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按前例,圣上万寿一般是休沐三日、大赦天下、开恩科等等恩惠,宁武帝二十九岁万寿也是有的,朝中百官休沐三日,崇明大殿学生五日——这是特殊开的。

大赦天下没有,宁武帝当时听了,问:朕还要养那些犯重罪的一年?

一般小偷小摸提前放出去,那些作奸犯科背着重罪要杀头的,从斩立决变成了秋后问斩,那就等来年秋后了,宁武帝一听,恨不得生辰当天都给他砍了,还往后挪挪,养这些人吃喝,想什么呢。

赵二喜:……头埋得低低的。

至于开恩科,马上就到来年开春科举了,要是再加一科时间太赶来不及。

数来数去,就变成了朝中官员有假期恩惠。

宁武帝让翰林院的庶吉士来写圣旨,庶吉士听候圣上吩咐。宁武帝话:“朕大寿,又得一子,太子聪慧,为祈求福泽保佑太子和大盛,来年大盛百姓粮税减免一成。”

庶吉士听了内容,腹中打下草稿,润笔下书。

写圣旨自然不能是圣上那通话,还要写的漂漂亮亮,文辞非凡,这道圣旨可是响彻大盛各个地方的。

大赦牢狱,不如恩惠百姓。

庶吉士将圣旨写完,伺候圣上过目。宁武帝看过,取了国玺盖章,又说:“再写一道。”

“就写,为先帝祈福的三十二名福娘子,先帝既已驾崩四年,这些福娘子福泽深厚,朕放她们出宫。”

这道旨只传后宫,庶吉士提笔蘸墨,开始下笔。

“她们为先帝祈福多年,立有功劳,每人赏百两银子,从朕私库出,给立女户,让她们自己挑户籍地。”宁武帝跟赵二喜说道。

面上的和里子都给全了。

虽然太极宫内众所周知这些福娘子当初是官员搜罗出的美女,伺候先帝的,但因先帝临幸却不给身份,只称祈福的福娘子。

许小满对此其实骂过一次,说:那些当官的只知道拍马屁,连着裤裆的事都得管,怎么不亲自去伺候仲谋开!

那会仲谋开半中风,尚且能走路,仲瑞不知道按什么心,暗示过两次,自有官员帮忙张罗促成此事,仲谋开五十多岁的老头一个,那些进献上来‘祈福’的福娘子,一个个最小的十四五,大点的十七八。

如今九年过去,这些福娘子还不到三十。

花一样的年岁全都关在一处冷宫里,她们经历过‘两朝’,惊弓之鸟,娘家也没背景,都是些寻常百姓家中女子,不乏样貌秀丽的农女。

但要是让宁武帝继续养,且在右宫养一辈子,宁武帝是不愿意的。宁武帝知道九千岁心善,说:“我不放她们出去,她们一个个待在后宫一处,内务所的太监看人下菜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日子也不好过,我要是对她们好一些,你信不信,有人会会错意,变着法子到我跟前来。”

九千岁:……

信。

“送她们出去挺好的,给些钱,立了女户怕被欺负的话,我给她们找找地方,让地方衙门多关照些,等她们过个三五年能立足了,要是以后嫁人还是自己做买卖,买田地,都行。”许小满连忙说。

一百两银子,在各地方州府能买一座小院子、一间铺子,还留有三四十两银子,要是去村里,买田地,十亩肥田村里户籍,能剩下一大半。

这些福娘子以前也不是不知民间日子的千金,在宫里关了十年,放出去肯定一开始不习惯,但人都很有韧性,户籍落下,扎了根,一两年就习惯了。

自由自在的,比冷宫里强。

宁武帝是发了银子放出宫给落女户户籍,已经是因为九千岁想的很周道了,但一看,九千岁满脸还在琢磨细化:他怕这些福娘子被外头男人、家里骗了银子。

罢了罢了,就让他的九千岁去操这个心,安排妥当了,小满也安心。

三十二个人,挤在一处福秀宫,只有两个老嬷嬷照看,以前明和帝还在时,有些娘子受过临幸,身边会安排一个宫婢,或是常伴明和帝身边侍疾,居住条件比较好,吃的也好。

四年前,巫州王打进来,太极宫宫变,这些人全都迁居此处。

身边没伺候的宫人,两位老嬷嬷平时给开宫门,让太监送饭进去,衣服之类的送去浣衣局,吃喝没说多好,就这么度日。

小小一宫室差点能关疯人。

也是宁武元年末时,嬷嬷们和这些福娘子胆子大了些,因为发现新帝并没有拿她们问罪,像是把她们忘了,任她们自生自灭,这时候就有人会偷摸跑出去,不敢跑太远。

福秀宫离花园和望云楼很近,能出门透透气,有些福娘子在这种情况下缓过惊吓的劲儿,开始琢磨以后,学着刺绣做女红,有个手艺。有的福娘子还想着重得圣宠,这些娘子都是得先帝临幸过,过过当娘娘般的好日子,还惦记着。

有人说:就算是新帝想女人了,那也是选秀选新鲜的,咱们都是先帝的……

其中几个不甘心,疯疯癫癫的不愿信,先帝都夸她如何如何漂亮、会伺候人,再者说了,先帝也没封她们,她们不算新帝的庶母。

这话就劝不动了,便不劝。

福秀宫大致分三类,一类是还盼着过好日子当娘娘,能偶遇宁武帝被宁武帝看上。还有一类就是做女红,搭上小太监卖出去换点钱,或是存着或是贴补伙食吃好一些,把自己日子过好。三类就是摆烂躺平,既不异想天开获圣宠,也不想苦哈哈干活刺绣,就想着在这里混吃等死。

反正衣服不用洗,每日也有饭菜送来,不吃荤腥,吃的差也没事,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一日,圣上大寿第二天,一道圣旨降到了福秀宫。

两位嬷嬷先是一愣,而后心里忐忑紧张,先是怕不好的消息,但紧跟着想,昨日圣上大寿,这道圣旨肯定不坏,当即是定了定心神,带着福娘子们跪地听宣。

过去四年一直想办法保持容貌,甚至想换新衣服的福娘子激动了,被其他人叫住:“快别换衣服了,耽误了功夫,怕惹圣怒。”

“可我这身衣服很旧颜色都褪去了,万一圣上要见我们。”

又开始魔怔了。相熟的福娘子便好声好语劝:“那先接圣旨,接完了若是圣上召我们,你回来再换。”

还有人兴奋:“圣上难不成真要见我们吗?”

“四年了。”、“不对,八年了。”、“我在这里住的最久的一个,快十年了。”

哗啦啦跪地听宣,安安静静。

小路子宣旨,念完后,说:“你们收拾收拾,三日后安排你们出宫。”

有人喜极而泣真心实意感谢宁武帝,终于能与家人团圆了;有人错愕,早知道也该学点什么,这下出去如何傍身;有人不信不甘,口喊我不要出宫我要见圣上,我不要出宫。

“万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小路子挥手,“你们这三日盯紧了,既然是圣意恩泽,一个个都别出岔子,收拾好了行李,等人来接,自有人送你们出去。”

太监上前,这三日他们守在这儿,得把这件事办漂亮了。

许小满去内务所要了这些福娘子的户籍,各地方都有,现在派人去原籍查各福娘子家里情况肯定晚了,不如先问过这些福娘子意思,安排到一处,再查再看。

这事是个慢功夫活,后期还时不时得过问过问。不过许小满不觉得如何,反正就是上头一句话的事,底下自有人奔波。

但他要是不过问了,这些福娘子要是聪明坚毅的,碰几个小跟头很快日子就会顺当起来,要是冥顽不灵的那下场就惨了。

“我也不是说全给她们大包大揽责任在身,就是这世道底层百姓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女孩子,我顺口的话问一问没什么。”许小满摸摸崽头。

许多福星星眼,阿爹人可真好。

“仲瑞可真是造孽!”许多福说。让他们收拾烂摊子。

许小满点头,“可不是嘛,都是混账东西。”那仲谋开是烂人一个,但哪个亲儿子在自己亲爹中风身体不行情况下,还给搜罗美女,生怕他爹好利索似得。

“我家多多今日要出门玩?”许小满不提福娘子出宫这事,见崽换了身新衣服询问。

许多福点头,掰着指头,“假期算上今日还有三天,我打算天天都出门玩,今天先去找刘戗,然后去公主府玩,我还没去过李昂家,昨日人太多,我都没让李昂叫我叔叔。”

“可以啊,那最后一日呢?”

“我想去礼亲王府,可以去找五叔吗?”许多福问。因为这个五叔真的太‘边角料’人物了,小说里都没什么笔墨存在感,他怕自家和礼亲王有过节,有过节他就不去,他要和俩爹站在同一阵线,同仇敌忾!

许小满被崽脸上表情逗乐了,说:“以前你父皇日子风光时,五皇子论资排辈拍马都站不到你父皇身边,自然了,你父皇到了冷宫,五皇子也没来过。”

他也没什么大印象,仲珵没跟他告过五弟的状,那就是没过节。

“一大早上说仲琼?”仲珵走了进来顺口搭腔。

许小满:“多多想假期最后一天去礼亲王府,问我你和礼亲王有没有过节。”

“……”仲珵逗乐了,拍许多福脑袋瓜,“有过节的我都料理了,没料理的你去玩。”

大人的恩恩怨怨,仲珵有了孩子,尤其许多福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他嘴上嫌,实际上是喜欢许多福这般快乐玩的,他小时候就没这样,他的儿子不必绷的太紧了,想哪里撒欢,那是看得上他们。

许小满好奇,“不过多多你怎么想去礼亲王府?”

仲珵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昨日来晚了,我让他替我敬茶一圈,跟仲琼碰了面。”

“这就一见如故了?”许小满诧异有点不信,不像是自家崽。

许多福叉腰开心的跟闹钟摆针一样摆着身体,“五叔说送我见面礼昨日匆忙没带,我说去他家拿!他们都张口要送我了,还有其他人。”

王圆圆此时开口背人员名单。

“对!”许多福就差跟王伴伴击掌了,王伴伴懂他!

仲珵早都猜到了,说了句‘财迷’。许小满说:“他们是大人长辈,既然提了,不要白不要。”

“对对对,我去狠狠薅羊毛。”许多福开心快乐。

仲珵:“那你还不快走?”

许多福:?

可恶啊父皇!

许小满站起来,说:“那正好一道,我要出宫去东厂,多多咱俩一起走。”

“行啊行啊阿爹,我正好去看看小凌官,问他去刘戗家玩不玩。”许多福立即小狗摇摆尾巴,开心。

仲珵:???

许多福见了阿爹不动,识趣的先带着王伴伴出去等,阿爹又疼他,又疼皇帝爹,阿爹可真辛苦,一家之主。

没一会九千岁就出来了,除了嘴上有些红外,还是很正直的。

“走吧。”

许多福现在做太子了,外出有太子仪仗,不过他没带嫌动静大,不过要带上金吾卫,他现在有自己的金吾卫了,一共三十人,等搬入东宫后,就能调遣一百人。

以后要是打群架——估计没人找他打群架。

即便是低调出行,门口的车,从以前的‘小车’变成了‘大面包车’,两匹马拉着,车厢很宽大,铺着毯子,里头还有点心吃的、腰靠、毯子,小太子喜欢的玩具都有。

许多福:……

许小满蹭儿子的车,一上车也傻眼了,看崽。崽摆手慌乱:我不是我没有。

他没这么吩咐过,显得他不学无术很纨绔。

王圆圆站在车边,骄傲说:“奴才布置的,怎么样?还有太子爱喝的牛乳也备了一壶,那个匣子里是干果,上头匣子是点心,肉干在最底下。”

“殿下,拼图也带上来了,您拼了一半,老奴都记下来了,一模一样还原的,您放心,侧宫室玩具房还有一副,回头您在车里拼到哪步,老奴回宫了再去还原。”

许小满:……扭头看王圆圆,这可真是个人才。

“你记忆里还挺好的。”

王圆圆觉得是夸赞,当即说:“还行吧。”

“伴伴是做的很好,什么都记得。”许多福见阿爹夸,他也夸。

王伴伴本来就做的很周道。

“对了伴伴,不要喊太子起驾,咱们今天低调出宫。”许多福探出个脑袋急忙说。

王圆圆张着嘴闭下,懂懂懂。

许小满坐在车里靠着软垫,别说腰还挺舒服的,再随手一拉,抽出肉干放嘴里嚼嚼嚼,是牛肉干。许多福凑过去,跟阿爹挑,“阿爹这个是麻辣口的,这个藤椒口,这俩好吃。”

“我尝尝。”许小满开心接过,“你当太子真不错。”

父子俩并排坐着嚼嚼嚼牛肉干,许多福也很快乐,含糊不清说:“阿爹,可太幸福了,我以后带你吃香喝辣的。”

“行,都要靠我们多多了。”许小满爽快答应。

“阿爹你再吃吃山楂球,这个是山楂打碎了混着花生。”

“是好吃,不那么酸了,上次那个牙都能酸倒。”

“对,我也怕酸,回去让厨房改良了。”

“多多真聪明。”

父子俩吃了一路,到了宫外东厂还意犹未尽路短,许小满带了一匣子他家崽的肉干下来,看见王圆圆一脸阴阳怪气,许小满见崽还没下来,踢了王圆圆一脚。

威胁眼神:你别让老子收拾你。

王圆圆顿时换了副嘴脸,“九千岁吃的好。”说完觉得还阴阳怪气的,连忙闪开了,他怕许小满来真的,当即是整整衣服,恢复正常,“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口大总管味特别冲,肯定是赵二喜没教好,我回头再学学。”

“……还学?你就恢复之前就行了。”

“那可不行,这样堕了我们太子爷的威风。”王圆圆不答应。

许多福:“伴伴,我也不用天天摆威风。”

“那行。”王圆圆答应的很爽快,“听殿下的,奴才再琢磨琢磨。”

许多福去抱肉干匣子,他当崽的他代劳。许小满随小孩意,递了过去,反正也不沉,进了院子到了他的屋子,喊人叫把小凌官带过来。

下属有点犹豫。

许小满想岔了,“你们不会把人下狱了吧?”

许多福:!!!

眼睛瞪得溜圆。

“不是不是督主,是人在林正屋里,林正睡觉我们不敢敲门。”下属忙解释,殿下都吓着了。

许多福松了口气,不是就好。许小满倒是皱眉,“传我话,怕什么,快去。”

“阿爹,林正会欺负小凌官吗?”许多福看出阿爹刚才皱眉头,肯定是有什么内情。

王圆圆太久没和林正打交道,只知道这小子以前心狠手辣的,被许小满给驯服过来,一时也不敢开口断定什么。许小满看二人,不在意摆手说:“不会欺负小凌官,只是——”

许多福又提起心来。

“可能会吓唬吓唬小凌官,讲点什么故事吧。”许小满道。林正平时废话不多,但晚上睡觉要是睡不着就爱讲废话,还专挑那些可怕的说。

没一会林正睡眼惺忪的带着小凌官过来,见了小公子在这儿,那双睡眼略精神了些,先喊了声小公子好,才想起来小公子变成了太子,顿时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许多福吓了一跳,说:“不用见这么大礼,林正哥,你快起来吧。”

“要的要的,殿下成了太子,该有的得有。”林正行这个跪礼很高兴痛快,像是送小公子成为殿下的贺礼似得。

许多福便只能接受。

王圆圆心想,林正虽然有时候古怪点但——干的不错!

许多福看向小凌官,小凌官脸色有点白外,其他好像没什么,也是毕竟就一天,然后小凌官后知后觉也给他跪下了,胡乱行了个礼砰砰磕头,因为没人教过小凌官怎么给太子见礼。

那头嗑的听起来很痛。

许多福赶紧叫起来,王圆圆先一步扶起来了。

“阿爹,那我带小凌官先走了。”

“嗯,去吧去吧,好好玩。”许小满挥挥手。

林正:“我去送殿下。”

“你留这儿,我有事交代你。”

林正:……“行。”

“林正哥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拜拜~”

“好啊好啊殿下,奴才等您。”

东厂外车中。

许多福叫小凌官一起上来,王圆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是小凌官犹豫,说:“殿下,我一个戏子下九流的怕脏了殿下的车子,而且传出去对殿下名声也不好。”

王圆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我买了你,要传早都传开了,而且本殿下不想做个名声十全十美的太子。”许多福心想,背个好名声回头他摸鱼躲懒想去玩都要被架住了!

他才不干。

“上来,我跟你说说话。”

小凌官便乖乖上车。

两人坐好,车马往一等镇国将军府去。车内,许多福问:“这两日,林正哥夜里给你说什么了?你脸色不好,有点白,肯定没睡好。”

小凌官犹豫不想说,像是他告状一般。

“你说你的。”许多福顺手抽出点心匣子,自己拿了一块,递过去让小凌官拿。

小凌官受宠若惊但很是顺从拿了一块也没吃,先说:“林大人夜里先问小的,以前去没去过老爷府里唱堂会。”

许多福跟听故事一样,啃得点心咔擦咔擦,意思你继续。

“我们戏班子从睦州上盛都一路上也遇到过老爷,都是地主老爷砸了银子请唱,也想买我,后来差点脱不了身,班主就说一路过去不唱了,到了盛都再唱。”

许多福含糊说:“我就猜到你那班主解决不了这种事,就是一个地主老爷都让你们脱不开,更别提当官的了。”

要是那戏班班主听劝,早早从良演打虎最好了。

小凌官点头,觉得太子殿下年纪虽小但很聪慧有主意,继续说:“林大人误以为我说的老爷是官老爷,就翻身坐起来说,他们曾经拿下那些贪官下了东厂的狱,起初那些当官的嘴还硬,什么都不说,但他有的是手段。”

车架上王圆圆也在听,连连点头,又想:小凌官竟然没被太子把话题岔开下去,又给说回太子想听林正说什么。

不过可千万别说那些大刑手段,血刺呼啦的别吓着小多福了。

“那些刑法可怕,我听了吓到了。”小凌官没细说,怕吓到吃点心的小太子,又说:“林大人其实想说,我命好,遇到了殿下,若是落在那些当官的手里,天底下没有十全的好官,都是奸的坏的。”

许多福啃着点心心想,林大哥有些愤世嫉俗。

肯定是天天见贪官办案子,见得多了吧。

也不怪林大哥。

小凌官想了下,把自己心里猜的也说了,他是太子买下来的,太子问什么他自然是全心全意回话。

“林大人也是想提醒小的,当戏子不入流容易挨欺负,命都捏在人家手里,要我别怕吃苦,做正经人。”

许多福看了眼小凌官,这人还挺纯良的,替林大哥说了好多好话不说,还知道林大哥的苦心。他阿爹手里的人,尤其是心腹,肯定人品没问题的,或许办案手段狠了些,但这世道有些人很坏,狠了才能出效果。

“你吃点心,我问你,你慢慢想。”许多福又拿了一块,这次吃咸的,啃了口,含糊说:“我和刘戗——就是那个大个子,他人也好,我们俩那时候商量买你,我在宫里,你不是太监也不是女孩,不好进宫,就说我出钱,你去他家当个小厮。”

“但我觉得你还蛮聪明,当个小厮埋没了你。”

他花了五百两银子啊!!!

谁家小厮身价五百两。

他问过阿爹,阿爹说他那时候进宫当太监,三两银子就割了,中间人还收了一两银子手续费。许多福当时没忍住说了句脏话,好在他阿爹没打他,还很同意点头。

真他爹的黑心!

他,许多福,花五百两,给刘戗家买个小厮,他真的会谢。

“你看,你是想唱戏,正经戏,那我送你再去进修,去正经戏班子学,或是你先在刘戗家待着,我阿爹说十四五习武有些晚,但天赋有的话,多吃些苦头也行。”

“你别急着回话,先好好想。”

于是小凌官也不着急作答,真的在认真想,他一看太子,就见太子啃点心,还示意他也吃,于是轻轻咬了一口,这点心他没吃过——

“是不是很好吃?我看你拿了半天了,可急死我了。”许多福想分享,“你快尝,吃完了甜的,我还有咸的!”

小凌官应是,这次咬的大口了,说:“殿下,点心真好吃。”

“好吃吧,我也觉得。”

小凌官一路过来,路上遇到地主老爷,拿钱砸他,各种污秽话羞辱他,到了盛都也见过官老爷家中少爷,虽说比地主老爷污言秽语轻少了些,但是眼神行事更让人害怕。

可太子殿下,身份如此高贵,却待他如寻常人。

小凌官眼底湿润,忙低头吃起点心来。

两人吃了一路,快到刘府时,小凌官跪在太子脚下,抬起眼很是认真说:“小人选好了,小人是殿下买的,愿意去学武,但小人想追随殿下,小人愿意净身做太监。”

许多福:!

车架上王圆圆忍不住点头,不错,都说戏子无情,这小凌官是个好苗子,不过要是做公公的话,这么大年纪割活不活的下来不好说。

“不用割。”许多福说。

小凌官眼红了含泪,他想跟着太子。

“你先在刘戗家待段时间,我阿爹那儿不适合你久住,等孤东宫什么时候收拾妥当了,你给孤做护卫。”许多福说,拍拍小凌官肩,“起来吧。”

等给小凌官奴籍改了,还有姓名——

“你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凌官起身,刚才以为被拒,也没敢落眼泪,现在喜极而泣,擦着眼泪,高兴说:“殿下帮小的取一个吧,小的没学过什么字。”

“那你母亲姓什么?”

“小的母亲没姓氏,叫花娘,从不提姓,母亲恨家中卖她到了肮脏地方。”

许多福见小凌官一笑,有些稚气,说:“那不姓花。”都是他母亲艺名,提这个不好,“你跟我姓,姓许吧。”

小凌官怔愣在原地,许多福还以为小凌官不愿意,便见小凌官又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谢殿下赐姓。”

许多福是因为他的大名变成了仲多福,就想着小凌官姓许,许多好听啊,姓有了,名字许多福取名为难,好在到了刘府,先去玩,路上慢慢想,还能问问刘戗有什么主意。

刘府大门开的大大的,刘老将军带着全府上下亲自出来迎接。

许多福:……有点点受宠若惊还有点不习惯。

老将军还要给他下跪,许多福一个疾步上前,先一步扶住了老将军胳膊,苦恼说:“二爷爷,您这是想让我回家挨我爹的揍。”

老将军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臣跪殿下应该的。”

“那殿下不许老将军跪。”

“是。”刘老将军笑呵呵站直了腰板。

许多福看旁边像一只上跳下窜吗喽的刘戗,“不然你还是跪着?”

刘戗:……

他还没说话,爷爷先眼神示意还不跪下。许多福忙道:“我开玩笑的二爷爷,刘戗你跟我进来,我好好说说你,二爷爷你放心我好好骂骂刘戗没规矩。”

“殿下教训小戗,是他福气。”刘老将军也看出来俩孩子关系好要玩,迎了殿下入府便退下了。

许多福狐假虎威,“刘戗还不赶紧跟上,孤一会得说说你。”

“……说我什么?”

“你昨天跪地上到处张望。”

刘戗:“!!你竟然看见了?那你别跟我爷爷说,他特意叮嘱过我的,不许我乱看。”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乱动,我没看见你,你位置太靠后了,我光看到了胡太傅的头顶帽子还有胡子。”许多福笑哈哈说。

刘戗被诈,没半点不高兴,反倒笑的更开心了,许多福真没变,于是看没人在,快步上前和许多福并排走,“你怎么变成太子了?”

“什么话,我本来就是太子。”他爹和皇帝爹的亲生崽。

刘戗嘿嘿笑,“你知道吗?我背后站着的是高彬,高彬听到圣旨后,腿都吓软了。”

“昨个仙居殿我亲眼见了。”许多福和刘戗聊了会,说起来正事,“小凌官先放你家,你别把人当小厮用,你府里有没有身手厉害的?帮他看看适不适合学武,要是不适合就算了。”

不适合,他再给小凌官找出路。

“要是还行,让他练练基本功。”

刘戗也没问为什么,直接拍胸口答应,“小事一桩。”

“还有,你差人往严太傅家还有周家递帖子,你、我、我同桌、周全,咱们明日去找李昂玩,放假不出门玩太无聊了。”许多福坐在椅子上说。

刘戗没问题,“那今天下午去不去玩?”

“外头吗?不行,昨日封了太子,圣旨传出去了,我之前经常去百福街,大家都认识我,我阿爹说先缓缓过段时间再去玩。”许多福撑着脸颊,“当太子的烦恼,你是不知道。”

刘戗:……

就让许多福嘚瑟了些。

忍吧,太子太子。

许多福一看刘戗那模样就哈哈乐,“嘿嘿,以后你就更说不过我了!”

“……大胖小子你别太嚣张了!”忍不住了!

“哈哈哈这才对嘛,刘娇娇我还以为你变了个人。”许多福见刘戗话给放出来了,反倒高兴,刘戗就不是个能忍的人。

两人又打打闹闹,一通玩乐。

刘戗唉声叹气,“昨日从宫里回来,我爷爷让我跪着发誓,以后要对你尊敬不能冒犯,我都发誓了。”

“你打小发的誓还少吗?”许多福不信,“你肯定从小就跟你爹娘瞎保证。”

刘戗:……好像也是。

又说了件事,许多福:“我想给小凌官取个名字,跟我姓。”

“许吗?叫什么?”刘戗顺口说完,才觉得不对,“你现在姓仲。”

许多福:“就是姓许。”

刘戗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就叫许凌好了,有什么难的。”

“……”许多福:他忘了,刘戗比他还文盲,问错人了。

“你不喜欢这个?那叫许祥、许云、许睦——”

许多福面无表情说:“祥云戏班睦州是吧?那怎么不叫许州。”

“也可以,挺好听的。”

这个大文盲,许多福窒息,决定自己想。两人正说话,刘府小厮来报,昭武将军府的王少爷到了。

“你还约了王元孙吗?”许多福问。

刘戗:“没有。不过他经常来我家找我玩一起练武,肯定是放假在家没意思,来了正好一起玩。”

“你觉得王元孙怎么样?”许多福问。

刘戗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看向许多福,痛快说:“王元孙你是不知道,他的劲儿还挺大,比寻常小孩大,反正能举起一个你,他刀法也很好,就是有些凌厉,我爷爷说王元孙让着我,那我还让着他呢,不是我自夸,小爷枪法如神,都是跟我们肃马关枪神学的。”

“……”白问。许多福又好奇:“枪神是谁?”

“赵二,一个老头,教过我爹,还教过小满叔,赵二说小满叔最有悟性灵性,不管长枪、短枪就没他使不好的。”

许多福立即一个自豪,挺着胸膛,“那是当然了,我阿爹最厉害了。”

“是啊,小满叔真强,可惜后继无人……”这胖的怎么耍的动。

许多福:“刘戗你吃我一拳!!!!”

那个眼神,几个意思?!

最后许多福不要脸以太子威风逼刘戗站住让他打,不然他逮不住刘戗。王元孙进来便听到许多福很是嚣张说:“刘戗我是太子我命令你站那儿,不然我要跟你爷爷告状——”

刘戗:“你怎么耍赖啊你这个大胖小子。”

“叫孤殿下。”

“孤殿下。”

“你个文盲,我自称孤,你喊殿下!”

“殿下殿下,您锤吧。”就那两拳头,跟挠痒痒似得。

许多福梆梆两拳,刘戗太可恶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孤真是虎虎生威!