口都包了头发,里衣难免有些染色,膳食就摆在暖阁间,披了外衣先用膳。
所有伺候的人都退到外间去了。
一家三口干饭时,许多福吃着吃着就笑,仲珵一看:“小满,太子饿傻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好好笑。”
许小满一看仲珵那样,也哈哈乐,仲珵耐心脾气真的很好了,要是以前除了他,谁敢在仲珵头上这么折腾的。
仲珵看笑的一大一小,给小满夹菜,“吃饭别大笑,小心呛到了。”
“我知道,你吃鱼,这块没刺。”
许多福一个脑袋埋饭碗,我自己吃!
因为太想知道效果,许小满吃饭速度也很快,父子俩真是心有灵犀,早早结束了午膳就要往浴池间跑,被仲珵揪着回来了。
“才食过,稳一稳,里面太热了一会不舒服。”仲珵说。
于是父子二人心痒难耐还是听话在外间等了一盏茶功夫。
“父皇可以进了吗?”
“仲珵我觉得食稳得差不多了。”
仲珵:“走吧。”
先给许小满摘的。
许小满染的时候很豪爽,真摘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他相貌平平,和仲珵在一起仲珵也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知道仲珵具体喜欢他哪里,仲珵说哪哪都喜欢。
但许小满在仲珵跟前现在有了一点点颜值包袱。
“要是——”
“我的没染全,要是我的头发颜色难看了,九千岁可别嫌朕样貌丑陋。”
许小满忘了要说什么了,拉着仲珵说斩钉截铁说:“不会。”
“许多福,你出去,你的等会才拆。”仲珵赶人。
许多福本来想留下,但是还是乖乖听话,因为是对他好。这小说挺黄的,他没忘。
“阿爹你好了叫我。”
“好,多多。”
许多福又跑到暖阁等,还吃了零嘴。浴池里,仲珵给小满拆了头发,先是舀着水给冲了几遍,才脱了衣服泡进池子里。
若是一开始脱了下去泡,一整个池子水都要染红。
“九千岁坐实朕身边的红人了。”仲珵冷不丁开了个玩笑。
许小满想明白后哈哈大乐。
他觉得这个玩笑好好笑。
“我给你也洗了。”许小满笑完一头湿发看仲珵,觉得仲珵看他眼神有些热,便有点点害羞,“是很好看吗?”
仲珵肯定回答:“好看。”撩了撩小满的头发,又夸了遍:“跟黑色不同,上色了,很是新奇的好看。”
黑色也好,红色也好,都好看。
许小满便安了心,也没看镜子,仲珵喜欢就好了。
“下次要是染发,还是紫宸宫方便。”仲珵叹道。
许小满:“多多这儿小了些但也还好——”
“朕说的不是这个。”
许小满明白过来,脸有些烧,崽的地方,崽还在外头等着,不好乱来的,便正经说:“我给你拆了洗过,让换水吧。”
“嗯。”仲珵也不会在这儿乱来的。
许多福在外头等了一小会,俩爹就叫人进去换水收拾,没一会俩爹出来了,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昨晚俩爹歇这儿的时候,赵公公就差人拿了衣裳送过来,还有俩爹惯常用的牙粉、面巾之类的。
阿爹头发还用干布巾裹着,暖阁间又上了炭火炉子。
“阿爹烤烤头发。”许多福走过去,想看看什么效果。
许小满也没藏着,爽快摘了发巾,许多福立即哇了声,“竟然染上了,我还以为会效果不好,不上色。”
“好看阿爹。”
许小满信心倍增,说:“肯定了,也不看看谁染的。”
许多福一个挺起胸膛,他染的。仲珵笑着握了握小满的手。
两人拆了干布巾烤头发,许多福看父皇的,不知道是父皇发质硬还是他们染得时候只染上面一些,父皇的红色是暗暗的酒红色,乍一看不明显,其实烤干了后能看出来黑红混在一起的颜色。
“哇,父皇你看着好俊朗。”许多福在旁拍马屁,“我阿爹的红色更亮眼,漂亮的像丝绸缎子很有光泽,父皇您就是暗夜帝王!”
许小满嘎嘎乐。
仲珵嘴角也没忍住,抬手要拍拍许多福脑壳。许多福嘿嘿嘿瞎高兴,蹦蹦跳跳很是期待:“换我去洗了。”他是猩红太子!
“阿爹帮你。”
许多福:“不用了阿爹,我要脱光衣服的。”
“你光屁股小孩,我哪里没看过。”
“我害羞嘛。”许多福撒娇声越来越远。
仲珵拉着小满坐下,仔细拿着布巾给小满擦头发,待头发都干了,红色也显眼了些,确实好看,拿过一旁放着的养发膏,仲珵熟练的掌心化开,慢慢的给小满护着头发,上过养发膏的红发很是顺滑漂亮。
“好看。”仲珵眉眼里都是欣赏赞叹。
许小满没瞧见自己的,但他看仲珵的发色很暗,想着自己也差不多,多多刚说了,要再红一点,那也还好。
“我来给你弄,你头发还湿着。”
仲珵便由小满给他擦头发,干布先吸干水分,再烘一烘,而后上护发膏——
许小满干着干着笑出了声,“多多爱漂亮像你。”
“朕这是,九千岁好颜色,朕不得不。”仲珵说。
许小满心知肚明,仲珵就是爱漂亮,媳妇儿嘛,让着点,九千岁高高兴兴把锅主动背起来,说:“好好好,真好看。”美滋滋的。
浴池了。
许多福脱了个精光,迫不及待一头扎进去——此处小孩子确实没大人有经验,刚下水池,围绕着许多福的水面就开始泛红了,许多福猛然想起什么,喊:“我去——!”
“救命啊!!!”
暖阁间甜甜蜜蜜夫夫二人一听里头动静,九千岁身手利落先往进冲,宁武帝也是风风火火带着几分着急,夫夫二人一进去,自家好大儿光着站在水池边上,六目相对。
许多福先伸手捂着小叽叽。
“爹,我是不是成粉色的了?”许多福眼泪汪汪问阿爹。
仲珵见没什么安全大事,松了口气,道:“是粉的。今晚阖宫家宴,太子殿下顶着一张粉脸,确实镇人。”
许多福:吱哇乱哭了。
“没有没有,你父皇逗你的,先擦擦了,一会多搓搓就好了。”许小满让人进来换水,拿了干巾帕给崽擦身上水。
许多福身下还好,头发混了水一直滴红色的,染得肩膀胳膊额前都是红粉色,外加他皮肤嫩白,很是显色——
要飙泪了。
许小满也发现了,得先包头发。
许多福泪汪汪,还知道自己现在是‘红汤’小孩,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去一脑袋扎阿爹怀里,扭头看父皇,可以扎父皇怀里。
仲珵走了,很是利落。
小孩没危险,留这儿许多福一肚子‘红水’。
一通折腾,因为等热水要一会,因此最后许多福洗完了,肩膀脸蛋都是粉扑扑的,许多福手持一面小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哼哼唧唧,“我今晚能不能不出席啊。”
仲珵都不想搭理,因为这个话说了好多次了。
许小满说:“头发是好看的,特别好看,显得我们多多皮肤更白了,更好看。仲珵你看看是不是好看的?”
仲珵才大发善心看过去。
许多福坐直,由着俩爹看他。许小满可能和黑发多多相处久了,今个头发颜色乍一变,像是个新小孩一样,此时端详久,像是惊天发现,“仲珵,多多好像你啊。”
“啊?”仲珵看向小满,一脸‘这等话你都能说出来’的震惊。
许多福:!
几个意思,我和你像你很吃亏吗。
这个爹。哼。
他这会正气鼓鼓,因为脸蛋真的粉粉的洗不掉了。
“像我吗?”仲珵觉得小满胡言乱语,但小满面色很认真。
“像,眉宇间,就是多多胖了——”许小满说漏嘴了。
许多福:平静祥和不想出门镇同学了。
许小满忙抱着崽一顿哄,最后王圆圆说要不试试油啊、肥皂搓搓,肥皂搓没用,但是油可以试试。
于是许多福又去折腾脸,终于洗的略微淡一些。
赵二喜已经来请,“圣上,申时了,百官已经宫外等候了。”
“让许多福折腾去吧。”仲珵起身。
许小满还有点不放心崽,让仲珵先回,他晚些去找仲珵。仲珵便先摆驾回紫宸宫,今日宫宴,仲珵要换衣服的。
“阿爹,你也回去换衣服吧,我现在好多了,而且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许多福小机灵鬼立刻精神了,“我等会敷敷粉。”
许小满不由夸赞:“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
于是许小满回东厂去了,他也要换身正经官服。
许多福对镜坐好,让追星逐月给他梳头发上妆,一边说:“粉别擦太多了,大晚上太惨白了吓人,就薄薄上一层,遮掉粉色就好了……”他是要去镇人大杀四方,不是扮鬼吓唬同学。
他的脸已经不是很粉了。
梳头换衣,穿了太子吉服,头上戴冠不要帽子,因为帽子会遮盖住他的红头发,太子殿下:就是要显摆的。
对镜看了又看。
太子殿下很满意,“一会宫宴上,大家肯定要震惊。”
申时末,百官入宫,就跟先前圣上万寿一样流程,官小的没资格,在家院子遥遥一拜就是心意——自然了,拜不拜圣上也不知道,都很自由。
入宫的都是有身份的。
文而旦按照官阶自然是不能入宫参加宫宴的,但今年他是东宫的主薄,因东宫现在就两位官员,太子问过愿不愿意来,文而旦很是激动,跪地行礼谢过殿下。
许多福那会觉得宫宴比较麻烦很折腾,但温大人都来了,就顺口问文大人要不要来,头一年嘛,没想到文大人真的很激动给他行大礼。
后来许多福觉得,他觉得进宫麻烦事,但对文大人来说是一项光耀荣誉的活动。幸好问了。
文大人年三十早上就开始收拾,洗头修胡子等等,午饭刚用完就乘车往太极宫去了,那会不能入宫,他官小便站在外头候着等,同他一起的有不少官员,一看都是正五品的。
有人见他脸生问过你哪里的。
文大人还有些羞愧,作揖见礼说:“下官东宫主薄。”结果没想到上官待他倒也亲和。
没多久,有仆从来请,说:“小的是东宫宾客温府的,我家大人在远处车上,请文大人前往聚一聚。”
其实外头冷,但凡官大一些的府邸住的近,出府会晚一些,现在门口站着候着的都是五品小官,寒风瑟瑟但都高兴。
文而旦便赴约,上了温大人的马车,一下子暖和许多,心中明白温大人这是帮忙,当时感激。温大人笑笑,说:“咱们二人都是东宫出来的,为殿下效力,不过举手之劳顺路的事情,文大人别客气了。”
二人同乘,也聊闲话家常。
自然说到昨日东宫殿下给发了年货,鸡鸭鱼各许多,猪肉半扇。文而旦提起来一副‘为太子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忠心来。
温良洳没笑,正色说:“殿下此举也不是拉拢收买我等,我等不算什么,殿下是真心替咱们着想。”又说:“殿下待人真心仁厚,说话都喜欢直来直往,咱们干好分内的差事就好。”
若是动辄行大礼,泪涕横流感恩戴德,殿下不喜这般。
记下心中就好了。
文而旦全都记下了。
温大人比他会做官,很得殿下看重。
申时末,可入宫。文而旦第一次参加宫宴,本来想是不是按品阶他站在最末,结果听到公公说,东宫的站一起,当即心里安定了几分,找了温大人一起站着。
东宫站的还很靠前。
鼓声响,百官跪,行大礼。
文而旦第一次得见圣颜——他科举参加殿试位置很厚,而且当时还是明和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当今,而且那么近。
含元殿、蓬莱殿、仙居殿大开。
礼毕陆续入席。
文而旦竟然不是去含元殿,而是前往仙居殿,和温大人低声说起,温大人让文而旦安心,“此殿都是殿下至交好友,崇明大殿的学生们。”
“是。”文而旦一听又轻松了些。他官太小,在翰林做了九年官,根本不会官场那一套捧着上峰交际。
宫宴还是很热闹的,尤其年三十。古话说:大过年的——
于是许多福同父皇先去蓬莱殿见诸位宗室、官员,原本热热闹闹推杯至盏的大殿先是行礼,行完礼安静到没半点声音。
许多福精准扫描,落在胡太傅脸上,胡太傅现在脸色比他当太子时还要难看,因为那会在太极殿前胡太傅已经震惊、不敢置信、汗流浃背过了,许多福怕胡太傅背过去,说:“大过年的,孤染了红发,多吉利。”
“朕觉得不错。”宁武帝给儿子撑场面,先坐下,轻描淡写带夹杂着天子威严,“过年了,太子说的有理,也颇得趣味,朕也染了。”
全场:……悄悄看圣颜,又赶紧垂目。
宁武帝尽收眼底,而后一笑,很是随和。
“还是太子染的好,一看就——”仲珵找词,“喜庆。”
全场宗室先捧,先夸,气氛又热热闹闹起来,那夸的句子花样,许多福还有点害臊呢,心里:太过啦太过啦,嘴上亲热一口一个伯伯叔叔哥哥弟弟的叫,很是亲近,于是宗室拍马屁那叫个花样多端。
氛围热热闹闹的,胡太傅本来一个‘成何体统’,憋回去了——幸好憋回去了,因为圣上也染了。
林首辅年迈,借着殿内光仔细看了又看殿下,“殿下同圣上幼时真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真是亲生的,而后心想:皇家血脉,若不是亲生的圣上也不会认。
只是以前没仔细看过,竟然没瞧出来,今日确实像。
真是怪了。
宁武帝坐上面,心想林首辅为了夸许多福也开始说这种话,太过了吧,许多福像他幼时?
宗亲年纪大辈分高的一听,再看太子,“像是像,跟赵——”惊觉说错了话,端着酒杯遮掩,幸好大殿里沸沸扬扬热热闹闹,圣上没听到。
赵家也不是不能提,圣上登基后亲自给赵家平反的。
只是大过年的提过去往事尤其是赵家满门都没了,提这些惹圣上不快,幸好幸好没听见。只是这位老侯爷想:都说外甥像舅,圣上幼时像舅舅赵姝,但没想到太子殿下更像。
赵姝将军,年少战功赫赫,二十封爵,鲜衣怒马归来时,盛都百姓夹道欢迎,年轻女郎投掷鲜花果子香包手帕,更有小男郎钦慕,是一等一的绝色。
如今看殿下红发,脸上稚气未脱,但笑洒脱肆意,像啊,也像圣上,等老侯爷几杯酒下肚,一扭头见九千岁也一头红发来了,再看殿下已经相迎,同九千岁亲热说话——
诶呦,他老眼昏花糊涂了不成,怎么殿下也像许小满了。
不能多喝了。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现在只是婴儿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