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八点上课推后到了八点半,不过是早读时间。
大殿内点了香,一炷香早读。
许多福望着那柱冉冉升起的清香,陷入了沉思。
因放了五日假,大殿的学生们今日都有些兴奋坐不住,更多的是班里许多福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殿下,过去五日,太子殿下去了刘府,去了公主府,还去了礼亲王。
各府都知道消息,也会耳提面命今日上学对殿下敬重小心些,若是能得太子殿下几分另眼相待那就更好了,自然也有知道孩子本性,趋之若鹜吹捧可能做不来,只让孩子专注读书,成绩斐然,太子肯定会注意到你。
孩子问:这样便可?
家中父辈若有所思后提点两句,你尽管学,怕是你们其中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记住,一定要以太子马首是瞻,殿下要的不仅是仆从,忠心有,还要有能力,能替殿下排忧解难。
好几家都是这么想的,各府孩子听了心潮澎湃。
大人们则是纷纷感叹:以前不知道圣上为何要开宫学,还惠泽盛都四品以上官员,那时候他们谨小慎微,想左了,以为圣上想要拿捏他们的软肋,没想到圣上宽厚仁爱,拳拳慈父之心,是想给太子殿下铺路。
幸好之前家门风气肃正,虽是看不上太监义子,但却教导孩子莫要在宫中起冲突,安安心心本本分分读书即可,如今想来真是后怕。
难怪田家、慎亲王府接二连三倒霉。
单若是孩子出息,可保自家两朝繁盛不衰,此乃大幸之事。
诸位臣子想到此,对圣上大盛更是忠心耿耿。
没看到今日各位老爷上衙门,有些同僚言语吹捧几句,不免露出几分酸气,意思同是四品官员,你就是有福了,正好府中有和太子年岁相近的孩子……末了说也不知道来年崇明大殿还要不要学生?
即便是收,你还能凭白变出一个十岁嫡子不成?还是想将庶子改到嫡母名下,钻了巧儿去侍奉殿下?
自然同朝为官,后者太难听了就不必说,心里想想作罢,只是孩子在崇明大殿的大人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人酸两句也没什么。
金吾将军府。
王仁很是喜悦,没想到送子到盛都竟然遇到了这样一桩幸事,昨日在府中问王元孙,过去可遇到过许多福,与殿下关系如何。
王元孙向来会看父亲脸色,当即将之前同许多福买戏子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之前我回府中说过一次,父亲当时没在,现如今那位戏子很得殿下看重,暂且养在刘府,刘府还悉心传授武艺,殿下许我教那位戏子拳法。”
王仁听了沉思几息,难怪仙居殿高雄之子被太子斥责,竟是有这个缘故,他刚才心中其实有些惋惜,此等好机会当时该带嫡子来的。
现在听完王元孙说的,又觉得带王元孙甚好。
此子察言观色机敏很会行事,果然那时候太子还未显露真身,他这个儿子也没得罪,怕是想借买戏子与刘戗交好交心,谁知道歪打正着,搭上了太子殿下。
可见他们王家还是有运道在的。
于是王仁对这个儿子又夸了一番,提点日后伺候好殿下。
“儿子知道。”
各府都是这么敲打儿子的,因此今日大殿上,除了许多福来后吃了早饭,还给同桌严津津塞了一些,其他同学都不吃早饭了,规规矩矩板板正正模样,让许多福特别陌生,连背后爱说闲话叽叽喳喳的宗室子弟今日也格外安静。
几乎全班同学都早早到了大殿。
见他行礼。
行完礼后,各自端坐,大殿静悄悄。
许多福坐在‘领讲桌’,真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唯有一人来得晚,其实已经迟到,好在今日课程变化,多了节早读,算刘戗幸运。
刘戗驾马落到宫门下,呼啸疾风直奔而来。
“迟了迟了。”刘戗在殿外响动。
因为立冬,大殿十山门关了前后四扇,中间六扇门垂着竹卷帘又有一层白绢布,绢布单薄能透光,也能透气,殿内点着炉子,很是温暖。
刘戗急急忙忙从后面进来,一看大殿静悄悄的众人都捧着书看,以为上课了也不敢吱哇乱叫,坐在自己座位上,先跟隔壁桌的王元孙挤眉弄眼打招呼。
王元孙偏头看过去,压低声说:“你今日来晚了,还没给殿下见礼。”
“?都上课了,我等会见。”刘戗说完,抬头看前面,先看到许多福和严怀津那张桌子空荡荡的,有些茫然,“许——殿下没来吗?怎么严怀津也没来?”
不等王元孙说,刘戗个子高又看向最前面,奇怪,“太傅怎么也没来?”想到什么,眉飞色舞,幸灾乐祸:“难不成太傅今日也迟到了?哈哈,那就不光我一人了,太傅迟到更严重。”
王元孙觉得刘戗很傻,但傻了很好,心肠直顺比较好哄。
“今日课程改了,一炷香早读,之后是胡太傅严太傅教习,中间有半柱香休息时间。”
“!!!”刘戗够着脖子已然发现了惊天大发现,去拉王元孙胳膊,“那是——那是殿下的桌子,他怎么坐在那儿?”
王元孙:“殿下半君,理应坐在我等前面。”
“既然太傅还未来,我去给殿下见礼。”刘戗听来听去重点提取很灵活——什么早读,太傅没来那就能玩。
王元孙:“那我同你一起吧。”
“行啊行啊。”
两人往前走,本来全班同学都肃静,都装的很勤学,虽然但是大部分同学平日是很好学,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话都不说了!刘戗王元孙俩人上前,尤其刘戗大大咧咧,还不断跟其他同学说:我来晚了我跟殿下见礼去哈哈。
许多福:……
果然学渣一来,班里那种窒息氛围一下子轻了一些。
刘戗过来,站在那张巨大无比书桌旁,目光震惊,许多福偏头看刘戗,两人目光一对视,都看见彼此眼里的神色。
一个牛批这么大的桌子。
一个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王元孙站在一旁,抬手作揖,“王元孙请太子殿下安。”
“请殿下安。”刘戗从对大桌子的震惊想起来他是来见礼的。
许多福还未说话呢,这俩就像是按钮似得,后面全部同学全都站起,走到书桌一侧,拱手,作揖见礼,齐齐喊:请殿下安。
严怀津便也站起来了。
许多福:……
“诸位免礼,既是在崇明大殿之上,只有老师学生之分。”他还想早上美滋滋香喷喷吃早饭啊。
还有你们都叽叽喳喳闲聊啊,不然不好下早饭,谁懂!
“是,殿下说的是。”、“殿下英明。”、“我等皆听殿下的。”
许多福:……
感觉现在上课比之前还要艰难。
刘戗也有点不习惯,本来还想和许多福说会话,现在这个氛围,他想了下,小声口型:我先回去了中午说。
许多福颔首,一边挥挥手意思大家坐,顺手搭在小同桌脑袋瓜上,扭头,弱鸡模样小声说:“严津津幸好还有你,不然这学我真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今日大家翘首以盼可能气氛肃穆些,以后应当能自然一些。”严怀津小声安慰。
早读就这样‘肃穆’、‘洪亮’度过,因为后来读起文章来,大家声音洪亮很有节奏,许多福在前排差点睡着,没睡是因为后面声浪一波又一波。
后排的刘戗呼呼大睡。
早读结束,休息了会,半柱香时日都不到,胡太傅便来了,这一堂课许多福上的生不如死,因为,他发现胡太傅对他耐心许多。
以前学不会听不懂私下里他找人补习,但是现在但凡他的双眼里浮现出一丝的迷茫来,胡太傅就会重新讲一遍,甚至,胡太傅还会提问他。
“殿下不必起身,臣问殿下作答,直白一些也无妨。”
看看、听听、多么善解人意的胡太傅啊。
但是这不是孤想要的。
胡太傅你是被穿了吗?!为什么不继续之前那样,对学渣睁只眼闭只眼,只抓好学生,他一个人拖累全班进度,一直复习一个知识点不好吧。
说好的一酒泯恩仇,做彼此的天使呢。
胡太傅如今确实是宛如天使,和颜悦色,那张以前寡瘦到略显苛刻的脸,现在都添了几分慈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子殿下内心咆哮。
最吓人的是,他有时候磕绊了答不出来,以前是让他站着或者坐下换人问,而现在胡太傅竟然会给他提醒,甚至还会褒奖他。
说:“殿下聪慧。”、“从这个方向想也是趣意。”、“殿下见解很独特。”
一节课半个时辰,胡太傅讲一篇文章,逐句朗读后分析其意,一句句的教完后,还有延伸出文章背后的大道、见解。
如此细致的,许多福都不好意思上课开小差,只能兢兢业业做笔记还有听讲,但别说,这堂课真跟上了。
下课后休息一炷香时间。
严怀津说:“你今日听明白了,回答的很好。”
“我脑袋里都没功夫跑神!太高强度了。”许多福趴桌感叹完,肉呼呼脸侧着看小同桌,很是疑惑:“不过胡太傅怎么知道我哪里没听懂呢?”
竟然一抓一个准。
严怀津小脸沉默了下,许多福脸上写着啊。
开心了有,难过了也有,生气气鼓鼓的,丧气就两只眼睛没精打采。
这很难看出吗?
之后是严太傅的课,严太傅课堂还是很生趣幽默的,也是半个时辰,早上放学差不多是十一点半左右。
许多福被‘摧残’了一早上,掏空了身体,饥肠辘辘,但是他的重点:“一早上三堂课,原来算了早读啊!”
那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果然人适应能力都很快的。
以前许多福同大家一张桌子吃饭,是圆桌,而现在午膳他单独一张方桌坐在正中间。许多福:……
全班同学都来围观孤的用餐礼仪吗?
而且他的餐具也很特别,膳食也很不一样。许多福见大家习以为常,甚至吃饭前还要跟他行礼,许多福一个摆手:“诸位同学快坐吧,上了一早上课也累了,大家用膳。”
大家吃的也很矜持。
许多福吃的也很矜持。
呜呜呜我们明明当了四年同学,结果今天像是全换了一遍似得,大家都有些假了。但干起饭来,很快忘我,丢掉了这些,还是很香喷喷的。
上了一早上文化课,下午是‘体育课’,有了对比,许多福还是很期待。
众人换上了马球服,袖口腿口扎紧了,脚下蹬着靴子,头发发冠发钗都取下来,简简单单束着发带,一群十多岁的少年,倒是很勃勃英姿。
才怪。
除了刘戗和王元孙两个像少年,大家都是小学生头。
面生的侍读来请殿下和诸位同学前往演武场。班里同学小小惊呼:“演武场?”、“在哪里?”吵杂一二很快安静下来,众人目光灼灼看太子殿下。
“在右宫之内,走吧。”许多福带头。本来他不是班里头,现在被架成老大。
刘戗和王元孙走在后排,一路活动筋骨,说:“可算是要到演武场了,咱们现在课程改的真好。”
“我现在有点喜欢上学。”
王元孙说:“你一会进去可不要改口。”
“为什么?练一练我很喜欢才不会改口。”
“殿内同学都是新手,怕是先学基本功。”王元孙以己度人,看刘戗,“比较无聊。”
刘戗还以为什么,兴致勃勃说:“不会,就是基础拳脚也很有趣,在外头放风蓝天白云的,总比坐板凳听他们读文章有趣。”说完,看向王元孙,眼底有些纳闷,道:“你之前教许凌官拳脚我看很耐心的。”
“许凌官学的比较快。”王元孙忙捡了话应付过去。
刘戗点点头,“这倒是,他很能吃苦。”
过了落霞门,金吾卫验过其他人放行。
演武场很大,平时都是宁武帝早上用,白日里空着,现在容崇明大殿学生使用,可见圣上对殿下疼爱。
那些外臣子嗣第一次到这里,很是新奇。
第一堂课是射箭,第二节骑马。教他们的骑射武艺拳脚老师都是金吾卫,名叫付林,付林先见殿下行礼,而后进入教学。
“各位先绕着演武场跑十圈热热身。”付林道。
许多福:!!!
孤,孤,孤命要完啦。
付林见殿下慌张害怕神色,忙改口:“先跑五——三圈热热身。”
三圈还好还好。孤的命还在。
刘戗噗嗤笑出了声,付林听到,便指着后排,“就你,你来领跑。”
“来了来了。”刘戗得了‘差事’很高兴,迈着双腿跑起来跑到了队伍前,跟大胖小子招手,“来来来请殿下跟上,大家都跟上啊。”
许多福磨牙,两手提在腰间,握拳,跑啊啊啊啊!!!
父皇的演武场很大,就像是个足球场一样,一圈下来,许多福气喘吁吁,刘戗跟个猴子一样蹿前面又折返回来原地高抬腿跑,一会又蹿前面。
许多福理都不想理,因为他怕一张口喘的跟狗一样。
呜呜。
扭头一看,可能因为刘戗是老师点的领跑,可以跑在队伍前面,其他学生都不敢越过太子身位,因此整个队伍许多福跑在前面,大家都跟在他的后面。
许多福:?侧身,扭头,挥手。
意思你们能跑,往前面跑吧。
同学:不了不了殿下,学生跟在殿下身后,以殿下马首是瞻。
许多福:……
当了太子殿下竟然不能摸鱼了!
一早上了,现在好不容易体育课都不能混日子。许多福要起表率作用,咬牙,提着胳膊,呜呜呜的飙泪继续跑。
好不容易三圈下来。
许多福脸蛋白里透着红,额上都是薄汗,原地喘气。
旁边弓箭已经摆好了。
付林说:“今日教大家拉弓射箭,先各自拿了弓,都是为大家准备的小弓,拉不动的慢慢拉。”
许多福:阿爹做的牛角弓!
其他同学用教学器材自己拿,而太子殿下有小内侍亲自送了牛角小弓过来,双手奉上,许多福拿过弓,刚才跑的跟狗一样全然忘记,弓箭在手,有种意气风发特别潇洒的感觉。
箭靶早早准备好了,只有两丈远,大概六米左右。原地放着箭筒。
付林先教,如何握弓,如何搭箭。
“诸位先别急着射,先拉开弓,保持姿势,我看看。”
许多福不知道刚跑完手软还是怎么样,感觉有点吃力,咬咬牙使劲勉强拉开,付老师给他调整了姿态,然后说:“如此拉弓做一百次。”
……
班中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会拉弓射箭,别说武官集团子弟,就是宗室子弟,家中父亲闲在家没事干,秋日时也会带着孩子出去庄子里骑马射箭打猎跑一跑玩一玩。
文官家的可能弱一些。
这一堂课,许多福观察过,班里一些以前爱叽叽喳喳扎堆聊天说话的,还有李昂的表兄弟其实都会弓箭,他看过去,同学们把弓拉的满满的,还有人射靶子,真的中了。
许多福:胖脸羡慕。
他也偷偷的拉饱满弓,然后箭咻的一声两米外狼狈落地。
许多福:……
有人噗嗤偷偷笑,许多福不用看就知道刘戗,他还是看了下,然后看到他的小同桌,才六岁的严津津同学手里小弓拉满了,似模似样也射出了箭,竟然中了。
虽说在靶子边缘,但中了。
小同桌见状,还蹙着眉,思考哪里不对,复盘似得,然后重新来过,这次射中的位置又好了一些。
许多福不理刘戗,重新抽了一只箭矢,搭弓,拉——
第二节是骑马课,内侍将马牵了过来,都是矮小的小马,很是温顺亲人,各自领了马,那些马很小,严怀津的那匹尤其矮小,许多福的也不遑多让。
内务所准备的,就怕马高大吓坏了殿下。
刘戗牵着一匹大马过来,说:“殿下,你俩的马也太小了。”
“……你骑你大的。”许多福知道刘戗想说什么,哼了声,很是信誓旦旦说:“以后我和小同桌腿比你现在的还要长。”
现在腿长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以后腿也很长!
刘戗一听笑嘻嘻说:“我是说这个马才三四个月大吧,还好你们俩身量轻。”又停住,看了眼太子殿下。
许多福:……拔刀拔刀,孤的刀拿来。
“现如今天寒,孤只是穿的厚一些而已。”
“我也没说什么。”刘戗嘴硬不承认。
又是简单小学生斗嘴,最终以刘戗一句要不要抱你们上马,许多福握拳,奇耻大辱,“不用,今日孤必定学会如何上马。”
严怀津道谢也说不用。
刘戗便不管二人,长腿也不知道使用什么巧劲,真的翻身上马,姿态很是潇洒帅气。许多福看的很是嫉妒,盯着自己的腿,给自己画大饼:不急不急,以后你也可以!
跟着孤的都是好腿。
许多福摸摸自己的大腿夸夸。
然后鼓完劲了,翻身他原地翻不上去,付老师给他教了一会,最后说:“殿下初学,不必操之过急,先简单上马便可。”
许多福:!
求学若渴问老师:“怎么简单?是有什么巧劲儿吗?”
“殿下,有马凳。”
此时内侍搬着上马凳来了。
许多福:……
扭头,大方:“给孤的同桌也来一张马凳。”刚才一直学翻身的他小丑了。
演武场热热闹闹,可能因为太子殿下领跑,大家都能慢悠悠喘口气,反正文官集团的子弟很感激殿下,骑马那会也热闹,大家扎堆闲聊,不复早上那种端庄氛围。
体育课还是很好玩的。
因为进冬天黑的快,下午一点多上课,两节体育课三点半左右就放学了。
宫门还未落钥,王元孙便主动上前问太子殿下要不要再练练,许多福玩了一下午,有点在兴头上,不过王元孙一说,其他人都跃跃欲试想上前教他,一个个围上来,等着他临选,许多福:……
“不用,孤要回去写功课了。”
“诸位明日见。”
大家便见礼,送殿下离开。太子殿下现在有了内侍,内侍可以进入大殿取他的小书包送回紫宸宫。许多福不用折返大殿,临走前,偷偷给小同桌还有几个伙伴摆了摆手。
大家便不多留,明日再见。
宣政殿里,宁武帝听太子已经回宫,问什么时候了。内侍作答。宁武帝思量今日尚早,竟然早了一个时辰回去。
“宣太子前来。”
“喏。”
许多福刚到侧宫室,换了行头,听到皇帝爹叫他,想了下阿爹这个时间还在外头办公,便让内侍拿着他的作业,他去皇帝爹那儿写作业。
王伴伴今日没在,现在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是东厂的,他见过脸很熟,叫顺才,今年十三岁,同追星逐月一批来东厂的。
到了宣政殿,赵公公没在,小路子引着他先去了偏殿,恭恭敬敬说:“圣上临时要见人,还请殿下等候一下。”
“孤知道了。”许多福便找地方写作业。
抄文章,还有整理笔记,将胡太傅和严太傅今日说的深意记下来,加上自己的看法,最后整理成一份大字报。
等他写完了一抬头发现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人正看着他,许多福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是皇帝爹松了口气。
宁武帝:……这小愣子。
他都来了多久了,简简单单的功课都能写的入神。
“父皇。”许多福从软榻上下来给父皇请安。
宁武帝见了起身牵着多福的手去了软塌,父子二人坐下,宁武帝问:“太子今日上学如何?”
许多福一听称呼,眉头都皱起来了。
“爹!”他这一声爹有些气,还有点小孩撒娇的委屈。
仲珵改了口说:“现下多好,怎么刚才还较起劲来。”
“我跟我较劲,不是和爹你。”许多福回答上一个问题,“今天上学一点都不好玩,我坐在前排,处处在前,当了一天的老大。”
可是他学习不好,跑的也不是最快的。
“我想和朋友聊几句玩笑话,嘻嘻哈哈些,大家都看我,我要是一开口,大家都迎上前等我吩咐,搞得李昂周全今日隐没在人群中。”
“要不是我同桌跟我坐在一起,我今天真的就孤孤单单一个人一张桌子了。”
“还好体育课上能轻松一些。”
“刘戗跟我对着干,我竟然觉得开心。”
“其实前日在李昂家时,我们还嬉闹玩乐,只是今日感觉不同了,爹,和前几日我去各府不一样,我形容不出来。”
那会都是大人,体谅他,让太子和家中小辈玩。
仲珵抬手摸摸儿子后脑勺,长得圆圆的和小满一样,此时说:“我十岁之前,虽没有做过太子,但我母亲是皇后,赵家又很得权势,五个皇子,我序齿第二,上头大哥慎亲王你见过,比我年长十五岁,你想想,宫宴朝臣面前,外头骑马射猎,仲谋开处处夸我赞赏我,什么好东西我都是头一个拿。”
“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其实这些道理,我母后也察觉出一二,只是当时被架在其中,你想退也退不了了,你不光是你,背后还有许许多多人。”
许多福今日只是受了一天,都处处不习惯不适应,此时听皇帝爹说的,已经能想来,他抬脸望过去,“要是我,我肯定老出岔子惹笑话。”
“谁敢面上笑话奚落你?”仲珵说这句话时,帝王威压,而后话又一转,说:“朕就你一个太子,你没有兄弟手足,刚才那些话不是吓你,也不是让你夸你爹如何厉害。”
“先前听你提及你以前生活的世界,那里和现在不同,你一时不习惯很正常的。”仲珵说到此处,问:“你信不信,你那些同学回到府中,他们爹问起来,肯定会夸你好。”
许多福咕哝:“我都是太子了,他们肯定会夸的。”就连胡太傅今日都夸了他。
“不是这个意思。”仲珵笑了,“跟朕这个杀神比,新殿下仁厚心肠好,那些文臣自是更喜欢你了。”
“你只要做你自己的,尽你所能学习,那些臣子、你的同学,他们会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学着适应你,他们要挣个官运前途满门荣耀,该怎么辅佐你效忠你,那是他们要亮出来的本事。”
许多福今日突然矫情了一下下,主要是册封当日时第一天新奇还挺好玩的,放假嘛都是玩乐,今日上课才能感觉到真的不一样了,胡太傅看他目光恳切,他回答好了,胡太傅一种‘大盛还没完还有救’,他真的有压力。
以前比他学习好,体能好的同学,现在处处谦让他。
他说什么大家都对、都欣喜,有什么细小问题,班里同学都要他决策。不是,下课铃响了,你们想去后院你们去,为什么要等他啊,他不走,大家就都留下。
搞得他想和李昂几个聊天都不行。因为他一走,大家都走。
难免有些些不适应。
九千岁赶在宫门落钥前回来,听到太子在宣政殿,直奔宣政殿。自打宁武帝寿辰上说了那番话,九千岁深夜还要见宁武帝,真是落实了宠佞的名头。
夫夫俩在外名声其实都不太好听。
但两人无所谓。
一家三口吃完了晚饭。
许多福今日那点点失落没了、好了。
难不成下午的一点点失落是因为没吃饱?
许小满问今日课程好玩吗,听说多了骑射课,许多福叭叭讲了一通,“……我腿有点短,刘戗骑马就很帅气,等我再长长腿。”
“行,我们多多好好吃饭,再长长。”许小满话是这么说,不过来了兴致,说:“走,阿爹带你骑骑马溜一圈。”
许多福:!
“我听说你今日回来早,没在大殿里和朋友一些写功课,搬到宣政殿写了,肯定没练习。”许小满道。
许多福:“王元孙说教我,不过大家都看我等我选他们,我就谁都不要了。”
“那阿爹教你。”
许小满骑得高头大马,让崽坐怀里,天太黑,四处点着灯笼,光线尚可,夜晚寒风呼呼的,许多福背后贴着阿爹也不害怕,跑起来风声猎猎,特别爽,一扫今日一天的‘哪里不对劲’、‘这也不自在’、‘那个也不习惯’。
几圈下来,父子俩脸都是红的,眼睛亮的。
许多福气势滔滔说:“阿爹、爹,我回去睡觉了,等明日我继续上课,既然他们认我做班里老大,那我就要当老大,他们爱迁就我,那就迁就吧。”
大家都磨合磨合新身份。
做了太子确实有些地方要改变,做不了板板正正传统完美的太子殿下,那就做俩爹唯一的太子许多福。
临睡前,王伴伴也回来了,守在他床边,兴致勃勃说:“咱家今个去内务所挑人去了,他们送了一批,不急着领回来,伴伴之后几天白日送你去大殿,我得各处转转,内务所四司八监……都摸摸关系,赵二喜讲是讲了,但说的哪有亲自蹲的听墙角来的真……”
看吧,王伴伴也在学习适应新身份。
他今日确实是矫情了,明日冲啊!
作者有话说:
明日多崽殿下:伴伴,孤、孤的胳膊,肌肉好酸【并没有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